1.
周敏把李岩的衬衫挂进衣柜时,闻到了一丝陌生的香水味。
她皱了皱眉,把衬衫举到鼻尖又仔细嗅了嗅。
不是她常用的那款,也不是办公室里女同事常用的类型。
这种香味甜得发腻,像是刻意要留下印记。
周敏把衬衫扔进了洗衣篮。
她走回客厅时,李岩正躺在沙发上看手机。
电视里播放着晚间新闻,但他显然没在看。
你手机还有电吗周敏站在沙发背后问道。
李岩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快没电了,怎么了
我想用你的手机查个东西,我的在充电。
李岩把手机锁屏,翻身坐起来。现在只剩5%了,马上要自动关机。你用平板查吧。
周敏盯着他手里的手机。黑色的手机壳是她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边缘已经有些磨损。
她伸手去拿,李岩却下意识地把手机往身后藏了藏。
这么紧张干嘛周敏勉强笑了笑。
哪有紧张。李岩把手机塞进裤兜,就是快没电了,怕你用到一半关机。
周敏点点头,转身去拿平板。她能感觉到李岩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
这不是第一次了。
上周三晚上,李岩说公司加班,回来时已经十一点多。周敏想用他的手机叫外卖,发现电量只剩3%。
前天周末,他们出去吃饭,结账时他的手机又因为没电无法扫码支付。
每次都是刚好没电。
周敏打开平板,假装在查资料。余光里,李岩又把手机掏出来,快速打了几个字,然后锁屏。
你最近手机怎么老没电周敏状似随意地问。
李岩耸耸肩,电池老化了吧,用了两年多了。
你不是有个充电宝吗
落在小满店里了。李岩说,上次去她那儿喝奶茶忘拿了。
周敏的手指在平板上停住了。林小满,她大学时代最好的闺蜜,现在在商业街开了一家奶茶店。
她和李岩确实经常去那里。
怎么不去拿回来
忙忘了。李岩打了个哈欠,明天我去拿。
周敏点点头,没再说话。她打开浏览器,搜索丈夫手机总是没电,页面跳出无数关于出轨的讨论帖。
她关掉了平板。
第二天早上,周敏比平时早起了一小时。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李岩睡觉的那侧床头柜前,拿起了他的手机。
需要密码。
周敏试了李岩的生日,不对。又试了他们结婚的日期,还是不对。
第三次,她输入自己的生日,屏幕解锁了。
她心里泛起一丝愧疚,但很快被好奇淹没。
她先查看了电量——78%,根本不是昨晚说的快没电了。
通话记录很干净,大多是工作往来。短信也没什么异常。
她点开微信,最近的聊天都是同事群和几个大学同学。
周敏松了口气,正准备放下手机,突然注意到微信最下方有一个没有备注的聊天窗口,头像是一杯奶茶。
她点开一看,是林小满。
聊天记录空空如也,只有一条系统提示：你已添加了满杯橙橙,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这不正常。周敏知道李岩和林小满有微信好友,因为三人有个群聊。
为什么还会有单独的新对话框而且记录被清空了
周敏听到卧室外有脚步声,赶紧锁屏把手机放回原位。
她刚躺回自己那边,李岩就推门进来了。
今天怎么醒这么早李岩问,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睡不着了。周敏说,你今天要去小满店里拿充电宝吗
李岩点点头,中午休息时去。
周敏看着他走进浴室,水声响起。
她拿起自己的手机,给林小满发了条消息：中午我去你店里喝奶茶。
林小满秒回：好啊,新品杨枝甘露,专门给你留一杯~
后面跟着一个爱心表情。
周敏盯着那个表情看了很久。
中午十二点半,周敏站在商业街对面的便利店门口。
透过玻璃窗,她能清楚地看到林小满的奶茶店——满杯甜。
店里人不多,林小满穿着浅粉色的围裙站在柜台后。
她剪了短发,染成了奶茶色,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
大学时就有不少男生追她,但她总说工作前不想谈恋爱。
周敏看了看表。李岩说他十二点午休,从公司走过来大概十五分钟。
十二点四十五分,李岩出现在街角。
他穿着深蓝色衬衫,是周敏去年给他买的那件。
周敏下意识地往货架后面躲了躲。
李岩推门走进奶茶店,林小满抬头看到他,笑容瞬间明亮起来。
周敏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能看到林小满转身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白色充电宝——周敏很确定那是李岩的,因为侧面贴着她选的卡通贴纸。
李岩接过充电宝,但没有立刻离开。
林小满说了什么,然后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李岩拿出手机,林小满凑过去看,两人的头几乎碰在一起。
周敏的手指紧紧攥着包带。
几分钟后,李岩终于离开奶茶店。
周敏等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才穿过马路走向奶茶店。
推门时,风铃清脆地响了一声。
林小满抬头,惊喜地喊道：敏敏！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临时有点事耽搁了。周敏勉强笑了笑,在柜台前坐下。
林小满转身去调奶茶,新品哦,特意给你留的。
周敏看着她熟练地操作着机器。林小满的手腕上戴着一串银色手链,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新买的手链周敏问。
林小满低头看了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啊,是的,上周买的。
周敏认识那串手链。上个月她和李岩逛街时看到的,李岩还说很适合她。
当时嫌贵没买,后来再去就卖完了。
真好看。周敏说。
林小满把奶茶递给她,尝尝,按你的口味调的,少糖。
周敏接过,喝了一口。确实是她喜欢的味道,甜度刚好。
李岩刚才来拿充电宝了。林小满突然说。
周敏的手指紧了紧,嗯,他说落你这儿了。
他总是丢三落四的。林小满笑着说,大学时就这样,记得吗有次他把书包落在图书馆,还是我们俩回去帮他找的。
周敏记得。那是大二冬天,下着雪。她和林小满冒着雪跑回图书馆,找到书包时已经快关门了。
李岩为了感谢她们,请她们吃了火锅。
记得。周敏说,你记性真好。
林小满擦着杯子,对了,下周六我店里搞周年庆,你们一定要来啊。
我看看有没有时间。周敏说。
林小满撅起嘴,必须来！我准备了好多活动呢。
周敏点点头,又喝了一口奶茶。甜味在舌尖蔓延,却让她喉咙发紧。
小满,她突然问,你和李岩最近聊得多吗
林小满的手停顿了一下,不多啊,就偶尔在群里说几句。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随口问问。周敏笑了笑,他最近工作压力大,话少。
你们没事吧林小满关切地问。
周敏摇摇头,能有什么事,老夫老妻了。
她看了看表,我得回去了,下午还有个会。
奶茶拿着路上喝。林小满把杯子装进袋子,周六一定来啊！
周敏点点头,推门离开。走出几步,她回头看了一眼。
林小满站在柜台后,正低头看手机,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回到公司,周敏心不在焉地处理着文件。
电脑屏幕上的数字模糊成一片,她的思绪不断飘回那个空白的微信聊天框和林小满手腕上的手链。
下班时间,李岩发来消息说临时要加班,让她先回家。
周敏回复了一个好字,然后打开打车软件,输入了李岩公司的地址。
出租车停在李岩公司大楼对面。周敏坐在车里,盯着大楼出口。
六点半,陆陆续续有人出来,但没有李岩的身影。
七点十分,李岩终于出现在大门口。
他没去停车场,而是走向了地铁站方向。
周敏让司机慢慢跟着。
李岩没有坐地铁。他在商业街站下车,步行了十分钟,拐进了一家咖啡馆。
周敏付了车费,站在街对面观望。
透过落地窗,她看到李岩径直走向角落的一个座位——林小满已经等在那里。
林小满今天没穿围裙,而是一件淡黄色的连衣裙,头发也精心打理过。
李岩坐下后,她立刻倾身向前,说了什么让李岩笑了起来。
周敏的手在发抖。她拿出手机,拨通了李岩的电话。
透过玻璃窗,她看到李岩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对林小满说了句话,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放回口袋。
周敏挂断电话,又给林小满打过去。
林小满看了看手机,同样没有接听,只是快速回了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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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秒后,周敏收到：在忙,晚点回你~
周敏感觉一阵眩晕。她靠在墙上,深呼吸了几次。
等她再抬头时,看到李岩正伸手擦掉林小满嘴角的什么东西——可能是咖啡泡沫,动作亲昵得刺眼。
周敏转身离开。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
回到家已经九点半。李岩还没回来,周敏坐在沙发上,盯着墙上的结婚照。
照片里的三个人——她、李岩,还有作为伴娘的林小满,笑得那么开心。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李岩的消息：加班刚结束,马上回来。要带什么吃的吗
周敏回复：不用,我吃过了。
她又点开林小满的朋友圈。最新一条是二十分钟前发的,一杯咖啡的照片,配文：美好的夜晚
周敏放下手机,走进浴室。镜子里的女人眼睛发红,脸色苍白。
她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拍了拍脸。
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周敏迅速擦干脸,换上睡衣走出浴室。
李岩站在玄关换鞋,看起来疲惫但心情不错。今天累死了,他说,项目终于有进展了。
周敏看着他,辛苦了。
李岩走过来想抱她,周敏假装整理头发躲开了。你身上有咖啡味。她说。
哦,加班时喝了几杯。李岩脱下外套,我先去洗澡。
周敏拿起他的外套,悄悄闻了闻。除了咖啡,还有那股甜腻的香水味。
她走进卧室,李岩的手机放在床头充电。周敏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来检查。
电量87%。微信里和林小满的对话框依然空白。
她点开通话记录,最近一小时没有任何来电。
但当她点开相册,最新的一张照片让她如坠冰窟——是林小满在咖啡馆里的侧脸,光线柔和,她笑得明媚动人。拍摄时间显示是今晚七点三十五分。
浴室水声停了。周敏赶紧锁屏放回手机,躺到床上假装睡觉。
李岩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在她身边躺下。几分钟后,他的呼吸变得平稳。
周敏睁开眼,盯着天花板。明天是周五,李岩说公司有团建,要晚归。
她决定明天再去一趟林小满的奶茶店。有些事情,她必须亲眼确认。
2.
周五早晨,周敏比李岩先醒。
她侧卧着,盯着丈夫熟睡的脸。李岩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小的阴影,呼吸均匀。结婚四年,这张脸她看了无数次,现在却觉得有些陌生。
手机闹钟响起,李岩皱了皱眉,伸手按掉。他睁开眼,发现周敏正看着自己。
早。李岩声音沙哑,怎么醒这么早
周敏移开视线,睡不着了。
李岩坐起身,揉了揉头发。今天公司团建,我可能回来晚点。
去哪儿团建
新开的那家KTV,在万达那边。李岩下床走向浴室,老板请客。
周敏听着水声,拿起自己的手机搜索那家KTV的营业时间——到凌晨两点。她咬了咬下唇,又搜索了林小满奶茶店今天的营业时间。
满杯甜周五通常营业到晚上十点。
水声停了。周敏快速关掉浏览器,假装在查看天气。
李岩擦着头发走出来,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可能去找小满喝奶茶。周敏观察着他的反应。
李岩的动作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自然。好啊,帮我带杯珍珠奶茶,少糖。
你不是说充电宝在她那儿吗怎么不自己去拿
昨天太忙忘了。李岩走向衣柜,今天团建完肯定很晚,明天再去拿吧。
周敏点点头。她注意到李岩选了一件浅灰色衬衫——他最近新买的那件,平时舍不得穿。
穿这么正式去KTV
李岩低头看了看,哦,上午还有个客户要见,懒得换了。
周敏没再追问。她起床去做早餐,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李岩的公司确实偶尔有团建,但通常安排在周六。为什么这次是周五而且他明显精心打扮过。
煎蛋在锅里滋滋作响,周敏的心思却飘到了林小满身上。大学时,林小满就是系里最受欢迎的女生,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男生们总是围着她转。当时周敏还开玩笑说,幸好她们是好朋友,不然肯定要嫉妒死。
谁能想到十年后,她真的在嫉妒林小满。
蛋糊了。李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敏猛地回过神,赶紧关火。煎蛋边缘已经发黑,她铲起来扔进垃圾桶。
我来吧。李岩接过锅铲,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没睡好
周敏摇摇头,可能是工作太累了。
李岩熟练地打了两个蛋,周末好好休息。对了,小满不是周六店庆吗我们一起去吧。
再说吧。周敏说,我可能有事。
李岩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两人沉默地吃完早餐,各自出门上班。
一到公司,周敏就给林小满发了消息：今天店里忙吗我下午过去。
林小满很快回复：今天特别忙！周年庆准备最后冲刺,你来帮我看看装饰怎么样~
周敏回了个OK的表情,然后打开电脑工作。但她的眼睛不断瞟向手机上的时间,思绪根本无法集中。
中午,她请了半天假。打车回家换了一身不起眼的黑色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然后直奔李岩公司。
她躲在公司对面的咖啡店里,透过窗户盯着大楼出口。下午三点,李岩独自走出来,拦了辆出租车。
周敏赶紧跟上。她的心跳得厉害,手心全是汗。跟踪丈夫这种事,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做。
出租车在一家精品酒店门口停下。周敏的心沉了下去。这不是什么KTV,也不是见客户的地方。
她看着李岩走进酒店大堂,犹豫了几秒,还是跟了进去。大堂很宽敞,她躲在柱子后面,看到李岩径直走向电梯,没有在前台停留。
这说明他已经有房间了。
周敏的腿发软。她强迫自己深呼吸,走向前台。
您好,请问刚才那位先生,李岩,他住哪个房间我是他同事,有文件要送给他。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前台小姐疑惑地看着她,抱歉,我们不能透露客人信息。
周敏咬了咬嘴唇,他让我送到1208房,我只是确认一下。
前台小姐摇摇头,女士,如果您有需要,可以打电话让客人下来取。
周敏道了谢,快步离开。她站在酒店外,脑子嗡嗡作响。1208是她随口编的,但前台没有直接否认,说明李岩很可能真的在12楼某个房间。
她拿出手机,犹豫要不要打给李岩。就在这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出租车下来——林小满。
林小满今天没穿工作服,而是一件淡紫色的连衣裙,头发精心卷过,手里还提着一个小蛋糕盒。她步伐轻快地走进酒店,同样直奔电梯。
周敏的手机掉在了地上。她弯腰去捡,眼前一片模糊。等她再抬头时,林小满已经不见了。
她机械地走出酒店,站在路边发呆。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又回到酒店大堂,坐在角落的沙发上。
如果李岩和林小满一起出来,她至少要亲眼确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敏盯着电梯门,眼睛酸涩。五点半,电梯门打开,李岩独自走出来,衣服有些皱,头发也乱了些。
周敏缩在沙发里,希望他不会注意到自己。李岩快步穿过大堂,出门拦了辆出租车离开。
周敏等了几分钟,确定他走远后,走向电梯。她按了12楼,心跳如鼓。
12楼走廊安静而漫长。周敏慢慢走着,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突然,她听到某个房间传来吹风机的声音。
她停在1208房门前——正是她刚才随口编的房间号。吹风机的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周敏举起手想敲门,却在最后一刻停住了。她害怕看到林小满穿着浴袍开门的画面。
最终,她只是蹲下身,从门缝往里看。能看到一小块地毯和半只高跟鞋——紫色的,和林小满今天的裙子很配。
周敏逃也似地离开了酒店。
回到家已经七点多。李岩不在,餐桌上留了张纸条：去团建了,别等我吃饭。
周敏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她打开冰箱,拿出半瓶红酒,直接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
酒精灼烧着喉咙,但比不上心里的痛。她拿出手机,翻看三人的合照——去年夏天在海边,林小满站在她和李岩中间,三人都笑得那么开心。
现在想来,那些眼神交汇,那些无意间的肢体接触,或许早有端倪。
周敏又灌了几口酒,然后拨通了林小满的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她又打了一遍,这次林小满接了。
敏敏背景音很吵,像是在街上。
你在哪儿周敏直接问。
刚关店,在回家路上。林小满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今天累死了,明天店庆,准备了好多东西。
周敏握紧手机,一个人吗
是啊,店员都下班了。林小满顿了顿,你怎么了声音怪怪的。
没事,就是问问你明天几点到。周敏努力保持语调平稳。
上午十点开始,你一定要来啊！林小满说,我特意给你和李岩准备了惊喜。
周敏冷笑一声,什么惊喜
来了就知道啦~林小满笑着说,我先挂了,过马路呢。
电话挂断后,周敏把剩下的酒全喝了。她摇摇晃晃地走进卧室,开始翻李岩的东西。
抽屉里没什么异常。衣柜里,她仔细检查每件衣服的口袋。在那件浅灰色衬衫口袋里,她摸到了一张卡片——酒店房卡,上面印着1208。
周敏坐在衣柜前,房卡在手里颤抖。她想起前台小姐的表情,想起门缝里看到的高跟鞋,想起李岩精心打扮的样子。
一切都说得通了。
门锁转动的声音惊醒了她。周敏赶紧把房卡塞回衬衫口袋,假装在整理衣柜。
李岩走进来,身上带着酒气和淡淡的烟味。还没睡他看起来心情很好。
等你。周敏站起来,突然凑近闻了闻他的衣领。
李岩后退一步,干嘛
有香水味。周敏盯着他,KTV的小姐喷的
李岩皱眉,胡说什么,同事抽的女士烟吧。
团建开心吗
还行,唱了几首歌就回来了。李岩脱下外套,我去洗澡。
周敏看着他走进浴室,立刻检查他的外套口袋——一张KTV的消费单,时间是晚上九点到十一点。但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
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小塑料袋,装了几根李岩外套上的头发——说不定以后用得上。
李岩洗完澡出来,发现周敏坐在床上发呆。真的没事他问。
周敏摇摇头,明天小满的店庆,你自己去吧,我可能去不了。
为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一起吗
临时有事。周敏关上台灯,睡吧。
黑暗中,她听着李岩的呼吸声,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3.
周六早晨,周敏比李岩先起床。
她轻手轻脚地换上衣服,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李岩。他的手机放在床头充电,屏幕突然亮起——一条微信通知,头像是一杯奶茶。
周敏的手指颤抖着,她没有碰手机,只是默默离开了卧室。
厨房里,她机械地煮着咖啡,脑子里全是昨天在酒店看到的一切。咖啡壶发出刺耳的尖啸,她也没有察觉,直到滚烫的液体溢出,烫伤了她的手。
啊！周敏猛地缩回手,看着皮肤迅速变红。
怎么了李岩揉着眼睛走进厨房,看到周敏手上的烫伤,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拉开冰箱,拿出冰块包在毛巾里,轻轻敷在周敏手上。这个动作曾经让周敏觉得温暖,现在只觉得虚伪。
谢谢。周敏抽回手,你今天要去小满的店庆吧
李岩点点头,不是说好一起吗你手这样还能去吗
我不去了。周敏盯着他的眼睛,你不是也很期待吗快去吧,别迟到了。
李岩犹豫了一下,那我给你带点吃的回来。
周敏笑了笑,好啊。
等李岩洗漱完出门后,周敏立刻行动起来。她拿出准备好的相机和录音笔,装进包里,然后打车直奔昨天那家酒店。
酒店大堂比昨天热闹,周敏压低帽檐,直接走向电梯。上到12楼,她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口。
1208房门紧闭。周敏左右看了看,发现走廊尽头有个清洁车,她快步走过去,拿了一块请勿打扰的牌子挂在1208门把手上,然后躲进了对面的应急楼梯间。
从门缝里,她可以清楚地看到1208的动静。她看了看表——上午九点半,距离林小满的店庆开始还有半小时。
如果李岩直接去奶茶店,那她的怀疑可能是错的。但如果他先来酒店...
十点整,电梯门开了。李岩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杯咖啡。他穿着那件浅灰色衬衫,头发精心打理过,看起来精神焕发。
周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看着李岩走到1208前,愣了一下看到门上的牌子,然后掏出房卡刷开了门。
周敏的眼泪夺眶而出。她颤抖着举起相机,对准房门。几分钟后,林小满从电梯里出来,今天她穿着粉色连衣裙,头发扎成高马尾,看起来青春洋溢。
林小满哼着歌走到1208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开了,一只手伸出来把她拉了进去。
周敏瘫坐在楼梯间,相机滑落到地上。她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坐了多久,直到1208的门再次打开。
李岩和林小满一起走出来,林小满的嘴唇上的口红有些花了,李岩的衬衫领口沾了一点粉色痕迹。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向电梯,完全没注意到躲在暗处的周敏。
等电梯门关上,周敏才走出来。她捡起相机,里面清晰地拍到了两人一起进房间又一起出来的画面。
周敏没有回家。她直接打车去了商业街,林小满的奶茶店满杯甜已经装饰得喜气洋洋,门口摆着花篮,挂着三周年庆的横幅。
店里人很多,大多是年轻女孩,还有几个大学时的同学。周敏站在对面咖啡馆里,透过窗户观察着。
十一点,李岩和林小满一起出现在店里。同学们起哄着,林小满脸红红地解释他们在路上碰到的。李岩笑着帮林小满整理头发上的装饰彩带,动作亲昵。
周敏的视线模糊了。她付了咖啡钱,径直走向奶茶店。
推门时,风铃清脆地响起。林小满最先看到她,惊喜地喊道：敏敏！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店里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周敏。她站在那里,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敏敏李岩的表情变得紧张,你的手怎么了
周敏抬起被烫伤的手,冷笑一声,怎么,心疼了还是更心疼你的小情人
店里的欢笑声戛然而止。林小满困惑地眨着眼,敏敏,你在说什么
周敏从包里掏出相机,举起来给大家看,我在说,我最好的闺蜜和我丈夫的丑事！你们要不要看看他们今早在酒店房间干了什么
李岩脸色大变,周敏！你疯了
我疯了周敏的声音尖锐得不像自己,我拍到你们进出酒店房间的照片！你衬衫上还有她的口红印！
同学们开始窃窃私语。林小满的脸刷地变白,不是那样的...敏敏,你误会了...
误会周敏猛地从包里掏出那张酒店房卡摔在柜台上,这是从他口袋里找到的！1208房！昨天我亲眼看见你们一前一后进去！
李岩上前想拉周敏,我们回家说。
别碰我！周敏甩开他的手,转向林小满,我当你是最好的朋友！大学时你失恋,我陪着你哭通宵！你开店缺钱,我借给你十万！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林小满的眼泪流下来,敏敏,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周敏抓起柜台上的一个玻璃杯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你们在酒店房间里讨论奶茶配方吗
顾客们惊慌地往门口挤。一个大学同学试图劝解：周敏,冷静点...
冷静周敏歇斯底里地笑起来,我该什么时候冷静看到他们上床的视频时吗
李岩抓住她的肩膀,你跟踪我你翻我东西你知不知道这叫侵犯隐私
周敏挣脱开,指着林小满,那你知不知道和她上床叫出轨
林小满摇着头,泪水冲花了妆容,我们没有...我们真的没有...
骗子！周敏冲上前,一把抓住林小满的手腕,这手链是我看中的！他买来送给你了是不是
林小满试图挣脱,不是的,这是我妈...
周敏没让她说完。愤怒彻底吞噬了理智,她用力推了林小满一把。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林小满向后踉跄几步,脚下一滑,后脑勺重重撞在柜台边缘的大理石角上。一声闷响,她的身体像破布娃娃一样滑落在地。
粉色的连衣裙,金色的马尾,瞬间被鲜血染红。
店里一片死寂,然后爆发出尖叫。有人喊着叫救护车,有人哭喊着林小满的名字。李岩跪在林小满身边,颤抖的手不敢碰她。
小满小满！李岩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惧。
周敏站在原地,看着鲜血在地面上蔓延。她的耳边嗡嗡作响,眼前的一切变得不真实。
你干了什么...李岩抬头看周敏,眼神陌生得可怕,你杀了她...
周敏摇着头后退,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李岩抱起林小满,鲜血染红了他的浅灰色衬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有人已经拨打了120。周敏看着李岩怀里的林小满,那张总是笑着的脸现在惨白如纸,眼睛半睁着,却没有任何神采。
她会没事的...对吧周敏喃喃地问。
没人回答她。同学们用恐惧的眼神看着她,有人小声说报警。
李岩抬起头,眼泪和汗水混在一起,我们离婚吧。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进周敏心里。她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店外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紧接着是警笛。
接下来的事情像一场噩梦。医护人员冲进来,迅速检查林小满,然后表情凝重地开始急救。警察询问目击者,有人指向周敏。
是她推的...
她们吵架了...
她突然发疯一样...
周敏被带到警局时还处于恍惚状态。警察问什么她就答什么,机械地重复着事情的经过。
我只是想让她离我丈夫远点...我没想伤害她...
做笔录的女警表情严肃,受害者现在在医院抢救,情况很危险。如果她...你要知道,这可能会变成过失致死。
周敏木然地点点头。她想起大学时和林小满一起躺在宿舍床上,分享一包薯片,计划着毕业后要一起开店,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现在,她可能杀死了这个朋友。
询问持续了几个小时。期间警察接到一个电话,回来后表情更加凝重。
周女士,很遗憾通知你,林小满女士经抢救无效,已经去世了。
周敏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她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有眼泪不停地流。
根据现场目击者证词和监控录像,你涉嫌过失致人死亡。你有权请律师...
警察的声音变得遥远。周敏只听到一个词反复在脑海中回荡：死了。林小满死了。她最好的朋友,她亲手推的,死了。
而李岩说要离婚。
周敏突然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嚎哭。警察不得不叫来医生给她注射镇静剂。
当药物开始起作用,世界渐渐模糊时,周敏想起了三人的最后一次合影。林小满站在中间,挽着她和李岩的手臂,阳光下三人的笑脸那么灿烂。
现在,一切都碎了。
就像满杯甜柜台上的那个玻璃杯,摔得粉碎,再也拼不回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