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被警方审问三天了,从事发到现在我的脑子一直是懵的,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双眼空洞的望着审讯室的大灯。
醒醒！继续交代！指节敲击桌面的振动,将我混乱的思绪拉回眼前。
警察同志,我说过很多次了,我身心俱疲,艰难地开口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人为什么会死在那里,也确实不知道我女朋友去哪了,她现在还怀着孩子,我比任何人都担心她的安危……
李警官目光凛冽,将一份罪证摆到我面前,还想隐瞒到什么时候
我盯着上面越看越激动,双手不自觉地颤抖,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个事情还要从一年半前说起。
01
之前公司的领导看我不顺眼,处处针对,我为了还房贷一直忍耐,但后来还是被找茬开除了。一时之间又找不到下家,我心里怒气难纾,只有在喝酒吃烧烤的时候才感觉好一些,结果上火加上气愤导致肛瘘住院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本来丢掉工作已经让我很烦闷了,这下直接转化为病痛的折磨！我每天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度秒如年,疼得难以入睡,只有趴着舒服点儿。什么破工作,什么破领导,什么经济压力,压根没空去想了！人在生病的时候才知道健康是最重要的。好在囊肿自己破掉了,最痛苦的阶段熬过去了,不然在肛瘘手术之前,还得再做一个祛除囊肿的手术。
我住的病房是三人间,除我之外其他两个哥们儿都是痔疮,肛肠病房区的大多数人也是以痔疮居多,毕竟十人九痔嘛。不同于我的术前疼,得痔疮的病友们是术前疼,术后更疼。大夫还给我们做科普,说痔疮术后的疼痛等级,仅次于生孩子。
但是相比女人,男人承受疼痛的能力明显要差得多,每次换药的时候,鬼哭狼嚎的都是老爷们。有一次我换完药出来,听着后面那哥们堪比上刑一样的惨叫声,忍不住问了旁边的女病友：
你觉得痔疮的疼,能比生孩子轻多少
她白了我一眼,根本没法比啊,生孩子可比这疼多了！
女病友说她是生孩子的时候太用力了,引发了痔疮。她病房有个女的,生完老大之后就做了一回手术,刚生完二胎又得做手术。
听完我很庆幸,自己既不是女人,也没得痔疮。心下想着,以后媳妇生孩子得对她好点儿,但转念又一想,就我这条件什么时候能娶上媳妇啊！
我虽然是大城市本地的,但小时候我爸做生意失败,全家一直租房住,跟人们印象中那种家里有好几套房的本地人没法比。大学毕业之后,用上班攒的钱凑了个首付,买了一个三十多平的老破小,我们三口人住着不方便,爸妈为了支持我还房贷,退休之后去郊区租了个便宜的小院住。虽说是有个房子,但很多女孩根本看不上我家这条件,再加上我不会说话讨人欢心,已经空窗很长时间了。
这次失业又生病的事,我怕爸妈担心没敢跟他们说,做手术也是让表哥帮忙签字的。表哥工作忙,除了手术当天来看我之外,其余时间都是我一个人待在这气氛压抑的病房区。
成天看着术后一瘸一拐的病友们来去,听他们说昨天谁并发症了、今天谁长芽了疼得大叫……我虽然除了胃胀之外,没感到有什么不适,但内心还是忐忑不安。或许是同病相怜吧,大家聊天时还挺交心的,毕竟离开医院之后就不再联系了,那些不便对亲戚朋友说出的心事,对着陌生人反而更容易倾诉。
别担心哥们,其他都是小事儿,咱当前是把病养好！同病房的姚哥喝着酒跟我说。
他是个五十多岁的生意人,平时嗜酒如命,手术后第二天就把酒整上了,被护士发现没收后,让家里人探病时又带过来几瓶。
另一个病友华子比我大几岁,趴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劝他：哥你先把酒戒几天吧,不然过两天上劲儿的时候非得疼死不可,这真他妈不是人受的罪,说完又龇牙咧嘴哎呦了几声。
我要是不喝点儿,连今天都过不去！姚哥满不在乎地说道,你们还年轻,等活到我这岁数就知道了,人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我知道姚哥说得没错,但我当下真的很难熬。自从住院以来,我就感觉被关在了一个孤岛的狱所里,丧失了烟火人间的正常生活,周围除了病痛还是病痛,不知何时才能重获自由。
直到一抹靓丽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
02
术后的病人需要忌口,所以病房的饭是由专门的送餐公司配送,前一天预订第二天想吃的菜品。
那天早上刚做完检查,一个身穿粉红色护士服的漂亮女孩,走进病房给我们点餐。她身姿高挑,肤色白皙,气质不错,说话也没有什么口音,跟之前其他送餐小妹相比有着天壤之别,完全不像是会做这种工作的人。如果照片发上网的话,也许会成为网红吧,我心里这样想着。
她将第二天的菜单递给我,问我明天要订什么。
有什么推荐的吗术后肠胃受影响,我经常很饿又吃不下多少,但也不能不吃啊。
鸽子汤,对伤口恢复比较好。
我一看价格要28块,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鸽子汤里有鸽子吗
姚哥和华子哈哈大笑,其实我只是想知道这是不是纯汤,菜单上又没图片。
女孩愣了一下,说道：有啊！浅笑着又说了一句,你都给我问懵了。
那来一份吧。虽然有点小贵,但养好身体重要。
还她菜单时,我有些好奇：你是新来的吗没见过你啊。
不是,我前几天在西边的病房。说完接着给姚哥他们订餐去了。
尽管见面不多,但在灰暗孤寂的住院期间,总算有一丝明亮的色彩,让日子不至于那么苦闷。
过了两天,我照例点完餐将菜单还给她。
我喜欢你！女孩接过菜单,突然大声对我说了这句话。
之后没等我反应,在姚哥和华子的起哄声下,转身离开了病房。
我简直不敢相信,还跟他们确认是不是听错了。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当众向我表白过,还是这么漂亮的女孩！而且住院这些天都没洗澡,蓬头垢面的,她喜欢我什么啊
你小子行啊,走桃花运了！姚哥拍着我的肩膀调侃我。
华子说话有点酸：怎么看上你了现在大伙儿都臭烘烘的,像她这样的女孩……还没说完就捂着屁股喊疼。
我没理他,这家伙就是嫉妒。说实话我的确很开心,但太突然了我也没想好,而且我和这个女孩各方面的差异应该很大,我爸妈可能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先交个朋友吧,于是第二天点餐时互相加了联系方式,她说她叫张月。
跟我想的不太一样,她似乎没有表白后的害羞或是热情,没有给我发过消息,我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所以一直没有联系过。
我最关注的还是病情,大夫说没事别老躺着,要多走走。于是我经常去病房楼道里溜达,正巧在一处拐角遇到张月,聊了一会儿。
她说她家在二线S市,家庭条件还挺不错的。本来家里帮她找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但她想到大城市来闯闯,就独自一人跑出来了。
为什么来这医院呢你可以去做前台或行政啊我觉得以她的颜值,可以找个更体面一些的工作。
我学历不高……张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不用很高,我前公司的行政是中专。
我不太喜欢做行政,事儿太多了,以前在老家的工作就跟行政差不多。
说的也是,工作还是得舒心才行。
我没有在意她话中的矛盾,之后又聊了聊我的病情。她跟我说话的时候没有什么特别的,语气状态非常自然,就像刚认识的朋友一样,之前的表白仿佛是我的幻觉。
03
或许是认床的缘故,我夜里总是睡不着觉。一想到张月,我就感到有些失落,女孩表白之后是这样吗我不知道,以前都是我追别人。她该不会是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要随机找个人表白吧想着想着,我渐渐进入梦乡……
正在熟睡之际,我突然感到一阵地动山摇,迷迷糊糊地刚一睁开眼,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
只见姚哥像野兽一样曲着身子大吼,屁股朝天撅着,双手撑在我床尾的架子上剧烈摇晃！他本来就身材魁梧,长得五大三粗的,此刻更像变异了一样,五官扭曲,面目狰狞地冲着我大喊：啊！疼……老子要疼死了！
然后猛地朝窗户扑过去,作势就要开窗往下跳！护工赵叔一看赶紧上前死死地抱住他。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华子刚回来一脸懵逼,其他病房的几个病友听见喊声也都往我们屋里看。
赵叔急忙说道,快叫医生,病人疼得不行了！
随后七八个医生护士涌入病房,费了好大劲才安抚住姚哥。
直到这时,我才缓过神儿来。原来是姚哥痔疮术后的疼痛期到了,再加上他一直偷着喝酒,结果早上便后冲洗的时候直接就不行了。
经过这一回,姚哥也老实了,把藏起来的酒都倒了。但是在睡梦中让他这么一吓,我略微有些心悸,总是心神不宁的,睡不着不说,胃口也更差了。
太险了！我那会儿疼得都没意识了,差点儿就玩完了！姚哥仿佛劫后余生似的,跟我们反复述说他的心路历程。
哥,我是不早跟你说了别喝酒！华子一副早已预料的表情,就你这情况吧,我估计你得‘长芽’,那个都没法打麻药,只能硬扛着剪！姚哥一听赶紧向他详细询问。
华子说的挺吓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跟他们不是一个病,不想知道也不想了解,成天听这些实在令人难受,我默默戴上耳机出门遛弯。
刚走了不到半小时,我就感到脚步越来越沉重,都快抬不起来了,身上的力气好像被抽走了一样。很奇怪,明明之前走一两个小时都很有精神啊我慢慢扶着墙,一路艰难地返回病房,躺在病床上还是有点晕。大夫说我可能是走得太多低血糖了,嘱咐我现阶段还是要多休息。
你看,我是不之前就跟你说了别老溜达,消耗体力啊！华子摇摇头,接着又跟姚哥聊起了其他病友。
我心里很清楚,其实我就是被现在所处的环境,搞得有点心理崩溃了。原本我术后恢复情况不错,别因为吃不好、睡不好、心情压抑,反倒把身体拖垮了。思来想去,我决定提前三天出院,大夫评估之后也同意了。
终于能逃离这个破地方了,就是有些舍不得张月。
04
不适的感觉仍然持续着,为了让自己的精神振奋一些,我住院十天以来第一次洗了脸,把那鸡窝一样的头发打理整齐。
赵叔一进病房就说：行啊,捯饬一下这么精神,是个帅小伙！
嘿嘿,谢谢赵叔！我笑了笑,突然想起来,对了,您看见张月了吗就是那个送餐的,挺漂亮的女孩。
好像……没看见啊,可能请假了吧。赵叔迟疑了一下,笑着说道：多好一小伙儿,找个白领呗！
没有没有！您误会了,这不是一会儿要出院了嘛,我就想打个招呼。我赶紧解释,但听到张月不在,心里有些失落。
没事,你该出院出院,我到时候帮你说一声！
赵叔平时话少干活又认真,很多病友出院前都会把他推荐给新来的人,我也不例外。再加上赵叔家里困难,儿子过世了,老伴又瘫痪在床,我就多给了他几百块钱,还有一些没用过的生活用品和食品什么的,我都送给他了,赵叔很是高兴。
哥们好好养病,以后常联系啊！
姚哥和华子跟我挥手道别。
嗯,常联系！我笑着回应,其实大家彼此心知肚明,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我拎着包刚下电梯,正好碰上张月往这边走来,我惊喜地冲她招手。
还以为你没来呢！我要出院了,以后……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扑进我怀里,紧紧抱住不放手！我的心跳在这一刻似乎停滞了,下意识地回抱她,不知过了多久,我发现周围投过来几束吃瓜的目光,我不好意思地拍了拍她,轻声说道：没关系的,咱们不是加了好友嘛,等我好了,约你出来玩！
她依依不舍地说道：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记得联系我哦,别把我忘了。说完又抱住了我。
我安慰了好一会儿,她才放开手,我们再三道别。
直到坐上出租车,我仍沉浸在巨大的幸福感之中。看她之前神态自若地跟我聊天,原本以为那次的当众表白只是她的一时兴起,没想到她那么喜欢我。
窗外的天很蓝,清风拂过我的脸,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幕幕景色,我眼眶不禁有些湿润,产生一种终于从监狱释放的豁然。虽然丢掉了工作,又遭了这么多罪,好在遇到了心爱的人,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未来仍然充满希望和光明！
六点到家,我点了一份想吃的外卖,很饿但是吃不下去多少,肠胃还是没恢复。看了看手机,张月没发消息过来,可能晚饭时间正在忙吧。
想着那么多天在医院也没洗澡,本打算好好洗洗的,结果刚洗了一半就晕得不行,挣扎着洗完躺到床上,感觉浑身都不得劲……强忍着看了下手机,还是没有张月的消息。
越来越难受了,我是不是不该提前出院啊要不我打个救护车再回去太丢脸了吧,不行,还有一份美好的感情在等着我呢,我必须好起来！
我给张月发了条信息：我到家了,你还在忙吗
辗转反侧等了两个小时都没回复,快十一点了,她们这个工作要忙到这么晚吗算了顶不住了,我先睡吧,大不了明天向她说明。
闭上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大脑似乎在自动播放恐怖画面——夜晚空无一人的医院大堂,从前台后面突然依次冒出一排戴着魔鬼面具的医生护士,其中一人朝我背后一推,我就跌到了一个过山车上,前后左右也都是鬼面人,过山车飞速行驶,朝天冲过至高点后,又向着地底俯冲而下……
咔嗒,手机响了一下,张月回复消息：忙完了,你早点休息。
我看了下时间,凌晨一点一刻。
05
之后每天都是我主动给她发消息,她通常都回的很慢。她说因为是服务业,没有办法时刻将手机带在身上,我也表示理解。
在聊天中我才发现,原来她的名字不是张月,而是文章的章,音乐的乐。在医院的时候只是听她说,我就想当然的记下来了。
‘章乐’这个名字还挺少见的,一般‘乐’这个字的发音,不是快乐的乐吗晚上通电话的时候,我好奇地问她。
……不算少见吧,姓章的人还是挺多的。而且反过来就是乐章,意境多美啊！
是啊,看到是这两个字我还挺惊喜的,感觉是有文化的家庭所起的名字。
她突然问了一句,你回消息怎么那么慢啊
啊我回的慢每次都是我在等你啊！我很惊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那是工作性质没办法,但你每回一条都要好几分钟,别人回我都是秒回,没一个人像你回这么慢的。
我有些哭笑不得,有时候我是在想话题,或是想回的有意思一点儿。我想她可能是在撒娇,于是我答应以后回得快点。
说实话跟她聊天不是很顺畅,感觉她没有很想了解我,总是我在抛话题,讲一些以前的趣事,但她似乎不太感兴趣。
我有个同事,人家可比你幽默多了！有一次得意地跟我们说他买了苹果,我们都以为是手机呢,结果一拿出来是个红富士,哈哈！她说完就笑了起来。
我也只好附和了几句,其实根本没觉得好笑,而且是很老的网络段子了。
接着她又说道,你得加把劲儿啊,追我的人可是很多的哦！
我一听赶紧问道,都谁追你啊包括这个同事吗
他算啥啊,好多有钱人呢！为了追我天天请我吃饭、送我礼物她说得稀松平常一样,之后又强调,但我都没答应,那么多人我唯独就看上了你！
我有什么特别的章乐长得好看,我能预料有很多人追她,有钱的、长得帅的,我也跟她说过一些我的情况,确实不知道她看上我什么了。
就是一种感觉吧,第一眼见你就很喜欢,我也说不清……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听她这么说我很开心,虽然现在不太聊得来,但可以寻找共同兴趣啊,有她陪着感觉病也好得快些。而且我发现她看待事物挺有自己见解的,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孩,于是又跟她提起了换工作的事。
章乐似乎没有这个打算,说她姐姐之前托关系给她在S市工业大学找了个类似行政的工作,经常要接待领导视察、表演节目还有喝酒什么的,她不喜欢,现在在医院挺好的。她看我有些疑虑,特意说明那是个正经岗位,她和同事们一起住在学校宿舍。
当时辞职,是因为中邪了,病了很久。
中邪世上真有这种事吗我以前只是听网上人说,身边还真没人遇到过。
她跟我讲,有一次她下班很晚,路上就感到阴风阵阵。回到宿舍之后,明明同事都在屋里,没人在厕所,但厕所的门就是打不开。后来夜里睡觉的时候听见有人叫她,睁开眼就看见一个戴着白帽子、穿着白衣服的人躺在身边,她直接就吓晕过去了,之后一直高烧不退,家里给她送进山里,静养了一段时间才好的。
我病的时候事儿很多的,我姐忙前忙后的照顾我,可有耐心了。说着,她停顿了一下,你,我看做不到。
我有些不服气,认真地跟她说：如果你有什么事,我也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章乐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给我发了几张照片。我看着上面长相各异、穿着风格不同的女孩们,问她：
这些是谁啊,你以前同事吗
都是我的照片,我以前整容过,你介意吗她淡然地问。
我很震惊,但还是表示尊重。
可是……为什么每张都不一样啊
她好像也很疑惑,是啊,我也发现了,可能P图过度吧！
哦,这样啊！我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整容之前什么样
跟现在差不多,只是微调了一下。
我本来想再问一下,但她说太晚得睡了,明天还要早起。
06
第二天章乐告诉我,她是因为经历过一段失败的恋情,不自信才整容的。她原本不必告诉我这些事儿,这份坦诚让我感到自己是被信任的。
我的病已经养得差不多了,情人节约她出来玩,买了玫瑰花和饰品小灯在医院门口等她。过了一会儿她走出来,穿着一件品质很好的名牌大衣,但是脸上没化妆,头发也乱糟糟的随意一扎,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昨天没休息好吗怎么也没打扮一下我看身边路过的情侣,女生打扮都很精致,不是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吗
每天晚上要陪你聊天,睡眠是不太足。她懒散地回答,随后嗔怪道：给你看我素颜的样子还不好这是没拿你当外人啊！
我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把花和礼物递给她,你之前说,宿舍晚上要统一熄灯很不方便,我就给你买了小夜灯,这个可以变换光影,还能放音乐。
谢谢亲爱的。她接过礼品袋,看了一眼。
我打算带她到一个著名的景区逛逛。公交车上很挤,我一手抓着扶手,一手搂着她的肩膀,她抬头看我有些害羞地说感觉这样很温暖,希望时间可以永远停留在此刻。我也觉得很美好,就像在人海中相互依偎。
靠站停车时后面空出一个座位,她脱离我的怀抱,径直走过去坐下看向窗外。我望着她,尽管不施粉黛依然清丽可人,在整容之前应该也是很漂亮的吧！
快到站了我叫她下车,她似乎没听到,还在看着窗外发呆。
章乐！我又大声叫了一次,她猛地转过头来,笑着跟上我。
我牵着她的手在各个景点闲逛,她的手不仅很大也很粗糙,握着像未打磨的木块一样,我一个大男人的手都没这样,她说是到了医院之后干活变糙的。我很奇怪几个月的时间,手就能毁成这样吗服务业真是不容易！虽然触感不太好,我还是一直紧紧握着,怕她伤心以为我嫌弃她。
置身于湖光山色之中,章乐似乎有些触景生情,跟我讲起了那段失败的恋情。不知为何,她说这件事的时候逻辑感很差,我听了半天才听明白。大概意思是她之前的对象也是大城市的人,家族很有钱看不上她,各种挑剔、百般阻挠,后来还把她扫地出门,所以她才来了J市,想要奋斗扎根。
她没好气地说：那人你猜最后怎么着找了个农村的结婚了！
农村的一般家里有钱的公子哥不是得找个门当户对的吗之前还嫌弃你来着我非常不解,这是什么路数
学历高、工作好、能帮上忙呗！而且没背景好拿捏。她说得不情不愿,神情逐渐黯淡,听说他们婚后是真的爱上了……
看她一副余情未了的样子,我心中很不是滋味。
你也是大城市的,谁知道会不会这样她突然甩开我的手,幽怨地说。
我赶紧向她表态,我和她前任的情况完全不一样,是很重感情的。看她还是不太相信,于是拿手机里的房产证图片给她看。
虽然房子是小了一些,但我会努力赚钱换大房子的,如果以后咱们结婚,我会加上你的名字,让你在J市有个安身之所！
上次她说觉得我不太能照顾她的时候,我心里就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她明白我的心意。我知道那种在外漂泊无依的感觉。小时候家里拆迁,一拿到拆迁款我爸就急着去做生意,结果把钱都赔光了,全家人只能到处搬家租房住,那些年的房价又一直攀升,我一边上学一边担忧未来,对于这座我从小长大的城市,也感觉不到任何归属感。所以我想做个负责任的男人,让心爱的女人安心。
她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说：以后这种东西,不要随便拿给别人看。
07
那天之后,章乐回消息越来越慢了,说因为培训要收手机。即使晚上能说会儿话,她也很快就要挂电话,因为第二天要早起,她说她也很想陪我多聊会儿,但是没办法。我表示没关系,只要有时间回复一句,能跟她说说话,我就已经很开心了。每天像自说自话一样,与她分享我的生活和心情。
她看我发了一连串留言,说这样给她的压力太大了,让我三天不要联系她。
其实我能感觉到她不是那么喜欢我,可能是我条件不好,也可能是我不会说话,我知道自己一向不招女孩喜欢。但是她当众表白、当众拥抱我的画面一直在我脑海中闪现,而且是在我那么落魄、那么难受的时候,她带给我的感动无以言表。
三天不能跟她联系,对我来说每分每秒都是煎熬,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三天过后她会跟我说什么是不是就要提分手了我不敢想。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第三天一早她却突然打来电话,哭得梨花带雨地问我：你这两天为什么都不理我呜呜……
啊是你不让我发消息的啊我有些委屈,我也忍得很痛苦。
她没好气地说：我让你不联系,你就不联系啊！那我要分手的话,你也同意是不是！追我的人那么多,你是第一个这么对我的！
我连忙道歉哄了好久,向她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经过这件事,我们的感情似乎升温了。
养好病后,我通过了国企大公司的笔试,去面试之前她发来消息祝我一切顺利。但面试时七个考官的大阵仗让我有些紧张,最终未能入选,好在有个朋友内推我去他公司。
这家公司也挺好的,工资有两万,还算可以吧我向她汇报找工作的情况。她没说什么,让我以后好好工作。
就在我准备去新公司报到的前一天,章乐突然跟我说,她姐叫她去南方G市发展,已经帮她在那边找好了工作,明天就坐飞机过去。我一听急忙跑到医院想见她一面,她却说已经辞职搬出来了,在机场附近租了个宾馆,太晚了我又没车就别过去了。
如果那边不合适,我还回来呢！她这么跟我说道,并且答应下飞机给我报平安,说完就挂了电话。太突然了,她的态度非常坚决,我说什么都没用。
第二天我失魂落魄地去上班,一直等到晚上都没等到她的信息,打电话没人接,发消息也不回,之后天天如此。她就像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在我的生活中。
你是怎么想的找个外地的送饭小妹,还被她耍了！表哥看我借酒消愁,劝我悠着点别又进医院了。
她也是城里人,别用有色眼镜看人啊！
得了吧！城里的能干这活儿吗还是在肛肠医院！表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给我分析道：她从来就没喜欢过你,就想找个J市有钱的,发现你穷了吧唧,情人节连个红包啊首饰的都没给,就找理由跟你拜拜了呗！
表哥说的话我将信将疑,章乐都是骗我的吗想起她说曾在S市工业大学工作过,我就试着登陆了官网,看能不能找到什么信息。结果真在以前的动态新闻中摘出一句：章乐,男,化学系副教授。
上面没有照片,是碰巧同名吗我尝试给学校打电话询问,对面的人敷衍地说不知道,我只得作罢。
08
过了大半年,我渐渐从这件事中走了出来,工作也稳定了。表哥想让我找个新女友,给我报名参加了联谊派对。
我一向不喜欢相亲,感觉就像面试一样,而我的经济条件拿不出手。但也不好拒绝表哥的好意,只能硬着头皮参加,果不其然没人看上我,跟其他男嘉宾相比我啥也不是。
默默退出会场,我走到外面的草地上透气,拿出根烟正想点上的时候,看见不远处一个女孩围着排水井,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怎么了,需要帮忙吗我走过去问道。
她抬头看我,长得美丽而恬静,我的戒指不小心掉下去了！
我一看井下,枯树叶中是有一枚闪着光亮的戒指,于是从门口的气球支架那里取出一根铁丝,一端弯成一个小钩,将戒指钩了上来。
太谢谢你了,这个对我很重要！她高兴地站起身来,一再向我表示感谢。
这时才发现她的个子很高,齐肩短发,穿着一件白色衬衫搭配半身牛仔裙,气质绝佳。
我们很自然地聊了起来,她叫艾唯,自己开了家贸易公司。也是来参加联谊的,之前结过一次婚,前夫遭遇意外去世了,她本来不想再找,但家人都劝她向前看。刚才进门之前想起还戴着婚戒,结果摘的时候不小心掉井里了。
艾唯内敛而自信,知识面很广,一看就受过良好教育。我们有很多共同话题,书籍、电影、音乐……聊得非常投机,不知不觉已经天黑了。
那个……刚才说过了,我的家境一般,你可以接受吗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她微微一笑,真诚地说道：没什么不好啊！我还结过一次婚呢,只要彼此的心在一起,这些都不是问题！
这话说到我心坎上了,她不在意男生现有的经济条件,更看重对方的上进心和责任感；我也不在意女生是不是结过婚,只要没有孩子,愿意跟我踏实过日子就行。我们彼此都有些好感,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
之后的两个月,我们经常约着出去玩,艾唯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温柔,说和我在一起很开心。她的条件很好却从没嫌弃过我,还经常鼓励我,发现我身上的优点。
我看人很准,你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她颇为欣赏地看着我。
我干IT没几年,还有很多要学呢。我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要相信自己！她认真地点点头,我们可以相互辅助。
艾唯就像知己一样,和她在一起感觉很轻松。七夕那天我打算正式向她表白,她似乎有所预料,甜蜜地答应赴约。
我们约在一个网红情侣打卡地见面,我捧着一束鲜花兴奋地等着她。艾唯却迟迟没来,过了很久给我发了一条信息：我很喜欢你,你和我前夫一样温柔体贴。但我忘不了他,这对你不公平,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对不起。
我愣在原地,为什么又是这样,想谈个恋爱怎么就这么难随后自嘲般地笑着将鲜花放在垃圾桶上,沿着路边漫无目的地不知走了多久,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我就这么差劲吗没有一个人愿意和我在一起……
忽然,听到一个女声在叫我的名字,我以为是艾唯,猛地一抬头,却看到一个我以为此生不会再见到的人——章乐！她的脸比之前更加精致和美艳了,挎着一个包包,附近就是高铁站,原来我已经走了那么远了。
好巧啊！我刚回J市就碰到你了,最近还好吗她笑容甜美,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或许是心情太糟,我鬼使神差地跟她去餐厅吃饭,她说那天在机场丢了手机,又没记住我的电话号码,想联系也联系不了,心里一直惦记着我。
哦,那怎么又回来了章乐说什么已经无所谓了,我心不在焉地又倒了一杯酒。
你这么好我舍不得你啊,本来想托医院同事找你的电话,结果这么快就重逢了！她说话的语气特别认真,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家里出钱给我开个网店。
我没太当回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吃完饭看她喝得很醉,一时心软送她回酒店。到了房间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她突然拽着我的衣服,眼神迷离、双颊泛红地娇嗔着,让我不要离开她。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吧,此刻的她美得令我无法拒绝,我将她拥入怀中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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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出乎意料的是,章乐这次没再忽冷忽热的。自那一夜过后她总是黏着我,说我很厉害什么的,每次亲热的时候也是一副很享受的表情,使我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都说小别胜新婚,我对她还是有感情的,于是我们就顺理成章的复合了。至于艾唯,唉……就当是一段美好的小插曲吧！
一天晚上,我忽然想起S市工业大学有个男教授跟章乐同名,问她是怎么回事。
她疲惫地躺在我怀中,慢悠悠地说：不知道啊……我不认识,可能是本部的吧我在郊区的分校上班,之后懒懒地翻了个身,全国那么多人,同名同姓的多了！
那倒也是。我低头吻了吻她,她已经睡着了。
我本想让章乐搬到我家一起住,她说地方太小了放不下网店的货,我就给她在同小区租了个房子。
她之前在南方G市做销售的时候找好了货源,进了一批精美的小工艺品,堆在屋子里到处都是,都快没下脚的地方了。我看不下去想帮她收拾她不让,说我收拾完她该找不着了；我想帮网店刷评论她也说不用,她姐已经帮她联系好了客源,让我什么都不用管。
你放心,我会把这个店做大做强,把房租钱还你的！章乐有些赌气似的说道。
我一听她误会了,赶紧抱着哄她：我不是这个意思,还什么啊我的就是你的！
既然她不让我管,我就依着她,反正我平时工作也忙很少过去。她不愿意同居,说距离产生美,只是偶尔来我家过夜,我们相处得倒也不错。
不过章乐不是那种爱整洁的女孩,东西经常乱放不说,记性也不太好。原本出租屋的钥匙有三把,她拿着一把,另一把备用,还有一把在我这儿。结果她连续丢了两把,有一天我正在上班,她打来电话说钥匙找不着进不去家门了,我只好叫了同城快递给她送过去。
晚上九点多我加完班,买了啤酒和炸鸡去找她吃宵夜,听到楼下有两个大妈在抱怨。
谁家老在晚上装修啊这么没素质！
是啊,我刚才还听见了,断断续续的,就算着急住也该在楼群里说一声啊！
您听着是哪家啊我觉得像三层。
这……我也听不出来,咱这楼隔音差。
三层不就是我租的那层吗有邻居在装修吗没听章乐说过啊。
果然一进楼道就听见了几声类似电钻的声音,楼梯越往上走声音越大,还有敲敲打打的,真是太过分了,这都几点了！
到了门口刚想掏钥匙,想起下午快递给章乐了,就敲了几下门。等着的功夫,我特意去其他两家的门口观察了一下,没看出什么装修的迹象,听声音也听不出来。
等了一会儿没开门,我又重重敲了几下,喊着老婆,开门啊！
噪声戛然而止,她大声回了一句：等一下,我在厕所！
几分钟后,她穿着外套出来,顺手把房门关上,你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我买了宵夜！我抬起手上的袋子,然后看看四周,刚才你听见了吗谁家装修呢这么晚了！
听见了,也不知道谁家,她挽上我的胳膊说道：吵得我心里烦,去你那儿吃吧！
我点了点头,当时也没多想。
10
我吃着炸鸡问道：从哪天开始装修的要不报个警
……没几天,报啥警啊多大点事儿！当这出头鸟干嘛。章乐白了我一眼。
要不在我这儿住一阵
没事,反正我睡得也晚。
她经常睡到下午才起,我刚想劝她早点睡,门铃响了,她去拿奶茶的外卖。
这时,桌子上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我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消息显示：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别再跟我赌气了好不好上面没有姓名标注。
我顿时愣住,这种语气也太暧昧了吧看她回来,我马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过一会儿又来了一条信息,她拿起手机下意识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快速收回目光。
我假装随口一问：谁啊,这么晚了
闺蜜,闹了点小别扭,她神色如常地回答。
哦。倒也说得过去。
洗完澡她说太困了,拒绝了我办事的提议。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想这件事,越想越睡不着,还是不太放心。
天快亮的时候,我看她睡得很熟,小心翼翼地拿起她手机对着她的脸解锁,却发现里面删掉了聊天软件上跟所有联系人的聊天记录,通话、短信、甚至相册都是空的,找不到给她发消息的人。我后来旁敲侧击地问过,她说这是习惯,喜欢简洁。
自此之后,我总感觉章乐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经常发呆、盯着手机看,对我也越来越冷淡。一问她怎么了,就说想网店的事呢,生意挺好的,让我不用管。
一天我出差回家,看到门口放着一个小盒子,上面没有快递信息,只写了我家的门牌号。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章乐和另一个男人的照片,还不止一张！那个男的看装扮很有钱,光腕表就要几十万,但是压低了鸭舌帽看不清长相。两人举止亲昵,章乐双目含情,她从来都没用那样的眼神看过我！原本只是猜测,这下实锤了！我顿时怒火中烧,打算找她问个清楚。
快到她楼下的时候,看到她拎着箱子急急忙忙地出小区上了一辆出租车,我赶紧也叫了一辆车跟上。车在郊区一处偏僻的地方停下,我躲在远处看她焦急地等人。不一会儿开过来一辆豪车,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一下来,章乐就扑他怀里了,神情紧张地跟他说着什么,离太远我听不清。
眼看他们就要上车,我猛地冲过去一拳给那个男的打倒在地,你大爷的！她是我女朋友！
呀！却听他发出了女人一样的声音。
这是我姐姐,你干什么！章乐似是气急了,使劲推了我一把,连忙过去扶她。
姐姐女的是我搞错了
她的鸭舌帽被我打掉,头发散落到肩上,露出的那张脸的确是个女人,还是一个我认识的女人——艾唯,她和章乐是姐妹！
你、你们、这是什么情况我完全懵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章乐突然捂着肚子说好疼。
艾唯似乎愣了一下,顾不上嘴角的伤对我说道：她有了你的孩子,刚才可能动了胎气,得赶快去医院！说着就扶章乐上了车。
什么我要当爸爸了！下意识地刚要跟着上车,就被章乐制止了。
她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冲我大喊：你不相信我,不许跟着我！不然我这辈子都不见你了！
我吓了一跳,但是不跟去怎么能放心呢,艾唯意味不明地看着我,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是说：有我呢,没事的！
我怕耽误去医院,只得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看着她们开车远去……
11
章乐和艾唯是姐妹认识这么久我竟然不知道
此刻我心急如焚来不及细想,只想快点跟上去看看章乐和孩子有没有事儿！
她们都不接电话,这里地处偏远好不容易叫了辆车,去附近的几个卫生院问了都不在,又去市里的几家大医院和妇产医院找,甚至挨个给所有我知道的医院打了一圈电话都没有。
到底去哪了我给她们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无数条信息都没有回复。直到半夜我跑得筋疲力尽、手机也没电了,还是没有她们的消息……对了,会不会已经回家了想到这儿我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抱着最后的希望向小区奔去。
砰砰砰我使劲敲门,老婆你回来了吗,给我开门啊！
敲了半天也没人应声,但是从楼道侧窗看厨房的灯还开着,原来她已经回来了！肯定还在生我的气,我必须要见到她！
于是我锲而不舍地一边敲门一边大喊,老婆你不开门,我就不走！
别敲了！这都几点了！从楼梯上来三名警察,可能是我声音太大邻居报警了。
警察简单询问了缘由,我表示一定要确认她平安再走,但即使警察敲门表明身份,屋内仍然没有动静。
一丝不安涌上心头,我急忙对警察说：她现在怀着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麻烦您帮忙开下锁！
你确认你女朋友是住这儿吗
我一个劲点头,表示这个房子是我租的,警察在检查我身份证后,叫来了专业的开锁人员。
门一开我迫不及待地进屋,眼前的景象令我大吃一惊！只见屋内一片狼藉,抽屉柜子的门大敞着,一个中年男人趴在桌子旁边的地板上,后脑勺上有血迹,生死不明,章乐并不在屋里。
我壮着胆子上前一看,发现那个男人竟然是护工赵叔！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之后的事情记不太清了,好像来了很多警察,我像行尸走肉一般被带上了警车……
等我清醒的时候,人已经在审讯室了。
坐在对面的李警官向我发问：首先来说第一个案子,被害人赵旭东,肛肠医院的护工,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一夕之间发生了太多事,我整个人还是懵的,他刚才好像说第一个案子是什么意思
我不敢多问,照实回答：他是我之前住院时请的护工,出院之后就再没联系过了。
本月17日的下午1-3点,你在哪做什么谁能证明
那时我还在高铁上,两点半下了高铁,我打了辆出租,差不多三点到家的。我回忆道,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我有高铁票和打车小票,司机可以证明！
之后李警官又让我交代了一遍那天的所有经历、和章乐艾唯是怎么认识的、章乐和赵叔有什么矛盾、她现在在哪等等,印象中这些问题好像已经盘问过我好几次了。那个1-3点应该是赵叔的死亡时间吧我是3点多去找的章乐,她当时确实拎着个箱子很匆忙的样子,难道真的是她但转念一想,也没听她说和赵叔有什么恩怨啊,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警察同志,我说过很多次了,我身心俱疲,艰难地开口道：我是真的不知道赵叔为什么会死在那里,也确实不知道我女朋友去哪了,她现在还怀着孩子,我比任何人都担心她的安危……
李警官冷冷地说道：你说章乐和艾唯去了医院,但是17号当天全市所有医疗机构都没有章乐的就诊记录；根据你提供的信息,我们也没有查到章乐或是艾唯的身份信息,而且两人的手机号都是没有实名认证的黑卡,最后的定位就在你与她们分别的地点附近。
如果你不是在说谎或包庇的话,章乐、艾唯,你确定这是她们的真名吗李警官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12
我愣住了,半天没回过神来。说起来我确实没看过章乐的身份证,跟艾唯认识的时间就更短了,可她们有什么必要用假名啊
关于两人,你还有什么信息能提供车牌号呢
我摇头,当时太气愤了没顾上拍照,那里地处偏僻也没有监控摄像头。
对了,章乐之前在送餐公司工作,员工登记那里应该有身份证复印件吧！我忽然想起来。
李警官没理我,拿出设备给我看了一段视频——
小姑娘,在这儿碰见你了,啥时候再办证啊！哥啥证都能办！
哥你说啥呢,我听不懂！
啧,放心！哥有职业操守,不会泄露客户信息的！需要帮忙找哥啊,谁让你好看呢！
还真有一件事,哥你要是认识那种老实的男孩帮我留意一下啊,给你介绍费！
怎么这也是‘业务’需要
找个长期饭票而已,哥你就别打听了。
我屋就有一个！J市本地的,小时候家里没房挺自卑的,但现在有啊,条件还行,主要是人老实好拿捏！
行！我明天换班去你们那边的病房。
视频播放结束,李警官指着画面中的两个人问我认识吗我当然认识,一个是章乐,另一个就是之前同病房的姚哥！我简直要气炸了,原来没有什么一见钟情,一切都是算计！本以为跟朋友说不出口的心事,和病友倾诉完之后就再也不见,没想到还是被利用了！
章乐的证件是伪造的,除了跟你交往之外,你知道她还有别的追求者吗
她说过追她的人很多,肯为她花钱什么的,但她都没答应。这话说出来,我现在也不信了,想起当时她回信息那么慢,或许还有其他备胎。
李警官拿出一张照片,问道：这个人你见过吗
照片上是一个身穿外卖员服装的年轻小伙,看似在自拍,但仔细一看远处有个侧身走过的女孩,正是章乐。
没有。
他是赵旭东的儿子,章乐提过他的事吗或是跟赵旭东的恩怨
赵叔的儿子我记得他不是去世了吗我回想了一下跟章乐的聊天对话,就没提过赵叔,感觉章乐和赵叔不太熟啊……
等等！难道赵叔儿子的死跟章乐有关
接着李警官又拿出了几张照片,在赵旭东的相机里,发现了你收到的匿名照片,除了这些之外,你还收到过什么其它物品或信息
原来是赵叔寄来的,我有些惊讶。
没有了,我一收到照片就去找章乐了,结果就……我低下头,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赵叔是不是因为儿子的事盯上章乐,结果拍到了她和艾唯的照片,误以为艾唯是男的,所以想给我提个醒我当时也觉得奇怪,艾唯怎么会那么打扮,她一直是优雅知性的淑女啊！
我刚才说的这些,你们都可以去查！通讯、交通、物流,还有监控什么的！
我们会调查清楚的。李警官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语气忽然严肃地说：现在来说第二个案子。
13
案发地是你承租的,平时是谁在住
平时是我女朋友住,主要是放一些网店的货物,我工作忙很少过去。我照实回答,心中非常不安,不知道还发生了什么事。
网店是你和她一起开的吗
她开的,我没插手过,有什么问题吗我有些疑惑。
卖的是什么东西
就是一些小工艺品啊,瓷瓶、摆件什么的,屋子的货箱里应该有。
在哪出售
在网上啊,店铺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个……
不对！我突然想到,注册网店是需要身份证的,但章乐的身份是假的。
这时从审讯室外走进来一名警务人员,小声在李警官耳边说了什么,并递给他一个文件袋。
那个店根本不是章乐的,物流公司就没有出租屋地址的货品运输记录。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刻意隐瞒
我连忙解释确实是不知道,小心翼翼地问道：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人认识吗李警官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地点似乎在一个KTV包房里,章乐将一袋东西交给一个穿着经理服装的男人,我心中浮现一个不好的猜测。
不认识,我没去过。
我们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一些违禁的粉末,以及研磨分装工具。经化验,正是近期出现在J市多家夜店的新型违禁品！
违禁品研磨工具这几个字就像雷暴一般冲击着我的大脑！我全明白了,难怪章乐不让我帮她收拾东西、不事先打招呼就不让进门,恐怕我那天晚上听到的噪音也不是谁家装修,而是她在进行研磨分装！
李警官目光凛冽地看着我,这个事情你知道多少参与了多少老实交代！
警察同志,我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她说我家地方小,我才给她租了个房子,都没去过几次啊！我感到气血上涌,极力辩解。
你看看这个！李警官将一份罪证摆到我面前,还想隐瞒到什么时候
那是一份企业信息,我的身份证不知何时被人注册了一家空壳公司！
我们追查到这家公司账上涉嫌多笔非法资金转移,而公司法人就是你。
我从来没有注册过公司！所有的事情我都不知道,我是冤枉的！
房子是我承租的,里面又是命案又是违禁品,身份证还被注册了公司转移非法资金,而始作俑者章乐不知所踪。我气急攻心,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家里听说这个事情急坏了,我爸妈连夜从郊区赶过来,表哥四处托人要帮我找最厉害的律师打官司。我在醒来之后情绪渐渐平复下来,配合警方验了指纹、DNA、脚印,以及其它相关取证工作。
咚咚！正在我思索怎么自证清白的时候,警务人员开门通知我辩护律师到了,我抬头一看愣住了——华子！
14
兄弟,咱们又见面了。此时的华子西装革履,一副精英范儿,跟之前趴在病床上哼哼的样子截然不同。
华子,你……是律师
他推了一下眼镜,笑着说：当然！住院的时候就跟你说了,我是业内知名律师。
印象中华子好像是说过,但我觉得他老是自以为是,所以也没当回事儿。
本来我手上还有其他案子,但一看是你的事我就接了。他见我情绪低落,继续说道：这两件案子是挺大的,但是如果你确实不知情,法律就一定会还你公正。
在这里被审了好几天,好不容易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我的眼泪一下就绷不住了：华子,你一定要相信我……
他让我把前因后果全部讲了一遍,说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租房合同是由我签订的,需证明我在事前事后确实不知情,且无任何参与行为,也没有帮助章乐藏匿、毁灭证据或逃避侦查。问了我很多细节,以及能够提供的证据。
那个章乐当时跟你表白的状态是有些奇怪。华子叹了一口气,可惜我当时注意力都在病上,要是能提醒你一下就好了。
记得华子当时好像说了一句她看上我什么,我还以为那是酸我,原来是这个意思。
我听其他护工说过,赵叔的儿子是欠了巨额网贷自杀的,可能就是为了追章乐。赵叔在跟踪章乐的时候,或许无意中发现了她贩卖违禁品的罪证,结果导致被灭口。
对,可能是这样。我点了点头。
不过目前只是猜测,最终还要看警方搜集到的线索。
我追问道：如果抓到姚哥,是不是能问出章乐的真实身份他们好像认识！
这个不一定,他们这种生意是不打探客户底细的。说完同情地看了我一眼,两个犯罪分子都让你赶上了,确实也挺不容易的,剩下的事儿交给我吧！
接下来的每一天我都在焦灼中度过,最终案子有了了解。
关于赵叔被杀的案件。根据法医鉴定,死亡时间在当月17日13-15点,死因是被出租屋内的金属铜像重击后脑致死,桌上摆着没喝完的茶杯,警方推测是赵叔坐在桌前的时候,被凶手从身后以倾斜向下的角度袭击。在那个时间段我有人证和物证的不在场证明,楼道监控也显示了我、赵叔、章乐的各自动线。尽管凶器被水流冲刷过,但仍有凶手握持时的微量DNA残留,经检测与我不相符,因此排除了我的作案嫌疑。
警方在赵叔的住处,发现了他跟踪章乐时的多段视频和照片,包括与姚哥的对话、跟艾唯的合照,以及跟夜店经理的交易等等。通讯记录显示,他曾以拍到的犯罪证据向章乐进行勒索,因为老伴儿住进了ICU急需钱做手术,医院方面也进行了证实。我的通讯记录和当日时间线,可证实我对此事确不知情,没有参与策划、协助或教唆作案,因此排除了我的共犯嫌疑。
关于涉嫌违禁品的案件。一是,我不住在那里,周围邻居和楼道监控可证明平时是章乐一个人住,楼下邻居曾因噪音问题找过她好几次,可证明章乐在研磨期间我不在场；二是,我从未去过涉事夜店,根据夜店经理的供词,每次都是与章乐一人交易,我没有获取过不明收益；三是,虽然身份证被注册了空壳公司,但是根据笔迹鉴定,工商注册文件上的签名非我本人签署。且根据司法审计,证明了公司账户的资金流向与我无关,因此判定我确不知情。
虽然刑事上无责了,但毕竟出租屋出了这么大的事,房东向我追究违约责任,华子也尽力帮我减轻赔偿了。遗憾的是赵叔的老伴儿在他遇害的第二天也去世了,他们没有其他亲人,我和华子将二老的骨灰送回老家安葬了。
折腾了这么多天,花了不少钱,吃不下睡不好,总算都过去了。
15
后来听说姚哥的制假窝点被端了,他也不知道章乐到底叫什么,因为办假证的时候看她很漂亮就记住了。华子说章乐以前可能多次整容,需要身份证验证的交通工具是肯定乘坐不了的,而且从行为上看具有一定的反侦察意识,给破案增加了难度。艾唯是她的同伙,她们背后应该是一个很大的罪犯集团,想要一网打尽需要时间。
你说,她会不会真的有了我的孩子我想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句话。
华子无奈地看着我：你知道人为什么会上当受骗吗因为别人说啥,他信啥！
是啊,我也搞不清章乐跟我说过的话,哪句真哪句假。我决定彻底忘了她,重新开始新生活！
耽误了那么多天工作,又摊上了这些破事,公司刚好启动裁员,老板借此将我裁掉了。我只好找了份新工作,为了不再胡思乱想,我将全部精力放在工作上,日子一天一天过得很快。
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咱们事业部新来的同事小高,S市工业大学刚毕业的高材生,大家欢迎！周一早上,HR经理带新同事给我们认识。
我一听S市工业大学,忽然想起那个和章乐同名的男老师,于是趁着午休时间找小高聊聊。
哥,你说的是‘章乐（le）’吧我大一上过他的课,他是化学系最年轻的副教授！但是……小高有些欲言又止,他后来失踪了。
失踪了怎么回事这个答案令我非常惊讶。
小高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据说是涉嫌违禁品,在警察搜查他家之前就好几天没来上课,大家都说他是畏罪潜逃了……
又是违禁品我一时千头万绪。
那个,他家很有钱吗我记得章乐说她喜欢过一个有钱的公子哥。
章教授是苦出身,从小做农活的,但他前妻很有钱！小高说着叹了口气,听其他老师说,他们夫妻结婚好几年都没孩子,后来不知怎么就离婚了,他的研究项目一下缺了资金支持,可能这才不得已走上了那条路。
太可惜了！章教授人很好的,本来前途一片光明！小高惋惜地说。
你有他照片吗
……我记得好像有一张运动会的合影。小高翻看手机,指着屏幕上的一个人说道：找到了,是他！
照片上的章教授身穿运动服,左手戴着婚戒,对着镜头比了一个V字。他长得很清秀,身材看着比较瘦弱,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我突然反应过来,这不就是男版的章乐吗太像了！只不过他是短发,我认识的章乐是长发,我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
他的身高是多少
也就一米七吧,不高。
章乐差不多也是这个身高！
我连忙追问：那他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大概两三年前吧。
时间也对得上,差不多是在我住院之前的半年到一年。
难道……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哥,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小高关心地问。
啊我没事,我就是昨天没睡好。
小高问我为什么问章教授的事,我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之后整个下午我都无心工作,想起照片上那酷似章乐的脸,以及她那又大又糙像男人一样的手,我就无法平静。不会吧回想之前的亲热画面,我感到一阵反胃……
尾声
最近工作特别忙,周五下班的时候都快夜里12点了,当我穿过一条寂静的胡同正要往小区走的时候,脑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眼前发黑、耳朵嗡鸣,世界猛地倾斜,双腿像被抽了骨头。我踉跄着栽到地上,失去了意识……
等我醒来时已经在医院了,是表哥救了我。我们原本约好晚上一起在我家看球赛,他买了啤酒,在路上看到前方有人袭击,立刻高声大喝吓跑了坏人,上前一看才发现是我。
表哥说袭击我的人穿着帽衫、戴着口罩,加上天色又黑根本看不清脸,中等个头,看身形应该是个男的。警方过来做了笔录,后来查了路边监控,发现我遇袭的位置是个监控死角,无法锁定嫌疑人。
是不是她们那个犯罪团伙来灭口的表哥给我分析。
我喉咙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不知道啊,也可能是姚哥的手下,或者就是个打劫的。
表哥不放心,让我出院后去他家住一段时间,如果有事也好有个照应。我担心手上的工作,歇了几天就回公司上班了。
一天中午,我正趴在工位上睡觉,同事叫醒我说门口有人找。我来到门外,看到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孩,看起来还在上大学的样子。
是你找我吗我睡眼惺忪地问道。
他看到我似乎很惊讶,额,你……是王朝（zhao）
不,我叫王朝（chao）我明白了,跟他解释道：朝代的朝,多音字,很多人不知道该念哪个,我同事可能搞错了。
哦哦！他恍然大悟,腼腆地笑了一下,我要找王朝（zhao）,朝阳的朝,是个女生,她在吗
我们公司没这人,就我叫这名儿。
他愣了一下,不甘心地追问道：那,是不是离职了
我想了想,回道：应该没有,没听说有跟我同名的。
他又跟我确认了一下地址和公司名称。
你是不是记错了,再问问吧！
可能是……好不意思啊,打扰了！男孩失落地转身走了。
我还没好利索,伤口还是有些疼,昏昏沉沉地回到工位上刚想再睡一会儿,越想越不对劲,突然明白过来,赶紧出门追着下电梯,但是已经找不到男孩的身影了。
思来想去,跟表哥商量后,我决定把房子卖了换个别的住处,并且再次换了工作,好在之后一直平安无事。
过了几年,我在手机上刷到一个短视频：南方G市的一只大老虎被打掉了,警方在追捕其家族涉案人时,一个女人拼命将她护在身后,还妄图开枪袭警,终被警方击毙。
那名涉案人正是艾唯,而那个拼命护着她的女人,竟然有一张与我极为相似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