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65岁那年,
躺在手术台上等儿子签字救命,
他却说妈,我没钱。
那一刻我才明白,
自己当了十年带薪保姆——
用退休金养全家,换来的竟是生死关头的冷漠。
卖房自救后,儿子骂我自私,
却不知我早已心死。
我远离他们,
他们却因拿不到钱破防崩溃。
原来：我们的付出,要留给值得的人。
……
1
我叫林妹,今年六十五岁,是个退休小学教师。
老伴走了十年,我一直和儿子阿强一家住在一起。
每天早晨六点,我就起床给全家人做早餐。
我的退休金四千八,全部用来买菜和生活开销。
儿媳小美从不管家务,下班就往沙发上一躺。
孙子小宝的奶粉、尿布、衣服,都是我从退休金里出。
我以为这样付出,就能换来一家人的和睦。
直到那天,我突然胸口剧痛,被送进了医院。
医生说我需要立即做心脏搭桥手术,费用大概十万。
我躺在病床上,看着阿强和小美在走廊窃窃私语。
妈,手术费太贵了,我们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阿强搓着手说。
小美补充道：是啊妈,现在生意不好做,我们手头紧。
我虚弱地说：可以先借点,我以后慢慢还。
第二天,小美拿来四万块钱,说是跟朋友借的。
妈,你得写个借条,这样我们好跟朋友交代。小美递来纸笔。
我的手在发抖,但还是签下了名字。
剩下的六万怎么办我问道。
阿强避开我的目光：妈,你自己想想办法吧。
那一晚,我躺在病床上,眼泪湿透了枕头。
十年付出,换来的竟是一张借条和冷漠。
第二天一早,我办了出院手续。
我给房产中介老陈打了电话：我那套老房子,九十万能马上出手吗
老陈很惊讶：林老师,那房子地段好,再等等能卖更高。
不等了,越快越好。我斩钉截铁地说。
三天后,房子以九十万成交。
我拿着钱回到医院,交了手术费。
手术很成功,但我心里空落落的。
阿强和小美知道我卖了房子,立刻赶到医院。
妈！你怎么不跟我们商量就卖房阿强脸色铁青。
小美尖声道：那是爸留下的房子,我们也有份的！
我看着他们扭曲的脸,突然觉得很陌生。
我需要钱救命,你们给不了,我只能自己想办法。我平静地说。
出院后,我没有回儿子家。
我在城西租了套一居室,请了个保姆照顾起居。
每天早晨,我可以睡到自然醒。
下午去公园散步,和老姐妹们聊天。
周末上老年大学,学习绘画和电脑。
这是我几十年来,第一次为自己活着。
阿强和小美却崩溃了。
他们轮番打电话,说我太自私。
妈,小宝想你了,你快回来吧。阿强软下语气。
小美也假惺惺地说：妈,家里没你都不像家了。
我笑了笑：我在这里很好,你们照顾好自己。
一个月后,他们找上门来。
妈,我们生意需要资金周转,借二十万行吗阿强开门见山。
小美补充道：反正你卖房的钱也用不完。
我看着他们贪婪的眼神,心如止水。
我的钱要留着养老,你们自己想办法吧。我关上了门。
门外传来小美的尖叫：老不死的！有钱不给儿子！
阿强也怒吼：你以后别指望我们养老！
我坐在沙发上,突然笑出了声。
原来,这就是我养大的好儿子。
2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洒在我的床上,我睁开眼看了看钟——七点半。
这是我搬出来住的第三个月,终于可以睡到自然醒。
保姆小张已经准备好了早餐：一碗热腾腾的粥和两个小菜。
林阿姨,今天老年大学有绘画课,您别忘了。小张提醒我。
我笑着点头：记得呢,我的画具都准备好了。
吃完早餐,我慢慢走到阳台上活动筋骨。
远处的公园里,几个老人正在打太极,动作舒缓优美。
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是阿强打来的。
妈,小宝发烧了,一直哭着要奶奶。阿强的声音带着刻意的焦急。
我心里一紧,但马上冷静下来：送医院了吗医生怎么说
就是普通感冒,但是...阿强支支吾吾,最近生意不好,医药费...
我叹了口气：我一会转两千过去,给孩子看病。
挂断电话,我坐在沙发上发呆。
小张走过来轻声说：阿姨,您别太操心,孩子感冒很正常。
我勉强笑了笑：我知道,就是放不下孙子。
下午的绘画课上,我画了一幅雨中独自行走的老人。
老师夸我进步很大：林阿姨,这幅画很有情感,孤独中带着坚强。
下课后,几个老姐妹约我去喝茶。
林姐,你搬出来后气色好多了。退休护士长老李说。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可能睡得好了。
老张插话：你儿子还来烦你要钱吗
我苦笑着点头：今天还说孩子病了,要医药费。
别信他们！老李拍桌子,我女儿以前也这样骗我钱！
回到家,我收到小美的微信：一张小宝躺在床上的照片,配文奶奶,我想你。
我的眼眶湿润了,但还是没有回复。
晚上,我翻看手机相册里小宝的照片,心里酸酸的。
突然,门铃响了。
透过猫眼,我看到阿强和小美站在门外,脸色阴沉。
妈,我们知道你在家！开门！阿强用力拍门。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你们怎么来了小宝呢我问道。
小美冷笑：送去我妈那儿了。妈,我们今天是来谈正事的。
他们不请自入,阿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妈,你那卖房的钱,打算怎么处理阿强直截了当。
我皱眉：这是我的养老钱,有什么问题吗
小美尖声道：问题大了！那房子是爸留下的,我们也有继承权！
阿强接着说：法律上,配偶和子女都是第一顺序继承人。
我的心凉了半截：所以,你们是来要钱的
不是要,是拿回我们应得的部分。小美理直气壮。
我气得发抖：我养你十几年,现在跟我谈法律
妈,话不能这么说。阿强语气软下来,我们最近真的很困难...
小美打断他：别废话！要么给钱,要么法庭见！
我站起身,指着门口：滚出去！
他们愣住了,没想到一向温顺的我会这样强硬。
妈！你疯了为了钱连儿子都不要了阿强怒吼。
我冷笑：是你们为了钱连妈都不要了。
小美突然抓起茶几上的花瓶砸在地上。
老不死的！我们走着瞧！她拉着阿强摔门而去。
我瘫坐在沙发上,浑身发抖。
小张闻声从厨房跑出来：阿姨,您没事吧
我摇摇头,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第二天,我去了律师事务所。
林女士,根据继承法,您老伴的遗产确实应该由配偶和子女共同继承。律师推了推眼镜。
我的心沉了下去。
但是,律师继续道,如果房产已经过户到您个人名下多年,他们很难主张权利。
我松了口气：那房子十年前就过户给我了。
律师笑了：那就没问题了。他们只是在吓唬您。
离开律所,我感到一阵轻松。
经过花店时,我买了一束向日葵。
回到家,我把花插在花瓶里,摆在餐桌上。
阳光透过花瓣,在桌上投下温暖的光影。
我拿起画笔,开始画这束向日葵。
画着画着,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花向阳而开,人也该向着光明生长。
晚上,我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
奶奶...是小宝稚嫩的声音。
我的眼泪瞬间流下来：小宝,你好吗
奶奶,我想你,你什么时候回家孩子的声音纯真无邪。
背景里传来小美的声音：跟奶奶说,我们需要钱买新房子。
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
小宝,奶奶也很想你。我哽咽道,但是奶奶现在不能回去。
电话那头突然换成小美：妈,你忍心让孩子失望吗
我擦干眼泪：小美,别利用孩子。钱的事免谈。
挂断电话,我做了个决定。
第二天,我去了银行,设立了一个教育基金。
这笔十万的存款,等孩子十八岁才能取出。银行职员解释道。
我把存单小心收好,这是给孙子的一份心意。
至于阿强和小美,我必须狠下心来。
周末的老年大学活动上,我认识了一位退休法官老陈。
他听了我的遭遇,给了我很多法律建议。
林老师,您做得对。老陈赞赏地说,老年人也该有自己的生活。
活动结束后,我们一起喝了茶。
老陈谈吐文雅,知识渊博,我们聊得很投机。
回家的路上,我的脚步轻快了许多。
生活,似乎正在向我展开新的一页。
3
我正在老年大学上电脑课,学习怎么用微信发朋友圈。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喂,是林阿姨吗我是小宝幼儿园的李老师。电话那头声音急促。
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小宝怎么了
小宝突然发高烧,已经抽搐了,我们叫了救护车...
我手开始发抖：送去哪家医院
市儿童医院急诊科,阿强爸爸已经在赶去的路上了。
我顾不上收拾东西,抓起包就往外跑。
打车时我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钱包。
师傅,麻烦快点,我孙子病了。我的声音都在发颤。
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后退,我却觉得车开得太慢太慢。
儿童医院急诊室人满为患,我四处张望寻找小宝的身影。
妈你怎么来了阿强从走廊尽头跑来,脸色苍白。
我没理他,径直问：小宝呢医生怎么说
在里面做检查,小美陪着。阿强眼睛通红,体温突然就飙到40度...
透过玻璃窗,我看到小宝小小的身体躺在病床上,几个医生围着他。
小美站在一旁,不停地抹眼泪。
那一刻,所有怨恨都烟消云散了。
怎么会突然这么严重我声音发抖。
阿强摇头：幼儿园老师说中午还好好的,午睡起来就...
医生走出来,我们立刻围上去。
高热惊厥,需要住院观察。医生快速说道,去办一下手续吧。
阿强和小美对视一眼,面露难色。
我去办。我直接走向缴费窗口。
刷卡时,我看到金额：五千八百元。
这是小宝三天的住院押金。
我没有丝毫犹豫,输入了密码。
回到病房,小宝已经醒了,小脸烧得通红。
奶奶...他看到我,虚弱地伸出手。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奶奶在这儿,小宝不怕。
小美站在床边,神情复杂地看着我。
妈...谢谢。她声音很小,但这次听起来真诚了许多。
我没说话,轻轻摸着小宝滚烫的额头。
护士来挂水,小宝害怕地哭起来。
乖,奶奶抱着。我坐在床边,把他搂在怀里。
阿强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点滴挂上后,小宝慢慢睡着了。
你们去吃饭吧,我守着。我对阿强和小美说。
他们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去了。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监测仪的滴答声。
我环顾四周,突然意识到这就是半年前我住院的那家医院。
同样的墙壁,同样的消毒水味道。
那时我躺在病床上,等着儿子给我救命钱。
而现在,我却毫不犹豫地为孙子付了医药费。
多么讽刺的对比。
阿强和小美很快回来了,手里提着盒饭。
妈,你也吃点。阿强递给我一份。
我摇摇头：我不饿,你们吃吧。
小美突然说：妈,医药费...我们以后还你。
我看了她一眼：不用,给孙子花钱应该的。
阿强低下头,扒拉着饭盒里的米饭。
晚上八点,医生来查房。
烧退了一些,但还要观察。医生微笑着说,您真是个好奶奶。
我苦笑了一下,没有解释。
夜深了,我坚持留下来守夜。
阿强和小美在旁边的空床上和衣而睡。
我看着小宝熟睡的脸,想起他刚出生时的样子。
那时阿强抱着孩子,高兴得像个孩子。
小美产后虚弱,我日夜照顾她坐月子。
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凌晨三点,小宝又烧起来了。
护士赶紧叫来值班医生。
39.5度,需要加药。医生迅速下了医嘱。
我看着医生把药水推进小宝的静脉,心如刀绞。
奶奶,疼...小宝哭着抓住我的手。
忍一忍,马上就不疼了。我轻声哄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阿强和小美也醒了,焦急地站在床边。
折腾到天亮,小宝的体温终于稳定下来。
我累得腰酸背痛,但一步都不敢离开。
查房医生告诉我,小宝得的是流感引起的并发症。
老人家,您回去休息吧,孩子父母在这儿就行。医生好心劝我。
我摇摇头：我再陪陪他。
阿强走过来：妈,你回去睡会儿吧,别累坏了。
这是他这段时间来第一次关心我。
我看了看已经睡着的小宝,终于点点头。
走出医院,阳光刺得我眼睛发疼。
我没有回家,而是在医院附近找了家小旅馆。
睡了两小时,我又回到了病房。
推开门,我看到阿强正笨手笨脚地给小宝喂粥。
小美不在。
小美呢我问道。
她去上班了,请假要扣钱。阿强头也不抬。
我走过去接过碗：我来吧,你歇会儿。
阿强没有拒绝,默默让开了位置。
小宝看到我,眼睛一亮：奶奶喂！
我小心地一勺一勺喂他,心里酸酸的。
妈...阿强突然开口,昨天...谢谢你。
我的手顿了一下,继续喂饭：不用谢,他是我孙子。
阿强搓着手：医药费...我们真的会还...
我说了不用。我打断他,就当是奶奶给小宝的礼物。
阿强不说话了,低头摆弄手机。
下午,小美匆匆赶来,手里提着水果。
妈,你还在啊。她看到我,表情有些不自然。
我站起身：我该回去了,你们好好照顾小宝。
小美突然说：妈...要不你今晚再来小宝一直念叨你。
我看着她的眼睛,想知道这是真心还是又想让我来陪护。
我晚上再来。最终我还是答应了。
走出医院,我去了超市。
买了小宝爱吃的草莓,还有几本图画书。
回到家,小张惊讶地看着我：阿姨,您怎么回来了
换件衣服,晚上还要去医院。我简单解释。
洗澡时,热水冲在我酸痛的背上,舒服得叹了口气。
镜子里的我眼睛浮肿,脸色憔悴。
但我心里却有种奇怪的满足感。
至少,在小宝需要我的时候,我能在那里。
晚上七点,我带着水果和书回到医院。
小宝看到草莓,开心地拍手：奶奶最好了！
阿强和小美站在一旁,表情复杂。
我给小宝读图画书,他靠在我怀里安静地听。
妈...小美突然说,你明天还来吗
我抬头看她：怎么了
我...我明天有个重要会议...小美支支吾吾。
我明白了：我来陪小宝,你们忙你们的。
阿强突然说：不用了妈,我请假。
我和小美都惊讶地看着他。
你上周不是刚请过假小美皱眉。
阿强挠头：孩子重要还是工作重要
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老伴。
他也是这样,总是把家庭放在第一位。
晚上九点,小宝睡着了。
我起身准备离开。
妈,我送你。阿强跟着我出来。
走在医院走廊上,我们都没说话。
到了大门口,阿强突然说：妈...对不起。
我愣住了：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他低着头：很多事...特别是你生病那次...
我的眼眶一下子湿了：都过去了。
不,没过去。阿强声音哽咽,我一直很后悔...
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我看到了几根白丝。
我的儿子,也已经开始老了。
好好照顾小宝。我最终只说了这一句。
打车回家的路上,我望着窗外闪烁的霓虹。
心里五味杂陈。
血缘亲情,终究是割不断的。
但伤口的愈合,需要时间。
4
小宝出院一周后,我的手机又响了。
奶奶,我想你了。小宝奶声奶气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我的心一下子软了：奶奶也想你,身体好了吗
好了！爸爸说周末可以去看奶奶！孩子兴奋地喊道。
背景里传来阿强尴尬的咳嗽声。
我握紧手机：真的吗爸爸说的
嗯！爸爸还说奶奶家有草莓！小宝天真地泄露了机密。
我忍不住笑了：好,奶奶给你准备草莓。
挂断电话,我站在客厅中央发了一会儿呆。
小张从厨房探头：阿姨,什么事这么开心
周末小宝要来。我边说边走向冰箱,得买些新鲜草莓。
周六早晨,我比平时早起了一小时。
把草莓洗好,又烤了小饼干。
茶几上摆好小宝最喜欢的恐龙图画书。
九点整,门铃响了。
我打开门,阿强牵着小宝站在门口。
妈。阿强低头打招呼,手里提着一袋水果。
小宝直接扑进我怀里：奶奶！
我抱起孙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让奶奶看看,长胖了点没
阿强站在门口,有些局促：小美加班,我就...
进来吧。我侧身让开路。
阿强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环顾我的小公寓。
收拾得挺干净。他干巴巴地评价。
我没接话,抱着小宝坐到沙发上：看奶奶给你准备什么了
小宝看到草莓,眼睛发亮：草莓！
阿强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拘谨的客人。
爸...爸爸吃。小宝拿起一颗草莓,笨拙地递给阿强。
阿强接过草莓,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你最近工作怎么样我打破沉默。
还行。阿强咬了一口草莓,就是...上次那个项目黄了。
我点点头,没有追问。
小宝在我怀里扭来扭去：奶奶,讲故事！
我拿起图画书,开始给他讲恐龙的故事。
阿强静静听着,表情渐渐放松。
故事讲到一半,小宝突然说：奶奶回家住好不好
我的手停在半空,不知如何回答。
阿强赶紧解围：小宝,奶奶现在住这里很开心。
可是我想天天见到奶奶。小宝撅起嘴。
我摸摸他的头：奶奶可以经常去看你啊。
阿强突然说：妈,其实...你可以随时来看小宝。
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眼神真诚。
嗯。我简单回应,继续讲故事。
中午,我留他们吃午饭。
小张做了几个家常菜,阿强吃了两大碗米饭。
好久没吃到这么地道的红烧肉了。他忍不住感慨。
小美不做饭吗我问。
阿强苦笑：她要么点外卖,要么就是速冻水饺。
吃完饭,小宝开始犯困,在我怀里打哈欠。
我该带他回去睡午觉了。阿强站起身。
小宝揉着眼睛：奶奶一起回家...
阿强看着我,欲言又止。
下次吧。我亲了亲小宝的脸蛋,奶奶这儿有你最爱的小毯子,下次带来给你。
送他们到门口,阿强犹豫了一下：妈...谢谢你。
谢什么
为小宝...也为我。他声音很低,我知道我错了。
我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关上门,我靠在门板上,长舒一口气。
周一的绘画课上,我画了一幅向日葵。
林阿姨,您的用色越来越大胆了。老师赞赏道。
老陈走过来看我的画：这向日葵很有生命力。
我笑了笑：可能是因为我孙子周末来看我了。
下课后,老陈邀请我去新开的茶室坐坐。
茶室环境清幽,我们选了靠窗的位置。
家里关系缓和了老陈给我倒茶。
我点点头：算是吧,多亏了小孙子。
隔代亲啊。老陈理解地笑了,我外孙女也是我的开心果。
我们聊起各自的家庭,发现很多相似之处。
老伴走了十年了。老陈摩挲着茶杯,有时候真觉得孤单。
我深有同感：是啊,特别是生病的时候。
但我们现在这样也不错。老陈眼睛亮起来,自由,想做什么做什么。
正聊着,我的手机响了。是小美。
妈...她的声音有些犹豫,下周六是小宝生日,你能来吗
我惊讶地挑眉：在哪儿办
就在我们家...就我们自己人。小美补充道,小宝非要请奶奶。
好,我会去的。我答应了。
挂断电话,老陈笑着看我：好事
孙子过生日,邀请我。我忍不住微笑。
老陈举起茶杯：为亲情干杯。
回到家,我开始考虑送小宝什么礼物。
上网查了半天,决定买一套高级积木。
阿姨,您对这个家还是放不下啊。小张一边拖地一边说。
我叹了口气：血缘这东西,剪不断理还乱。
周四下午,我正在午睡,门铃响了。
开门一看,是阿强,手里提着个蛋糕盒。
妈,能进去说吗他看起来有些紧张。
我让开门：怎么了
阿强把蛋糕盒放在桌上：小美订的生日蛋糕,我想让你先看看合不合适。
我打开盒子,是个精致的汽车造型蛋糕。
小宝会喜欢的。我说。
阿强站着不动：其实...我是来道歉的。
我示意他坐下：说吧。
妈,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阿强搓着手,我太混蛋了。
我静静等他继续。
你生病那次...我真的是被钱逼疯了。阿强声音哽咽,生意失败,债主天天上门...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问。
怕你担心...也...也觉得你的钱就是我的钱。阿强羞愧地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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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摇头：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我去卖房
我当时鬼迷心窍...阿强突然哭了,妈,对不起...
看到他哭,我的心也软了。
都过去了。我递给他纸巾。
不,没过去。阿强擦着眼泪,我想弥补...我和小美商量好了,每月还你两千块。
我有些意外：不用了,我现在不缺钱。
不是钱的问题。阿强抬头看我,是我该做的。
临走时,阿强犹豫地问：妈...生日那天,我能来接你吗
我点点头：好。
周六上午,阿强准时来接我。
我穿着新买的淡蓝色上衣,带着精心包装的礼物。
妈,你今天气色真好。阿强帮我拿礼物。
路上,阿强说起最近的改变。
我换工作了,虽然工资少点,但稳定。他笑着说。
小美家收拾得很干净,餐桌上摆着几道菜。
妈...小美尴尬地打招呼,菜是我妈帮忙做的。
我笑了笑：闻着很香。
小宝跑过来抱住我的腿：奶奶！我的生日！
我蹲下抱住他：生日快乐,小宝贝！
递上礼物,小宝迫不及待地拆开。
哇！积木！他高兴地跳起来。
阿强和小美对视一眼,有些惭愧。
我们...就买了套便宜的衣服。小美低声说。
孩子喜欢就好。我摸摸小宝的头。
吹蜡烛时,小宝非要我抱着。
奶奶帮我吹！他撒娇道。
我抱着他,一起吹灭了四根蜡烛。
阿强用手机拍下这一刻,眼睛红红的。
吃蛋糕时,小美突然说：妈...谢谢你那天在医院...
我摆摆手：应该的。
不,不只是医药费。小美声音很轻,是你让我看到怎么做母亲。
这句话让我很意外。
临走时,小宝已经睡着了。
小美送我出门：妈...有空常来坐坐。
阿强坚持送我回家。
车上,他放了一首老歌,是我年轻时常听的。
还记得吗你以前总哼这歌。阿强笑着说。
我望向窗外：记得。
路灯一盏盏后退,像是倒流的时光。
或许,有些裂痕可以慢慢修补。
有些爱,从未真正消失。
5
周三的绘画课上,老陈带来一本画册。
林老师,你看这个莫奈的画集,我从图书馆借的。他小心地递给我。
我翻开画册,水莲的静谧美立刻吸引了我。
真漂亮,这种光影处理...我指着其中一页。
老陈凑近来看,他身上有淡淡的檀香味。
你下次可以试试这种风格。他建议道。
我们的肩膀轻轻碰在一起,我突然有些心跳加速。
下课后,老陈邀请我去公园写生。
听说湖边的荷花开了,很适合画画。他眼睛亮亮的。
我答应了,给家里打电话说晚点回去。
初夏的公园,荷花开得正好。
我支起画架,老陈在旁边拍照。
你拍照技术不错啊。我看着他的单反相机。
老陈笑了：退休后学的,总得找点乐子。
微风拂过,荷花轻轻摇曳。
我的画笔在纸上涂抹着粉红与翠绿。
林老师,你画得真好。老陈站在我身后赞叹。
他的呼吸拂过我的发丝,暖暖的。
画完画,我们在公园长椅上休息。
老陈从包里拿出保温杯：尝尝我泡的菊花茶。
我接过杯子,茶水微苦回甘。
老陈,你老伴走了多久了我轻声问。
八年了。他望着远处的湖面,肺癌,走得很快。
我点点头：我老伴是脑溢血,早上还好好的,晚上就...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共同感受着那份失去。
林老师,老陈突然转向我,周末有个画展,要一起去看吗
我犹豫了一下：好啊。
回到家,小张正在准备晚饭。
阿姨,今天心情不错啊。她笑着问。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
您嘴角一直翘着呢。小张打趣道。
周六的画展很精彩,都是本地艺术家的作品。
老陈对一幅山水画很有见解：你看这皴法,很有古意。
我惊讶于他的专业知识：你懂这么多
老伴生前是美术老师,耳濡目染。他解释道。
看完画展,老陈带我去了一家安静的餐厅。
木质装修,桌上摆着新鲜百合。
这里环境不错。我环顾四周。
老陈帮我拉开椅子：以前常带老伴来。
我们点了清蒸鱼和时蔬,聊得很投机。
孩子们支持你出来活动吗老陈问。
我苦笑：一开始反对,现在好点了。
我女儿在国外,管不着我。老陈笑道,不过视频时总叮嘱别被骗。
饭后,老陈送我到家门口。
下周二老年大学见。他微微颔首。
我点点头,突然有些不舍：谢谢今天的画展。
他摆摆手,转身离去,背影挺拔如松。
周二再见时,老陈带了自己烤的饼干。
尝尝,我女儿教的方子。他自豪地说。
饼干香甜酥脆,赢得大家一致好评。
老陈,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李老师拍他肩膀。
老陈不好意思地笑：闲着也是闲着。
下课时,他悄悄问我：周末有个音乐会,有兴趣吗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好啊。
就这样,我和老陈的见面越来越频繁。
音乐会、博物馆、茶室...我们总有说不完的话。
一个月后的傍晚,我们在河边散步。
夕阳把河水染成金色,老陈突然停下脚步。
林妹,他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我有话想说。
我紧张地攥紧包带：什么
我们认识这段时间,我很开心。老陈认真地看着我,我在想...你愿意搬来和我一起住吗
我愣住了,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
我不是轻浮的人。老陈急忙解释,就是想互相有个照应。
我低下头：我需要考虑一下。
当然,当然。他连连点头,不着急。
回家路上,我的心乱成一团。
老陈是个好人,温和有礼,兴趣相投。
但六十五岁再婚别人会怎么看
小张见我心神不宁：阿姨,出什么事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她。
小张眼睛一亮：这是好事啊！老陈人多好！
可我儿子那边...我叹了口气。
阿姨,您该为自己活一次了。小张握住我的手。
第二天,我给阿强打了电话,约他见面。
咖啡馆里,阿强一脸疑惑：妈,什么事这么正式
我搅动着咖啡：阿强,我认识了一个人...
当我提到老陈时,阿强的表情凝固了。
等等,他打断我,你是说那个退休法官你们...
我们很谈得来。我谨慎地说。
阿强的脸慢慢涨红：妈,你都多大年纪了,还...还谈恋爱
老年人就不能有感情吗我反问。
不是,但...阿强语无伦次,别人会怎么说
我冷笑：你当初逼我卖房时,怎么不怕别人说
阿强像被刺了一下：这不一样！那老头是不是图你的钱
我的心凉了半截：老陈退休金比我高,房子比我的大。
那他想干什么阿强咄咄逼人。
也许只是想找个伴呢我声音发抖。
阿强猛地站起来：妈,你别糊涂了！我不同意！
周围顾客都看过来,我羞愧得想钻地缝。
小声点。我拉他坐下,我只是告诉你,不是征求许可。
阿强气呼呼地坐下：小美知道了会疯的。
为什么我不解。
因为...阿强支支吾吾,小宝需要你啊。
原来如此。我冷笑：所以我就该一辈子当免费保姆
不是,但...阿强词穷了,总之这事没门！
我们不欢而散。
晚上,小美打来电话,语气尖利。
妈,听说你要改嫁她开门见山。
只是考虑和老陈一起生活。我纠正她。
那老头是不是图你家产小美和阿强如出一辙。
我疲惫地解释：我们都有退休金,各自有房...
那你图什么小美打断我,这么大年纪了,不怕人笑话
我气得发抖：我六十五岁,不是死人！我有权利追求幸福！
幸福小美冷笑,放着亲孙子不管,去伺候别的老头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
小美,我强压怒火,我帮你们是情分,不是义务。
行,那你以后别想见小宝了！小美威胁道。
电话被狠狠挂断。
我坐在沙发上,眼泪无声滑落。
小张默默递来热毛巾：阿姨,别往心里去...
我擦干眼泪：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这么反对
怕您把钱给别人呗。小张一针见血。
第二天,老陈发信息问我考虑得怎么样。
我不知如何回复,只好说家里有些反对。
他很快打来电话：出什么事了
我简单说了情况,老陈沉默了一会儿。
林妹,我理解。他最终说,家人的意见很重要。
但我也有选择生活的权利。我低声说。
这样吧,老陈提议,我们先做朋友,慢慢来。
他的体谅让我更加难过。
周末,我照例去看小宝,却被挡在门外。
妈,你执迷不悟,就别见孩子了。阿强挡在门口。
我透过门缝看到小宝在屋里玩积木,我送的那套。
阿强,你不能这样...我声音发抖。
等你清醒了再说。他关上了门。
我站在楼道里,心如刀割。
回到家,我拿出画具,疯狂地画画。
颜料泼洒,线条狂乱,仿佛要把所有愤怒倾泻在纸上。
画完后,我看着那幅扭曲的作品,突然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又流下来。
老年大学的课上,老陈悄悄递来纸条：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尊重。
我把纸条攥在手心,心里暖暖的。
下课后,李老师拉住我：听说你的事了,别理那些闲话。
原来消息已经传开了。
老年人追求幸福怎么了李老师愤愤不平,我支持你！
几个老姐妹也围过来,纷纷表示赞同。
我女儿当初也反对我再婚,张阿姨说,现在不也接受了
大家的支持给了我力量。
我给老陈发了消息：我想和你谈谈。
我们在公园长椅上见面。
老陈,我决定了。我直视他的眼睛,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老陈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那孩子...
我会处理好。我坚定地说。
他握住我的手：林妹,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我们商量好,先不急着领证,各自保留房产,只是生活在一起。
我回家开始收拾行李。
小张帮我整理衣物,既高兴又不舍。
阿姨,我会想你的。她抹着眼泪。
傻孩子,你可以来看我啊。我拍拍她。
门铃突然响了,是阿强和小美,脸色阴沉。
妈,你真要跟那老头走阿强冲进来。
我放下手中的衣服：是的,我决定了。
小美尖叫：你疯了丢下亲孙子不管
我没有丢下小宝。我平静地说,是你们不让我见他。
你要是走了,就永远别想见孩子！小美威胁道。
我看着阿强：你也是这个意思
阿强避开我的目光：妈,你想想清楚...
我想得很清楚。我拿起行李箱,我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
小美突然扑向我的首饰盒：这些都是我爸给你的,不能带走！
我震惊地看着她：小美！
阿强拉住她,尴尬地说：妈,你别介意...
我摇摇头,提起行李箱：我下周来拿剩下的东西。
走出门时,我听见小美的尖叫和阿强的叹息。
但我的心,却出奇地平静。
阳光照在我脸上,暖暖的。
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
6
老陈的家在一栋老式小区的三楼,两室一厅,朝南的阳台种满了绿植。
欢迎回家。老陈接过我的行李箱,笑容温暖。
我环顾四周,客厅墙上挂着几幅水墨画,书架上整齐排列着法律书籍和文学名著。
这是你的房间。老陈推开次卧的门,我都打扫干净了。
房间简洁温馨,床单是淡蓝色的,窗台上摆着一盆小小的多肉植物。
谢谢,我很喜欢。我摸了摸多肉的叶片。
老陈搓着手：你先休息,我去准备晚饭。
我坚持要帮忙,我们肩并肩在厨房忙碌。
他切菜的手法很专业,土豆丝切得又细又匀。
以前经常给老伴打下手。老陈解释道。
晚饭是简单的三菜一汤,但味道出奇的好。
你手艺真不错。我由衷赞叹。
老陈给我盛了碗汤：独居这么多年,总得学会照顾自己。
饭后,我们坐在阳台上喝茶。
五月的晚风带着花香,远处传来广场舞的音乐声。
明天早晨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老陈神秘地说。
第二天天刚亮,老陈就轻轻敲我的门。
林妹,准备好了吗他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吵醒邻居。
我换上运动服跟他出门。
小区后面有个小山坡,晨雾中隐约可见一条石板路。
这是我最喜欢的晨练路线。老陈领着我往上走。
爬到半山腰,视野豁然开朗,整个城市尽收眼底。
朝阳刚刚升起,给建筑物镀上一层金边。
真美啊。我深吸一口新鲜空气。
老陈做了几个伸展动作：我每天来这儿,风雨无阻。
下山时,他自然地牵住我的手：小心,这里有点滑。
他的手温暖干燥,让我想起年轻时和老伴爬山的情景。
回到家,我们一起做早餐。
老陈煮粥,我煎鸡蛋,配合得像是多年的夫妻。
早餐后,老陈去书房看书,我收拾厨房。
这种平淡的默契,让我心里涌起久违的安宁。
中午,我接到小张的电话。
阿姨,阿强哥来拿您剩下的东西了。小张小声说,他看起来很生气。
我的心一沉：他说什么了
说...说您不要这个家了。小张支支吾吾。
随他去吧。我叹了口气,小张,谢谢你一直照顾我。
挂断电话,我发现老陈站在书房门口,关切地看着我。
需要我陪你回去一趟吗他问。
我摇摇头：不用,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下午,老陈带我去附近的超市采购。
他推着购物车,仔细比较商品价格。
这把芹菜新鲜,晚上炒香干怎么样他拿起一把翠绿的芹菜。
我点点头,心里暖暖的。
经过玩具区时,我看到一个恐龙模型,和小宝最喜欢的那只很像。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伸过去,又缩了回来。
老陈注意到了我的动作：想孙子了
我勉强笑笑：没事,小孩子忘性大,很快就不记得奶奶了。
结账时,我发现老陈悄悄把那个恐龙模型放进了购物车。
回家的路上,我们经过一家画材店。
林妹,要不要买些颜料老陈指着橱窗里的水彩套装。
我有些心动：好久没认真画画了。
老陈拉着我进店,买了一套高级水彩和几张宣纸。
就当是乔迁礼物。他笑着说。
晚饭后,老陈在书房处理邮件,我在客厅铺开画纸。
笔尖触及纸面的瞬间,所有烦恼都消失了。
我画了一片向日葵,金黄色的花朵追逐着太阳。
画得真好。老陈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
我有些不好意思：生疏了,笔法都不稳。
很有生命力。老陈认真评价,就像你一样。
他的话让我耳根发热。
睡前,老陈热了两杯牛奶。
助眠。他递给我一杯,我老伴以前的习惯。
我们轻轻碰杯,相视一笑。
第二天早晨,门铃突然响起。
老陈去开门,我听到阿强的声音：我来给我妈送东西。
我急忙走到门口,看到阿强提着两个大袋子。
妈。他看到我,表情复杂。
老陈识趣地退到书房去了。
阿强把袋子放在地上：你的衣服和一些日用品。
谢谢。我轻声说,小宝...还好吗
阿强避开我的目光：他总问起你。
我的心揪了一下：告诉他奶奶很想他。
阿强沉默了一会儿：妈,你真的决定跟那个...陈叔叔在一起了
我点点头：我们很合得来。
你知道邻居都怎么说吗阿强皱眉。
说什么我平静地问。
说你不守妇道,老伴才走十年就...阿强说不下去了。
我笑了：阿强,我六十五岁了,还在乎别人嚼舌根
但我在乎！阿强突然提高声音,别人怎么看我
所以你宁愿我孤独终老,也要保全你的面子我反问。
阿强被问住了,半晌才说：小美说,你要是不回来,就永远别见小宝。
又是这套。我深吸一口气：阿强,你已经是成年人了,该有自己的判断。
妈！阿强突然红了眼眶,你为什么非要这样
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我的心软了：儿子,妈妈也想要点自己的生活啊。
阿强抹了把脸：我给你一周时间考虑。要是你执迷不悟,就别怪我狠心。
他转身离去,背影僵硬。
老陈从书房出来,轻轻握住我的手：没事吧
我摇摇头：习惯了。
为了散心,老陈带我去参观了一个老年画展。
展厅里,许多银发老人围在一幅幅作品前品评。
看,那位八十多岁的爷爷还在坚持创作。老陈指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
我被这种氛围感染,心情好了许多。
回家的路上,我们买了些菜苗。
阳台还可以种点东西。老陈兴致勃勃地说。
整个下午,我们都在阳台上忙碌,种下西红柿、辣椒和小白菜。
泥土沾满了手指,却让我感到久违的快乐。
晚饭后,老陈提议看电影。
我们选了部老片子,《金色池塘》。
看到片中老夫妻的互动,我不禁湿了眼眶。
老陈悄悄递来纸巾,没有多问。
睡前,我把那个恐龙模型放在床头柜上。
至少,这样能感觉离孙子近一点。
一周后的早晨,阿强又来了。
这次他一个人,脸色比上次更难看。
妈,考虑好了吗他站在门口不进来。
我平静地看着他：我的决定没变。
阿强的脸扭曲了一下：那好,从今天起,我没你这个妈！
他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
但我没有退缩：阿强,妈妈永远爱你,但我也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
虚伪！阿强怒吼,你跟那个老头才认识多久比亲儿子还重要
老陈闻声出来：小伙子,有话好好说...
闭嘴！阿强指着老陈,都是你勾引我妈！
我挡在老陈面前：阿强！注意你的言辞！
阿强后退一步,眼神受伤：你真的选他不选我
这不是选择题。我努力保持冷静,我对你的爱不会变,但我也需要自己的幸福。
阿强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这一次,我没有叫住他。
关上门,我瘫坐在沙发上,浑身发抖。
老陈给我倒了杯温水：要不要我去跟他谈谈
我摇摇头：让他冷静一下吧。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梦见小宝长大了,牵着我的手说：奶奶,我理解你。
醒来时,枕头湿了一片。
老陈已经起床,厨房传来煎蛋的香味。
我走到阳台上,发现昨晚种下的菜苗冒出了新芽。
嫩绿的小叶子在晨光中微微颤动,充满希望。
生活,总要向前看。
7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房间,我睁开眼,看了看床头的闹钟——六点十分。
老陈的家里有个老式挂钟,每到整点就会发出清脆的报时声,让我想起小时候外婆家。
轻手轻脚地起床,不想吵醒隔壁的老陈。
推开房门,却闻到一股粥香。
早啊,林妹。老陈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我煮了南瓜粥。
我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起这么早
年纪大了,睡不着。老陈搅动着锅里的粥,去洗漱吧,马上就好。
卫生间里,我的牙刷和毛巾整齐地摆放在老陈的旁边,一蓝一粉。
这种小小的亲密,让我的心暖暖的。
早餐桌上,老陈神秘地说：今天菜市场有新鲜鲈鱼,我们去挑一条
你会做鱼我夹了一筷子腌黄瓜。
老陈得意地笑了：清蒸鲈鱼可是我的拿手菜。
吃完早饭,我们像往常一样去晨练。
山坡上的石阶被露水打湿,老陈走在前头,不时回头伸手扶我。
慢点,这儿滑。他的手掌宽厚温暖。
爬到半山腰,我们坐在长椅上休息。
远处城市笼罩在晨雾中,几座高楼若隐若现,如同海市蜃楼。
真美啊。我深吸一口带着青草香的空气。
老陈从背包里拿出保温杯：喝点菊花茶,降火。
我接过杯子,突然发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老陈,你没事吧我关切地问。
他摆摆手：没事,就是有点头晕,老毛病了。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有些担心。
不用,休息会儿就好。老陈笑了笑,别担心,老法官身体棒着呢。
下山时,他坚持要帮我拿包,步伐却比平时慢了许多。
菜市场人头攒动,叫卖声此起彼伏。
老陈熟门熟路地带我穿过拥挤的过道,来到一个鱼摊前。
老陈头,今天鲈鱼可新鲜了！鱼贩热情地招呼。
老陈仔细挑了一条中等大小的：就这条,帮我处理干净。
买完鱼,我们又买了些时令蔬菜和一块嫩豆腐。
中午吃鲈鱼豆腐汤,怎么样老陈提议。
我点点头：需要我做什么
帮我剥几瓣蒜就行。老陈笑着说,主厨今天要大显身手。
回到家,老陈在厨房忙活,我坐在客厅整理前几天画的向日葵。
画中的花朵金黄灿烂,充满生命力。
林妹,来看这个。老陈在厨房叫我。
我走过去,看到他正把蒸好的鲈鱼从锅里端出来。
鱼肉雪白,上面撒着葱丝和姜丝,淋了少许酱油。
尝尝。老陈夹了一块最嫩的鱼腹肉递到我嘴边。
我张嘴接过,鲜美的滋味在舌尖绽放。
好吃！我由衷赞叹。
老陈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那就多吃点。
午饭时,我们聊起各自的童年。
我小时候可皮了,经常上树掏鸟窝。老陈回忆道。
我忍不住笑：真看不出来,你现在这么稳重。
当法官后不得不端着啊。老陈给我盛了碗鱼汤,其实骨子里还是那个野小子。
饭后,我们一起洗碗。
我负责冲洗,他负责擦干,配合得天衣无缝。
下午有什么安排老陈挂好擦碗布。
我想把那幅向日葵画完。我说。
老陈点点头：那我处理点邮件,法院的老同事咨询个案子。
午后的阳光洒在画纸上,我的笔尖勾勒出向日葵的轮廓。
画着画着,突然一阵头晕目眩。
眼前的向日葵变成了重影,手也不听使唤。
老陈...我想喊,却发现声音卡在喉咙里。
画笔从指间滑落,我感觉到自己在向后倒去...
林妹！老陈的惊呼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然后是一片黑暗。
再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医院刺眼的白炽灯。
醒了老陈疲惫的脸出现在视野里,眼睛布满血丝。
我想说话,却发现嘴唇干得厉害。
老陈立刻用棉签蘸水润湿我的嘴唇：别急,慢慢来。
我...怎么了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你晕倒了,把我都吓坏了。老陈握着我的手,医生说...
他的话被推门而入的医生打断。
林女士,您感觉怎么样医生翻看着病历本。
头晕...我虚弱地回答。
医生表情严肃：您的心脏问题比想象中严重,需要再次手术。
我心头一紧：什么手术
冠状动脉搭桥,越快越好。医生直截了当。
老陈的手紧了紧：有风险吗
任何手术都有风险。医生推了推眼镜,但林女士的情况,不做手术风险更大。
我闭上眼,脑海中闪过半年前那次手术的阴影。
需要...多少钱我轻声问。
大概十五万左右。医生回答,您考虑一下,尽快做决定。
医生离开后,病房里陷入沉默。
别担心钱的事。老陈打破沉默,我有积蓄。
我摇摇头：不行,怎么能用你的钱...
林妹,老陈认真地看着我,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我愣住了,不知如何回答。
对我来说,你已经是家人了。老陈声音有些哽咽,家人之间,分什么你的我的
我的眼泪涌了出来：老陈...
手续我都办好了,明天就手术。他擦去我的泪水,我已经通知了阿强。
我身体一僵：他...怎么说
老陈叹了口气：他说会考虑。
这个回答在意料之中,却还是让我心里一阵刺痛。
护士进来给我打针,老陈借故出去接电话。
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我想起了小宝。
他现在多高了还喜欢恐龙吗有没有想奶奶
药物的作用让我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间,听到老陈在门外低声说话。
阿强,你妈明天手术...对,早上九点...我知道你有顾虑...
声音渐渐远去,我又陷入了黑暗。
第二天一早,护士来给我做术前准备。
老陈穿着昨天那件衬衫,显然一夜未归。
睡得好吗他强打精神问我。
我勉强笑笑：还行。你该回去换件衣服。
不急,等你进手术室再说。老陈帮我整理头发。
医生进来讲解手术流程和风险,老陈听得很认真,不时提问。
签同意书时,我的手有些发抖。
别怕,会没事的。老陈握住我的手。
护士推来轮椅,准备送我去手术室。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
阿强站在门口,气喘吁吁,像是跑过来的。
妈...他声音有些发抖。
我惊讶地看着他：阿强...
他走到床边,低头看着轮椅上的我：我...我来看看你。
老陈识趣地退到一旁。
阿强蹲下来,平视着我：医生都跟我说了...
我注意到他的眼圈发红,像是哭过。
没事的,小手术。我故作轻松。
阿强的嘴唇颤抖着：妈,对不起...
这一声道歉,我等了太久。
我摸摸他的头,就像他小时候那样：来了就好。
护士催促道：时间到了,该去手术室了。
老陈和阿强一左一右跟着轮椅。
进电梯时,阿强看了老陈一眼,欲言又止。
手术室门口,医生拦住他们：家属就到这里吧。
我回头看了一眼,老陈和阿强并肩站着,脸上是同样的担忧。
手术室的门缓缓关闭,将他们隔在外面。
躺在手术台上,无影灯刺得我睁不开眼。
麻醉师给我戴上面罩：深呼吸,数到十...
我数到五,意识就开始模糊。
恍惚间,我看到了老伴。
他站在一片向日葵花田里,朝我微笑。
还不到时候。他轻声说,回去吧。
我想追上去,却发现自己正在坠落...
血压稳定,手术很成功。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
我努力睁开眼,看到陌生的天花板。
妈！你醒了阿强的脸出现在视线里。
我虚弱地点点头,喉咙干得说不出话。
医生说手术很顺利。阿强用棉签蘸水润湿我的嘴唇,你别说话,好好休息。
我环顾四周,没看到老陈的身影。
阿强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陈叔叔去办手续了,一会儿就回来。
我惊讶于他对老陈的称呼变得这么客气。
阿强低下头：妈...我想了很多...
我静静等着他继续。
看到你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他声音哽咽,比起失去你,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我的眼泪顺着太阳穴流进鬓角。
阿强轻轻擦去我的泪水：陈叔叔...他是个好人。
这句话让我心头一暖。
小宝很想你。阿强继续说,等你好点了,我带他来看你。
我微微点头,疲惫地闭上眼。
再次醒来时,老陈坐在床边看报纸。
见我醒了,他立刻放下报纸：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我的声音依然虚弱,但比之前清晰。
老陈按铃叫来护士,给我检查了各项指标。
恢复得不错。护士调整着点滴速度,再观察两天就可以转普通病房了。
护士走后,老陈告诉我一个意外的消息。
阿强这几天一直住在我们家。他说,帮我做饭,照顾花草。
我难以置信：真的
老陈点点头：小伙子其实挺懂事的,就是之前钻了牛角尖。
这个转变让我又惊又喜。
他还帮我整理了书房。老陈笑着说,法律书籍分类得比我还清楚。
我想象着阿强在老陈家的样子,心里暖暖的。
对了,老陈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阿强让我带给你的。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小小的恐龙模型,和小宝的那个一模一样。
他说小宝一直惦记着奶奶的恐龙。老陈解释道。
我把恐龙模型放在枕边,仿佛孙子就在身边。
转回普通病房那天,阿强带着一束康乃馨来看我。
妈,祝你早日康复。他笨拙地把花插在床头柜的花瓶里。
我注意到他称呼老陈时用了陈叔,语气也尊敬了许多。
小美知道你来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阿强表情一僵：她...不太赞成。
我理解地点点头：别为难,慢慢来。
阿强握住我的手：妈,等你出院了,我想请你和陈叔一起吃顿饭。
这个邀请让我和老陈都愣住了。
好啊。老陈率先反应过来,我请客。
阿强摇摇头：不,我请。就当是...赔罪。
看着他诚恳的眼神,我知道,有些坚冰正在融化。
住院的第十天,医生宣布我可以出院了。
阿强开车来接我们,一路上小心翼翼地避开颠簸。
回到家,我发现屋里焕然一新。
阿强这几天可没闲着。老陈指着擦得发亮的窗户。
餐桌上摆着一桌菜,虽然简单,但看得出用心。
我照着菜谱做的,可能不太好吃。阿强不好意思地说。
我尝了一口青菜,咸得发苦,但还是笑着说：很好吃。
饭后,阿强主动洗碗,老陈去阳台浇花。
看着他们两个忙碌的背影,我突然觉得很幸福。
晚上,老陈帮我换药,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珍宝。
谢谢你,老陈。我轻声说。
他摇摇头：说这些干什么。
不只是为了照顾我。我注视着他的眼睛,还有对阿强的包容。
老陈笑了：那孩子本质不坏,就是一时糊涂。
躺在床上,我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
生病是不幸的,但它让阿强重新审视了我们的关系。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因祸得福吧。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床头的小恐龙上。
明天,我要给小宝打个电话,告诉他奶奶很想他。
8
出院后的第一个周末,阳光特别好。
我在阳台上给新种的番茄苗浇水,老陈在书房整理案件资料。
门铃突然响了。
透过猫眼,我看到阿强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个水果篮。
妈,我们来看你了。阿强声音有些紧张。
我赶紧打开门,却看到他身后空无一人。
小宝呢我忍不住问。
阿强尴尬地挠头：小美不同意带他来...但我拍了视频给你看。
我失望地接过水果篮：进来坐吧。
老陈从书房出来,热情地招呼阿强：阿强来了正好,我刚泡了茶。
阿强拘谨地坐在沙发上,掏出手机：妈,你看,小宝最近长高了不少。
视频里,小宝在公园里跑来跑去,小脸红扑扑的。
奶奶！他突然对着镜头喊,我想奶奶！
我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阿强赶紧说：他天天念叨你,小美都快烦死了。
老陈端来茶和点心：慢慢说,别着急。
阿强喝了口茶,下定决心似的开口：妈,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我警惕起来。
小宝最近夜里总哭醒,说要找奶奶。阿强叹气,小美怎么哄都没用...
我心头一紧：孩子是不是做噩梦了
心理医生说,这是分离焦虑。阿强低头,妈,能不能...就见见他
我看向老陈,他微微点头。
小美同意吗我问出关键问题。
阿强摇头：所以我想...能不能在外面见不让她知道。
老陈皱眉：这样不好吧
我也觉得不妥：阿强,瞒着小美不是办法。
那怎么办阿强抓乱头发,小宝整天哭,我看着心疼...
正说着,门铃又响了。
老陈去开门,突然惊讶地喊了声：小宝
我和阿强同时跳起来。
门口站着个小人儿——小宝背着恐龙小书包,脸上还挂着泪痕。
奶奶！他看到我,直接扑了过来。
我蹲下接住他,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宝宝霜味道。
小宝,你怎么来的我紧紧抱着他,生怕是梦。
我...我偷偷跑出来的...小宝抽泣着,我想奶奶...
阿强脸色大变：坏了！小美肯定急疯了！
他立刻掏出手机,果然有十几个未接来电。
电话刚接通,小美的尖叫声就传了出来：阿强！小宝不见了！
别急,他在我妈这儿。阿强走到阳台解释。
我抱着小宝坐到沙发上,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怎么来的路上多危险啊！我后怕地问。
小宝骄傲地挺起胸：我坐公交车！和爸爸上次坐的一样！
一个五岁的孩子,竟然独自坐了三站公交来找我。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傻孩子,以后不能这样了...
奶奶为什么不回家小宝仰起脸问,是爸爸妈妈欺负你了吗
我不知如何回答,只能紧紧抱住他。
老陈默默递来热毛巾,让我给小宝擦脸。
阳台上,阿强还在低声下气地解释：他真的自己跑来的...对,在妈这儿...我知道...
十分钟后,门被砸得震天响。
开门！小美的声音尖锐刺耳。
老陈刚打开门,小美就冲了进来,一把抢过小宝。
你吓死妈妈了！她检查着小宝全身,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宝挣扎着：我要奶奶！
小美这才注意到我,眼神冰冷：满意了让孩子冒险跑出来
我站起来：小美,我不知道他会...
都是你惯的！小美打断我,整天奶奶长奶奶短,现在好了,差点出事！
阿强拉住她：小美,别这样,妈也不知道...
你闭嘴！小美转向阿强,要不是你总偷偷来看她,小宝会学样吗
老陈清了清嗓子：孩子没事就好,都冷静一下。
小美这才注意到老陈,上下打量他：你就是那个勾引我妈的老头
老陈面不改色：我是陈志明,退休法官。你好,小美。
法官的身份似乎让小美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攻击姿态。
我不管你是谁,别想利用我妈骗钱！她尖声道。
小宝突然大哭起来：不要骂奶奶！不要骂陈爷爷！
孩子的哭声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小美蹲下来哄小宝：乖,妈妈没骂人,我们回家...
不要！我要和奶奶在一起！小宝死死抓着我的衣角。
小美硬掰开他的手：听话！
小宝哭得更凶了,小脸涨得通红,开始咳嗽。
小美,别这样。我忍不住说,孩子会吓坏的。
不用你教我怎么带孩子！小美厉声道,但还是放轻了动作。
老陈倒了杯温水递过来：孩子哭久了伤嗓子。
小美迟疑了一下,接过水杯喂小宝。
阿强趁机说：小美,你看小宝这么想妈,就让妈偶尔见见他吧。
小美瞪了阿强一眼,却没立刻反对。
小宝喝完水,抽抽搭搭地说：妈妈,我想奶奶讲故事...
小美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强压怒火。
就今天一次。她终于松口,讲完故事我们就走。
我如获大赦,赶紧拿出那本恐龙图画书。
小宝立刻破涕为笑,爬到我腿上坐好。
小美板着脸坐在对面,阿强和老陈识趣地去了阳台。
从前,有一只小恐龙迷路了...我轻声讲着,抚摸着小宝柔软的头发。
他靠在我怀里,渐渐放松下来,眼皮开始打架。
故事讲到一半,小宝就睡着了,小手还紧紧抓着我的手指。
小美站起来要抱他,我摇摇头：再睡会儿吧,刚睡着。
小美不情愿地坐下,眼睛一直盯着小宝。
小美...我轻声说,谢谢你带大这么好的孩子。
她愣了一下,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我不是来听好话的。她语气依然生硬,但没那么尖锐了。
我知道你是个好妈妈。我真诚地说,小宝被你教得很勇敢,也很聪明。
小美的表情微微松动：他...确实很聪明。
就是太想奶奶了。我苦笑,跟我小时候一样,想外婆想得睡不着。
小美看了我一眼：你...小时候也这样
我点点头：我外婆带我到五岁,后来她回乡下了,我哭了整整一个月。
小美沉默了一会儿：小宝...是挺依赖你的。
阳台上,阿强和老陈刻意压低的笑声隐约传来。
陈叔叔人很好。我趁机说,他是真心照顾我。
小美撇撇嘴：谁知道是不是图你钱。
我一个退休老师,能有多少钱我笑了,他的退休金是我的两倍。
这个信息显然让小美有些意外。
总之...她生硬地转移话题,小宝不能没有奶奶。
我心头一跳：那...
周末可以来看他。小美快速说,但必须在我们家,我要在场。
这已经是天大的让步了。
谢谢。我轻声说,生怕她反悔。
小美站起来,轻轻抱起熟睡的小宝：我们该走了。
阿强和老陈回到客厅,气氛明显缓和了许多。
我送你们。老陈主动提议。
小美没反对,只是紧了紧抱着小宝的手。
送他们到电梯口,我忍不住亲了亲小宝的额头。
周六见,宝贝。我轻声说。
小美装作没听见,但也没反驳。
电梯门关上后,我和老陈相视一笑。
进展不错。老陈拍拍我的肩。
回到家,我高兴地哼起了歌,准备做几个拿手菜庆祝。
老陈突然晃了一下,扶住沙发才没摔倒。
老陈！我赶紧扶他坐下,怎么了
他脸色苍白,勉强笑笑：没事,可能有点累。
要不要去医院我紧张地问。
老陈摆摆手：休息会儿就好。
我给他倒了杯温水,又拿来血压计。
血压有点高,但不严重。
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头晕我追问。
老陈避重就轻：年纪大了,正常。
我忽然想起晨练时他发抖的手：老陈,你不能瞒着我。
在我的坚持下,他总算答应明天去医院检查。
晚上,阿强发来短信：小美同意周六带小宝来你家,但只待一小时。
我高兴地回复：足够了,谢谢儿子。
老陈笑我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睡前,我翻出老陈的病历本,准备明天去医院要做的检查。
看着熟睡的老陈,我心里既甜蜜又担忧。
幸福来得不容易,我只希望这样的日子能长久一些。
周六早晨,我五点多就起床准备。
烤了小饼干,买了新鲜草莓,还炖了小宝爱喝的玉米排骨汤。
老陈笑话我比过年还隆重。
这可是小美第一次主动让小宝来。我边摆果盘边解释。
门铃响了,我的手竟然有些发抖。
老陈去开门,小美抱着小宝站在门口,阿强提着个母婴包跟在后面。
奶奶！小宝挣扎着下地,朝我跑来。
我蹲下接住他,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香味。
小美环顾四周,目光在整洁的客厅和餐桌上丰盛的点心间游移。
坐吧,别客气。老陈招呼他们。
阿强把母婴包放下：小宝的零食和水杯,还有备用衣服。
小美拘谨地坐在沙发边缘,眼睛一直盯着小宝。
我拿出准备好的恐龙玩具：小宝,看奶奶给你买什么了
小宝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
谢谢奶奶！他扑过来亲了我一口。
小美微微皱眉,但没说什么。
老陈适时地端出茶和点心：小美,尝尝林妹烤的饼干。
小美勉强拿了一块,小小咬了一口。
怎么样阿强问。
还行。小美含糊地说,但又拿了一块。
小宝拉着我的手：奶奶,讲故事！
我拿出那本熟悉的图画书,开始给他讲恐龙冒险的故事。
小美在一旁听着,表情渐渐放松。
阿强和老陈聊起了法律话题,居然谈得很投机。
一小时很快过去,小美看了看表：小宝,该走了。
不要！小宝撅起嘴,再讲一个嘛！
小美板起脸：说好的一小时。
我赶紧打圆场：小宝乖,听妈妈的话。下周奶奶再给你讲新的,好不好
小宝不情愿地点头：拉钩！
我和他拉了钩,他才肯跟小美走。
送他们到电梯口,小美突然说：下周六...也可以来。
我惊喜地点头：好,好,我准备小宝爱吃的。
电梯门关上后,我靠在老陈肩上,长长舒了口气。
第一步成功了。老陈笑着说。
我点点头,心里充满希望。
也许,这个家还有修复的可能。
9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卧室,我睁开眼,发现老陈已经起床了。
厨房传来轻微的响动,我看了看闹钟——六点二十,比平时早了半小时。
推开卧室门,一股焦味扑面而来。
老陈我快步走向厨房。
老陈站在灶台前,手忙脚乱地翻着一块发黑的煎饼。
我想给你做早餐...他尴尬地笑了笑,好像火候没掌握好。
我赶紧关掉火,打开抽油烟机：怎么突然想起来做早餐
老陈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有些发白。
昨晚睡不着,想着快到你生日了...他扶着料理台边缘,想练习一下...
我扶他坐下：不舒服
有点头晕。他勉强笑笑,老了就是不中用。
我给他倒了杯温水,拿出血压计。
高压165,低压100。
得去医院。我皱眉。
老陈摆摆手：休息会儿就好,今天约好带小宝去动物园呢。
正说着,门铃响了。
阿强一家站在门外,小宝兴奋地蹦跳着：动物园！动物园！
看到我们凝重的表情,阿强问：怎么了
陈叔叔不太舒服。我摸摸小宝的头,可能去不了动物园了。
小美上前一步：量血压了吗
她的专业口吻让我想起她是护士。
165/100。我回答。
小美立刻严肃起来：得去医院,可能是高血压危象。
老陈还想坚持,突然身子一晃,差点摔倒。
阿强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他：我背您下楼。
小美已经拿出手机叫了出租车。
医院急诊室,医生迅速给老陈做了检查。
脑部CT显示有轻微出血,需要住院观察。医生推了推眼镜,家属来办一下手续。
我跟着护士去办手续,阿强和小美留在急诊室照顾老陈。
填表时,我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
阿姨,您没事吧护士关切地问。
我深吸一口气：没事,就是...太突然了。
回到急诊室,老陈已经被转去神经内科病房。
阿强在走廊等我：妈,别担心,医生说发现得早,不算太严重。
我点点头,喉咙发紧。
小美抱着小宝走过来：我让我妈来接小宝,我们留在这儿。
这个我们让我心头一暖。
老陈被安排在靠窗的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鼻子里插着氧气管。
看到我,他虚弱地笑了笑：对不起,搅黄了动物园之行...
我握住他的手：别说傻话,好好休息。
护士来挂点滴,小美主动帮忙：我是三院的护士,需要协助就说。
专业的手法让护士刮目相看：谢谢前辈。
阿强去买午餐,我和小美守在病床两侧。
他会好起来的。小美突然说,这种程度出血,预后通常不错。
我惊讶于她的安慰,点点头：谢谢你,小美。
她低头整理被子边缘：不用谢...陈叔叔对你好,我们都知道。
老陈睡着了,呼吸平稳了些。
阿强回来时带了三人份的饭菜。
小宝呢我问。
我妈接走了,说晚上住她那儿。阿强递给我盒饭,你们先吃,我看着陈叔。
我和小美在走廊长椅上吃饭,沉默了一会儿。
小美,我轻声问,为什么突然...转变态度了
她筷子顿了顿：那天...看到小宝哭着找你的样子...
我等着她继续。
我想起我小时候...小美声音很低,我妈和我奶奶关系也不好,我连奶奶的面都见不着。
我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后来奶奶去世了,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小美抬起头,眼圈发红,我不想小宝也这样。
我拍拍她的手：谢谢你,小美。
她快速擦了擦眼睛：快吃吧,饭要凉了。
下午,老陈的情况稳定了些,医生说要观察一周。
你们留一个人陪护就行,其他人回去休息。护士建议。
阿强看着我：妈,你刚恢复不久,我和小美轮流吧。
小美点头：我夜班经验丰富,今晚我来。
我摇摇头：我想陪着他。
最终决定阿强先回去,明天来换班,小美晚上陪我一起。
夜幕降临,病房安静下来,只有监测仪的滴答声。
老陈睡睡醒醒,每次睁眼都要确认我在不在。
睡吧,我哪儿也不去。我轻声说。
小美买了咖啡回来：阿姨,你去躺会儿,我看着。
我在陪护床上小憩了一会儿,梦见老陈在向日葵花田里向我招手。
凌晨三点,老陈的血压突然升高,值班医生赶来处理。
小美专业地协助,迅速而镇定。
经过一番忙碌,老陈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
幸好有你在。我感激地对小美说。
她摇摇头：应该的。
清晨,阿强带着早餐来换班。
妈,你回去休息会儿。他坚持道。
老陈也虚弱地说：回去吧,洗个澡,换身衣服。
我勉强同意,小美陪我一起回去。
出租车里,小美突然说：阿姨,你和陈叔叔...是怎么认识的
我讲了老年大学的事,还有老陈如何一点点走进我的生活。
他让我明白,老年人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我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
小美若有所思：你和爸...感情好吗
很好,但不一样。我回忆道,你爸是个老实人,不会说甜言蜜语,但踏实可靠。
那陈叔叔呢
我笑了：他像个老顽童,会突然给我惊喜,比如今早那个煎糊的饼。
小美也笑了：听起来...很幸福。
回到家,我快速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小美在厨房煮粥：我给陈叔叔熬点青菜粥,医院伙食太油。
我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儿媳其实很可爱。
回到医院,老陈正在做检查,阿强在走廊踱步。
医生说可能要手术。他面色凝重。
我的腿一软,阿强赶紧扶住我。
风险大吗我颤声问。
不大,微创就行,但需要家属签字。阿强犹豫了一下,妈...你签还是我签
我明白他的意思。在法律上,我和老陈还不是夫妻。
我签。老陈的主治医生走过来,我是他老同学,也是担保人。
我感激地看着这位慈祥的老医生：谢谢您。
老陈常提起你。医生微笑,他说晚年能遇见你,是最大的幸运。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手术安排在第二天上午,非常简单快捷,不到两小时就结束了。
很成功。医生摘下口罩,出血点已经处理好了,观察两天就能转普通病房。
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阿强和小美轮流送饭陪护,小宝也被带来探望。
陈爷爷,快点好起来！小宝趴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老陈的手指。
老陈笑着答应：好,爷爷带你去动物园。
三天后,老陈转到了普通病房,精神好了许多。
小美休了年假,天天来送自己熬的汤。
骨头汤补钙,对恢复有帮助。她专业地调整病床高度。
阿强则负责接送小宝上下幼儿园,还抽空帮老陈整理法律文稿。
陈叔,你这篇《老年人权益保障》写得真好。阿强边整理边说。
老陈很高兴有人欣赏他的文章：等出院了,送你几本我的专著。
一周后,医生宣布老陈可以出院了。
按时吃药,定期复查,别太劳累。医生叮嘱道。
阿强开车来接我们,小美准备了轮椅,虽然老陈坚持自己走路。
回到家,阳台上我种的花草因为阿强定期浇水而生机勃勃。
还是家里舒服。老陈坐在沙发上感叹。
阿强帮我们把行李搬进屋,小美则去厨房热汤。
妈,陈叔,我们商量了一下。阿强搓着手,以后每周六我们都来陪你们吃饭。
小美端着汤出来：我负责做饭,阿强负责洗碗。
我和老陈相视一笑：那太好了。
就这样,我们的生活进入了新的轨道。
每周六,阿强一家准时到来,小美展示她的厨艺,阿强和老陈讨论法律问题,我和小宝讲故事做游戏。
其他日子,我和老陈去老年大学,或者公园散步,偶尔短途旅行。
一个春光明媚的周末,我们全家去郊外野餐。
小宝在草地上追逐蝴蝶,阿强和小美铺着野餐垫,我和老陈坐在折叠椅上晒太阳。
林妹。老陈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绒盒,趁孩子们都在...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古朴的金戒指。
嫁给我好吗他声音不大,但足够所有人听见。
小宝最先跑过来：陈爷爷要求婚吗
阿强和小美也惊讶地围过来。
我看看戒指,又看看老陈认真的眼睛,点点头：好。
老陈颤抖着手给我戴上戒指,阿强带头鼓掌。
小美突然抱住我：阿姨,恭喜你。
这个拥抱,我等了太久。
回家的路上,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阿强和小美走在前面,牵着小宝。
老陈握着我的手,轻声说：这下,你生病时我就能名正言顺地签字了。
我笑着捏捏他的手指：乌鸦嘴,我们都要健健康康的。
晚风轻拂,带来远处花田的香气。
这一路走来,有风雨,也有阳光。
但最终,我们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