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清晨五点,乡下的小村庄还笼罩在淡淡的晨雾之中。瓦片屋檐下还挂着昨夜未干透的湿衣裳,鸡叫声划破天际,惊醒了不远处柴房里打盹的老猫。
村东头,一间用青砖砌成的小院里,炊烟未起,一位头发灰白却仪态端庄的老人已经坐在了院中的小石桌边,正手捧一本泛黄的线装书,安静阅读。她身上穿着干净整齐的灰蓝布衣,眼神温和而深邃,仿佛与周围这个朴素而静谧的世界格格不入。
她是苏老太,曾是省城里有名的教书先生的长女,年轻时出身书香门第,嫁人却嫁入了乡下。丈夫早逝,她独自抚养唯一的儿子成人,见证了儿子年纪轻轻飞黄腾达后,毅然决然的将刚出生的女儿丢回这座早已远离他世界的农村,自己转身回到那座纸醉金迷的都市的遭瘟行为。
那一年,苏老太六十岁,原本已经打算颐养天年,却在深夜接到了一个电话。她坐上最早一班乡村班车,花了整整十个小时赶到医院时,儿媳已经躺在了冰冷的手术台上——大出血,抢救无效,终年不过二十九岁。而那个还没睁开眼看世界的小婴儿,就这样,被交到了她手里。
她叫苏晨。医生看着满脸泪痕的老人,小心翼翼地说,体重很轻,但很健康。
苏老太接过襁褓,低头一看,那团软绵绵的生命像极了她年轻时的模样。她心里五味杂陈,但也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医院。
而那天,她的儿子——苏文轩,并没有到场。据说他在处理公司急事。两天后,他才匆匆赶来,扫了一眼婴儿,面无表情地问:是女孩
苏老太没说话,只把孩子抱得更紧了些。
苏文轩沉默几秒,丢下两个字:留这吧。
没有再多的语言,只留下一笔抚养费,和一个绝不再探望的话音儿。
从那以后,苏老太便成了苏晨的世界。
苏晨三岁的时候,已经能背不少唐诗了。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小女孩的声音清脆,稚嫩中透着认真。
很好。苏老太点头,但你知道‘疑是地上霜’是什么意思吗
苏晨认真地想了想,小眉头皱起:是地上好像有白白的东西,但其实是月光。
苏老太笑了,温柔地点了点她的额头说:对,乖。
这个孩子,自小就聪明、灵巧,又极有礼数。乡下人都说她是城里命,不像是村里长大的。
但没人知道,在夜里,她常常窝在被子里偷偷掉眼泪。其他孩子谈起爸爸时,她总是沉默地低头玩自己的手指。她也试着问过一次,奶奶,爸爸什么时候来看我
那天,苏老太的书翻了一半,她的手却停在半空,良久,她合上书页,说了一句:他太忙了。
这话苏晨一直记得。
六岁那年,苏晨第一次知道什么是被遗弃。
那天,村里来了几个穿西装的男人,说是苏老太的远房亲戚,其实是苏文轩派来的。他们带着文件,说苏文轩要正式切断抚养权,把所有权利都写成赠与,归奶奶独立监护。理由是:工作繁忙,育儿无力。
苏老太坐在桌边,一言不发地看完了全部文件,然后在最末页签上了她的名字。
好。她说,以后,她就是我孙女,不是你苏文轩的女儿。
从此以后,苏晨知道,她和那个父亲没有关系了。
她学会了独立。七岁学做饭,八岁能一个人走十里山路去镇上买米,九岁时已经能将整本《唐诗三百首》倒背如流,还能把其中每一首讲得头头是道。
她的成绩一直在年级第一,哪怕学校条件极差,她用残破的课本,依旧能考出市里重点学校的水准。
有老师想资助她,说她是种子选手,如果去了城里,肯定能有更好的发展。但苏老太谢绝了。
她会靠自己的能力出去,不需要别人怜悯。老太太很坚定
十四岁那年,是苏晨第一次听到重男轻女这个词。
那是某次放假回村,邻里妇女聚在一起,说起苏老太家的儿子——也就是苏晨的父亲苏文轩——听说又娶了个女的,可惜啊,还是生了个女娃。
可不是,他巴不得有个儿子继承家产,偏偏老天不开眼,一个女娃接着一个女娃。旁边的人摇头,上次还说要去国外领养个男孩呢。
不过也怪不得他,那是几百亿的产业呢,总不能给女娃,女娃能干什么
苏晨端着水桶路过,听见这些话,她脸色没有变化,只是脚步更轻了些,水也没洒半滴。
回家后,她走进屋里,看着正在削苹果的奶奶,忽然问:奶奶,我长大以后能做什么
苏老太抬头望着她:你想做什么
苏晨想了很久,低声说:我想……能让爸爸后悔。
苏老太手一顿,随后笑了笑:傻丫头,后悔没有用。你要让他明白,你不需要他的后悔。
十七岁时,苏晨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她独自一人坐了七个小时的绿皮火车,拿着奖学金和勤工俭学的工作通知书,在陌生的城市开始了新的生活。
这一年,父亲的公司再次上新闻,说他因资金盘整收购了一家欧洲大型贸易公司,晋升为亚太区最有影响力的地产与贸易双栖企业家之一。
报纸上,苏文轩的照片熠熠生辉。身旁,是他最新的妻子,一个年轻貌美的设计师。
而苏晨,在廉价的出租屋里,泡着泡面,把这张报纸压在了桌脚下,用来平衡地面的坑洼。
她对自己说:终有一天,我会坐上属于我的位置。
十九岁那年,她得到了全额奖学金,可以出国留学。
这时候,苏老太年事已高,身体每况愈下。临走前一晚,老太太握着她的手说:晨晨,不要带恨去过活。
苏晨沉默半晌,点点头:我知道。可我也不会忘。
老太太叹了口气。
她没告诉苏晨,其实在她出生的那一年,父亲曾想让医院直接处理掉这个麻烦。是她拦下医生,签下文件,用她全部的退休金换来了孩子的一线生机。
飞机起飞那一刻,苏晨望着窗外一片湛蓝,心中如止水般平静。
她知道,未来的每一步路,都只能靠自己一步步走出来。
而她,会走得比任何人都更远。
她要让父亲知道,所谓的灾星,不是被命运诅咒的弃儿,而是能照亮整个夜空的太阳。
2
苏晨抵达伦敦的那天,是个下着细雨的清晨。
机场外霓虹闪烁,人潮涌动。她身着一身深灰色风衣,长发半束,拖着一个旧旧的行李箱,孤身一人站在人流之中,显得格外突兀。机场广播响起英国腔调清晰的英语,她听得不甚明白,只紧紧抓着录取通知书和签证文件,一字一句地默念着上面的每一个词。
这是她第一次离开祖国,离开奶奶,离开她熟悉的一切。
飞机上,她没怎么睡,脑子里回放着奶奶出门前塞给她的那封信。信封泛黄,上面是苏老太一笔一划写下的嘱托——晨晨,别把自己活成谁的影子,记得做你自己。
这封信她带在身上,每晚放在枕头底下,不为别的,只为提醒自己:她不欠任何人,包括那个只给了她姓氏和伤害的父亲。
她申请的学校是一所英国的老牌文理学院,主修经济与管理学。得知她的背景后,教授曾好奇地问她:为什么不是艺术或者语言你有很好的文学底子。
她答:因为这是我最讨厌的那个人最擅长的领域。我想看看,我能不能赢过他。
教授没再问,只是点了点头,说了一句:Revenge
is
a
dangerous
motivation,
but
also
a
powerful
one.
(复仇是危险的动机,但同样也非常强大。)
苏晨在那边的四年,没有朋友,没有恋爱,甚至不曾真正休息过一整天。她白天上课,晚上在图书馆、咖啡馆做兼职,节假日帮当地中餐厅打工,换取一点点生活费。她拒绝了所有同学的社交邀请,把自己关进时间织成的笼子里,把压力和野心一点点积攒,锤炼成心底最坚硬的盔甲。
她用四年的时间,几乎以全优成绩完成了全部课程,拿到了校长推荐信,被授予最具潜力亚洲女企业家提名,还在一家全球五百强咨询公司实习满期。
导师笑着对她说:你是我见过最‘冷静’的学生,永远知道自己要什么。
她笑,却没回答。
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但她更清楚,自己要从哪里回来。
在国外的第四年,苏老太的身体每况愈下。一次电话里,她忽然咳嗽得厉害,声音沙哑地说:晨晨,别担心,奶奶挺得住。
苏晨第一次在异国的街头失控地哭了出来。
她不敢请假回国,因为学业和工作安排都不能中断。她只能加倍努力,把所有焦虑与不安都写进了一个又一个计划书、市场分析、客户演讲里。
她告诉自己,再撑一年,一年之后,她就能光明正大地回去,站在那个男人面前,问他一句:你还记得我吗
2023年春,她毕业了。
那天,她穿着学位袍,戴着帽子,在毕业典礼上致辞。台下掌声雷动,导师含笑凝视。苏晨一字一句地念出自己写下的最后一句话:
我出生时没有选择的权利,但我成长之后,选择了如何活下去。
没有人知道这句话背后的重量,典礼结束,她把毕业证放进行李箱,买了一张回国的机票。
回国那天是四月。
正值江南初春,万物复苏。飞机降落在那座灯火通明的城市——她出生的地方,也是那个将她抛弃的地方。
她的归来,不再是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而是一匹披着利爪铁甲的孤狼。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的行踪。她先住进了一间中高档酒店,然后用早年做实习时积累下来的商业关系,联系上了一家猎头公司,开始在圈内匿名投递简历。
她投了几家国内顶尖的跨国集团,甚至包括她父亲的公司——瀚宇集团。
她本没抱太大希望,但很快便收到了一封来自瀚宇人事部的邮件,内容简洁:
您已进入面试环节,请于下周一上午10:00,携相关资料前来总部大楼15层。
她看着那串地址——正是苏文轩名下的集团总部。
那晚,她一夜未眠。
周一上午,苏晨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扎起长发,妆容淡雅地站在瀚宇集团门前。
高楼如林,车水马龙。透过玻璃大门,来来往往都是衣着讲究、神情利落的白领。她走进去,每一步都稳重有力,仿佛脚下踩着的是自己曾被践踏的过去。
面试官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士,职业干练,表情冷静。在看到苏晨署名为苏子辰的履历时眼神明显一亮。
你在海外的背景很优秀。她翻着简历,点头,尤其是你在洛顿咨询做项目分析的经历,很对口。
谢谢。苏晨点头,语气镇定。
你为什么想加入瀚宇
苏晨淡淡地答:因为我对贵公司正在筹备的南亚市场扩展项目很感兴趣。我研究过贵公司的并购模式以及资金分配计划,我有信心在这个板块为公司贡献成果。
她列举出具体的财务报表、资本收益曲线、市场反馈模型,连面试官都不由自主多看了她两眼。
你……家里也有人在这个行业吗
苏晨顿了一下,笑了笑:没有。我是从零开始的。
这话,她说得太轻,但也太重。
面试结束三天后,她收到了录取通知,岗位是项目组战略分析师,直属上级,是公司新近任命的战略部特别负责人——赵扬。
当她看到这个名字时,手中咖啡差点洒了出来。
赵扬,那是她从未见过,却听过无数次的名字。
苏文轩在她被送回奶奶家十年后,领养的儿子。传闻是孤儿院出身,从小聪明伶俐,天资卓绝,被当作家族唯一继承人培养。是那个她的替代者,那个得到了她本该拥有一切的男孩。
她很好奇。
那个男孩,现在长成了什么模样
他知道,自己的位置,是踩着她这个亲姐姐的命换来的吗
她没有拒绝。反而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她隐藏身份,以苏子辰之名进入父亲公司,在父亲最引以为傲的儿子手下工作,会发生什么
她要一步步爬回那个高台,不仅仅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自我救赎。
她要堂堂正正站在父亲面前,让他知道:
被你抛弃的女儿,不仅没有死,反而活得比你以为的每一个人都更好。
她要让赵扬也知道——你夺走了我的一切,但从今往后,我们要面对面的,在同一片战场上较量。
3
瀚宇集团总部大楼,二十六层会议室。阳光穿过整面落地窗斜洒而入,投在偌大的长桌上。精致的水晶吊灯静静垂落,会议桌边已落座五位核心成员,正低声交谈着手中的项目文件。苏晨穿着一身黑色高领衬衫与灰色西装,神色自若地站在窗边,看向窗外那一片高楼林立的城市风景。
第一次以苏子辰的身份踏进这栋大楼,她的心并未如她想象中那般紧张。
她不是来寻亲的,也不是来认输的。
她来,是为了将那一切,被夺走的,被践踏的,亲手一点点拿回来。
十点整,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自走廊方向传来。
会议室的大门缓缓被推开,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男人身着藏青色西装,衬衫领口松着两粒扣子,未打领带,袖口随意卷起,露出一截冷白的腕骨,腕表低调却不失质感。
他脸上的五官深刻冷峻,眉骨清晰,眼神锋利如刀,一眼扫过便叫人不自觉坐直了身体。
赵扬。
苏晨认出了他。
他跟她想象中那个被捧在手心养大的养子不一样。
他没有纨绔子弟的骄纵,也没有被宠坏的松弛感,反而像一柄在资本刀锋中打磨许久的利剑。整个人冷肃、克制,却锋芒毕露。
介绍一下。面试那日的女面试官起身,微笑着对众人说,这位是我们战略部新来的项目分析师——苏子辰,海外归国,高等学府出身,有一线咨询公司背景,从今天开始加入集团核心项目组。
赵扬淡淡地扫了苏晨一眼,视线落在她肩膀上的工牌上,声音不急不缓:苏子辰
是。苏晨点头,声音沉稳,语调不卑不亢。
他看了她一会儿,眉眼不动:不错的履历。
随后他收回视线,走到会议桌尽头坐下。
第一场会议开始。
会议内容围绕瀚宇近期的一项海外并购案——将收购一家东南亚的本地建筑公司,作为进军当地市场的跳板。这家建筑公司虽规模不大,却把握着当地多个政府项目的渠道资源。
苏晨安静聆听了一会儿,便快速在笔记本上开始草拟框架分析。她注意到赵扬在陈述中回避了几个关键风险点:其一,该公司账面利润存在虚高嫌疑,其二,当地政策波动大,一旦新政府上台,原有资源可能被吞没。
她斟酌片刻,举手发言:赵总,对不起,打断一下。我有几个数据想补充一下。
会议室顿时一静。
赵扬略抬眼,眼神依旧淡淡:请讲。
苏晨站起,走到投影屏前,打开自己准备的一份PPT。画面切换间,她语速从容、逻辑清晰:
我从该公司三年的税务申报数据和建筑许可变更记录中发现,账面利润增长主要集中于一个特殊季度,而这一季度恰好是他们与当地一位政要家族签订了战略合作后发生的。在此之前,公司处于亏损边缘。
也就是说,一旦政府更迭,核心资源极有可能断裂,收购价值将腰斩。
她转身,目光直视赵扬:瀚宇要投资的,不是一个泡沫,而是能穿越政权更替周期的产业稳定性。
一字一句,如箭穿云。
会议室一时间鸦雀无声。
赵扬敲着指节,看着屏幕,又看了她一眼。
很轻的一瞥,却像刀锋初试。他没有急着反驳,而是问:这个合作资料,你怎么拿到的
苏晨毫不退缩:我实习时期接触过该地建筑市场的调研,我有数据渠道授权。这份资料,全部合法公开。
赵扬轻轻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会议继续。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表扬。
但会议结束后,他叫住了她。
走廊尽头,赵扬靠在窗边,指间夹着一支烟,却并未点燃。阳光照在他肩头,将他整个人照得既冷漠又倨傲。
你刚才的分析,他侧头,淡淡开口,不错。
苏晨抿唇:谢谢。
他看着她,目光深沉,似乎在试图从她眼中找出什么秘密。
你今年多大
二十四。
名字很耳熟。他挑眉,似笑非笑,苏子辰,苏文轩也有个‘苏’姓的女儿,记得好像和你年纪相仿
苏晨心头一凛。
但面上依旧不动:苏姓不算罕见,巧合而已。
赵扬盯着她几秒,忽然轻笑一声,没再深问。
你要真是靠裙带进来的,这种场合早被撕了面子。他丢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转身离去。
苏晨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忽然笑了。
她知道,他对她起疑了。
而这,才刚刚开始。
当晚,苏晨加班到九点才离开办公室。
刚走出大楼,就看到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门口。司机走下来,递给她一封信。
苏小姐,这是董事长让我转交的。
她打开信封,只看到一张卡片——
明天下午三点,到家里一趟。你妹妹要订婚,回来看看。
落款是:苏文轩。
她冷笑一声,把卡片折起收进口袋。
订婚妹妹
他倒好意思开口叫她回来。
第二天,苏晨按约定时间抵达了位于半山别墅区的苏家主宅。
她站在那道曾无数次在梦中徘徊的门口,门匾上的瀚园两个字,依旧熟悉得刺目。
管家见到她时一愣,随后低声说:小姐,老爷在书房等您。
苏晨走进书房,看到了多年未见的生父——苏文轩。
他头发已经花白不少,眼角的皱纹清晰,身上的西装笔挺却掩不住疲态。
他上下打量她,淡淡开口: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听说你进了公司,赵扬是怎么把你招进去的
苏晨笑了笑,语气不温不火:面试通过的。
哼。他冷哼一声,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现在什么身份我清楚,别以为能靠赵扬就飞上枝头。你该知道,你跟他……不可能。
苏晨眸光一凛。
这句话,像一把冷箭,精准扎进她心口最深处的缝隙。
她没有承认任何东西,却也没有反驳。
你妹妹要订婚。苏文轩倚着椅背,抬手敲了敲桌面,你这个做姐姐的,至少露个面。
我和她,不熟。苏晨冷淡地回答,而且我记得,你没有正式承认过我是你女儿。
苏文轩脸色一沉:别给脸不要脸。
苏晨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你让我回来,是为了让我给她衬托,还是为了提醒赵扬,不要碰我
空气瞬间凝结。
苏文轩眼神冷厉如刀,下一秒却陡然哆嗦了一下,捂住胸口。
爸!
门外传来尖锐的女声,一个穿着嫩粉色连衣裙的女孩冲了进来,扑向苏文轩怀里。
赵扬紧随其后,面色铁青。
苏晨站在原地,动也未动。
4
夜幕低垂,苏家别墅灯火通明。
今夜是苏家二小姐苏婉宁的订婚宴,宾客如云,政商名流齐聚,笑语盈盈,觥筹交错。花园里高挂着串串晶莹灯球,仿佛虚饰的梦境,将这座本就高高在上的家族装点得宛若童话世界。
而苏晨,站在这场光影交错的童话中央,身穿一袭冷白色礼服,剪裁极其利落,勾勒出她细长挺拔的身形。脖颈上无饰品,仅耳垂一对珍珠耳钉,简约到近乎冷漠,却偏偏艳压群芳。
她没有化浓妆,只画了最轻的眼线,却将眼神勾得极深极长。
像一柄寒刃,收在鞘中,光芒敛尽,只等一击致命。
好久不见。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低沉醇厚,却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讥诮。
苏晨转身,看见赵扬正站在灯下,手中握着香槟,黑色礼服衬得他身形挺拔如松,目光清冷,落在她身上时,眼尾微挑。
你还真来了。他语气轻慢,仿佛带刺。
苏晨挑眉一笑:订婚宴,我是姐姐,不来不合礼数。
合礼数赵扬笑了一声,靠近一步,声音压低,你上次让他气到住院,现在又来合什么礼数
苏晨抬眸,眼神像冰面下潜伏的湖水。
我做什么,他都觉得错,那我何必委屈自己
赵扬望着她,一时无语。
两人陷入短暂沉默,四周的宾客在灯火下如流动的剪影,笑声与音乐交织成温吞喧嚣的梦境,仿佛与这片角落无关。
赵扬终于问:你为什么非要回来
苏晨端起酒杯,轻轻碰了下他的杯沿,红唇抿出一个浅笑:
你以为我回来的原因是你
她故意咬重你字,眼神里带着冷意和点燃的挑衅。
赵扬喉结轻动,握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看得出她在演戏,也知道这场戏她演得极好。她一回来,就成了所有人视线的焦点。即便她不再是那个从小被抛弃的苏家长女,她也已经足够耀眼,足够强势。
她站在哪里,哪里就是中心。
而偏偏,他无法忽视她。
晚宴进行到一半,订婚仪式开始。
苏婉宁身穿粉蓝礼服,从别墅后厅款款走出,挽着准未婚夫的手,脸上洋溢着幸福。众人鼓掌,闪光灯咔咔作响,父亲苏文轩脸上也带着难得的柔和。
来,让姐姐上来讲两句。苏婉宁忽然甜笑着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传遍整个花园。
苏晨脚步微顿。
她缓缓抬头,眼神和苏婉宁隔空相撞。后者笑意盈盈,仿佛邀请她上台是出于礼节,却在眼神深处藏着分明的挑衅——
她不想让苏晨体面。
苏晨慢慢走上台,礼服在灯光下泛出寒光,她接过麦克风,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赵扬脸上。
他站在人群中,一动不动,像一棵倔强的冷杉。
我和婉宁……其实不算熟。苏晨开口,话音落下瞬间,全场一静。
苏婉宁脸上笑意微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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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晨却自顾自继续:但她是我父亲最疼爱的女儿,也一直是这个家的中心。我这个姐姐呢……从小在外长大,很多事不清楚,所以也没什么立场评头论足。
她轻笑一下,声音清清淡淡,却句句带刺。
不过我希望,你未来的丈夫,至少是真心的,不是为了你背后的资源,也不是为了……证明什么。
愿你嫁得其人,如愿以偿。
她将话筒递还,转身下台,裙摆随步伐流泻,如冰冷水波划过台阶。
宴会散场时,赵扬再次追上她。
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他的语气带着明显压抑的怒意,你是故意的,对吧
对。苏晨回头,干脆利落,你以为我愿意演这出戏我不来,她才更有话说。
你到底要把我往哪儿逼
赵扬咬牙,眼底的怒火终究泄露出来。
你明知道我——他话语顿住,狠狠看着她,你明知道我喜欢你。
苏晨心头一震。
她早知道这一天会来,却没想到这么快。
她下意识别开视线,掩饰自己眼底的慌乱:你别闹,赵扬。
我没闹。赵扬冷声道,我从没开过玩笑。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从你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开始调查你。
你是苏晨。
空气如冻,瞬间沉寂。
苏晨一动不动,面上毫无表情,心却在胸腔剧烈震荡。
赵扬盯着她,字字如锋:你不是苏子辰,不是外聘分析师,你是苏文轩的亲生女儿,被遗弃的那个。
苏晨手指不自觉握紧。
赵扬却轻笑一声,讽刺而疲惫:你回来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
那你还——
还和你演这出戏他冷冷接话,因为我想看看,你想做什么。
你恨他,是吗你想拿走他一切,连他最信任的人也包括。
苏晨怔在原地。
赵扬看着她,眼神一点点转为深沉: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不是他的人。
夜风渐起,花园的灯光依旧闪烁,照亮两人中间那段无法言说的沉默。
苏晨沉默了很久。
赵扬。她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你知道我们不可能。
赵扬上前一步,直直看进她眼里,别再逼我假装对你无动于衷。
我见不得你对别人笑,见不得你用这种方式羞辱我……你说你想赢,那你告诉我,你赢了之后,要拿我怎么办
苏晨抬头,目光与他交错,眼底微颤。
赵扬,我不想输。
我也不想。赵扬低声说,喉间微哑,但如果我必须输一次,我也希望是输给你。
那一夜,宴火渐熄,灯光散尽。
两人站在余温尚存的花园中央,目光交缠,敌意与炙热一同沸腾,情感拉扯成一道紧绷的弦。
他们都知道,这场战役,不止于父亲的掌控、家族的斗争、利益的棋盘。
还有,他们彼此之间,暗藏多年的火光。
5
苏文轩病倒,是在订婚宴的第三天清晨。
高烧,气急,一口气没缓上来,直接被送进了医院ICU。
苏家上上下下顿时乱成一锅粥,二夫人和三夫人带着各自的女儿急匆匆赶来医院,脸上的焦急却掩不住背后隐隐的算计。
病房外,苏婉宁哭得梨花带雨,靠在母亲怀里几度昏厥。
而苏晨,站在人群外,一言不发。阳光穿过医院长廊的玻璃窗落在她身上,轮廓清晰,整个人像从画中走出的景像。
赵扬第一时间赶来,看到苏晨时,她正倚着墙壁低头翻着手机,神情冷静得过分。
你不担心他他走过去,声音低沉。
苏晨头也没抬:担心能让他不死
赵扬沉默几秒,低声道:他说了……你回来后,他就一直在吃降压药,半夜也睡不好。
是他自找的。
苏晨——
你又不是他亲生儿子,怎么比他亲女儿还心疼苏晨抬眼,眼神倏然锋利,你到底想替谁说话
赵扬被她怼得一时说不出话,片刻后才低声:我想替你说话。
苏文轩的病情严重,被医生断言有心衰前兆,短时间内无法恢复健康状态。
苏家董事会闻讯而动。
家大业大,觊觎之人不少。那位领养的儿子赵扬原本是被视作接班人培养,现在却因为父女之间的那层暧昧气氛而被排挤在外。
二夫人和三夫人趁机发难。
一个领养的,怎么能坐董事长的位子
再怎么优秀,血脉不清不楚,这传出去我们苏家怎么见人
我看,不如立苏婉宁或者婧婧,她们也是董事长亲生女儿……
吵成一团时,苏晨突然出现。
她一身黑衣,整洁利落,气场十足。
董事会席位,有规矩不是吗她平静地扫视众人,我作为长女,有继承资格,而且现在我已经回国,也具备经营经验。
二夫人立马反驳:你一个女儿,不嫁出去还等什么回来抢家产吗
苏晨微微一笑:那我不嫁,岂不是能多陪陪父亲
此话一出,满堂皆哑。
赵扬坐在末席,看着苏晨,神情复杂。那一刻他明白,苏晨回来,从来就不是一场偶然。
她是带着计划的。
她已经不是那个站在村口默默等待父亲来接她的小女孩,她是苏晨,是为了把属于自己的一切都拿回来而来的女人。
夜晚,赵扬走进苏晨的房间。
她坐在窗边看着资料,手边是苏氏产业的股份分布图。她甚至还调出了赵扬的职位与收益情况。
你真打算跟我争他冷冷问。
苏晨头也没抬:你不是一直在争吗
赵扬走近一步,眼神锐利:如果我从不想争,只是想留下来陪你呢
苏晨手指顿了一下,抬头。
四目相接,空气凝滞。
你陪我她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开始为什么被他领养你母亲是他早年的合作伙伴,他想借你之名稳住海外股东。
你是他的工具,我也是。
我们两个从头到尾,不过都是他的一盘棋。
赵扬眼神晦暗。
可我对你,是真的。
他走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你还记得小时候,我刚到苏家,没人理我,连佣人都偷偷议论我不是‘亲生的’,你躲在楼梯后偷偷给我送牛奶。
你说,那是你唯一能偷出来的东西。
苏晨愣了一下。
你忘了我没关系,可我记得。赵扬盯着她的眼,从那天起,我就知道你不一样。
你用那么冷的壳包住自己,却偷偷温柔得要命。
沉默扩散在两人之间。
苏晨抽出手,低声说:那不是喜欢。
那只是……同是天涯沦落人。
赵扬忽然扣住她肩膀:那你告诉我,这些年你有没有想过我
有没有,在某个夜里,梦见我
苏晨没说话,眼眶却悄然泛红。
她想起很久以前的一幕——
在奶奶病危那年冬天,她偷偷坐夜班回家,路过一片雪地,远远看见一个男孩站在村口。
他穿着不合身的厚外套,手里拿着她小时候寄养在城里的旧照片。
他说:我知道你不记得我了。
但我一直记得你。
我是赵扬,五岁那年,你在我被打哭时,偷偷把糖塞进我嘴里,还替我挡了一棍。
你是我活下去的理由。
第二天,苏文轩醒来。
他听说了女儿进董事会的消息,怒火攻心,差点再次昏厥。
赵扬站在床前,第一次冷静却坚定地开口:爸,我不会再帮你掌控她。
你曾经让我视她如姐。
我照做了。
可你从未真正把我当儿子。现在的我,不属于你。
他握着苏晨的手,字字如刀:她,是我愿意付出全部的人。
6
屋漏偏逢连夜雨,苏家又出事了。
苏文轩刚转入普通病房不到两天,一纸消息炸裂开来:苏氏集团旗下三家子公司被外资资本恶意收购,市值连夜暴跌近十个点,股东大会被紧急召集,整个集团风声鹤唳。
赵扬坐在董事会末席,眉心紧锁。他本该是执行副总裁,是所有危机应对的第一负责人,但此刻,却仿佛被抽调了骨头。
因为在场的大部分人,视线已不再聚焦他。
而是——苏晨。
她穿着一身深灰色剪裁合体的西装,披肩长发随意挽起,脸上淡妆若有若无,站在主席台前,一字一句:
目前公司海外账户被冻结部分资金,是因为三年前转移资产时留下漏洞。我已召回香港律师团队,联系中银海外审计部门,最快48小时内解决其中一部分问题。
剩下的收购方,我们已掌握控股母公司的底层股权结构,可联系老欧洲的避税基金绕道回购。
此战不能躲。
她每说一句,赵扬的心便沉一分。
她太冷静了,冷静得不像在乎苏家的样子。
但她掌控一切的样子,却让人移不开眼。
董事会上,二夫人悄悄地低语:真不愧是被送去英国读金融的……不过,这女人心太硬,迟早要把赵扬压得抬不起头来。
危机控制会议结束后,赵扬追出会议室,苏晨正拿着平板边走边看数据报告。
你要做什么
处理你父亲留下的烂摊子。
你不该一个人扛——
我不扛谁扛苏晨停住脚步,冷笑,你吗
你不是想做接班人么那你怎么不站出来
赵扬语塞。
苏晨抬眸,眼神里裹着一股倦意与嘲讽:你以为我对苏家感情深厚不,我只是讨厌被当成棋子。只要我在,就没有人能主宰我命运,包括你。
赵扬上前一步:我从没想主宰你。
苏晨却猛地转身,语气森冷:你不就是吗你是我童年阴影的见证者,是我父亲偏心的具体化,是我人生被替代的代号。你穿我该住的房子,继承我该拥有的教育资源,叫我的父亲一声‘爸’。
赵扬,你比别人更清楚你不该出现在我生命里。
赵扬站在原地,指节泛白,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当天晚上,苏晨出现在京城一家名为【鹿野】的高级私人俱乐部包厢里。
灯光昏黄,气氛暧昧,身边围着三五个名门世家的二代,京圈最有名的钻石级猎头。
她穿着烟灰色露肩礼服,妆容精致,脚尖轻轻搭在沙发沿上,手里晃着一杯香槟。
苏小姐,有兴趣来我家的葡萄庄园看看吗一个意大利混血男笑着递酒。
你不是下个月要回米兰订婚了苏晨眉尾一挑,语气疏懒。
哎呀,未婚妻不懂事,苏小姐才是我的灵魂知己。男人笑着靠近,手不规矩地往她腰间探。
苏晨没有退,反而笑得更艳:你啊——
可还没说完,一只手猛地将她拽起。
赵扬,怒气冲冲地推开门,走进来像一头暴躁的猎豹,直接一拳挥在那男人下巴上。
你疯了!苏晨甩开他的手,面色冷得吓人。
赵扬把她护在身后,声音咬牙切齿:你要发疯去别处!你知不知道今天多少人盯着你你是董事会成员,你代表的是苏家——
哦我还以为我只是一个不值钱的被抛弃品。她慢慢笑了,赵扬,你生气了你凭什么生气你是谁
你就是那个在我家客厅喝我父亲亲手泡的茶、看我被奶奶埋在土里都不来一句问候的赵扬啊。
你是站在我童年噩梦里,笑得最温柔的观众。
赵扬沉默,脸色泛白。
她太会说了,句句扎心,句句像刀。
可偏偏他舍不得回击。
他看着她被酒精熏得脸颊泛红,眼里却透出疲惫与孤独,像是一只浑身带刺的刺猬,在玻璃深渊里打滚。
她太倔,又太苦。
你不需要这样惩罚我。
我就是要惩罚你。苏晨近乎喃喃,惩罚你出现在我生命里。
翌日,苏晨出现在公司时,脸上一如往常没有表情。
只是董事会上,赵扬的位置被挪到了最末席,负责协助公共关系部。
这是她亲手改的内部人事结构。
外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传言四起:赵扬失宠了。
苏晨要把他扫地出门了。
而赵扬,从未反驳。
与此同时,苏家内部也悄然生变。
三夫人的小女儿苏婧,在外资集团某副总裁引荐下,拿到收购苏氏股份的一部分投资意向书,秘密拉拢二夫人阵营,试图组成反对联盟,逼宫苏晨。
这是一场血淋淋的资本战。
也是苏晨真正的成人礼。
她开始夜以继日地处理公关与资金调度,半个月内减重六斤,却从不喊累。
赵扬在她身后默默跟着,每天做会议纪要、挡外来记者、深夜接送她去见合作方。
像是她的影子,不动声色地护她周全。
可苏晨却越来越冷漠,甚至连看他一眼都懒得。
有一次,他在走廊等了她一整夜。
她路过他时,只淡淡道一句:赵扬,如果你还想留下来,就别干扰我。
那一刻,他才终于明白:
她是真的,打算与他割裂了。
她在用极致的控制权,去掌握人生每一个角落。
哪怕,剥夺了自己的心。
而某天清晨,她醒来时,看到手机上有一条新消息——
【赵扬已提交辞呈,岗位调整为海外临时顾问,前往英国分部为期三个月。】
她手一抖,手机掉落地上。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有点冷。
可她还是咬牙冷笑了一声。
走得好,干净利落。
可没人知道,那晚她在浴室蹲了很久很久,水流不停,脚踝发麻,心口像被拧住。
赵扬走了,像当初他突然出现一样。
只不过这一次,苏晨没有再回头。
7
赵扬走后的第三周,京城正式入冬。
苏晨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初雪落在苏氏集团大厦的铜字标志上,眼神冰冷。
身后助理轻声道:苏总,三夫人刚刚在股东群里发布了一段视频……是董事长在ICU时签署的‘临时控股协议备忘录’,内容是——未来继承人由三房之女苏婧接任集团CEO。
苏晨缓缓转过身:协议有效性呢
我们找了律师团队初步分析……签名是真的,但签署时董事长情况不适宜做重大决定,精神状态——存疑。
换句话说,他们拿到了几乎无法驳回的半张王炸。
苏晨冷笑:我爸真行,临死前还想着把我赶出去。
你要公开反驳吗
她沉默了片刻,嗓音低冷:不。
三夫人动作迅速,第二天便召开了所谓家族内部圆桌会议。
会议选址在苏家老宅最核心的春和堂——这是老一代苏家掌权人传承决策的象征,选在这里,不啻于宣布:她要名正言顺地坐上那个位置。
苏婧穿着一袭白色毛呢套裙,温婉得体,嘴角含笑:各位叔伯长辈,既然我父亲已有明示,我自当接下责任,带领苏氏继续前行。
你还太年轻。二夫人冷哼,我们这些人没发话,你坐得上去
苏婧眼神不动,微笑更深:那就请诸位长辈看成果,集团海外债务我已和荷兰基金对接,首轮融资一周内到账,此外我还带回了欧盟绿色产业优先通道——谁能给得比我更多
这话一出,原本动摇的几个老董事目光开始变了。
苏晨姗姗来迟,进门时淡淡扫视全场,步伐稳健,仿佛根本不将苏婧放在眼里。
通道优先你确定不是洗钱的跳板
我已经联系了英国那边的监管机构,如果你们执意跟苏婧走这条路,出事后别说我没提醒。
她转头看向二夫人:你要站谁这边
二夫人神色犹疑。
苏婧面色不改,眸中却掠过一抹得意:你可以试试举报我,看看你那个‘英国顾问’现在还有多少能量。
听说赵扬在那边分部,混得也不怎么样。
英国,伦敦郊区的一家私人智库会议室。
赵扬翻开报告,一页一页细致批注,眼神坚定。
桌上电脑画面中,是国内新闻快讯——苏婧即将成为苏氏集团最年轻女CEO。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打开通讯软件,迟疑几秒,还是发出一条语音:
【苏晨,记住,不要轻易信别人,三夫人这些人不会手软。】
一分钟后,消息已读,却没回应。
赵扬苦笑,点了杯黑咖啡,盯着玻璃窗外的阴云,仿佛能望回千里之外那个熟悉的影子。
他知道苏晨不会回。
她太骄傲,也太倔。
她不允许任何人救她,包括他。
京城某夜,总统级套房内,一场资本酒局正悄然酝酿。
苏晨应邀而来,出现在这个饭局的,是国内新兴能源巨头盛炬资本的创始人——盛舟年,年仅三十七岁,财富惊人,背景深不可测。
他第一次见苏晨时,便笑着说:原来传闻中的苏大小姐,真的这么冷。
冷,是因为看热闹的人太多。她端起酒杯,眉眼疏朗。
那要是我想靠近你呢
苏晨挑眉,似笑非笑:那你得问问你能不能把我身边的火都灭完。
盛舟年笑了,那笑容极有攻击性,却让在场的其他富家子弟都黯然失色。
很快,盛舟年开始频繁出现在苏晨身边。
带她出席公开酒会,商业论坛,甚至在集团大厦正门口,为她送了一整车进口蓝玫瑰,轰动整个媒体圈。
有人开始传——
苏晨要转向盛家了
苏家和盛家要联姻
赵扬彻底失势,退出游戏。
赵扬知道这些,是在一次项目审查会上,无意看到国内社交媒体动态时。
他盯着苏晨站在盛舟年身边的照片,心像被钝刀剖开。
那个笑容,他从来没见过。
他关了手机,坐在空落落的茶水间,久久沉默。
伦敦的风吹得很冷,他却忽然站起来,拨通了一个号码:给我订最近一班回国的航班。
而此时的苏晨,正站在苏家老宅,接受集团审计调查。
她被匿名举报——任职期间暗中收受海外佣金、动用公司资金投资私人项目。
她的办公室、电脑、银行账户被一一查验。
是三夫人搞的鬼。助理咬牙。
她背后不止她,还有盛舟年。苏晨闭眼,我以为我能掌控这个局,结果一步错了。
她第一次感到疲惫到极点,连站都站不稳。
要不要请律师起诉
起诉现在他们掌握了我所有资产变动记录,哪怕是合法的,媒体一写出来,我就会彻底失信于市场。
她冷笑一声:苏家玩的是血亲情仇,法律只是他们顺手的工具。
那天夜里,她独自回到老宅小楼,推门时,看到玄关灯亮着。
男人身影静静站在厅中央,眼神温和却坚定。
赵扬回来了。
你——
我不走了。他说。
苏晨心头猛地一震,却冷声道:现在你回来干什么看笑话吗
我想帮你。
我不需要。
可我需要你。赵扬走上前,声音低沉却无比笃定,我可以容忍你折磨我、冷落我,甚至利用我,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一个人被他们逼到墙角。
苏晨,你有我。
苏晨喉咙哽住,一瞬间所有坚硬的外壳都快碎了。
她想说滚,却说不出口。
想扑过去拥抱,却抬不起脚。
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真的没有欠她什么。
是她,一直在试图惩罚命运,却连带着惩罚了那个最不该被伤害的人。
她闭上眼:赵扬,你知不知道,你是我最想毁掉,又最舍不得的人。
赵扬伸手,轻轻抱住她。
雪还在下,整个世界像沉进水中。
8
赵扬回来的第三天,苏晨的办公室被封锁。
那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被驱逐。
集团董事会以调查期间暂停履职为由,将她临时剥权,代管权力交由代理CEO苏婧接管。
三夫人终于笑得光明正大,在公司高层群发了一封公开信,措辞优雅,实则处处踩人:晨儿年轻有为,只是经验尚浅,希望她能以学习之心,暂时休息,待风波平息,再与我一同共事。
苏晨没有回应。
她只默默站在那间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外,眼神清冷如刃,手里握着赵扬递来的保温杯,半滴未饮。
你不能就这样被他们踢出去。赵扬站在她身侧,声音压低,你是苏家最有权利的人。
现在还不是。
你怕什么
苏晨轻笑:怕不是输,是赢。赢了之后,我要面对的才更可怕。
她知道,权力是最容易撕裂亲情的利刃。
从她站在集团高层会议室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有朝一日,她若是强到让人恐惧,那些打着亲情旗号靠近她的人,第一个就会动刀。
赵扬沉默半晌,终于说道:我去见我母亲。
苏晨一怔,随即抬头看他:你确定
赵扬点头:她已经等这个机会太久。
京郊半山别墅,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驶入封闭庄园。
赵扬推门下车,母亲林蔓已在门口等他。
林蔓曾是苏家二夫人,也是唯一一个主动离婚的女人。
她出身政法世家,年轻时风华绝代,却在婚姻中沉寂十年,最终一纸离婚协议抽身而退,带着年幼的赵扬远走英国。
没人知道她离婚的真正原因,只知道她带走的不仅是赵扬,还有苏家少有的几份无形股权。
你回来了。林蔓看着儿子,语气平静,是她让你回来的
赵扬摇头:是我想回来。
林蔓叹息,转身进屋:你明知道苏晨是你的‘姐姐’,还执意要靠近她
赵扬走在她身后,嗓音压得很低:她从来不是我姐姐。她是父亲抛弃的女儿,是被苏家刻意隔离的存在。你以为我不懂这个家族玩得是什么吗
林蔓停住脚步,转身看着他:所以你现在回来,是要替她打这场仗
是。
用什么你一无所有。
赵扬从怀里掏出一个U盘,淡淡道:不是一无所有。
那是他在英国几年间秘密积累的数据资料——包括苏家分部在欧洲的税务漏洞、跨国贸易洗钱的灰色链条、以及三夫人与盛舟年之间不为人知的资金往来。
林蔓盯着U盘良久,缓缓道:你想让我帮你对赌
你不也一直等这一天吗赵扬平静地问,与其看苏家落在外姓人手里,不如回归我们母系。
林蔓沉默半晌,缓缓露出一丝笑意:行。赌一把。
三日后。
苏氏集团临时董事会召开,议题:彻查苏晨贪腐行为,审议开除其职务。
会议尚未开始,一封匿名举报材料被投送到在场所有股东手机中。
内容:盛炬资本实控人盛舟年,于四个月前通过三夫人引荐,与苏氏旗下贸易公司成立离岸合资公司,涉嫌非法转移资产,部分资金流向私人口袋。
附带证据链条、账户明细、以及一段隐藏摄像头录下的视频——
视频中,盛舟年与三夫人深夜密会,言语间多次提及拿下苏晨、洗盘干净、等董事长彻底不行了再转股权等内容。
会议现场一片哗然。
苏婧脸色瞬间惨白,苏晨则冷眼旁观,全无惧意。
三夫人却依旧强撑笑容:这是什么伪造资料这明显是有人陷害——
林蔓缓缓步入会议室,一身黑色风衣,气场逼人。
这个世界上,最不怕你们的人,就是我。
她将手中文件重重拍在桌上:盛炬资本已被我控股三成,若你们不想这家上市公司退市,就立即冻结苏婧的代理CEO权力。
苏氏内部部分中立董事立刻倒戈。
盛舟年甚至在同日被监管机构传唤接受调查,媒体风暴席卷整个商圈。
短短一天,苏氏大厦风云骤变。
苏晨被撤销停职处理,重新担任CEO,并获得临时全票委托权,在集团资产止损重整期间拥有一切裁决生杀权。
那天晚上,赵扬站在老宅天台,看着她在记者群中淡定回应一切。
他忽然有种错觉——这个女孩,从他认识起,就从没真正需要过任何人。
哪怕现在她身边有他,也不代表她就脆弱。
权力回归的第三天晚上,苏晨独自驾车去了一处墓园。
那是奶奶的墓地。
她蹲在墓前,用手指轻轻擦掉墓碑上的尘土,低声道:
奶奶,我回来了。
我没有输。
但我好像,也没有赢。
她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夜空,眼眶有些酸。
车灯亮起,一道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她没回头,却听见那人轻声道:为什么没告诉我你要来
这里是我和奶奶的地方。她声音很轻。
赵扬站在她身侧:你还是不肯接受我
苏晨沉默。
你以为我来,是为了这场权力游戏他声音渐冷,我不是来帮你复仇的,我是来陪你的。
但我不需要陪伴。苏晨忽然站起身,目光如刃,你知不知道,你的存在,才是我一切崩坏的源头
如果没有你,我就是苏家的继承人,我从小就不会被丢进农村,不会看尽人间冷暖,不会连一件生日礼物都拿不到!
她眼里泛起情绪的波纹,却死死压着不肯落泪。
赵扬怔住。
你很苦。他说,可我也从没快乐过。
他顿了顿:你说你是被苏家遗弃的,那我呢我是被买进这个家族的棋子。我的人生,是一场为了填补父亲虚妄野心的交易。
但哪怕这样,我也没后悔过喜欢你。
苏晨嘴唇抖了抖。
你不恨我吗
恨,但我更爱你。赵扬低头看她,目光深邃,你可以不原谅我,但我会永远站在你背后。
他缓缓伸手,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的一滴泪。
苏晨没有躲。
她终于明白,有些伤,是宿命造成的,但有些温柔,是命运唯一的补偿。
9
风雨交加的深夜。苏父突发脑溢血,昏迷不醒。
医生下了病危通知,时间像一根紧绷的琴弦,牵动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苏晨赶到医院时,病房外已经挤满了人——三夫人、苏婧、林蔓,还有苏氏家族各个旁支的长辈和股东代表。每一个人都穿着得体,神色沉肃,但眼神里分明写着某种贪婪与期待。
你终于来了。三夫人瞥了苏晨一眼,冷淡道,董事长已经签署了部分遗产转移文件,你最好……放聪明点。
苏晨不为所动。
父亲的身体还没凉透呢,就想分家产,三夫人,你不嫌太急了
话音落地,空气几乎凝固。
林蔓坐在角落,抬眼看向她,神色复杂: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赵扬在哪
苏晨转头四顾,却并未见到赵扬的身影。
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赵扬,从她进医院开始就不见了。
那晚,医院急诊室灯火通明,一道身影却悄无声息地从后门离开,驱车前往京郊法律事务中心。
他手中握着一封密封信件,是父亲留给他的唯一一封私人信。
——赵扬,你的出生,是我这一生最隐秘的错误。我不敢让任何人知道你是我表弟和林蔓婚后背着苏家留下的私生子。你父亲在你很小的时候就车祸去世了,我们一直以来欠你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但之前苏家,给不了你。
字迹潦草,情绪压抑。
赵扬盯着这封信看了整整五分钟,终是转身走进律师事务所。
次日清晨,苏家正式召开紧急家庭会议。
这其实不是什么家庭会议,而是一场明目张胆的权力划分——三夫人带来了一份遗嘱复印件,据称为苏父生病前已签署,由她作为遗嘱执行人提交。
遗嘱内容如下:
集团51%股份交由赵扬继承,剩余股份由其他子女平均分配;
老宅保留,由苏婧管理;
苏晨名下所有代持股份,视作暂时冻结,待婚姻稳定、无争议后再议是否恢复。
一石激起千层浪。
苏晨当场站起,冷笑:所以现在你们承认赵扬不是收养的,而是苏父的亲生儿子
苏婧却一改以往谨慎态度,拍桌而起:你别装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早就不清不白要不是赵扬是我们亲弟弟,我爸早就把你扫地出门!
啪——
苏晨一巴掌甩在桌上,整个人站得笔直:我告诉你们,别把自己那点龌龊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
我苏晨不是谁都能污蔑的。
赵扬也不是。
她一字一顿,像是在狠狠剖开什么。
然而这份坚定,还没持续半分钟,赵扬却推门而入,手中持着最新认证的法律文件。
我来澄清。
他说完,缓缓递上那份亲子鉴定报告,以及父亲的亲笔信影印件。
文件显示:赵扬为苏氏宗族直系后代,亲生父亲为苏文国,亲生母亲为林蔓。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苏婧的脸色瞬间如纸,三夫人更是坐立难安。
赵扬的声音冷冷响起: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来抢苏家的东西,可你们真觉得,我是贪图这个家族的财富吗
他环视众人,目光扫过苏晨。
我留下这份文件,不是为了争,而是为了止。
我将放弃苏家51%的继承权,所有股份转交至苏晨名下。但条件是,从今往后,你们谁也不许动她。
说罢,他将文件砸在会议桌上,转身离开。
那一刻,苏晨的心,狠狠一震。
她没想到赵扬会这么做。
更没想到,在她一次次冷落他、刺伤他、践踏他的心意之后,他仍愿意将自己唯一能握住的身份拱手让出,只为护她安稳。
苏父病危当夜,最终没有醒来。
葬礼低调举行。
媒体被挡在千米之外,只有亲属与极少数高层被允许出席。
那天,苏晨穿一身黑裙,站在父亲灵前,久久无言。
她心中并没有多少悲痛。
这个父亲从未真正给予她爱。甚至连一个女儿身份,都曾不屑承认。
可在赵扬将股份转让给她之后,在他对那份父亲的血缘放弃之后,她忽然意识到,有些仇,是无处下手的。
因为真正的敌人,其实早已不在人世。
晚上八点,赵扬出现在老宅花园。
他穿着一件黑色长风衣,站在月光下,仿佛整个人都沐在冷白中。
我听说你今天一个人处理了父亲所有的社交环节。
苏晨靠在花架边,抱着手臂,声音淡漠:你不是说不想再回苏家了
我来是想告诉你,我打算离开一段时间。
她眼睫轻颤。
去哪
法国。赵扬顿了顿,我母亲那边有些旧产业,她希望我能帮忙处理。
苏晨没有说话。
赵扬看着她: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可能吗
苏晨眼神闪了闪,忽然低笑出声:你疯了吧,我从来没想过和你在一起。
我对你,只是偶尔……情绪泄口。
她刻意加重语气,说得冷酷无情,仿佛怕赵扬看穿她心里还残存一点温度。
赵扬点点头,眼神平静地像水:好,我知道了。
他退后一步,轻声说:但我还是会等你。
哪怕是又一个十年。
他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
苏晨站在夜风里,紧紧咬住嘴唇,一滴泪滑过脸颊。
她忽然明白,她从小失去的,不是父亲的爱,不是家庭的庇护,而是一个可以不被怀疑地、去信任的人。
赵扬,或许是她这辈子,最接近安全感的存在。
但她不敢要。
她怕一旦拥有,就会失去。
她怕他成为第二个父亲。
所以,她只能让他走。
10
春寒料峭,巴黎的天气总是让人感到深深的寂寞,尤其是当你站在陌生的街头,面对的是一座从未属于你的城市。
自从赵扬离开苏家,转身前往法国深陷那场跨国丑闻,她的世界似乎变得更加复杂和迷茫。赵扬被卷入的这场丑闻,不仅关乎苏家背后的资本利益,更影响到了她的未来。
苏晨,你还好吗电话那头是林蔓的声音,温柔而低沉。
还好。苏晨回道,声音有些疲惫。
赵扬那边的事情,我已经帮你处理过了。他被暂时禁足,所有的资金链被冻结,我能做的只有这些。林蔓的语气里掩不住一丝担忧,你要小心,不要太过压抑自己。
苏晨抿了抿唇,沉默了片刻:我知道,我自己能应付。
她挂了电话,走向停在街边的黑色轿车,司机已经等候在车旁。
回苏家。她冷冷地说道,语气中没有一丝情感。
车窗外,夜晚慢慢沉淀下来,华灯初上,路上的人群渐渐散去。她低下头,思绪又回到了几天前,那个决定她未来的夜晚。
几天前,苏家老宅。
苏晨坐在那张曾经属于父亲的宽大办公桌后,面对的,是几位股东和外部资本方代表。她的心情复杂,但眼神却格外坚毅。
各位,我们苏家经历了许多风波,但今天,我坐在这里,是要告诉大家,苏家会变得更强大。她冷静开口,语气没有丝毫动摇,我已接管苏氏集团,未来的路,我会亲自走下去。
桌子对面,几个外部资本的代表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却又不好明说。苏晨从未接触过商业上的事务,这一切,对于她来说,像是一场艰难的斗争。
你,能撑得住吗其中一个股东开口,语气中满是不屑。
你们觉得我撑不住,又有谁能代替我苏晨冷冷一笑,赵扬,不是。
她的话音刚落,气氛变得更加凝重。赵扬,这个曾经引领苏家未来的继承人,如今因丑闻陷入了困境,几乎被所有人遗弃。那份赵扬亲手递交给她的股份转让文件,已经成为了她目前掌控苏家的最大资本。
苏晨,苏家虽然将股份转让给你,但若不能稳定住局面,恐怕不久后,外部资本就会对你发起攻击。一个股东忽然发话,你必须尽快做出决策。
苏晨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所有人的脸庞,目光沉稳:外部资本想吞掉苏家,除非他们先跨过我这道坎。
你,能当这个总裁吗股东再次挑衅。
她的眼中没有一丝畏惧,坚定地盯着那个股东,毫不退让:这家公司,不是为了给你们提供位置而存在,而是为了让我和我的家族走得更远。
外部资本的压力越来越大,股东们的言辞越来越尖锐,但苏晨并没有让步。她深知,作为一个女人,在这个男人主导的世界里,她需要用更加锋利的手段,去拼搏,去争取属于她的胜利。
好,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再多说。其中一位股东微微一笑,表情复杂,但请记住,任何时候,苏家永远没有真正属于女人的地位。
是吗那就让我证明给你看。苏晨没有再多言,冷冷起身,会议到此结束,明天继续。
她的脚步坚定而有力,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场。那一刻,她真正成为了苏家掌舵人,未来的命运将由她一人主宰。
然而,在巴黎,赵扬并没有那么容易就从这场丑闻中脱身。
他在法国被限制出境,调查组已经介入,证据链也在逐渐形成。即便是林蔓出面,使用了许多手段,也未能完全改变局面。
赵扬坐在自己的公寓内,望着窗外渐渐被黑夜吞噬的城市,心情低落。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封父亲的遗信,信上写着他无法改变的过去——他从未被认同的身份、那个他从未拥有过的苏家血脉。
该结束了。赵扬低声自语,闭上了眼睛。
那时,苏晨的脸庞再次浮现在他脑海中。她那种倔强而决绝的眼神,让他无法忘怀。
你为什么不能理解我赵扬轻声问自己。
回到苏家,苏晨深知,自己面临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外部资本已经在进行强力并购,而家族内的矛盾也在暗流涌动。苏婧的那些行为,林蔓的隐秘支援,三夫人的背后操作,都让她时刻保持警觉。
她必须尽快做出决策,稳住苏家的局势。否则,整个家族都将陷入危机。
董事长,外部资本的收购团队正在加大力度,我们该如何回应李总突然走进办公室,低声询问。
苏晨顿了顿,指尖轻敲桌面:收购他们想收购苏家,不如先考虑一下能否有足够的实力收购我的意志。
是,董事长。李总答应,立刻去处理。
苏晨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她已经做好了迎接更大挑战的准备。她深知,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关系到苏家未来的存亡,也关系到她自己的命运。
赵扬的丑闻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严峻。林蔓发来消息:我已经帮你处理了,你放心,调查组不会再进一步。
但即使如此,赵扬依旧无法摆脱心中的纠结。她知道自己心底有一份无法抹去的情感,尽管苏晨从未给予他真正的温暖,尽管他们之间充满了许多无法逾越的障碍,但他依然在等待。
等待那个迟迟未曾到来的答案。
那一天,赵扬站在巴黎的街头,望着昏黄的街灯,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他从未被抛弃,苏晨的心里,始终藏着他的一席之地。
不过,这一切,或许只有等到她真正认清自己的时候,才能真正成就。
11
苏晨坐在宽大的会议桌前,面对的是一群西装革履、神色严峻的资本方代表。她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目光冷静而决绝。此刻,她已经完全掌控了苏家,并且面对着从未有过的压力——外部资本的收购威胁越来越大,而家族内的隐秘斗争也愈加复杂。
苏小姐,我们已经对贵公司的财务状况做了详细审查。我们相信,苏家未来的增长潜力非常巨大,但我们仍然希望能在股东会议中提出我们收购苏家50%的股份的提案。一位资本方代表开口,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强硬。
苏晨淡淡地看着他,沉默片刻后,嘴角微微上扬:你们的提案,显然是低估了苏家的价值。50%的股份,不足以换取苏家未来的真正潜力。她的语气清冷,仿佛在与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交谈。
另一位资本代表看了看手中的文件,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满,我们可以接受更高的股份比例,但这需要你在我们收购的条件下做出妥协,苏小姐。
我没有妥协的余地。苏晨的声音忽然变得更加锋利,如果你们非得这么做,那么我只能向你们宣告,苏家将与外部资本断绝所有合作。
会议室内一片寂静,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资本方代表们面面相觑,最终沉默了。苏晨的冷静与果断,让他们一时无法找到反击的点。
我们会考虑贵方的提案。苏晨起身,最后冷冷丢下一句,但我的决定,永远不会是妥协。
她转身走出会议室,内心却并不如表面般冷静。她深知,自己面对的挑战不仅仅是外部资本,还有来自家族内部的压力,尤其是苏婧和她母亲那边的势力。
外部资本的收购计划并非短期内就能实现,但他们的步伐已经逐渐接近,而苏晨必须在这个过程中,稳住自己的位置,不仅要应对外部压力,还要确保家族内部的稳定。尤其是苏婧,那个善于操作权力的女人,已经在暗中准备发力,伺机而动。
与此同时,在巴黎的某个豪华公寓中,赵扬正低头看着手机上的一条消息,眉头紧皱。这是林蔓发来的最新通知——关于苏晨的最新决策,以及资本方接近苏家的消息。
外部资本已经开始加大收购力度,苏晨的立场依旧坚决,她不打算妥协。林蔓在短信中说道,她不仅稳住了苏家的局面,还将收购的压力完全转移到我们身上。
赵扬的手指紧紧捏住手机,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即便他已经离开了苏家,离开了那个曾经属于他的位置,但他对苏晨的感情依旧深藏心底。她的冷酷与决断,像是利刃,既能划破一切,也能深深刺痛他。
她真的能做到吗赵扬低声问自己,随即起身走向窗前,望着窗外沉寂的夜色。巴黎的街道上,车水马龙,然而他却感到无比孤独。
赵扬,回国吧。林蔓的声音再次传来,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焦虑,你回国的话,可以帮助苏晨度过这次危机。资本方的收购案,如果拖得太久,后果将不堪设想。
赵扬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我能做的,已经做了。现在是苏晨自己的选择。她不再是那个我可以轻易掌控的女孩了。
你不再是她的‘赵扬’。林蔓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苦涩,你还爱她吗
赵扬顿了顿,眼中掠过一丝痛楚。爱他自己也不清楚。或许,从他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经深陷其中。只是,这段感情注定无法轻松收场。
我爱她。赵扬轻声道。
在苏家的办公室里,苏晨俯身查看着一份份文件,脑海中却回响着刚才那场资本方代表会议的画面。她冷静,果敢,不容许任何人轻易夺走她的家族。
董事长,您的计划需要迅速落实。外部资本方的压力越来越大李总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晨抬起头,目光锐利,我知道,你去联系所有重要的股东,给他们传达我的立场。苏家,不能交给任何人。
李总点头,明白,董事长。
然而,苏晨心底的忧虑依然挥之不去。她知道,自己站在权力的巅峰,却也深知,这座王座随时可能坍塌。
某日傍晚,苏晨正在家里整理文件,忽然电话铃声响起。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是赵扬。
她的心微微一震,但很快恢复平静,按下了接听键。
苏晨,听说你现在已经完全掌控了苏家。赵扬的声音有些低沉。
是的。苏晨淡淡回答,你有什么事吗
赵扬沉默了片刻,声音变得低沉,我回来,已经不是那个曾经的赵扬。我知道,你不再需要我。可是,我还是想说,我从未放弃过你。
苏晨的心跳忽然加速,情感的波动让她瞬间有些迷茫。她知道,这段话或许已经表露了赵扬心中所有的情感。然而,她能否回应,又如何回应呢
你已经不再是苏家的一部分。她的声音有些冷,却也带着无法掩饰的痛楚,你走得太远,我们,永远无法回到过去。
赵扬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了很久,最后轻声道:我明白了,苏晨。你走你的路,我也会走我的。
电话挂断了,苏晨的心中却有着一股莫名的空虚。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已不再是那个从小被父亲遗弃、无所依靠的女孩,而是一个真正掌握命运的女人。可是,命运的掌控,真的能给她带来她渴望的幸福吗
赵扬站在巴黎的阳台上,望着逐渐沉寂的夜色,他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或许,爱情与事业,终究无法兼得。
而苏晨,始终是那个他无法触及的人。
他已经不再是她的赵扬,但他的心,依旧在她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