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7
他淡淡看向我,「有事」
我哒哒走近他,「你怎么穿着这个衣服你去,送外卖了」
陈屿川嗤笑一声,「我总得工作糊口吧姜小姐,难不成真要一辈子靠你养」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怎么觉得我的工作不体面可惜啊,我这个大学没毕业的劳改犯只能做这些工作,跟姜小姐你是云泥之别,不想被别人指指点点的话,就离我远一点。」
「陈屿川！」刚刚只是震惊,现在我是真的生气了,「你为什么总是要曲解我的意思！」
「用这种尖酸阴阳的话来刺痛我你会很高兴吗你明知道我不是这样想的,我只是关心你而已！」
我的情绪从小到大都很稳定,长在温室里,无忧无虑的,没有不稳定的理由。
但只有陈屿川,总能三言两语轻易牵扯我的情绪,让我冷静不能。
可我明明只是担心他而已,他为什么总要对我竖起尖刺
我知道自己亏欠他,可分明那件事也不是我的本意啊。
我越想越委屈,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我理解你的,我也可以承受你的恶意宣泄,但是我对你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我只是希望你好。」
「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嫌弃,也不会觉得你跟我有云泥之别,你比我伟大多了,我才没有那个勇气不顾自己安慰去救一个不相熟的人。」
「我更不怕别人对我指指点点,要是怕的话,我也不会安排你跟我住这么近。」
「我只是关心你去做什么了,你如果需要工作的话我也可以帮你,送外卖也没什么丢人的,我就是怕你累,怕你不喜欢,你以前明明......」
我想说他以前是计算机系的天才,分明可以在这个领域发光发热,哪怕错过四年,现在再重新开始也不晚。
陈屿川蓦地打断我,「够了。」
对上我泪意朦胧的眼睛,他轻叹一声,「别提从前了,我也不需要你给我找工作,我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定位,目前的工作我很满意。」
「刚刚对你说那些话,如果让你不快的话,抱歉,是我小人之心了。」
8、
比起他的阴阳怪气,我更怕他这副把自己放低跟我道歉的样子。
我连忙擦干眼泪,扯出一个笑容,「我也不是怪你的意思,就是想把误会解释清楚。」
「你累吗吃饭了吗」
我看着他明显又瘦了一圈的脸,忍不住蹙眉,「你肯定没好好吃饭,我听说送外卖可辛苦了,经常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你肯定也是。」
「家里还有什么吃的吗我给你做一点儿吧。」
不等他回应,我厚着脸皮挤进屋子,来到厨房。
冰箱里空空荡荡,除了啤酒和几块面包就没别的了。
再出来一看,餐桌旁的垃圾桶里还有我早上给他挂门口的早餐。
原来,他虽然把东西拿走了,但从未吃过。
他是真的很讨厌很嫌弃我。
我有一瞬间失神。
「姜时笙,如果你让我住在这里只是为了方便监视我的话,那我可以马上搬走。」
陈屿川冷声道。
「不,我不是。」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抱歉,是我唐突了,我只是想看你生活得好不好,放心,以后不会了,我不会再贸然打扰你了。」
我好像确实是有些越界了,只想着对他好,却一直到此刻才真的直面了他的厌恶。
失魂落魄地离开,忽而被陈屿川叫住。
我茫然回头,他唇瓣微动,似是隐忍道：「下次出门记得穿鞋。」
我垂头看了一眼,哦,刚刚跑出来得太急,鞋都忘穿了。
真丢人。
这样不知礼数这样莽撞,难怪陈屿川会觉得厌烦。
以后,一定不能再给他造成困扰了。
这次之后,我没再试图去了解陈屿川的近况。
只是每天习惯在监控前等一会儿,看到他出门或是回家,就会安心一些。
这天带了一个学生回来给他补课。
马上高考了,这学生想考名列前茅的美术学院,他算是我很满意的一个孩子,而且,我从他身上能看到几分少年陈屿川的影子。
一样的温煦知礼,有着自信从容的少年意气。
这学生也很尊敬我,提出想看看我的作品找些灵感,我便答应了,算是给他的高考助力一下。
平日我一个人晚上吃得随意,今天家里多了一个学生,我便点了外卖。
外卖到的时候,我在书房取一副收藏的大师画作想给学生观摩。
许久没听到关门声,我听到学生疑惑地问：「你还有事吗」
9.
我心头一跳,连忙走出来。
果然和我猜的一样,送餐来的是陈屿川。
我下意识大步走过去想解释点什么,他却忽然微笑开口：「没事,用餐愉快。」
随后门被带上。
我顿住脚步,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老师,你一个人在家要小心一点呀,收外卖快递什么的都要小心点儿。」
「像刚刚那人气质就有点吓人,不过他长得还蛮帅的,应该没什么坏心思。」
吓人吗
曾几何时,那么一个温柔的男生都会被人贴上吓人的标签了......
思及此,我又有些难过。
周末两天,我都没出门,偶尔看书画画,却一直下意识关注门外的动静。
这些日子我也大概摸清了陈屿川出行的规律,但是这两天他好像都没出过门
是休息吗
有好好吃饭吗我还记得上次过去他冰箱那空空荡荡的样子。
前些天晚上好像也没注意到他有买什么吃的回去。
我其实也意识到自己对陈屿川有些过分关注了,我将这归咎为对他的愧疚和担心。
当下我的眼皮直跳,总有股不好的预感。
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去按响了陈屿川的门铃。
但无人回应。
该不会出事了吧
咬咬牙,我还是冒着会惹他生气的风险去拿了备用钥匙。
屋子里静悄悄的,但灯是亮着的。
我在沙发前找到脸色苍白不省人事的陈屿川,吓得我浑身颤抖。
叫了他几声都没有回应,我迅速打了120。
搂着他环视周围,虽说他已经在这里住了一段日子,可这房子还是冰冰冷冷没有人气的感觉。
桌子上和地上放着几个空酒瓶,还有一些书和一个电脑,竟都是与他从前专业相关的书。
原来,他也没有放弃,他也不甘放弃的......
望着陈屿川愈发瘦削的脸颊,我心疼极了。
是我大意了,怎么能真的不去管他呢
陈屿川是胃出血,饮酒过量加上饮食不规律造成的。
除此之外,他的身体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毛病,而他这个年纪,本该是拥有一副健康的体魄。
我不敢去想他在狱中过得是怎样的日子,可我不能原谅自己的是在他出狱后依旧没能好好照顾他。
我下定决心,不管陈屿川说再多狠话有再多烦我,我都得好好守住他。
这样想着,握着他的手不自觉用力,陈屿川醒了。
他目光落在我脸上,有些许茫然,哑声开口：「你怎么在这里」
听见他的声音我就绷不住了,嘴一瘪就哽咽出声,「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陈屿川,你不想再跟我有牵扯的话,你倒是好好照顾自己别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啊！」
「你既然知道我对你有愧,你这样让我怎么能放心怎么能不管你」
10、
陈屿川抽出手淡漠地别开眼,「生病而已,别大惊小怪。」
「你知道你的身体现在有多糟糕吗！你应该要好好调理！」
「嗯,知道了,谢谢你送我来医院,不过擅自闯进我房间这种事,我希望不要有下次,不然我不介意提前搬走。」
他的言语间尽是疏离不耐,我压下心口酸涩,硬气道：「陈屿川,我答应你妈妈要照顾好你的,你别想推开我。」
他转过脸来,眉心拢起,「你——」
我先一步站起身呼叫护士来换药,「你好好休息,我明天给你带些生活用品来。」
说完,不顾他脸上的抗拒,帮他掖好被子才走。
次日,我给陈屿川炖了清淡滋补的汤,买了些水果。来到医院,却见他病房里站着一个陌生的漂亮女人。
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只看到两人相谈甚欢。
我驻足看了片刻,摸摸保温桶,感觉有些凉了。
这个保温桶是学校发的教师节礼物,质量不太好,路上又遇到堵车,在空调车厢吹得太久。
我想找个地方加热一下,刚走出几步,被人一把拽住。
陈屿川穿着病号服跑出来,紧紧攥着我的手,神情似有些慌张。
「你去哪儿」他问。
「给你做的汤有些凉了,我想去加热一下。」
他眼神闪了闪,缓缓松开手,「不用这么麻烦,给我吧。」
他拿过我手里的东西,转身往病房走,先前跟他说话的那个女人已经不在了,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一时没动。
出神间,被匆忙跑过的路人撞了一下,差点没站稳,陈屿川回头看我,不悦道：「愣着干什么不过来」
我笑了,小跑跟上他,「我还以为你又要赶我走呢。」
陈屿川抿着唇角不吭声,拿着洗漱用品先去了卫生间。
我看到床头放着一叠文件,封面写着合同字样。
虽然好奇,但不敢触碰他的隐私。
陈屿川出来后十分自然地喝我带的汤,又恢复了淡然的样子。
所以,他刚才追出来的着急模样是为了什么
「陈屿川,」我试探地开口,「刚刚那个女生——」
勺子「叮」地落下,陈屿川迅速道：「给我送合同的。」
但我并不是质疑那人的身份,我只是想问：「你刚刚那么着急追出来,是怕我误会吗」
陈屿川几不可察地僵了下,抬眼看我,哂笑：「怕你误会怕你误会什么」
我也笑,带着几分雀跃：「陈屿川,你还喜欢我对不对」
陈屿川沉了脸不吭声,那表情分明在说我想多了。
我不以为意,自顾自地坐下给他削水果,「你上次说我曾义正言辞地拒绝过你,你说的不对。」
「在遇到你之前,我没喜欢过什么人,所以我当时说的那些话都是实话,对每个人都那样讲的。唯一不同的是,你说若是日后你能拉近跟我的差距,让我给你一个机会,我是答应的。」
我不看陈屿川的脸色,红着耳根继续说：「我心里有想过,你是个很优秀的人,以后一定会更优秀,届时我的父母也许也会喜欢你的。」
「我那个时候还是不知道什么是喜欢,直到你出事到出狱,我都一直认为自己对你是愧疚。」
我深吸一口气,抬眼认真直视他的眼睛,「但现在我意识到了,陈屿川,我喜欢你。」
我的心脏狂跳,却迟迟没有等到陈屿川的反应。
他沉默得越久,我越是焦灼,手不自觉一抖,刀刃划伤了指腹。
我还未反应过来,他迅速抽走我手中的东西给我处理伤口。
「陈屿川,你——」
他呼叫护士要来创口贴,给我包好后才淡淡道：「可惜我没能按照你预想的那样越来越优秀,我现在就是一个垃圾,你父母不会喜欢我,所以,别再说无用的话做无用的事。」
11、
「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我父母的喜欢也不会凌驾于我之上。以前是我不懂,他们怕我受欺负所以想事事为我考虑周全,可现在我既然懂了,那我当然能做自己的主。」
「还有,你才不是垃圾！」我十分不喜他这样说自己,「你很好很优秀,我看到了,你没有完全放弃自己的理想,你还在学习不是吗」
「而且,这个合同也是你在变好的证据不是吗」
关于合同我是猜的,我只看到上面科技公司的抬头,联想陈屿川许是和这公司达成了合作。
至少,他并不是甘心一直送外卖。
他蹙了下眉,没吭声,我继续说：「你不要妄自菲薄,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是英雄！」
「至少,是我的英雄。」
我有些难过,「陈屿川,你分明是做了一件好事才害了自己,你现在这样难道是觉得救了我很后悔很不值得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愿意把自己这条命赔给你的。」
「我没有。」他眼眸微动,松了口。
至少是有了松动,我不想把他逼得太紧,软声道：「你可以不接受我的喜欢,但是我的愧疚和弥补,你不要再拒绝好不好你让我履行对阿姨的承诺照顾你好不好」
「我保证,等你真的好起来步上正轨,我就不打扰你了。」
陈屿川没有正面回应我,我当他默认。
我请了假来医院照顾他,陈屿川偶尔会冷言冷语几句,但没有刚出狱时那样抗拒我了。
我很开心,这样开心的情绪是这四年来都没有的。
他出院以后我也不能松懈,陈屿川的身体很糟糕,需要花时间好好调理,正好我快放暑假,有大把的时间为他花心思。
不再像之前那样偷偷摸摸小心翼翼,我强势干预他的一日三餐作息冷暖,每每他想拒绝,我就软硬皆施,主打一个厚脸皮。
这天,我在厨房研究新的养胃菜品,一转身,却见陈屿川站在我身后不远处,不知看了我多久。
「姜时笙,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这个累赘上。」
他难得主动且温和地跟我说话,却又是想劝退我。
我愣了一下,垂下头不想理他。
他叹息一声,从最初的箭弩拔张到现在的无奈,「你是温室长大的千金,不该天天对我鞍前马后,做菜煲汤。你的手该去弹琴画画,你该出入属于你的声色场所。」
「我其实也不曾怪过你,就算那人不是你,我也会救的。我唯一该怪的是我自己不够有分寸,出手莽撞害了自己,也害我母亲担忧加重病情,为此,我这几年一直在忏悔。所以你不必再觉得亏欠愧疚,你已经补偿得够多了,再多下去,就是我欠你了。」
我抠着手指头摇头,「骗人,你不怪我的话,为什么不让我去探视你为什么出狱之后对我那样的态度」
「我不怪你,但我确实不想跟你再有牵扯,你也不该跟一个劳改犯有牵扯。我不想挟恩图报,也害怕你这样,我已经重新往前走了,你也该往前走。」
陈屿川话虽说得冠冕堂皇,我却深知如若当初不是我,他不一定会失手没了分寸。彼时他对那人是打红了眼,嘴里一直说着：你怎么敢碰她......
末了抱着我一直轻唤我的名字安抚着我,浑不在意自己的伤势和即将面对的灾难,满眼只有我,满眼都是心疼和情意。
是因为受伤害的人是我,因为喜欢我,他才会失控。
我沉默片刻,上前靠近他,「可是怎么办我心里的愧疚始终难消,不如,你要了我吧。」
「你说什么」
12、
「我想弥补你,做这些你不稀罕,那就换点儿别的。」
「这对我来说是很珍贵的东西,给了你,也许我就不会再觉得亏欠了。」
陈屿川瞳孔骤缩,「姜时笙,你疯了。」
我垫脚吻上他的唇,很紧张很青涩,但也义无反顾。
他想推开我,我却顺势抱紧他的腰,在他唇边喃喃：「今天过后,你就能摆脱我。」
陈屿川呼吸陡然加重,掐着我的脖颈将我抵在墙上,「姜时笙,你自找的。」
这晚,陈屿川从最初的抗拒到答应,再到不可自控。
我虽累得不行,但天刚泛亮我便睁了眼,陈屿川的胳膊还环着我,睡得很沉。
该是一副美好的景象,可惜,只是昙花一现罢了。
我默叹一声,扶着酸软的腰悄声下床。
我说到做到,此后再也不打扰陈屿川,即便是愧疚,就如他所说,也该是还清了。
我回去看了父母,试图走上陈屿川口中该属于我的正规。
我的人生确实是在遇到他之后开始偏离,一向乖巧听话的我,为了他和父母争执过无数次。
从前答应他们婚姻事业都由他们做主,如今都食了言。
好在他们也感念陈屿川救了我,对于我要帮助他报答他的心思没有多加阻拦。
「妈妈,你上次说给我介绍的那个人,安排见见吧。」
我开始尝试和别的男人接触,约会。
就如妈妈所说,那人是人品家世都顶好的人,除了没有心动以外,相处起来还算舒服。
这天看完电影,那人送我回家,提出想上去喝杯水。
我看了一眼陈屿川窗内亮起的灯光,到嘴边的拒绝一转,「好啊。」
招呼人在客厅坐下,我借口要出去买点东西,然后来到隔壁,按响陈屿川的门铃。
见到人后,我率先笑着开口：「我想问你借下上次用剩的避孕套。」
陈屿川：「......」
13、
我有些脸红,绞着手指道,「我妈介绍的对象这会儿在我家,我怕待会儿会用到。」
陈屿川眼神陡然凌厉,而后黑了脸,哂笑：「这种东西他不会去买」
「不是,我想着你这里有,就方便......」
说话间,我家的门打开了,那人温声道：「我听见你的声音,就出来看看,发生什么事了吗」
也不知道我的话有没有被听见,顿觉羞耻,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就跟邻居说点儿事,你进去吧。」
「好。」
这样一来,我也不敢再口嗨,免得真被人误会了去。
陈屿川说这话想来也是没有被我激到,是我幼稚了。
「那,不打扰你了,我自己去买。」我对陈屿川说。
心里想着出去溜达一下,也不想真的和那相亲对象共处一室,一会儿找个借口让他自己离开。
将将走到电梯门口,被陈屿川一把拽住,他一言不发地将我拉进房间。
在我不明所以的眼神中气红了眼,「姜时笙,你这张嘴还能有几句真话」
「当初跟我说你家就我一个男人去过,转头就让我看见别的男人在你家替你开门。」
「跟我说什么喜欢我,只想给我,这才几天又和别的男人搞上了！」
我有些莫名,下意识反驳,「那次是我的学生,在这之前确实是没有的。至于这回,我也是听你的话,才......再说,你不是巴不得我离你远点吗我现在愿意和别人尝试,也许不久会结婚生子,就真的不会再打扰你了,你不该开心吗」
「姜时笙！」
他吼得很大声,明明是很生气的样子,我却一点儿不害怕,甚至有点小雀跃。
压住上翘的嘴角,我故意道：「那你到底给不给我借套啊,人家还在等着呢。」
陈屿川不可思议地瞪大眼,咬牙切齿道：「你就这么饥渴」
这话倒还是让我有点羞耻,我还未想到怎么回,他冷笑一声：「行,你不是想用吗可以给你,但只能在我这儿用。」
然后,我就被跌跌撞撞拉进了卧室。
事情的发展倒是我没想到的,后来相亲对象给我打电话关切询问,我被撞得支离破碎,只能强撑着语气正常回：「我临时有点事儿,你先回去吧。」
身后那人明显更加带着怒意宣泄,我匆忙挂断电话,仰头求饶。
14、
这次折腾,我没能抵抗住疲惫,睡得很沉。
醒来后,又想悄悄离开,却被陈屿川紧紧锢住,「去哪儿」
「我,我该回去了......」
「怎么,今天还想叫那个人来做昨天没完成的事吗」
陈屿川格外阴阳怪气,空气都是酸味。
我不禁恼怒瞪他一眼,「我现在连动一下都吃力！」
陈屿川默了默,温热的手掌抚上我的小腹,语气柔和下来,「很疼」
我有些不习惯他陡然的温柔,扭捏道：「你不是要跟我划清界限吗」
陈屿川叹息一声,「事到如今,不负责任也不是我的作风。」
「只是为了负责」我心凉了一下,低低道,「那倒是不用的,我不是说过吗,你把这当成我对你的弥补就行。」
陈屿川掐了一下我的腰,「我想过了,弥补我不接受,喜欢的话,我可以接受。」
我意外他的转变,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就因为我要跟别的人在一起了吗」
「是一方面。」陈屿川叹息一声,「我也才知道我并没有自以为的那样洒脱,昨晚我是真的要气疯了。那天本来是有话想跟你说的,没想到你会悄悄走掉,我不确定你还想不想见我。」
「这些日子我也一直在深思熟虑,我怕自己耽误你,也怕,你真的不再管我。」
「所以,你喜欢我对不对」我揪住他的胳膊问。
陈屿川注视着我的眼睛,这是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看到他眸中的情感外泄。
似妥协一般,他说：「姜时笙,我从未停止过爱你。」
15、
这天过后,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监督陈屿川的饮食起居。
本想照顾他,却变成了他照顾我。
而他却说：「出于愧疚,我可以接受你为我做这些事,但若是出于喜欢,我希望你能接受我对你好。」
「姜时笙,所以你现在对我是愧疚,还是喜欢」
我想我还是太单纯,总是轻而易举被他弄得失语。
这人无情起来怪无情,可温柔起来,却又让人招架不住。
我陷入这难得的温情中无法自拔,也和家人坦白了,只等时机成熟就跟所有人宣布我和陈屿川的关系。
可谁知突然有一天,陈屿川就那样消失了。
无声无息,房子里属于他的一切东西都没有了,只在玄关留下一把冰冷的钥匙。
我如坠冰窖,给陈屿川打电话发信息他都没有回应。
茫然之际,我妈来了。
我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拉着妈妈哭道：「妈妈,陈屿川不见了,我找不到她！」
妈妈眼神闪了闪,心疼又生气,「我跟他见了一面......时笙,我和你爸爸能接受你弥补他关照他,甚至我们也可以给他钱给他物质补偿,可你不能赔上自己的一辈子,他跟你不合适！你太过单纯,以为人家是喜欢你,可他却是很有可能挟恩图报！」
我脑袋懵了一下,难怪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陈屿川突然会离开,他自尊心这样强,肯定是被我父母伤到了。
「可我喜欢他！」我哭着大喊,「我对他不仅仅是愧疚,我喜欢他！妈妈,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有什么不对吗他是那么好那么好的人,如果不是因为我,他本可以前途似锦！他性情坚韧,不需要我们的任何帮助也能自己努力变好,这些我都看在眼里的！」
「他也从来没有挟恩图报,是我非要报答他,是我非要缠着他！」
我从小听话温顺,很少在父母面前有这样失控过,唯一的几次,都是因为陈屿川。
当年我也是这样哭着求他们帮帮陈屿川,争取一切给他减刑的机会。
父母对我虽然家教严格,却一直也是宠爱的,当下看我哭得这样伤心,妈妈果然也慌了。
她给我擦着眼泪放缓了语气轻哄,「妈妈不是非要拆散你们,这孩子拒绝我们的物质补偿,又这样决然离开,我也是没想到的。我只是把你们在一起的利害关系和他剖析了一番,决定是他自己下的,我知道你喜欢他,可是闺女,是他放弃了你。」
是他放弃了我......
是啊,他从一开始跟我在一起就不是那么坚定的,是我厚脸皮......
「妈妈,你回去吧,我想自己静一静。」
「这件事,妈妈答应你,只要他真的足够爱你,我和你爸爸不会干涉。」
若是之前我肯定欣然应下,可现在,我只觉得难受。
就连我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他是足够爱我。
我们之间隔着太多了,我以为他能释然,或许只是我以为罢了。
难受到极致时,我去隔壁把陈屿川冰箱剩下的酒全拿过来了。
这是我第一次喝酒,难怪陈屿川那么喜欢,几杯下肚晕晕乎乎之际,会麻痹很多情绪。
手机在一旁亮了许久我没察觉,仓促的门铃声唤回我一点神智。
16、
以为是妈妈去而复返,打开门却看见陈屿川焦急严肃的脸。
「抱歉,先前一直在忙没顾着看手机,但是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你,哭了脸怎么这么红,姜时笙,你喝酒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积压的情绪喷涌而出,哇地一声哭出来死死抱住他：「你去哪儿了你怎么悄悄搬走都不跟我说我家人找了你为什么也不跟我说不是说好在一起了,不是说好彼此喜欢的吗」
陈屿川搂着我进屋,温柔轻抚我的头发,低低道歉：「对不起。」
「这件事是我思虑不周,我承认有被你母亲的话影响,怀疑过我们的关系要不要继续下去。」
我下意识揪紧了他的衣袖,又缓缓松开,后退了些和他拉开距离。
「没关系,我能理解你的不坚定,感情这种事强求不得,我只是有些担心你,就算要走,你也该和我知会一声。」
「做不了恋人,我好歹还答应过你妈妈要照顾你,朋友也好恩人也好,总不能断了的。」
我竭力让自己表现得洒脱一点懂事一点。
先前我会缠着他,是以为他喜欢我,以为我们心意相通。
但若是他这样为难这样摇摆,我也不愿再勉强,不愿给他徒增心理负担。
陈屿川却又一把强势地将我拉回他怀中,拧着眉加重了语气：「我话还没说完,搬出去这事儿我是决定得匆忙,但我没想离开你。」
「那房子我知道是你的,你父母担心我挟恩图报目的不纯我也能理解,是我做得不够好,我该让你的父母放心才是。」
我又有点懵,不明白他态度的转变。
陈屿川轻点了一下我的鼻尖,无奈道：「我要是真想离开你,这会儿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姜时笙,我这辈子都绕不开你的。」
我一激动,眼泪又扑簌扑簌掉下来,这回是欣喜的。
我抓住他的手坚定道：「只要你不想放弃,所有困难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的,我家人那里我也会去解决的。」
陈屿川却摇摇头,「虽然我人微言轻,但姜时笙,我希望我能堂堂正正护着你。过几天,带我一起去见见你爸妈吧。」
我没想到陈屿川会主动提出见我父母,为此我忐忑极了,事先跟父母说了好多好话,希望他们不要再为难陈屿川。
见面这天,我紧张得坐立难安,陈屿川却是不卑不亢十分镇定。
这些日子以来,他渐渐又有了几分从前自信从容的模样。
他真的有在慢慢变好。
气氛焦灼之下,陈屿川拿出一张银行卡。
我心头一个咯噔,以为他又是要跟我划清界限。
陈屿川却说：「叔叔阿姨,这些是我这段时间以来的收入,一共五十万左右,年底还会有一笔奖金,我知道对你们来说不多,但我会继续努力。」
「我只是想说,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对我喜欢的人,我的妻子,我都会承担起照顾她的责任。」
「我现在的起点是低了些,但我不是个蠢的。」
「我可以签下协议,对姜时笙的一切我绝不觊觎一分,而我的一切,都会归姜时笙所有。」
「我搬出那间房子不是为了离开她,给我一些时间,我会让她拥有属于我们的家。」
他的一腔话诚恳又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桌下的手始终紧紧扣着我,莫名给我一种好似不管如何,他都不会放开。
莫说我心潮翻涌,我的父母也松动了神色。
我父亲给他舔了茶,温声道：「从前我就了解过,你这个孩子品性不错,很难得,经过这一遭你依旧没变。」
「既如此,等你兑现承诺那天,我也放心把女儿交给你。」
事情顺利得出乎我的意料,从家里离开我都一直恍恍惚惚的。
路灯下,我盯着陈屿川的侧脸出神。
他偏头看我,温柔弯唇：「怎么了」
「陈屿川,我好爱好爱你。」
我的心脏从未为一个人跳动得这样猛烈,我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诉说我好爱他。
「嗯,我也好爱好爱好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