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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6.
来人面容冷峻,换一身遒劲的黑衣,一点都看不出之前温文尔雅的书生气。
死去一月有余的男人重新出现在我面前,还带着大把人手围了我的院子,一副兴师问罪的做派。
李大力趁机挣脱我的钳制,连滚带爬冲到章华身后,惊恐指证:
「大人救命啊,这女的要杀我,她还说已经杀了我那两个兄弟,就埋在这花园子里!」
我要是还看不出来这是个陷阱,我就真的蠢得没边了。
原来章华不叫章华,叫沈章华,也不是什么科考落榜的文弱书生,而是当今大理寺的少卿。
去年年底,丞相爷的独生子文丛外出游历,回京路途经过清泉镇,停留半月,那之后就失去踪迹。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文丞相很愤怒。
勒令大理寺三个月之内要将人找出来。
沈章华沿着文丛回京路途排查,最后将目光放到清泉镇。
他一路暗访,没找到和文丛有关的证据,却偶然听到贾员外家的小厮说文丛失踪那段时间,和镇上的卖花女眉来眼去。
于是,沈章华顺藤摸瓜查到我身上。
虽然查到最后线索断了,但我被沈章华列为重点怀疑对象。
可是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卖花女,哪里认识那种金尊玉贵的人物呢
沈章华暗中查了我好久,眼见丞相给出的最后期限就要到了,无奈之下,他花钱买通了李大力那三个地痞流氓,陪他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想要引诱我自己露出马脚。
不得不说,沈章华成功了。
有救命之恩在前,再加上后面有意无意的接近和相处,我竟然真的对他产生情谊。
听到他的死讯之后,都不曾细想这中间的诸多漏洞,满心满眼都想着要为他报仇。
我被两个官兵制服,被压住跪在地上,剩下的人打着火把,开始在我的花圃里翻找。
沈章华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月光沉沉,他的眉头皱得很深。
看得真让人心疼。
7.
整个花圃和院子,几乎被这群人掘地三尺。
只挖出两具腐烂的看不清脸的男尸,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人。
沈章华听到下手来报,阴沉着脸站起身,走到我跟前,毫不犹豫抬脚就要踹。
却又在距离我身体不足一寸的距离生生停住,像是不忍心。
他改为墩身,拇指和食指捏住我下巴,问我:「曼娘,乖乖说出丞相之子的下落,我还能在丞相面前替你求情。」
「如若不然,进了大理寺的水狱,里面的手段和苦楚我怕你受不住。」
我扬起一张朦胧的泪眼:「华郎,我根本就没见过你说的那个人,哪里知道他的下落。」
不管他怎么威逼或是利诱,我一口咬定没见过丞相独子,花圃里埋的人不过是前两天为了给章华报仇杀掉的刘全和吴虎。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沈章华吩咐人把我暂时关押进官府大牢。
我在这里确实受了点苦楚。
衙役对我用了刑,沈章华进来的时候,我背上被鞭子抽得已经没有一块好皮肉,被随意丢在牢房茅草上,连喘气都带着血气。
他温柔替我挽起发丝,长叹一口气。
「曼娘,你又是何必呢」
他身体凑我很近,我从空气中闻到淡淡酒气,努力抬头,就看到眼前的男人双颊带一点薄红,在烛光照耀下更显俊美。
周围的人都被他挥手赶走了,静谧的牢房里只听得到我们彼此的呼吸声。
沈章华眼睛里有浓郁的心疼。
「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希望你不会怪我。」
我朝他啐了一口,带着血沫:「少在这儿假惺惺,沈少卿好手段,这是想屈打成招吧」
他脸上立刻浮现出受伤神情:「原来,你竟是这么想我的吗」
「我知道你会怪我,但文丞之子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皇上命我三个月之内破案,不然提头去见。」
「我一路查验至此,所有线索都指向你,我也不想这样对你,但我真的没办法。」
「三月之期将到,我若不这么做,文相就要用我的命来抵他儿子的命。」
男人流下两滴泪,将我揽进怀中:「真希望我只是个普通书生,这样哪怕是天涯海角,我也愿意和你一人执手偕老。」
8.
毕竟是真切动过心的男人,听到沈章华的告白,耳畔是他心脏跳动。
可能是突然是心软,又或者是知道自己这次无论如何都逃不掉,命不久矣。
我靠在他怀里,闭了闭眼,开始开口。
「华郎,你对我真心一场,我也不欺瞒你,你说的那个人,确实是我杀的。」
身旁的人身形僵住,又强迫自己不做出任何动作,静静听我说完。
「我原本有一个妹妹,叫杜姝.....」
杜姝和我一样,靠着养花卖花为生。
她养的花,是整个清泉镇最娇艳的花。
去年小年夜,贾府开设赏花宴,妹妹因为养花出色,也在贾夫人邀请行列。
但那天晚上妹妹去了,就再也没回来。
三天之后,我接到妹妹死讯。
府衙的人告诉我,说妹妹在贾府勾引贾府的小厮,被那小厮发现染了脏病,害怕传染给别人,直接灌药一卷席子裹了扔到乱葬岗。
没让我看到尸体。
我收到消息从乡下赶来,在乱葬岗翻了三天,终于发现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皮的妹妹尸体。
她是被人虐待死的。
我用钱收买了贾府小年夜那天伺候的一个小厮,他告诉我,文丞之子文丛,那天就在贾府之中。
贾府对外说是赏花宴,其实就是为了给文丛挑选取乐对象。
我妹妹很不幸,被文丛那个畜生看中,当晚就被强行灌了药抬进房中。
听那小厮说,我妹妹在房间里惨叫了一整晚,直到天开亮才没了声息,那文丛就是个畜生,我妹妹临死前一定很痛苦。
想到妹妹尸体上的惨状,我字字泣血,拽着沈章华衣袖质问:「一命偿一命,文丛欺辱我妹妹,难道我不该杀他吗」
「文相独子生来尊贵,我妹妹也是被家里宠爱着长大的孩子,难道我妹妹就活该被残忍杀害,死后还要被泼一盆『得了脏病』的污水,任由杀人凶手继续逍遥快活吗」
9.
沈章华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诸多内情,他沉默了。
哭着说完往事,我自知命不久矣,心力交瘁,倚在沈章华怀里。
「华郎,临死前知道你曾对我有心,哪怕是死我也心满意足了。」
「那文丛被我引诱到院子里,杀死后剁碎,骨头喂了狗,肉被埋做化肥,这几个月过去,早就找不到了。」
「但当时我从他身上搜罗出许多东西,都放在我家床板下的暗格之中,你去取吧,就当是拿着交差的信物了。」
说完从他身上坐起身,艰难挪出他怀抱,重新躺会茅草上,再也不看他一眼。
身后的人沉默良久,最终还是长叹一声离去。
那些东西我都记得,是我专门给沈章华准备的大礼,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深夜,我派出去监视沈章华一举一动的暗探来报,说沈章华从大牢离开后,果然独自一人直接去了我的小院。
然后按照我告诉他的方法,打开床板下暗格,看见用布包起来的东西。
那里面装着的,都是文丛身上取下来的「遗物」。
除了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代表文丛身份的玉牌,还有一条金色项链。
链子上坠着的,是拇指大小的金色方块。
翻过来,下面镂空处刻着成昊二字。
这东西是一枚缩小版的私印。
暗探还说,沈章华看到那东西之后面色突变,拿着这枚私印匆忙离开。
我几乎控制不住内心的欣喜,只盼着沈章华早点把自己的发现递到那个人面前才好。
如今天下皆知,当朝皇帝的皇位来得不太光彩。
当年太上皇弥留之际,欲将皇位传给贵妃之子五皇子成昊,但太上皇刚过世,五皇子就因为中毒身亡,皇位落到了当初谁也不看好的二皇子成筠身上。
也就是如今的天子。
这事儿算不得什么隐秘,有心之人稍微打听都会知道。
不过当朝皇上即位之后,励精图治,用实力和业绩堵住天下悠悠众口,这些年也没人再敢讨论原本皇位属于五皇子这件事。
但这始终是皇上心中一块心病,是上位者心中禁忌。
据说当年五皇子死的时候,没留下子嗣,妻妾也统统被殉了葬。
现在突然出现一枚五皇子的私印,这件事牵扯到的,就不仅仅是一个文丞独子失踪能相比的了。
皇帝越掩藏,我就偏要把这禁忌捅破送到他跟前。
我在赌,赌文丞权利没有大到只手遮天,能让皇帝也甘愿忍下这口恶气的程度。
至于沈章华,我相信,大理寺少卿作为皇上精心培养的手中利刃,会明白该把刀尖指向何方。
10.
我在府衙大牢里被关了五天,沈章华自从那晚离开过后,就再也没来看过我。
听说,他对外称病,实则已经秘密离开清泉镇,一路往京城方向去了。
晚上,趁着衙役熟睡,我往伤口上撒上金疮药,悄悄离开了大牢。
这破地方怎么可能困得住我,要不是为了等到沈章华拿到确切证据离开,我早就跑了。
一路秘密进京。
这场大戏我筹谋多日,如今各方势力齐聚京城,戏台子已经搭起来,我怎么舍得错过。
文丛欺辱虐待至我妹妹惨死,只收拾他一个算什么。
要不是有文丞相在背后给他撑腰,我不信他敢行事猖狂到这种地步。
我妹妹受的苦,当然是要他们一家十倍偿还才是。
11.
除了这条指向性明确的项链,我还给沈章华准备了更大的礼物。
如果他顺着贾府这条线深挖,就会发现在距离清泉镇四十公里以外的远郊,贾府在以培养护卫的名义豢养私兵。
而这些私兵,实际上听从的都是文丞相的命令。
偷偷将五皇子的遗腹子当做亲生儿子养大,又背地里豢养私兵,文丞相想做什么,用脚指头想想都能明白。
五月初五,端午节。
皇帝在宫宴上突发恶疾。
太医院的御医束手无策,钦天监夜观天象,发现紫微星被黑气萦绕,恐怕是巫蛊之术。
顺着钦天监测算的方位,沈章华带着御林军将丞相府团团围住,借着排查巫蛊的由头强行撞开了相府大门。
果然在相府后花园假山底下挖出写着皇上名讳的巫蛊娃娃。
巫蛊娃娃是我埋的。
我在钦天监屋顶上偷听到皇帝身边的公公秘密吩咐,料想皇帝想借这个由头对相府彻底搜查,当然要帮他们一把。
除了巫蛊娃娃,搜查过程中,沈章华还在丞相书房密室之中,找到好些和南蛮来往的密信。
这些年,南蛮边境骚扰不断,皇帝有心想打,奈何国库空虚,双方就这么一直耗着。
没想到文丞相背地里竟然一直做着通敌叛国的事情,妄图推翻朝纲,自己上位。
巫蛊之祸解除,皇帝身体恢复。
对于搜查到的证据勃然大怒,文丞相几乎都没有辩驳的机会,直接下了大狱,只等三日后问斩。
丞相府也被抄家,听说里面搜查出堆满一整间大殿的金银珠宝,都是文丞相这些年贪污的民脂民膏。
不仅丞相府,清泉镇的贾府也被顺藤摸瓜抄查处理。
贾府这些年在文丞相的权势笼罩下,大肆敛财,光搜罗出的金银珠宝都把国库填满了一大半,这下皇帝打南蛮有钱了。
12.
长安街的血干了又湿,整个五月,京城都笼罩在浓重的血腥气之中。
丞相府倒台,树倒猢狲散,再也没人去追究那个失踪的丞相独子的下落。
皇帝看到沈章华带回来的私印,已然愤怒,再加上豢养私兵的事情,想要处理掉文相的心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我没想到皇帝动作这么快。
先是装病,把事情引向巫蛊之术上。
巫蛊本就是子虚乌有,但确实很好的借口。
他原本只打算借着巫蛊的名头,把文相先抓起来,再慢慢查豢养私兵和五皇子遗腹子的事情。
没想到会在里面查到文相和南蛮来往信件。
亲眼看着仇家遭到惩罚,文相府和贾府接连抄家,我筹谋多日的这场大戏才算完美落幕。
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京城也没什么好值得我留恋的。
我从京城回清泉镇那天,在城外驿站,被人拦下。
是多日不见的沈章华。
「你要去哪里」
他没问我怎么从牢里出来的,也没问我怎么到的京城,我自然也没问他怎么找到的我。
「还没恭喜你,又升官了,现在沈少卿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
经此一事,沈章华彻底在皇城站稳脚跟,一跃成为皇上亲信派,只要后面不犯错,荣华富贵不可限量。
他见我要走,急切过来握住我肩膀:「曼娘,你要去哪儿」
「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留下来。」
「我......」话没说话,耳垂和脖子倒是红成一片。
他向我表明心意:「曼娘,虽然原先在清泉镇,我怀着目的接近你,但和你相处的那段时间,我是真的将你放在心上。」
「我骗了你,利用你的感情,还任由衙役对你严刑拷打,确实是我不对。但那时职责所在,皇命在身不敢违背。」
「如今尘埃落定,你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的补偿你吗」
啧啧啧,说得多情真意切。
我甩脱他的手,翻身上马。
「华郎,你的深情还是留着给别人吧,我和你,不过是一场相互利用罢了。」
我要怎么跟他说,我和他的相遇,看似是他布好陷阱等我往里跳,实则他所做的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呢。
13.
我原本是江湖暗杀组织里的一名杀手。
三年前,因为被仇家追杀,重伤坠崖,随着湍急的河流,被清泉镇郊外农家孤女杜姝所救。
是她救了我的命,替我养好伤。
遇到杜姝之前,我只是个组织里的杀手,冷情冷血,武力高强,每次任务从不失手。
除了任务,心中再装不下其他。
但和杜姝相处的两年时间,我的心竟然被她一点点软化。
好像知道了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是何等的珍贵。
杜姝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家境贫寒,每天要做的就是想尽办法填饱肚子,还时不时要面对同村男人的骚扰。
我被她捡回家养了十天,才勉强能下地走路,没想到当晚就遇上村子里老光棍趁着深夜吃醉酒来狂敲杜姝家的门。
杜姝很害怕,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但抬头看到我,还是艰难爬过来将我的头抱在怀里,用那双带茧的手捂住我耳朵,嘴里不住念叨着:「别怕别怕。」
「等天亮就好了,等天亮他就不敢来了。」
像是安慰我,又好像是在安慰自己。
那天晚上,我替杜姝解决了上门骚扰的醉汉。
经历最初的惊吓过后,杜姝抱着我嚎啕大哭。
她说她自从父母死后,一个人生活了好多年,村子里的人都因为她是个弱女子欺负她,我是第一个保护她的人。
我们这样的杀手居然也会被人依赖,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我那时候对她说:「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但其实,和杜姝待在乡下那段时间,更多时候都是她在保护我。
我受伤严重,杜姝就上山去采药给我治疗。
山中有野兽,她明明也怕得发抖,有一次遇到大暴雨,差点被困在山里出不来,但她进屋之后也只会傻笑着告诉我今天采到什么珍贵的药材。
身上的伤,和心上的缺口,都在一点点被这个姑娘治愈。
14.
我也在这几年和她的相处之中,把这个善良温柔的杜姝当做自己妹妹一样疼爱。
我从没想过,像我们这样刀尖舔血、朝不保夕的人,有一天会拥有于我而言珍贵又稀有的亲情
伤好之后,我和杜姝的日子渐渐好起来。。
这些年高强度的任务,让我积累了很多财富。
我把这些钱捧到杜姝面前,说要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她拒绝了。
在我的再三要求下,小姑娘挽着我的手,笑得娇憨。
「那姐姐你给我开一个花店吧,我做梦都想拥有一个自己的花圃。」
于是,我在清泉镇给她买了院落,从乡下搬到镇上。
在院子里给她开辟了一个花圃,给她租了铺面卖花,就算以后我不在了,让她也可以以此谋生。
去年冬天,我收到组织传来的密信,让我去执行一个任务。
一来一去算下来要一个月,我想着回来还能赶上和杜姝一起过年。
没想到,回来看到的是她的尸体。
那个会笑着叫我姐姐,规划的每一个未来都带着我,明明胆小得不行,但遇到危险依旧会把我搂在怀里的小姑娘,再也看不见了。
之前在牢中,我告诉沈章华的那个故事版本,大部分都是真的。
我在乱葬岗翻到杜姝尸体,从贾府小厮口中知道了那场赏花宴,知道文丛对杜姝做的一切肮脏事。
以我的能力,当然能悄无声息杀掉文丛,甚至毁了整个贾府。
但那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恨。
文丛是在离开清泉镇回京的路上,被我带走的,我把他关在半山腰一个山洞里,用上好的人参吊着他的命,把我能想到的所有酷刑都在他身上尝试了个遍。
不过是个窝囊废,没几下就撑不住,连自己祖宗十八代都交待了个遍。
我也因此知道文相背地里和贾家勾结,豢养私兵,甚至和南蛮有密切来往。
这人打的是推翻朝纲的主意。
要想借上位者的手除掉文相府,把这些证据送到皇帝案头上,又不至于引火烧身。
我决定利用查文丛失踪案的沈章华。
15.
从京城离开,刚进清泉镇地界,就被三个衣着破烂的男人拦住路。
我下马,见来的是李大力几人。
吴虎迎上来牵马,问我:「老大,咱还在清泉镇待吗」
「组织里来信,说下一个目标在南蛮,咱再不动身该来不及了。」
忘了说,刘全吴虎和李大力三人,也是我的手下。
当初我得知少卿大人暗中查找线索到我身上,决定假扮成落榜书生引诱我路出马脚之后,我就制定好了一切计划。
李大力三人假意被沈章华收买,答应陪他演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
我花圃里被翻出来的男尸,脸被毁得看不见,自然不是沈章华以为的刘全和吴虎本人。
他用美人计让我放下戒备,我用苦肉计让他相信我的话,引导他查到郊外私兵和贾府暗中和文丞来往的事情。
而那条项链,不过是我从之前暗杀过的某一任目标身上搜刮的。
文丛根本不是五皇子的遗腹子,真正的遗腹子早就不知道何时死在我的某次任务之中了。
当今皇上那点心病,根本不是什么隐秘,那条项链只是一个引子。
所以我说我们俩一开始就是错的,哪里有什么情谊呢,都是各自为达目的互相利用而已。
如今大仇得报,他赴他的朝堂,我闯我的江湖。
「天黑后动身。」
走之前,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清泉镇十里外半山腰山洞之中,躺着一个几乎看不出本来面貌的人形生物。
是失踪多日的文相独子文丛。
16.
文丛被我用猛药吊着小命,浑身被血色浸染,躺在石板上,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这人还活着。
听到动静,对方费力睁眼抬头,看到是我,浑身肉眼可见开始战栗。
「求求你......别杀我。」
「我父亲是当朝丞相,我有万贯家财,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只要你放我一命。我求求你......」
这话自从我把人关到这儿折磨开始,不知道说过多少遍。
我耳朵都听起茧了。
我走到文丛身前,用手拂开他挡在额前的湿发,从包裹里掏出一个东西。
「放心,我不杀你,杀你太便宜你了。」
「猜猜,我这次来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文丛又开始浑身发抖。
之前每次我来,说给他带了好东西,实际上都是各种闻所未闻的刑具和折磨人的手法。
他以为我这次又要继续用酷刑。
「别怕,我不会再虐待你了。」我笑眯眯递出隆起的包裹。
「我说给你带了礼物,怎么就不信呢」
被绸布裹起来圆滚滚的东西被我强行塞进文丛手中。
「打开来看看。」
文丛哆嗦着手,不敢动。
我把袖中匕首随手一甩,巨大力道直接将旁边一块石头扎得四分五裂。
我加重语气,笑意里的恶劣几乎掩盖不住:「我说,打开来看看!」
文丛没法反抗,哆哆嗦嗦用被扒光了指甲的手指头去解开包裹上的死结。
很快,布匹上也沾染上血迹。
我安静欣赏这一幕。
经过不懈努力,包裹里的东西终于重见天日。
「啊!!!」
文丛看清那里面的东西之后,惊惧的叫声传出去很远,眼泪混合着口水糊满脸。
「哈哈哈哈,」我很高兴,问他:「你常常都在念叨着你父亲,为了成全你的孝心,离开京城前我还特意去午门把你爹的头换下来。」
「这下我带你父亲来和你父子相聚,你开不开心」
文相的脑袋从文丛手上滚落下来,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两圈。
「爹.......爹......」
文丛抖得活像看见鬼。
多么感人肺腑的父子情,这可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父子相聚。
17.
文丛这两个月,被我折磨得早就不想活了。
要不是他心中一直坚信自己那个好爹会找人来救他,说不定早就趁我不注意的时候一头撞死了。
而不是一直这么咬着牙撑着,心中还幻想着有一天重回京城,再集结人马来找我报复。
他心心念念来救他脱离苦海的老父亲,此刻只剩下一个脑袋躺在地上,瞪着大眼睛和他对望。
文丛受不了打击,尖叫过后,哆哆嗦嗦尿一裤子。
然后疯了。
嘴里淌着涎水,又哭又笑,嘟嘟囔囔说些胡话。
山脚下有一座孤坟,墓碑上只刻着杜姝二字。
我把断了腿的文丛带到山脚,他跪趴在坟前一个劲儿叫着小娘子,伸手去摸墓碑上的字。
还不等靠近,像是突然又见到什么惊恐无比的东西,开始疯狂磕头,把脑袋往地上砸,嘴里叫着「不要杀我,我错了我错了」。
头骨和地面石头接触碰撞,发出「砰砰砰」的声响,一下又一下。
很快,血流了满地。
文丛竟是硬生生把脑袋磕破,然后两眼一翻,死了。
死了也好,免得脏了我的刀,反正他也注定活不过今晚。
就是死前这幅疯癫模样,也不知吓着我妹妹没有。
我把文丛的尸体,找个破席子一卷,丢在乱葬岗。
天道轮回,善恶有报。
只希望我妹妹下辈子平安顺遂,不要再遇到文丛这样的渣滓了。
18.
做完这一切,我和李大力三人,骑着马离开了清泉镇。
听说这次的任务目标是南蛮的王。
我一手拽着马缰,另一只手捏紧袖中的刀,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南蛮欺辱我大黎朝已久,希望他们做好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杀戮。
南蛮狗贼,等着你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