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6
林知雪下意识的皱起眉,她知道我已经死了。
我死那天,身上没有一块好肉,那西沙皇子残暴嗜血,平时最喜欢就是以折磨女人为乐,我长得漂亮肤若凝脂,他更是喜欢用软鞭抽在我的身上。
在我奄奄一息之际,我看见他叫来了林知雪。
林知雪没少看我被虐待,她喜欢用络铁烫在我的脸上,听我惨叫的声音,然后诉说这些年她在皇宫里的不易。
「我的好皇姐,我们都是公主,凭什么你就是天生高贵嚣张跋扈,而我却要夹着尾巴做人」
「你知不知道我最恨就是你这一张脸,就是你那贵妃母亲害死了我的母亲,若不是她我怎么会在小时候过的那么凄惨」
「你和你那贵妃娘都是贱人!」
一直到死我才知道,我这个九妹妹是这么的恨我和我的母亲,原来她的温文尔雅知书达理都是装的,那一切都是她的伪装罢了。
林知雪的母亲,原来是我母妃身边的一个下等丫鬟,她长了一双和我母妃一样圆圆的杏眼,一次她趁父皇喝醉,戴着面纱穿上了我母妃的衣服爬上了父皇的床,父皇本来就对爬床的事情十分厌恶,即便要了林知雪的母亲,也并没有给她什么名分。
于是林知雪的母亲还是我母亲宫里的下等丫鬟,可没想到林知雪的母亲就凭借这一次圣恩便怀上了孩子。
父皇知道这件事后勃然大怒,可林知雪毕竟是皇胎,母妃还是劝父皇留下了这胎,并拨了人去照顾,可谁承想林知雪的母亲并不是个安分的主,仗着自己身怀龙胎打着我母亲的名义向御膳房要来许多滋补食材,就这样她的肚子一天赛一天大了起来,母妃让她少吃点,她却当众挑衅我母妃,说我母妃是嫉妒她这胎大,她这胎大必定是皇子而非公主。
母妃被她的厚颜无耻气的不行,从此再也没有过问过她的事情。
结果到了生产的时候,林知雪的母亲果然因为胎儿过大而难产,最后宫里的产婆选择了去母留子。
可如今林知雪却将这一切都怪罪在了我母妃和我身上。
我被夹在十字架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块血肉,但我还是一口血水喷在了林知雪脸上：
「林知雪,你这个卖国求荣的混蛋东西！你当时就应该和你那个爬床的下等丫鬟娘一起死在产房！」
林知雪听了这话,拿起络铁直接烫在了我的嘴上,钻心的疼痛传来,我痛苦的大叫一声,这个反应大大的讨好了林知雪和那西沙皇子,西沙皇子搂过她轻轻一吻,随后两人当着我的面苟合起来,我身上的疼痛不断传来,看着面前恶心的画面,最终死不瞑目的疼死了。
再睁眼,我就看见周奉节踏破城门救出了被抓做人质圈养在地牢里的那些贵女们。
07
「阿奉,怎么那么在乎七姐姐」
林知雪的眼波流转,可眼底却暗藏着丝丝杀意,她看着周奉节,说道：
「我之前听宫人说,周小将军与七公主关系非凡,这件事不会是真的吧但是可惜了,七姐姐她只爱那西沙皇子,可不会管你的死活。」
周奉节眸光暗了下去,「九公主多虑了,我想知道林七的下下落只是因为她曾将我军藏匿的地方说了出来,我和卖国贼怎么会有非凡的关系我恨不得她死了更好。」
周奉节说这话的时候胸膛上下起伏着,看起来很是生气的样子。
我看着他,胸口处泛着痛,似乎比林知雪把烙铁按在我嘴上的时候还要痛。
自周奉节自请给我当侍卫开始,我们形影不离了六年。
我是什么样的人,周奉节他真的不知道吗
可他却还是和那些人一样坚信是我卖了国。
就因为我是一个纨绔公主吗就因为我骄纵了些吗
可在家国大义面前,我没有骄纵。
我始终谨记着我作为公主应该做的事情,我做到了一国公主应做的责任。
我像父皇母妃自缢在殿中一样从未屈膝求饶,可为什么她林知雪一两句话就把脏水全部泼在了我身上。
就因为我是个不会不开口说话的死人吗
我的泪水不断的从眼眶中流下,滚烫的泪水划过我的魂体,痛彻心扉。
「那我要说七姐姐她真的死了呢」
林知雪看着周奉节,开玩笑似的说出了真相。
我明显感觉到周奉节的身体僵在了原地,那一瞬间空气安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开个玩笑,七姐姐去哪里了我还真不知道,但我若是登上皇位,必定会将七姐姐带回来,阿奉,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周奉节的身体放松下来,黑暗里他像一只狼盯着面前的林知雪,最终他松了口,说了声：
「好,一切都听殿下吩咐。」
08
车队终于到了京城,这几天里林知雪像是宣誓主权一样,直接坐上了周奉节的怀里。
京城的样貌还没有完全恢复,民众们知道公主和将军回来,站在大道两边进行欢迎迎接。
我背叛国家的谣言传播的很广,道路两边不少人在喊着：
「处死叛贼林七,处死叛贼林七！」
声音之大响彻天边。
周奉节的脸色不太好,林知雪却很受用,她近日来也是不愿意装了,而是直接拿出了一副女皇的姿态来。
折腾了一天,终于到了皇宫,林知雪安排周奉节住在皇后曾经住过的寝宫里,周奉节却摆了摆手走向了曾经父皇为他安排的小院子里。
他坐在小院子荒废的秋千上看了很久的月亮,低声呢喃着什么。
我坐在他身边,可空中却扬起了风,一时间风声吹散了他的话语。
他起身抽出佩刀在院子边角开挖,最终他挖出一个小盒子。
我看着他打开盒子,在看清里面的东西时我愣住了。
盒子里的不是别的,而是我曾用过的东西。
我发脾气摔成两半的砚台。
我练字练不好弄呲毛的毛笔。
我第一次练手刻坏的木牌。
还有几张我抄写过的诗句。
周奉节撩开袍子,席地而坐,借着月光他把我抄写过的纸张舒展开来。
随后将我的字迹轻轻念出了声：
「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林七,我不是傻子,你说能够摘抄这种诗句的人,又怎么会卖国呢我最了解你,虽然脾气大了些有时候又爱闹,但在这种事情面前你是绝对不会含糊的。」
周奉节手里捧着我的遗物,缓缓抬起了头,他看着天上那轮明亮的月,泪水终于是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林七,你一定不要有事。」
我盘腿坐下,第一次感觉到灵魂沉重,我从未注意过自己随手扔掉的砚台和毛笔之类的东西去了哪里,只当是宫人收拾扔掉了,却没想到周奉节这家伙偷偷把它们藏起来了。
原来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我会卖国,原来他一直都是相信我的。
原来他对我也是喜欢的,难怪他会偷偷藏好我的香囊也难怪他会告诉林知雪说自己成亲了。
我一时间如鲠在喉,后悔活着的时候为什么要端着所谓的公主架子,连声喜欢都不愿说,不然何至于如此爱人错过。
09
林知雪最终还是如愿登上了女皇的位置。
按照祖制,林知雪需要举行祭天大礼,来昭告天下她女皇的身份。
祭天大礼即将来临,林知雪便先册封了周奉节做皇夫。
册封礼那天,周奉节穿上了的大红色的喜袍,宫人为他加冕,金色而精致的冠冕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风神俊朗,精致无比。
我想起我们的结亲的那日,没有喜袍也没有冠冕,只是父皇和母妃端坐在高处,我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就完成了所谓的婚礼仪式。
当时,我还以为他是不愿娶我的,事后还一副故作轻松的样子安慰他：
「这么没有仪式感的婚礼,不必当真。」
我说完这话后,他很生气的问我：「七公主,那你告诉我什么能当真」
我一时间不知道他在气什么,如今想来大概当时他也以为我不想与他成亲吧
想到这里我居然觉得有些好笑。
可下一秒我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林知雪来了,她穿着一身红色婚服,上着精致的妆,一副美艳无双的样子,她有些娇羞的看着周奉节,后者皮笑肉不笑的伸手将她拉到床上,然而下一秒,不知道周奉节用了什么招数,林知雪便晕了过去。
第二天林知雪醒来的时候,面色绯红的看着身边的周奉节,她说：「奉节,朕会好好对你的。」
祭天大典是在三天后,因为是复国后的第一次大典,所以办的相当隆重,不管大小所有的官员都来了。
我飘在半空中,看着林知雪一步步的爬上那通往最高处的阶梯,只要她走上高台,拿起玉玺,就等于直接宣告了天下她作为女皇的身份。
然而就在林知雪的手即将摸到玉玺的那一刻,变故横生。
一声冷厉的女声从空中传来：「既然诸位支持本朝由女皇执政,那我岂不是更有资格」
10
众人抬头,只见一名着装利落的女人从空中飞来,立定在高台之上与林知雪面对面站立。
台下的人看到这一幕,立刻惊呼：
「是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殿下不是死了吗」
「只是传言,长公主殿下回来了！」
比起本朝皇后所生的嫡长公主,林知雪确实不够看。
台下反应过来的官员们纷纷振臂高呼,「恭迎长公主！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看着我这大姐,我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林知雪看着面前的场景,脸色不断变化。
她求助似的看向台下不远处的周奉节,周奉节和她对视一眼,提着配箭一步步踏上高台。
台下的官员们看到这一幕都开始议论纷纷。
我飘过去听他们在说什么,结果他们认为周奉节是林知雪的皇夫,这番上去是要替林知雪撑腰的。
我看着台上的三人,一时间有些恍惚。
长公主是皇后独女,皇后病逝后,她便跑到了封地,我见她没几次,只记得小时候她很喜欢我,最爱捏我的脸,这次复国大部分兵力都是她出的,外界都在传言她是因为我这个「卖国贼」暴露了位置,被西沙的人暗杀了,可如今她却又出现在了祭天大典上。
「周奉节,你疯了」
被周奉节的配剑指住喉咙的林知雪大叫出声,她完全没想到她的皇夫会把佩剑横在自己的喉咙上。
周奉节看着她冷笑道：「疯的不是我,而是你！」
「叛国！卖国！造谣！陷害！都是你做的！」
「你才是真正通敌卖国的人,却把罪名通通安在了小七身上！」
林知雪完全没想到今天会是这种情况,她的眼睛飞快转动着,嘴上不断的否认着：
「不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通敌叛国的人是林七,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不断的摇着手,随着她的动作,她头上的女皇冠不断摇晃,摇摇欲坠。
周奉节冷哼一声,冲下面喊道：「把人带上来！」
接着就有两个侍卫拖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走了上来。
居然是那西沙皇子！
林知雪看到他的那一刻,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周奉节的剑也跟着向前一些。
长公主用软鞭挑起西沙皇子的头：「你说见到林知雪就告诉我我七妹的下落,那我现在问你我七妹呢」
那西沙皇子满脸是血,看见长公主他哈哈大笑起来：
「你七妹是那个肤若凝脂面若桃花的七妹吗哈哈哈哈哈哈！」
他癫狂的笑着,眼睛直勾勾的看向林知雪：「她死了！就是被她的九妹妹林知雪害死的！」
11
我看见周奉节的手抖了一下。
或许他早就猜到了我的结局,但亲耳听到总比从猜测猜测来的更让人崩溃。
「她叫林七对吗我还真是忘不掉她,她的皮肤又白又嫩,整个人就像个小白兔一样,哪怕只是轻轻一鞭子抽下去,皮肤也会瞬间炸开,小血珠也会立刻冒出来！她可真是件尤物！我还记得她死的时候,那个叫声就想百灵鸟一样动听！」
西沙皇子露出一脸痴狂的表情,周奉节红了眼睛,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她最后是疼死的,林知雪用烙铁烫了她的嘴上......」
「别说了！别说了！」长公主一鞭又一鞭的抽在西沙皇子的身上,直到他浑身血肉模糊。
林知雪如今已经被吓傻了,周奉节的刀尖已经戳破了她娇嫩的脖颈。
「阿奉,我错了,我当时也是为了活命啊！我不是故意要害七姐姐的！我也要活命,我不能死啊！」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忘了吗而且我们是拜过堂的夫妻,你不能杀我,求求你了不要杀我！」
「和我拜过堂的夫妻,只有林七一个,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说着周奉节挥起剑,林知雪尖叫一声,倒在地上。
她的一只手臂被周奉节削断,华丽的龙袍裹着手臂咕噜咕噜滚下台阶,周奉节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死都太便宜你了,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随后他提着那把带血的剑,将玉玺拿给了长公主,长公主郑重的接过玉玺,她将玉玺举至头顶,高台下的官员瞬间乌泱泱的跪倒一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众人起身,长公主才提过已经昏死过去的林知雪,对着台下讲道：
「我的妹妹林七,从未叛国！她是一个有些骄纵的小女孩,她灿烂天真,但也知道自己身为一国公主的责任,她从未背叛过各位也从未背叛过这个国家！」
我看着她,眼眶逐渐变得通红,我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平反。
12
林知雪最后还是死了,她断了一只胳膊后被强行拖着游街。
关于我通敌叛国的谣言已经被澄清,周奉节名人抄写了上万份事情的真相四处张贴,如今整个京城都流传着我宁死不屈的故事。
如今我也是留得清白在人间了。
周奉节还是去了一趟西沙,因为西沙皇子说我的尸体还留在西沙皇宫得密道里。
等我和周奉节一起到西沙的时候,才发现这个西沙皇子是个纯变态。
他将我布满伤痕的尸体放进了水晶棺里,如今我的尸体依旧栩栩如生,就连伤口都似乎还在留着鲜血。
周奉节整个人颤抖着,他捂着脸不敢看我,泪水从他指缝里流了出来。
他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哭起来却可以蜷缩成那么小,他就这样躺在我的棺材旁,轻声说这话：
「七七,我宁愿你通敌叛国也不想你离开,你那么怕疼,小时候罚跪肿了腿都能哭鼻子,现在你身上这么多伤该有多疼啊,我对不起你,答应了你父皇说要保护你,却还是让你落得了这样的下场,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早该说喜欢你的,你知不知道我幻想了多久能叫你一声娘子我想你是不知道的......」
「当时他们传出来说你通敌叛国的时候,我是第一个不信的,可我却也在庆幸,我想还能传出来你的谣言,就说明你是平安的,可我没想到这一切都是林知雪做的局......」
周奉节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很多,看着我浑身是血的尸体我都觉得有些害怕,但周奉节就躺在我的棺材旁边,一躺就是好几天。
最后还是女皇的人看不下去了把他硬生生从地上托起来的。
这个时候,地府的鬼差来了。
他们告诉我,是因为我执念太重所以才留在人间无法离开的,而如今我的执念已经被解开,是时候赶去下面报道了。
鬼差看着我叹了一口气：「小姑娘,我看你可怜,可以给你一个托梦的机会,你去跟他告个别吧！」
说着我就被送进了周奉节的梦里。
周奉节的梦里还是我们曾经一起读书的场景。
我在梦里找了很久,才找到幼年时期的周奉节。
那个时候他才刚刚搬进宫里,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我看见他盯着小时候的我出神,于是走到了他身后问他：
「你怎么不去找七公主玩啊」
周奉安被我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他有些局促的说：「我,我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
我看着他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笑了：「那你就去对她说,问七公主安,就好了。」
年仅八岁的周奉安眨了眨大眼睛,随后认真的点了点头,他小心翼翼的走到小时候的我面前,绷着小脸躬身行礼,「问七公主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