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郊区的羚羊公墓,我此刻心情如同七月的雨季一样,在沉闷中涌动。
沈言昼,你难道要假装不认识我吗如豆粒般大小的暴雨砸在身旁的墓碑上,我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他的眼角微微泛红,优雅好看的唇紧绷着。
男人无言,手指轻轻摩挲着一束白色风铃花,目不斜视的盯着眼前的墓碑,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爱女林舒满之墓。
一道闪电混着响雷闪过,映出他干净锋利的侧脸,撑着黑伞的手指细长,一身黑色西装透着一股清冽的气息。
他缓缓蹲下,将那束风铃花摆在墓前,闭上眼深呼了一口气,你认错人了。
说罢,起身从我身旁走过,撑伞的手却不知觉朝我倾斜几度。
我在擦身而过的一瞬抓住他的手腕,我的手冰冷无比,哪怕是在燥热的七月。
沈言昼,你每年都会来这里是吗,现在却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高大的身体顿了顿,是啊,如果不是想念,谁会十年如一日的来探望这块墓碑
浓密的剑眉皱了一下,沈言昼选择沉默,甩开我的手。
然而就在他甩开手的一瞬,我瞥见他手腕那串紫水晶手串——那是我十三岁时送他的生日礼物。
思绪被拉回十四岁时,父母说急着搬新家,匆匆忙忙带着我离开J市,没来得及与沈言昼道别,从此再也没有他的音讯。
搬到新家后自然也换了新的学校,我到那边之后没了熟悉的朋友和同学,一心只想好好学习,然后考进J市的政法大学。
幸运的是我做到了,还读的是热门的刑侦法学。毕业后我留在了J市的知名律所,成为了业界有名的律师。
不幸的是没多久我父亲因为疾病去世,给父亲安葬在公墓后离开时,却未曾想阴差阳错看到了自己的墓碑,真是滑稽。
看着墓碑上和自己一致的信息和黑白照片,我脑海中散发着不可言说的情绪,回想起大学时在律所实习时,翻找几年前的档案,无意间在一个陈旧的蓝色档案夹中瞥到了自己——《林舒满7.9车祸案》。
当时我只觉得是一位和我恰巧同名同姓的不幸之人的档案,好奇心驱使我翻开看了几眼。
肇事司机曹某强酒后驾驶、肇事逃逸...判处有期徒刑八年...赔偿金200万元。
现在看见墓碑上自己的黑白照片,刻着自己的名字和出生日期,
我眼睫微颤,脑海中联想起当年看见的那本档案袋。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年父母突然有了一笔横财,对我说是这些都是做生意攒下来的,但我内心知道父母做早餐店的小生意怎么可能支撑我们一家三口搬走,还能供我在J市上大学。
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要制造我假死的现象,是为了迷惑谁吗
在思考之际,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是...沈言昼这个名字是那么的熟悉又陌生,自从我被迫和爸妈搬离J市,我就时不时的会给他写信。
我和他从读小学时就天天在一起玩耍,这份情谊我不会舍得不要。但沈言昼似乎不这么觉得,从来没有给我回过一封信。
而此刻身后又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我要回头吗
脖子因激动的压抑而僵硬,我怔怔的偏过脑袋,对上了那双乌黑发亮却暗藏情绪的眸子。
...
你手腕上的是什么我被甩开了手,但仍然不依不饶的追问着,声音也逐渐变大:是我送你的不是吗,紫水晶手串。
说罢又上前一步拉他的手臂,想再确认的看一眼。
离我远点。他的眼神冰冷,手臂一闪,完全不给我抓住的机会,顿了几秒后补充道,不想死的话。
我不可置信的盯着他,印象里温柔开朗的他不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
我还想要问很多,比如这些年为什么不回我的信电话号码为什么要换掉以及...为什么现在还要装作不认识我
这十年我的样貌其实没有多大的变化,回J市读书时还在大学里偶遇了沈家的司机,就连他家的司机都能认出我,他不可能认不出我。
但仔细看沈言昼的脸上多了一层少年时期没有的成熟与疲惫。而且睫毛好像更长了,眉毛也更浓密了...
我短暂沉浸在和过去对比的回忆里,忽然被他冷漠的打断:你没带伞
是的,下车时走得很急,本想着为父亲安排好就离开,没想到遇到了刻着自己名字的墓碑,和忽然袭来的倾盆大雨。
车在哪,我送你走过去。没等我回答和解释,似乎也不需要我的回应,他换了一只手撑伞,为了让我站进来。
我只觉得脑子乱乱的,衣服被雨水淋湿,贴在身上有种说不出的不自在。想也没想就躲进了伞里。
小小的黑伞内,我和他之间的气氛逐渐变得有些不自在,连呼吸都刻意的变轻了,但双方都很识趣的没有打破这份尴尬的宁静。
很快就走到了我的车前,沈言昼并没有急着离开,笔直地站在一旁,默默目送我坐上主驾驶、系上安全带后才转身离开。
我很想再说些什么,但还是微微叹了口气。
我插上车钥匙,反复按着引擎按钮,车却丝毫没有反应。这是...没油了还是抛锚了
背后的汗水混着雨水又湿又黏,我只想赶紧回家洗个澡,可这车应该是遇到突然的大雨加上泥泞路的原因抛锚了,怎么也启动不了。
公墓离我在J市的出租屋足足二十多公里,又这么的偏僻,打车肯定也是无人应答。
我闭上眼,咬了下嘴唇,心一横,果断地打开车门,朝着那个高大的背影跑去。
沈言昼,等下!一路小跑的我微微喘息,透红的脸颊感觉蒙了一层温热的雾气,我的车好像出了问题,开不了了。你可以送我回市区吗...
沈言昼垂下眼帘看着身前矮自己一个头的我,仿佛在看一只落魄的小猫,这只小猫正无助的向他求救。
见他没有反应,我紧接着说:到市区就可以了,我到时候自己打车走。至于回去的车费我现在就转你...
我正低头准备给他转车费的时候,意识到我和他居然连好友都没加。正想抬头询问,头上却冷冰冰的飘来两个字:上车。
第二章
驱车行驶了十几公里,就当快要到达市区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一个尴尬的事情,那就是刚才下车时太着急,车钥匙忘记拔了,而自己出租屋的钥匙也是一起串在上面的。
都已经跑了十几公里了,还要厚着脸皮请沈言昼开回去就为了拿我遗忘的钥匙串吗
我的钥匙好像忘记拔了。虽然很不情愿,但我还是开口陈述了这个事实。
短暂的沉默后,他开口,今天有点晚了,明天再去拿吧。那一块偏僻,除了祭拜很少有人去,车放在那一晚上确实也没什么,何况还是辆抛锚的车。
寻思着车上也没有贵重物品,我点了点头道:那我一会找个旅馆住吧。
我家还空着三四个房间,阿姨每天都打扫的。不知为何,这句话他接的非常快。
呵,先前不还让我离你远点么,这会却主动邀请了。
我这样想着,并且总觉得十年前自己的假死和沈家有着不可脱的干系,偏了偏头,脸上露出一抹清甜的微笑,嘴上答应了下来,那麻烦你了。
其实小时候上学时就会路过沈言昼的家,那是一栋小别墅,大家都知道他家里很有钱,沈爸爸是国内顶尖医药企业康合医药集团的董事长,掌控多家私立医院和研究所,也是个大慈善家,据说我们读的这所小学就是沈言昼的爸爸沈金贵捐赠的。
我们家的小区有高层区和别墅区,我和爸妈住在高层区的C栋12楼,沈言昼住在为数不多的别墅区。
虽然同属一个小区,但两个区的价格却是天差地别。
由于我和沈言昼是同班同桌兼小区邻居的缘故,放学时也经常去沈家玩,沈家别墅的三楼向南的三间房都是客房,有时自己玩的太晚了也会宿在那。
我小的时候爸妈一直都很忙,不怎么管我。爸妈接到沈家阿姨的电话时巴不得把女儿留宿在沈家家里。
毕竟做早餐店的,凌晨一两点就要起床忙活,晚上很早就要睡觉,大部分时间把女儿留在沈家不但放心还省心。
爸妈时不时白天还会拎着一些礼物来登门拜访,但白天沈言昼的父母都不在家,接待的都是沈家阿姨,礼物送到后说了一些感谢的话便不会久留。
只是沈言昼的父母似乎并不待见我,特别是沈金贵,每次晚上放学后在沈家玩耍时见到我都是冷着脸,从来不与我搭话。
我只觉得是因为自己太过打扰,所以不被待见。
但是沈言昼的妹妹沈书仪却不这么认为,她总是喜欢对我甜甜的笑,用撒娇的语气对我说,小满姐姐可不可以今天住在我家陪我玩呀,今天阿姨又出去买了好多好吃的,书仪最喜欢的草莓蛋糕都没吃呢,专门留给小满姐姐的。
是的,沈言昼还有一位漂亮水灵的亲妹妹,比我们小三岁,每次我来沈家的时候就属她最喜欢黏着我了。
我对这个小妹妹也是十分喜欢,每每都开心的摸摸她的头说,好呀,今晚我要和书仪一起睡。
...
然而就在十年前,我和沈书仪的联系随着沈言昼一起断了。
现在,又可以去沈家见到这位可爱的妹妹,我的嘴角止不住地挂着一抹浅笑,偷偷看了一眼正在车车的沈言昼,他的脸上却是说不出的冰冷和淡漠。
移回视线望向车窗外,细雨连绵,整个J市笼罩在浓密的乌云下,本该热闹的街道只剩下几道匆忙的身影。繁华的商场大屏幕却不停地闪烁变换着,映在地上的水坑中散发着彩色的光。
终于是到达了沈宅。
我伫立在欧式铁门前,抬头看着这栋熟悉的别墅,仿佛又看见了年少的自己和沈家兄妹一起在花园中玩耍的身影,简直是恍若隔世。
沈家阿姨看见了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孩,诧异地转头问道,沈少爷,这,这不是...
我回过神,冲着阿姨弯弯眼角,阿姨好。好久不见。
没等阿姨的反应,沈言昼冷声说道,进来。
我冲阿姨点头示意,走进客厅,熟悉的布局映入眼帘,身上的雨水还未干透,刚想开口询问能否先冲个热水澡,沈言昼就打开柜门丢给我一条干净的浴巾和几件衣物。
去冲个澡,别感冒了。
我耳根温热,点了点头,抱着衣服和毛巾走进浴室。
关上浴室门,我长呼一口气,背靠着门看着手中的衣服,粉色的小兔子图案,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是他妹妹的睡衣,但看上去似乎是全新的没有穿过,而且正好也是我的码数。
想必沈书仪也和我一样长大了。
没有多想,打开淋浴头,过了一会温热的水雾充斥着整个浴室,我去挤沐浴露的时候手却顿了顿——舒牌薰衣草沐浴露。
这不是我学生时代最爱用的那款吗
从小学到大学,一直都用的这个牌子、这个味道,沈言昼原来一直都知道并且记得。
角落里还有一个小盒子,我眯起眼看见上面几个小字:...抗抑郁药。谁抑郁沈言昼吗还是...
思索之际突然传来了沈言昼的敲门声,门外的男人声音听不出情绪:半小时了,还没洗好
我裹着浴巾擦干头发,拿着那盒小药瓶在他面前晃了晃:这种药怎么放在浴室
沈言昼眸子紧了紧,伸手把药瓶夺过,反手扣住我的手腕按在墙上:林舒满,不该知道的别问。
简直莫名其妙。我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开始嘲讽:刚才不是还说我认错人么现在又知道我的名字了,请问沈总你是有什么特异功能吗
沈言昼冷哼一声,放开了我的手,指尖却微微颤抖。
他背过身说道:把衣服穿好,今晚你睡三楼书仪的房间。
说到书仪,自从重新来到沈宅就没看到,我开口问道:对了,怎么没有看见书仪妹妹
我问完这句话时恰巧阿姨端着水果盘路过,阿姨听到这句话似乎受到了惊吓,手中的盘子一个没拿稳砸到地上,盘中的草莓散落一地。
哎呀,少爷对不起!哎呀,看我多不小心...阿姨慌忙弯腰去收拾这残局,我连忙也上前去帮忙捡起滚得到处都是的草莓。
书仪去世了。僵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就在十年前的夏天。
第三章
怎么会这样!我感觉头皮阵阵发麻,眼前出现了短暂的晕眩。捡草莓的手停在空中,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的:你说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去世她不是一直都健健康康的吗
一旁的阿姨早已利索的把残渣收拾干净,眼神在我和沈言昼之间流转,似乎欲言又止:沈小姐她出了车祸...
话还没说完,沈言昼投来了寒气逼人的目光,阿姨立马弓着腰说:我先下去了,房间收拾好了,林小姐快进去休息吧。
突如其来的令人悲伤且震惊的信息让我脑子涨涨的,看见沈言昼阴沉着脸站在黑暗的走廊里,又因为是我提起这伤心的事情,于是不再追问,转身回浴室换好了粉色睡衣,抱着自己原本的衣服走到了三楼书仪的房间。
房间被收拾的很整洁,虽然书仪去世那么久,但可以看出这个房间每天都有被仔细打扫过。
书桌上有个陈旧的粉色柜子,那是书仪最喜欢的一个柜子,因为是粉色的。
柜子还自带密码锁,就和小时候的密码日记本一样。密码就是沈书仪的生日,我是知道的。
书仪喜欢画画,还会拉着我一起画,但我的画技实在是滑稽,一碰到油彩笔就像小鱼儿突然长出翅膀一样,知道翅膀是个好东西,但真的不会用。
想着过往的种种,我输入密码尝试打开柜门,可密码却错误了,怎么也打不开。
我沉思了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输入0709,柜门咔嚓的一声就开了。
7.9日林舒满车祸案。是我出车祸去世的那天。
里面一沓沓画纸都被妥善的收藏着,拿起来翻看,还是熟悉的画风,甚至还有几张是我和沈书仪一起画的。
翻到最底层,我的手碰到了冰凉坚硬的檀木板。把所有的画拿出来后发现有一个沉甸甸的木箱,是以前没有见过的。
好奇心驱使着我把木箱挪了出来,意外的没有上锁。打开后发现——里面全是我前几年寄给沈言昼的信,足足塞满了整个箱子。
每封信都整齐划一的摆放在一起,我脑海一片空白,胸腔里充斥着不解和愠怒,无数个质问从我脑海里蹦出:
明明收到了我的信,为什么不给我回信
不回复我的信,肯定是讨厌我的不辞而别对吗
既然厌恶我,为什么还要一封封收藏起来而不是丢掉
...
我满是委屈和恼怒,看着这成百上千封信,每一封都装着我对沈言昼日日夜夜的慰问和思念,每一封也都被他拆开看过,为什么不回信也不丢掉
我微微颤抖着手随意打开其中几封,信的内容无非就是搬家后遇到的一些新鲜事分享给他,包括生活中的那些琐事,今天吃了什么,看见了什么。
结尾都是我习惯性写的那句言昼哥哥,我很想你。
可没想到的是,沈言昼居然在每一封下面都回写了一句:小满,我也想你。
看着他苍劲有力的字体,浑身的血液充斥着大脑。
最终翻到我大学毕业前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结尾没有写那句话,而是变成了:沈言昼,想你这件事我坚持了这么久,你却没有回应我,我已经要毕业了。那么,再见。
沈言昼在下面的回复是:小满,我也想你。抱歉。
漆黑的中性笔字迹锋利而坚韧,力道仿佛要把薄薄的纸张刺穿,为什么要道歉你不联系我,是有不得已的对吗
我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与沈言昼对峙,把这些信全部甩在他的面前问他为什么。
但我却没有这么做,只是默默把信件都收好,整齐地归位,仿佛从来没有人打扰过它们一样。
深夜,喉咙一阵刺疼的干渴传来,我起身披了件外套,摸黑走到客厅想接杯水喝。
沈宅每层都有一个大客厅,三楼主要是住人的,客厅相对会小一点。
凭借自己对这个家的熟悉,加上窗外街道上的路灯,我轻松找到了饮水机的位置。
蹲下接水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这么黑也不开灯,你什么时候变成夜视动物了
吓得我一个激灵,差点没握住手中的水杯,转过头借着昏暗的灯光,看见了翘着腿斜卧在黑色皮质沙发上的沈言昼。
月光洒在他俊俏的脸庞,清冷的轮廓中雕刻着精致的五官,薄唇轻启,口渴了让阿姨来倒水不就行了
我松了一口气,这大半夜的,他不睡觉躺沙发上做什么
正想起身去开灯,借着路灯和月光瞥到茶几上摆着几片止疼药和镇定剂,还有沈书仪的死亡鉴定书。
我瞬间清醒了几分,定定地开口:你不舒服吗
沈言昼捏了捏紧促的眉心,轻叹:抑郁的后遗症而已。偶尔胃疼需要吃药来止痛。
想到那些从未被回复的信件,和他亲手写的那些话,我语气平淡的问道:你的抑郁是因为恨我...还是因为想我
沈言昼拿着玻璃杯的手突然收紧,每个节骨仿佛要生出刺来,苍白而有力的指关节就要把杯子捏爆。
沈言昼深不见底的眼睛带着冰冷的直视投射过来,缓缓开口,请不要自作多情。
我继续说道:当年是我不辞而别,突然搬家和转学,你恨我我也认了。可后来我给你打电话,你的号码也换了,给你写信,你也不回...
够了。沈言昼打断我的这些坦白和控诉,转移话题:今天晚上我已经给家里的拖车司机打过电话,让他们明天上午把你的车修好运到你家。明天中午吃完饭你就可以走了。
就这么不想和我多待吗那他在信的结尾说的想我又是什么意思
我走到他的面前,微微俯下身子冷笑道:沈言昼,你连恨我都不会。
仿佛这句话刺激到了他,微微直起身子,伸手掐住我的下巴逼近,迫使我与他对视:嗯那你教我我该怎么恨你
此时此刻,昏暗的客厅里除了我和他凌乱交错的呼吸声以外,再听不见别的声音,安静的可怕。
这是这十年来,也是我们都成年以来第一次离得这么近,我盯着他的时候,琥珀色瞳孔仿佛冰冻的蜜,甜而冷,看得沈言昼喉结一滚。
看够了吗我嗤笑一声,抬手拧亮旁边的壁灯,柔和的灯光映射出我柔软的发丝和瓷白的肌肤,开灯仔细看。
第四章
如果我猜测的没错,书仪的死和我有关。对吗我眼角的余光再次瞥见了桌上那张死亡鉴定书,微颤地问道。
壁灯之下,两个人无声的对峙着,沈言昼放开我的下巴,拿起茶几上的透明玻璃杯抿了一口水,算是默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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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书仪的墓碑上要刻我的名字。
为了让我心死,满意这个回答吗沈言昼的回答平淡地听不出情绪,仿佛只是旁白者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喜欢你,你爸爸不同意对吗。我一向敏感,怎么会察觉不到沈父对我的芥蒂,我冰冷的双手捏紧成拳头,继续问道:可这关书仪什么事大不了我和爸妈离开J市...
对,你可以一走了之。沈言昼抬眸紧盯着我,无礼地打断我的话,但书仪她不懂你为什么要突然离开,我爸告诉我你父母要带你去外省发展,并且永远不会回来。这句话碰巧被书仪听见,当天晚上她一个人偷偷溜出去,想去你家找你问个清楚,可过马路时不小心出了车祸。
一字一句撞击着我的大脑神经,我从未觉得有什么话会如此刺耳,但现在我听到了。
见我这副模样,沈言昼缓慢了语气,继续说道:当父亲知道之后勃然大怒,本该安排你过两个星期再离开J市,当场就打电话让你父母立刻带着你搬走。
我想起来了,怪不得父母当时搬的那么匆忙,一大早就拉着我上了火车,甚至不给我去和沈家兄妹告别的机会。
谁又能想到,当天沈书仪的遗体还安静的躺在沈宅,沈言昼还在学校上课没有回来。
全家上下抽泣声不断,只有沈金贵冰冷的安排:等沈言昼放学回家后告诉他,林舒满带着他妹妹一起逃课出去玩,路上出了意外,双双去世。让他断了和林舒满的念想。让他知道是林舒满害得他亲妹妹也跟着一起被车撞,永远别让他再联系林舒满的家人!否则,我可不敢保证林舒满父母的安危。
这算是警告和威胁了吗全家上下没有一个人敢质疑和忤逆沈金贵的这个说辞,全都闷了声。
正纳闷为何林舒满今天没来学校的沈言昼回到家,看见躺在棺中苍白冰冷的沈书仪,瞳孔无限放大,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直到身旁的阿姨把那些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他后,他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能的,小满不会逃课带书仪出去乱转。小满不是这种人...小满也不会死,小满呢,小满在哪
你还提这个名字!雄厚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是他的父亲,你若不信,三天后亲自去郊区的羚羊公墓看看去。
果然,那之后林舒满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但沈言昼却觉得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因为他隔日放学后去我家中想问到底怎么回事时,发现已然人去楼空。
房东只是告诉他我和爸妈搬走了,却不知道搬去了哪里。
如果只是林舒满过世,为何她的父母也要搬走甚至连一个体面的葬礼都没有。
他始终不愿相信,也不愿去沈金贵说的那个公墓。
直到收到了我的信,是家里的阿姨偷偷塞给他的。
那天沈言昼彻夜未眠,指腹反复摩挲着信纸,信上还残留着我爱用的薰衣草香味。
信中的内容首先是我为了突然地搬家没有道别而道歉,然后分享了自己在外省的生活...以及,很想他和书仪,希望得到他们的回信。
沈言昼躺在床上,细长的双眸紧闭,睫毛也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意识到自己的父亲是铁了心不许自己和我联系,就因为他是沈氏集团的独子,现在唯一的妹妹也意外离世。
他若回信,被父亲知道恐怕还会做出不利于我的事情。
于是他选择隐忍,收到我的信后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阅读,反复折叠过的信纸似乎就是他回信的方式。
...
当真相被沈言昼一字一句陈述出来,我眼眶发红,喉咙苦涩得说不出话,沉默良久后轻声说道:我一直以为你在恨我。
沈言昼说道:我爸也是这么以为。周围的人都是这么以为。
但其实,这其中的思念好似那洪水猛兽一般,在见到活生生的我后向他袭来。
他第一眼根本不敢与我相认,又希望这是一场梦,永远不会醒来的那种。
当我质问他是否还要假装不认识我时,沈言昼表面波澜不惊,可内心的挣扎与苦闷汹涌澎湃。
他真的好想一把拽住她在怀里抱紧,猛嗅她身上的薰衣草香,抚摸她柔软顺滑的长发,告诉她以后不许再突然离开。
但理智也同时提醒他,如果这么做了之后,什么样的后果需要他来承担。
可他根本无法做到活生生的林舒满在他面前时,彻底不去关注她、不去帮助她。
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反手拽住沈言昼的领口,将他狠狠按在沙发上。
小鹿般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沈言昼,低沉地开口:你知道我这十年怎么过的吗
似乎发出了一声不易察觉的低笑,指甲几乎陷进他的肌肤,对于你拒回我的信,和我单方面断联,每晚我都在想,如果你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
话音未落,我咬上他的唇,像要撕下他的一块肉。
这个吻像是报复,但也毫无疑问的暴露出我的不甘和执念,夹杂着一丝丝愧疚——有愧疚,但不多。
沈言昼并没有躲闪,任由嘴里的血腥味蔓延,直到我带着微微地喘息颤抖着松开唇。
...现在满意了还是想再来一次...他的拇指擦过我湿润的嘴角,嗓音低哑,小满
第五章
翌日,我从床上醒来,起身拉开窗帘,窗外阳光刺眼,暖洋洋的阳光覆盖在身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
身体是睡着了,脑子却仿佛活跃了一晚,还在重复咀嚼吸收着昨晚的那些庞大的信息量。
此时手机传来佳成律所李主任的消息:林律,有个侵权专利的大案子,接不接速来律所详谈!
...
我打了个快车刚到律所,就看见李主任顶着烈日站在门口等我,身旁还站着一位看上去像是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
看见我走过来,李主任立马谄笑着说:林律,这是我J市大学法学院的侄子李俊明,法考刚过,毕业也没多久,缺少实战经验。今天这个大案子就让他当你助理吧,有什么事吩咐他就好。
说罢,胳膊肘怼了一下身旁戴着黑框眼镜的李俊明。李俊明耳根一红,略带腼腆的冲我笑:学姐好,案件上有需要整理调查的可以吩咐我,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我揉了揉太阳穴,微微颔首,偏过头对李主任说道:我还没说我要接下你所说的这个大案子吧说罢便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我的办公室很大,采光十足,桌上的薰衣草正是盛开的季节,散发着十足的沁香。
整个佳成律所只有我的办公室自带会客厅和小阳台。这也是佳成律所对我的认可和尊重,也仿佛是怕我哪天突然想跳槽。
如果我真跳槽了,他们的损失会很严重,起码业绩会下滑一个档次。
身后的李主任紧紧跟着,连忙说道:这可是沈氏集团的侵权纠纷案,就是那个康合医药集团!他们集团被指控专利侵权,面临天价赔偿,公司法务部都束手无策,现在他们集团董事长可是急的焦头烂额,甚至都在考虑低价抛售股份来止损了,他也是久仰你林律师的大名来咨询我们的。
听到原来是沈氏集团的案件,我挑眉:哦那这位董事长可知道我全名
李主任不太明白为什么我会问这个问题:当然不知道,他只知道J市最厉害的律所里最牛的律师姓林,连你的性别估计都不知道呢。
这案子我接了。我忽然轻快地答应下来,眼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悦色,越过李主任的身影朝李俊明说道:把案件大致经过整理好发我邮箱,我来准备剩下的事情。
李主任喜出望外,似乎没想到我答应的这么爽快,毕竟是沈氏集团,如果案件谈判成功律所也可以分得不错的佣金和名气。
我从办公室的小冰柜里拿出一瓶青梅饮,若有所思地小酌起来。
想起沈父当年暗地里做的这些种种,对我是那么的避之不及,费尽心机设计一切,甚至对沈言昼谎称我假死,就为了拆散我和沈言昼。
而他不知道的是,自己集团所陷入的这起纠纷案件的代理律师正是我——林舒满,那位他永远也不想看见的女孩。
李俊明的办事效率也是神速,很快就整理好了一组文件放在了我的办公桌上,并向我交代了案件的来龙去脉。
原来,沈氏集团在去年研发的核心产品K-17抗癌靶向药,被国外的药企诺维集团指控其侵犯他公司的化合物专利,维诺集团早在五年前就已经研发出了该药品。
沈氏集团该核心产品年销售额超900万,占集团营收的百分之六十,可见该产品的重要性。
所以沈氏集团咬定该药为自主研发,不存在侵权抄袭专利的行为。
可是经过专业的法庭鉴定,认定沈氏集团的K-17抗癌靶向药与维诺集团化合物专利的活性成分相似度高达92%。
这足以让所有人都觉得沈氏集团侵权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沈氏集团的法务部自然也是乱成一锅粥,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
此时,手机突然收到一条陌生短信:你接了我父亲的案子
我细眉轻拧,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
沈言昼没有急着回复,而是发来了一个附件,我点开一看:《诺维集团抗癌化合物专利.doc》。
里面是一些密密麻麻的医学专用术语,我看也看不懂,目光粗略地扫到最后发现了一排小字:该专利最后缴费缴费日期为2023年3月。
我会心一笑,退出文件界面问道:沈总,你知道这么重要的线索,怎么不告诉你爸集团的法务部,反而发给我
沈言昼避开这个问题,惜字如金的回复:别问。
过了三分钟,又发来一条:因为我永远会无条件帮你。
第二天,沈氏集团董事长听闻大名鼎鼎的林律师答应接手他们公司的纠纷案,决定亲自光临佳成律所,拜访这位救命稻草。
一辆黑色迈凯伦停在律所门口,沈金贵从车上精神焕发的走了下来,自从集团陷入这场商业危机以来他基本都没怎么笑过,晚上觉也睡不好,满脑子都想着这桩子事儿。
现在疲惫的脸上好歹是勉强挂上淡淡的微笑,远远就看见李主任点头哈腰地站在门口迎接他。
沈董事,这边请。李主任小跑着过来,今天不单单是沈氏集团董事首次和他的代理律师见面,还是面谈律师费的好时机。
林律师正在办公室等您呢。
沈金贵颔首,也对着李主任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沈金贵刚进办公室,原本就没持续多久的笑容僵在脸上,看着办公桌上坐着的女孩,总觉得是那么的眼熟。
视线缓缓移到桌上的立牌,上面赫然写着:佳成律所——林舒满律师。
听见了推门声,我缓缓抬头,明澈的眸子里蓄着无害的笑意:沈董,您好。我是贵公司专利侵权案的法律代表人,林舒满。
第六章
怎么是你...,沈金贵看见我时的表情不亚于见了鬼,其实可以看出他的内心对我带有一点心虚,毕竟我活的好好的,却给我立了一块碑。
李主任看着我和沈金贵的表情有些不明所以,转而开口:哎呀,原来两位早早就认识了,那您二位详谈案件细节哈,我就不多介绍和打扰了。
随着李主任礼貌地退后关上办公室的门,我微微一笑,起身走到震惊的沈金贵旁边,帮他拉开椅子:沈董请坐。
沈金贵轻咳两声,并没有坐下,不自然的语气问道:你应该早就和沈言昼联系上了吧。
我略带疑问的眼神望向他,语气却很淡然:我们是来谈案件细节的吧,请不要谈无关的话题。
沈金贵避开我的视线,左手扶额,自顾自说道:当年强迫你们一家搬离J市,也不是没有给你们补偿...
没有等沈金贵说完,我转身坐回座位,冰冷的打断道:若您是来找我叙旧的,右拐出门。
这句话很明显把沈金贵噎住了,站在原地五秒没蹦出一个字,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文静柔弱的小姑娘竟然如此强势。
不过也对,人家有强势的资本,谁让她是大名鼎鼎的林律师呢。
虽然这么久不见,但是沈金贵依稀还记得她小时候的样子,乌黑浓密的长发,明亮有神的眼眸,樱桃般的小嘴甜甜地喊他沈叔叔,其实要不是为了集团的继承,他也不愿意拆散沈言昼和林舒满。
他一心只想让沈言昼娶高氏集团的千金,来达到商业联姻的目的。
但这些年沈言昼很明显不愿服从他的安排,从未与高家千金有丝毫来往,反而每年固定去林舒满之墓祭拜,搞得沈金贵内心有一丝动摇,是否真的不该棒打鸳鸯
但事已至此,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沉思片刻对我说到:好,往事我不提。这个案子的律师费你随便开,只要别输的太难看。
我听完笑得更深了:您为何一定觉得我会输起身倒了一杯西湖龙井,递到沈金贵面前,轻声说道:我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我想做到的,一定都会做到。我想得到的...也一定会得到。
说罢,我定定地看着沈金贵,浑身散发出这个年纪没有的成熟和坚定。
沈金贵终于是接过我手中的茶杯,顿了顿:那我拭目以待。
晚上回到家,我盯着和沈言昼的聊天框,敲字问道:你是怎么弄到诺维集团专利文件的
对方回复的很快:这些年我经常去国外做药物检测的研发和调查,拿到这份文件很简单,何况这又不是什么机密文件。
看来沈言昼也没闲着,虽然对于沈父要求联姻这件事毫不在意,但是对于沈氏集团的技术研发还是很上心的,这次的专利事故其实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甚至可以说他早有准备。
沈言昼过了一会继续发来消息:其实我们集团的K-17是改进型专利,诺维集团是看国内市场发展前景好,想垄断整个产业链,恶意竞价。如果把沈氏集团打倒,他就真的在国内医药市场独大了。
我若有所思,迅速回复道:你的意思是诺维公司还存在不正当竞争
沈言昼发来一个摸摸头的表情,回复:很聪明。不愧是小满。
我的嘴角不自觉上扬,问:有奖励吗
沈言昼回了个表情:明天见。
翌日,我罕见的起了个大早,原本作为摸鱼选手的我上班其实并不积极。
我迅速画了个淡妆,亮晶晶的唇釉将双唇抹得好似果冻一般柔软,乌黑的直发如瀑布一般散落在腰间,一席淡粉色长裙衬得整个人更白了,浑身散发着优雅又不失可爱的气质。
由于今天到的很早,让律所的同事们都惊讶了一番,李俊明也笑嘻嘻得凑上来:舒满姐,还没吃早饭吧我去楼下给你带一份烧麦
我从来不是讲客气的人,想到自己确实还没吃早饭,便点头道:那麻烦你了,再带一杯咖啡。钱我转你。说罢解锁手机将早餐费转给李俊明。
打开办公电脑,发现昨天半夜李主任发了一大堆消息给我,点开一看:
林大律师,林大美女,林大老板!
你太牛了!你是怎么和沈氏集团董事长谈的!
沈董说辩护费要给我们300万!
就算谈失败了也会拿20万的律师费给你!
我知道你从来不接不确定的案子,你一定能行的!
你简直就是我们律所的大牛人!太强了!我先替律所股东感谢你!
...
看着密密麻麻的感叹句,我皱着眉关掉聊天框,深深叹了一口气。
马上就要开晨会,几个主任和领导会将律所上下所有在负责的案件进行证据整理、询问进度,还会偶尔复盘一些失败的案例,更免不了的是对大家进行职业洗脑和画大饼。
在开会前的20分钟内,我已经看完了李俊明发来的《诺维集团诉沈氏集团侵权案件书》,里面大致交代了双方的取证过程、原告方的诉求和被告的辩证,但很显然其中的辩证还不够充分,还需要林舒满补充。
晨会开始了两三分钟,李俊明才将买好的早餐带上来,他从后门进到会议室,静悄悄地坐到我身边,将早餐放到我面前。
我偏了下头,微笑颔首示意,口型说了句谢谢。
李主任讲完了几个无关紧要并且马上就要了结的案件,投影仪换成了维诺集团的专利文件,但李主任很明显还没有仔细看过,嘴里嘀咕着:诺维公司说他们的专利开始研发的日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来着...
我和李俊明几乎是同时倾身向前,异口同声道:第36页第五行。
我和他一愣,相视而笑,李俊明的耳根像要被烤熟了一般红透了,有些不自在地把热腾腾的咖啡推到我的手边:我让老板加了三块糖,应该不会太甜。
我刚要说话,却觉得背后一束冰冷的视线刺向我,耳根一阵发麻,发现讲台上的李主任也不说话了,望向会议室的后门。
我顺着视线回过头,就看见了一张仿佛被冰刃雕琢过的脸,下颌线锋利且分明,自上而下俯视着紧挨着的我的李俊明,深不见底的黑眸散发出凌人的压迫感,一身黑色西装却与手里提着的东西格格不入。
第七章
哈哈哈,沈总怎么亲自来了,肯定是想对沈氏集团的案件做进一步了解吧...
没等李主任谄媚的话说完,沈言昼拿着手中大包小包的早餐大步走向我,开口说道:先吃早饭。
我好奇地看着他带来的一堆食物,有坚果奶酪吐司、蒸饺、小米粥、煎饼、三明治、蔬菜早餐卷...
还有一大包都没来得及去看,我惊讶道:你怎么买这么多
沈言昼缓缓说道:不知道你早上想吃什么,所以都买了点。选你爱吃的就行。
我拿了最上面的奶酪吐司,说:我早上吃的少,就这个吧。剩下的你不就浪费...
沈言昼抬头问道:大家还有没吃早餐的吗,可以过来拿。
律所大部分人都是开完晨会再慢吞吞回到工位买早饭吃,这时候还真有好多人没吃早饭。
大家不约而同开心地说道:谢谢沈总!、沈总霸气!,沈言昼脸上淡淡回以微笑,视线转向李俊明买的那杯咖啡时却冷了下来。
从手提袋中拿出仅有的一杯咖啡,放在我面前,像是命令一般:喝吧。
我顺言拿起他买的这杯,抿了一口,眼睛弯成月牙,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说道:谢谢沈...总。
李俊明像是被驳了面子一样有点难堪,在旁边有点坐立不安。我当即解释道:抱歉,忘记跟你说,我只喝无糖咖啡。
没...没事,我是听说学姐上大学时就不爱喝甜的咖啡,没想到是一点糖都不要的那种啊。李俊明挠挠头,依然是带着腼腆害羞的笑。
沈言昼突然挡在他面前,语气略带不满地对我说道:这案件书你早就看完了吧,还在这听无聊重复的演讲做什么现在重要的是找到原告证人证词的漏洞不是吗
李主任耳朵竖的跟天线似得,听到沈言昼这么说,立马赞同:沈总说的没错,林律师你快带俊明回办公室好好探讨...
说到俊明两个字的时候沈言昼锋利的眼神剜了李主任一眼,似乎不爱听到这个名字。
没有等李主任说完,便伸手拉住我的手腕朝门外走去。
沈言昼的手掌很大,十指修长,骨节分明,关节处嶙峋突起,攥着我手腕的时候能看见隐隐约约的淡青色血管。
你捏疼我了...我小声抗议。
办公室恋情对你的职业生涯可没有好处。沈言昼松开我的手,突然蹦出这么一句,你看不出来他喜欢你吗
什么办公室恋情,怎么张口就来
这么明显的醋意我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心里暗喜但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闷闷地说道:只是帮忙带个早餐而已嘛。
那你还想和他怎样沈言昼已经妒火中烧,反手将我扣在我的办公桌上,桌上的薰衣草花瓶发出清脆的击响,我后腰碰巧抵着桌上李俊明带来的几沓案卷,牛皮纸哗啦的散落在地上。
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清晨的阳光,将我与沈言昼交叠的身影定在墙上,我和他之间呼吸交错之时其实很想吻上去,但内心的恶趣味又想继续看沈言昼吃醋的状态,有一点...可爱。
我眨眨眼,无辜地说道:普通同事而已,沈总也要发脾气吗
我说话时温热的吐息扑在沈言昼的胸口,他的喉结不禁上下滚动,紧盯着那一张一合的樱桃小嘴,低吟道:就我俩的时候,叫我言昼。
说完突然低头咬住我的下唇,尝到了一丝苦涩后更凶猛的侵入,仿佛想要将我口中残留的咖啡连着唾液全部吞食干净。
此时门外传来李俊明从会议室出来的脚步声,逐渐逼近的声音让我有点慌神。
可沈言昼并不打算结束这个吻。
我感觉自己的小心脏都快急得爆炸了,我的头扭动着想要偏开,却没想到沈言昼迅速用左手将我后脑勺固定。
我索性抬手想要把沈言昼推开,没想到却被他反手十指相扣的死死按住,示意我别乱动。
该死!他凭什么能做到这么镇定自若,临危不乱的
我放弃挣扎,闭上双眼,准备好迎接李俊明和同事们的尖叫。
然而沈言昼依旧沉浸在这个苦涩又甜蜜的吻里,不想被任何事物打断——当然,也不会被打断。
二人身后的办公室门把手上,不知何时被他用领带缠住,外面的人怎么也拉不开。
舒...林律师,你在里面吗门怎么打不开了。李俊明见推门毫无反应,站在门外喊道。
我几乎是用尽全力把沈言昼推开,瓷娃娃般白皙的脸颊已经憋得通红,甚至额头还出了一层薄汗,细密的汗珠打湿两鬓的小碎发,显得更加娇小可人。
你,故意的吧!我气呼呼的压着声音冲沈言昼嘟囔,更像是在撒娇,你明知道他进不来。
沈言昼带着得逞般的微笑,仿佛心情大好,转身去开门。
李俊明看开门的是沈言昼,便噤了声。
李律师,这边由我来和林律师来沟通剩下的案件细节,您该做的也都做完了吧。沈言昼这里该做的三个字加重了语气。
李俊明点点头说道:你身为沈氏集团总裁,知道的细节更多,那么祝你们成功。
说完便退出去带上了门。
你应付人的功力倒是涨了不少。我带着戏谑的语气从身后传来,对了,昨晚说的给我的奖励是什么,你还没告诉我呢。
沈言昼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音乐盒,上方是紫水晶雕刻的薰衣草,在阳光照射下显得晶莹剔透,边缘被镀上了一层五彩斑斓的光圈。
打开看看。沈言昼将音乐盒递了过来。
我脸上波澜不惊,心底却无比欣喜,原来他真的一直记得我喜欢紫色薰衣草。
打开音乐盒,舒缓的钢琴曲响起:The
truth
that
you
leave,抬眸对上沈言昼深情的视线,他轻轻地对我说:再仔细看看它。
我嗯了一声,眼睛泛酸,抬起手看见音乐盒底部有个小抽屉,拉开一看有一对银色U盘。
这是...我略带惊讶的拿出来仔细端详,是两个刚好镶嵌在一起的U盘,呈现出一个蜿蜒的S形,看上去应该是沈氏集团内部人员专用的。
沈言昼沉声说道:你一会打开看就知道了,看完了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我好奇又惊喜地问道:什么问题
他好看的嘴角神秘地勾起一抹弧度:等你看完再问。说完转身侧躺在沙发上,笑眯眯地望着我,像一只狐狸,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的猎物。
不知道他又在卖什么关子,我抿了下嘴,转身将两个U盘依次插到电脑上。
电脑桌面跳出两个文件夹,一个叫《关于小满》,另一个叫《诺维集团协议书》。
我本能的想先看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文件夹内容,但是内心滋生出一股叛逆和兴奋感,偏偏先点开了另一个文件夹。
这款协议书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我粗略一看便提炼出其中的精华:诺维集团与多个国内医药企业签订了特殊条款,为了不让他们生产K-17靶向药,维诺集团提议将该药盈利的20%的抽成分给他们,若不同意该条款的,拒绝向该集团提供任何协助与合作。
诺维集团作为国际知名药企,是国内多少医药集团的供应商,他们敢不和诺维集团签吗
这不就是妥妥的强行垄断吗
我沉思片刻,转而向沈言昼微微一笑:多谢沈总的资料,看来这个案子你也没少下功夫啊。
沈言昼挑眉,深邃的眼神里暗藏喜悦,扬了扬下巴,示意我继续看另一个文件夹。
我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有股压不住地激动,右手指尖微微颤抖,双击点开了文件夹。
里面居然是一组组照片,但都按照时间线分类好了。
2011年2月,我和沈书仪在沈家小院里堆雪人、打雪仗,两个小娃娃天真无邪的笑容渲染着整张照片,仿佛那天的阳光也是那么明媚......
2011年5月,初夏的校园运动会结束,气喘吁吁的我半蹲着歇息,抬眸时被沈言昼抓拍......
2012年11月,沈言昼生日那天,我在饰品店拿攒了两个星期的零花钱给他买紫水晶手串的背影......
2013年8月,收到我的第一封信,被他认真的用木箱装起来,旁边还放了一束薰衣草,信件静静的躺在那,似乎在等待他的回信......
2014年3月,他拍到了我的背影,那时的我正在大学食堂和室友吃饭......
看到这里我的心情波涛汹涌,原来他看了我的信,知道我在J市大学上学,一直默默地关注着我。
那天我和室友吃完饭从食堂出来后才发现外面下着倾盆大雨,雨来的太急,大家几乎都没有带伞,路边全是乱成一锅粥的人在狂奔。
就当我和室友决定一头闯进暴雨之中时,一个食堂阿姨拉住我,递给我一把伞,说是我掉的。
说完阿姨转身就走,留下我和茫然的室友。
所以,当时让食堂阿姨给我送伞的是你我眼睛泛红,语气不稳地问道。
是。
为什么不出来见我问完这句话我又觉得自己太傻,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避嫌。
算了算了。没等他回答,我摸了摸鼻子,继续往下看。
后面的照片果不其然和我大学甚至工作后遇到的种种破事都联系起来,小到下雨没带伞,大到遇到街头小混混的刁难和调戏,在我遇到困难和不顺之际,他都在默默地帮助我。
这么多年,在我以为他早就已经忘了我甚至在怨恨我的时候,他却是在背后守护我的那个人。
我一两个月才会给他写一封信,而他却一周要来看我两三次。
在我下课的教学楼、在我寝室楼下的便利店、在我常去的那家咖啡馆...原来到处都有他的身影,只是我没有察觉。
他对我的思念甚至比我对他还要多。
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一时间说不出话,鼻腔传来一阵酸涩,我瞬间红了眼眶。
沈言昼似乎预料到我已经看完所有的照片,缓缓起身,拿出一枚闪闪发光的花形钻戒,屈身半跪在我身前,磁性好听的声音说道:小满,等这个事情结束,嫁给我,好吗
第八章
窗外的微风吹起洁白的窗纱,夹杂着不知是什么花的香气,看着眼前的沈言昼,我觉得自己没喝酒却有了微醺的感觉。
我点了点头,伸出手,回答道:好。
沈言昼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没有了平时冷峻的距离感,给人的感觉就和邻家哥哥一样温柔亲切。
他轻柔地捧起我的手,将那颗钻戒套在我的无名指上,温热的双唇贴了一下我的手背,转而起身覆上我的唇。
这个吻不像之前的那样热烈,只是像蜻蜓点水一般,短暂而细腻。
我不由得闭上双眼,不敢看他,睫毛微微颤抖。
紧张了他低沉而有磁性的嗓音在耳侧响起。
没...只是信息量过大,还在吸收。我眨巴眨巴眼睛,对上他漆黑的眼睛。
他笑了笑,伸出左臂把我环住,右手捏住我的下巴又亲了一下:先别想那么多,后天开庭,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吗
我心里一惊,差点忘了这目前最要紧的事。
我轻哼一声,抬手推开他,说道:那你别打扰我,我要整理文件了。
被我推开他也不恼,摸摸我的头问道:想喝什么,我去给你买。
我歪了歪头,故意刁难他:你‘监视’我这么久,还不知道我爱喝什么吗
沈言昼深深看了我一眼,整理了一下领带,扶正左手的石英手表,起身朝门口走去:当然知道,只是更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
开庭的前一晚,我一晚上没有睡着,反复翻阅着案卷,用荧光笔标记着各种细节。
令我没想到的是,在搜索诺维集团CEO个人资料的时候,发现他有个弟弟做着不光彩的事,那就是游走于各大医药集团中,想着法子窃取各种商业机密提供给诺维集团。
曾多次被逮捕,放出来之后继续帮他哥做这档子事。
这位表弟名字叫做曹利强。
我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之前在律所无意间翻到的《林舒满7.9车祸案》,那个司机名字是曹某强。
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深入思索着,我的手不知觉在纸张上摩挲,指腹上沾满荧光笔的痕迹。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把准备好的资料再次捋了一遍,放进文件包。
走出小区就看见沈言昼倚在黑色轿车旁,手里提着早餐,看见我后抬抬下巴说道:上车。
上车后,沈言昼坐在我身边,把早餐递给我,还是热腾腾的,我示意他先放着。
我瞅了瞅司机,感觉比较眼生,之前从没有见过。又看向沈言昼,似乎他也发现我欲言又止,凑近我的脸颊,轻声问道:怎么了
我抬起手侧挡住嘴,凑到他的耳边小声问:你还记得撞书仪的司机叫什么名字吗
沈言昼眉头轻蹙,浓密的睫毛低垂着,顿了片刻,说:曹利强。
我脑子嗡的一下炸开,看来不是巧合,撞书仪的司机正是诺维集团CEO的亲弟弟!
这其中另有阴谋
怎么了吗沈言昼关心的看着我,握住我微微发凉的指尖。
我没有直说真相,只是问道:你们有仔细调查过车祸的细节吗
父亲说那个司机说是酒后驾驶逃逸加刹车失灵,要去验车的时候车却无端被烧毁了。沈言昼说到这里手中力道加紧,捏的我嘶了一声,转而说道:抱歉,小满。现在他应该还有几个月就要出狱了。
我摇了摇头示意没关系,眼看就要到法院,我拍了拍他的手:好了,要开庭了,你要旁听吗
他也不追问我为何问这陈年旧事,摸摸我的头说:嗯,当然。我相信你。
我抱着资料袋,走进法庭,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的声音仿佛倒计时,让心虚的人不寒而栗。
随着法官清肃的声音宣布开庭,诺维集团的代理律师率先开口:现在,我司控诉沈氏集团侵犯了我司的药物专利,请求赔偿经济损失2000万并且在各大媒体上公开给我司赔礼道歉。
话音刚落,法官和众人的眼神全部朝我望来,我不紧不慢地开口:既然贵公司控诉沈氏集团侵犯药物专利,请将诺维集团抗癌化合物专利书展示出来。
他眼神明显闪躲了一下,干咳一声:我们这里有专业药物鉴定表,上面清楚写着沈氏集团的K-17抗癌靶向药与维诺集团化合物专利的活性成分相似度高达92%,事实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翻出《诺维集团抗癌化合物专利书》,递给法官,说道:请不要转移话题,贵公司的专利书在我国最后缴费日期为2023年3月,断缴2年之久。现已不受专利法保护范围,何来侵权贵公司专利之说
还没等代理律师开口,我继续补充道:提醒一下,沈氏集团的K-17是改进专利。即使贵公司拒绝许可改进人使用该专利,我们仍可向专利局提出颁发强制许可证的请求。
虽然他涨的满脸通红,但是我眼神坚定,语气并没有减缓:何况贵公司的专利年限已过期,与其控诉沈氏集团,不如先把专利年费补上。如果逾期时间太久,超期可是无法恢复的。
诺维集团不知道是对该案件有十足把握还是怎么的,派来的这位代理律师明显是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年轻。面对我这么直白的辩论和确凿的证据,直接乱了手脚,对法官说道:我身体不适,我要申请休庭。
法官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手表,宣布休庭。
法院的庭审室没有开窗,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檀木香气。
我觉得室内还是有点闷,起身想出去透个气。
林律师,请留步。身后传来法官的声音,我回过头,看见他略带焦虑的双眼。
我回以疑惑的眼神,放下手中的文件转身面对他。
我和曹董事约好了十点半前就宣判,现在的情况估计要后延一个小时...
曹董事我打断他,哪位曹董事
法官避而不答,转移话题:总而言之,这个案件越早结案对我们双方越好。
我冷笑一声,果然诺维集团早就买通了法官,再次刷新了我对这个集团认知的下限。
我身体略微前倾,偏过头低声对法官说道:那您不如现在就和这位曹董事打一通电话,慰问一下他即将出狱的亲弟弟。十年前那场车祸让他弟弟为了集团背锅,也是他的意思吗
很明显法官并不知情,迟疑了一会,转身去打电话。
如果现在我在法庭上揭露曹利强为诺维集团做的那些丑事,旧案重审,恐怕曹利强又要再加个三五年的刑期。
果不其然,打完电话没一会儿法官就急匆匆的走到诺维集团代理人身旁,附身耳语几句,代理人点点头回应了几句。法官随即坐上庭审椅,朗声宣布:原告撤诉,结案!
众人一片哗然,不知道为何会突然撤诉,记者们纷纷准备起身离场。
等等。此时一个冷峻的声音从旁听席传来,是沈言昼,他望向诺维集团的代理人说道:虽然贵公司撤诉,但该案件给沈氏集团带来许多不利的舆论影响,并不代表沈氏集团不会追责。
说完转而望向记者的摄像机镜头,眼神锋利而凌厉:沈氏集团自始至终没有侵犯任何··集团的专利,我作为沈氏集团下一任CEO向大家保证,我们集团永远不做违法乱纪的事。
很明显,这是暗指诺维集团在医药行业的不正当竞争,外行可能听不懂,但是内行和诺维集团签过不平等条约的肯定都明白。
周围响起起伏的掌声,沈言昼起身离席,朝我走来。
辛苦了,小满。沈言昼拉起我的手,他的手温热而宽厚,修长的手指与我十指相扣,不经意的磨蹭着我无名指的钻戒。
见到这副场景有个八卦的记者扛着相机追过来,嘴里喊着:沈总,请问这位林律师和您是什么关系呢
记者很快被沈言昼身旁的保镖拦住,沈言昼摆手示意不要紧,不紧不慢的回答:是我的未婚妻。
在场的所有人都发出惊讶的低呼,我的脸也是红到了耳根,扯了扯他的手说:快走吧。
第九章
沈言昼就这样牵着我的手上了车。
当天晚上的新闻词条爆了好几条:
沈氏集团准CEO的未婚妻曝光!二人甜蜜高调秀恩爱!
惊!国际医药巨头诺维集团居然与多个公司签订强制性条款速戳...
挪威集团CEO的亲弟弟或面临出狱困难!内有隐情...
看着这些铺天盖地的词条,我扶额看向身旁的沈言昼,他正专心剥虾,此时刚好剥完一只放在我的碗里。
此时他的手机铃声响起,他脱下剥虾手套,拿出手机看了眼屏幕,柔声对我说道:是我爸。
我点了点头,他接听后应了几声,偏头问我:我爸想过来和我们一起吃个饭,你想吗
我点点头说:可以啊。
随后沈言昼报了酒店的位置,挂了电话。
紧张吗他好看的眼眸里倒映着墙壁上的烛光,没想到你答应的这么快。
怎么,你爸会吃人我开玩笑道。
我以为以前他对我俩做的那些事让你想回避他。他重新套上手套,继续剥虾:看来你比我想象的更强大。
十分钟左右,沈金贵就到了,脸上透露着喜悦和激动,大步朝我们走来。
林小姐,不得不说,你这次案件谈判的非常成功,诺维集团不仅撤案,还在各大公共平台给沈氏集团道歉了。他的声音还带着一点颤抖,加上言昼的一番话
,让不少医药集团透出诺维集团签不正当竞争条款的事,可谓是墙倒众人推啊!
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微笑着回应。
沈金贵伸手拿起桌上的柠檬水,一边给自己倒水,一边说:以往对你的偏见,不知你还是否介意。包括现在你和言昼在一起,我也没有任何意见...
他说话时不时眼神飘向我,我抿了一口柠檬茶,眼神低垂。
见我没有回答,他又说:林律师,沈氏集团法务部正好还缺个主管。
言外之意就是愿意将沈氏集团整个法务部给我来管,这可是个大职位,我抬起眼和他对视:不必,您能同意我和言昼在一起就是对我的肯定。以前您对我的那些阻挠我并不介意,因为就算您不希望我和言昼来往,其实我们也‘来往’了十几年了。
说到这里我望向身旁的沈言昼,他眼神里储着无限温柔,一直投在我的身上。
咳咳,你们情投意合是最好的,当初是我不对。把你的母亲接过来安排在我们家旁边的别墅区吧。
沈金贵看到我了我手上的钻戒,继续说道:剩下的事情你俩自己商量就好,律师费会打到你们律所账上,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对了,我的律所刚接了个案子——我对着沈金贵说道:帮诺维集团前员工起诉他们数据造假,您有兴趣旁听吗父亲。
随后微笑着递上我的名片,下面压着我和沈言昼的结婚证。
你们...什么时候的事!沈金贵的嘴巴张成O形,拍拍脑袋:不会是今天下午就...
沈言昼接过他的话:是的,我和小满今天庭审完毕就去领了。毕竟...她早就答应过我了。说完牵起我的手,十指相扣。
你个好小子,动作迅速啊。沈金贵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继而望向我,语气轻快:律师费我会再加300万,单独给你,这是你的劳动所得。
...
第二天清晨我就被电话铃声吵醒,迷迷糊糊的不想去接。身旁一双粗壮有力的大手越过我,拿起我的手机按下接听键。
话筒那边一个兴奋激动的声音响起:我的林大律师,你又给沈金贵下了什么药!他居然多加了300万在律师费里,说这是单独给你多加的劳动报酬。我们这些老律师干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律师费,你可太厉害了吧!
原来是李主任又来报喜了,虽然这个喜我早已知道。
没等我开口,沈言昼淡淡的回应:这是她应得的。如果你们也想要丰厚的报酬,不如好好提升一下专业能力。
电话那边很明显噤了声,我都能想象李主任石化的表情。
我噗嗤笑了一声,夺过手机挂断电话,小声说:你可别打趣他了,他这会需要接收的信息量太多了。
说完正准备起床洗漱,沈言昼忽然从背后抱住我,双手扣住我的手腕,在我耳边说道:根据《婚姻法》第四条,你有义务接受丈夫的早安吻。
我无奈说道:此提议无效,司法解释规定,吻需要双方合意——
话音未落,他直接将我横抱走进卫生间,将我放在洗手台上,吻强势地落了下来,当庭强制执行。
从未想到人前冷酷无情,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沈言昼背地里却这么粘人,这个吻缠绵了足足两三分钟,直到我快要呼吸不上来时终于放开了我。
一个月后就办婚礼,选一个你最爱的城市。沈言昼温柔的将我额边碎发撩到耳后,捏住我的下巴说:国外也可以,马尔代夫、新西兰...
就在J市吧。我打断他的话,继续说道:在这之前,我想去看看爸爸和书仪,然后再把妈妈接回J市。
沈言昼俯身亲吻我的额头:都听你的。
...
沈言昼在花店订了几束花,让司机放在车子后备箱,然后帮我拉开车门,等我上了车,和我并排坐在后座。
关于书仪的意外,你怪我吗等车开稳后,我头靠在沈言昼肩上低声问道。
为什么要怪你,你与这件事无关。他握紧我的手,声音极致的温柔:就连你忽然的搬家离开,我都没有怪过你,我知道你有你的原因。
接着,他捧起我的脸浅浅亲了一口,以只有我俩能听见的声音在我耳边说道:虽然对外我可是谎称恨极了你......
我脸颊一烫,用手捂住他的双唇,说道:好了好了,现在大家都知道你装的了,腹黑怪。
他笑而不语,扣住我捂住他嘴的手,翻过来亲吻我的手背,温热的鼻息扑在手背上痒痒的,我抽回手继续吐槽:不是腹黑怪,是亲亲怪。无时无刻都要亲我。
很快车就开到了羚羊公墓大门前,沈言昼率先下了车,将后备箱的鲜花捧出来,分了一小束给我:走吧,去看书仪和爸爸。
又到了几个月前和沈言昼重逢的地点,我心里却五味杂陈。
这段时间经历了那么多,就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下次来到父亲的墓前是以沈言昼妻子的身份。
我在父亲的墓碑前放了一束灿烂的菊花,身后的沈言昼开口说道:爸,我会给小满幸福的。
话音刚落,我眼睛一酸,想起以前父亲在世时就很喜欢沈言昼,给我准备早餐时还会顺带给他和书仪多做两份。
如果他还活着,一定也很满意沈言昼的。
我低声对着眼前的墓碑说道:爸,我现在过得很好,明天我就把妈妈接过来一起生活,您放心吧。
等沈言昼鞠完三个躬后,我和他一起走向林舒满之墓。我和他心照不宣地知道其实这下面埋葬的是书仪,沈宅里沈书仪的牌位是假的。
走到跟前,我却突然发现墓碑不知何时换了,变成爱女沈书仪之墓了。
我惊讶地回过头看沈言昼,他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缓慢说道:应该是老头子给换了,毕竟他与自己的偏见和解了。
我点点头,沈言昼把剩下的一捧小雏菊和洋桔梗放在墓前,轻声道:书仪,我和小满姐姐来看你。说完回头拉了拉我的手,继续说道:现在应该是小满嫂嫂。
我微微一笑,走上前去,说道:书仪,放心吧,我一定会将曹利强绳之以法。他该受的惩罚一样也不能少。
沈言昼问:你还记着这件事
我回过身坚定地说:当然。他还有几个月出狱,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沈言昼颔首,朝我伸出手:那走吧,我的林律师。
晨间的风总是那么清冽,晨雾刚刚散去,墓园的台阶上还凝结着一层薄薄的露水。露珠从花瓣滚落,就仿佛迟来的泪水。
我和沈言昼十指相扣,他掌心的温度烘干我指尖的晨露。和他并肩走出坐落在半山腰上的羚羊公墓,远处高耸的摩天大楼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晨光彻底驱散雾气,照亮我俩回家的路。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需要活在阴影和憎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