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我被卖了二两银子 > 第一章

我是小春,幽州陈知府家的通房丫头,这名字是进府以后夫人起的,女孩子命贱,我本也没个正经名字,只记得,我娘亲喊我丫头,我那烂赌的爹喊我赔钱货。
顺意三十年旱灾严重,庄稼颗粒无收,三十一年,我娘亲被我爹卖了,娘亲跪着求我爹,既卖了她,就不要再卖我了。她说丫头过两年长大了,嫁人以后,你还有个可以给你养老的。
没用的,烂赌的人,哪里有良心呢
我被卖了二两银子。
顺意32年10岁的我,被陈知府的夫人买到府中的先做童养媳养着,大一些做个通房丫头。
陈知府有个5岁的儿子,名陈旺生,出生开始就体弱多病,今年初算命的说,要找个八字合的丫头,给他做童养媳。算我命好,八字跟少爷合的刚刚好。
平日里就是连个丫鬟都不如,月钱都没有,随意打骂,随便给口饭吃罢了。
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喂猪,砍柴,挑水,洗衣服,洒扫。每天有做不完的活,和吃不了几口的剩饭。
我就这样一年又一年的熬着,顺意41年,少爷14岁懵懂知性事,我被梳洗打扮一番,送到了少爷
屋里,虽说是童养媳,但是少爷这个身份注定了,我只能当个通房丫头,做不得正头娘子,开脸的老嬷嬷说,如果我运气好,多生几个儿子,说不定能做了姨娘。
本想着,或许日子能好过一点,可少爷嫌弃我身无二两肉,又呆又死板,双手粗糙的不像话,身上还是一股味道。
我不得少爷喜欢,夫人觉得是我的责任,我不仅晚上要伺候少爷,白天还要继续干活,甚至第二天若少爷抱怨两句,我连第二天的早饭午饭都不用吃了。
顺意43年春,少爷十六岁,瞧上了镇上李秀才女儿李蓉儿年15岁,回家磨了夫人许久要娶回来做娘子。
我远远的见过那秀才的女儿,算不上好看,但是一身书卷气,虽衣裙稍显破旧,但是洗的很干净,头上还别着一支银钗子,想来在娘家的日子过的很好。不像我那赌鬼爹死活我都不知了。亲娘更是不知被卖到何处,是否还健在。
顺意43年秋少爷说新娘子不喜欢我的存在,要把我送走,发卖了。
可夫人不同意,夫人说我是童养媳,冲喜来的,就算再不喜欢也要占个通房留着。
少爷生气极了,回来就拿我撒气,没想到,几拳头下来,我的下身流血不止,少爷觉得晦气极了,把我丢在柴房,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我听做饭的婆子说,我大概是怀了身子,现在孩子没了。
我多年劳作,身体的跟豆芽菜一样,明明年长了少爷五岁,可从小我没吃过饱饭,年21的我,活像那十四五岁还没长开的小丫头,头发都是枯黄的。
为了不让新娘子难受,我到底被打发离开了少爷的院子,被夫人打发到外面的铺子里打打下手,但我的官府身份登记处还是,陈旺生的通房小春。
在铺子里的日子真好啊,只要我努力干活,管事的徐掌柜的就会给我吃饱饭,徐掌柜的闲来无事,还会教我和另外两个伙计识字跟算账。
徐掌柜的说,他当年是考了秀才的,但因为后续多次没有中榜,家父亲病重,没有钱财支撑自己继续科考。只能回来当个掌柜的。
徐掌柜的年长我十二岁,这个年代三十三岁还未娶亲的多半是家庭困难,出不起那点子彩礼罢了。
我在铺子里呆了三年,我是不懂什么是情爱,但徐掌柜幽默风趣,又经常给我带一些外面的小玩意,我总是很欢喜。
又一天,徐掌柜带给我一个草编的小蟋蟀,被打杂的柱子打趣,说我们二人看上去像夫妻一样。
我连忙摆手,躲进后院,脸红的像苹果。
不久后徐掌柜与我说,他这些年也攒了些钱,想与夫人求求情,把我放了,许给他,他愿意娶我做娘子,问我愿不愿意。
我羞的很,只敢低头看着他的鞋,上面还有早上路边踩到的小草,浮在鞋面上。
徐掌柜牵起我的手,给我一支银钗,说是给我的礼物,真好看,像新夫人以前戴的那种,是我这种粗人也能戴的吗我又惊又喜,羞涩的跑开了。
我惊的一宿未睡,第二天一早,回了一句嗯。
过了三天,徐掌柜欣喜的告诉我,夫人同意了。
但是我的户籍登记信息,还是少爷的通房有些难办,主要是,少爷新进门的夫人,并不知道我的身份还是少爷的通房,现在要放归我,还要新夫人去签字,免不得少爷房里不消停。
所以问我们两个愿意不愿意,不动我的身份关系,但名义上,我可以跟徐掌柜办酒席,过明路。
我怎么会不懂呢,夫人只是捏着我的卖身契,留着拿捏徐掌柜,还可以占着通房的名头,用我的八字合旺生少爷。
也只有真心想娶我的徐掌柜不在乎这些,他在乎也没办法,主人家不肯放人。他满心欢喜的,请了三日假,说要回去筹备婚礼,娶我过门。
我与徐掌柜成婚三月有余。
今晨起来我年满24岁,我穿着干净的布衣,头上戴了,徐掌柜送给我的银钗,还别了一朵小小的茉莉绒缎花。小小的绒花5个铜板,是我今天收到的生辰礼物。
在铺子里,我吃得饱,干活也没有原先在府中繁重。我也不似原先豆芽菜一样的发枯面瘦。徐掌柜婚后待我极好。
铺子打烊前,有小厮前来报信,说一会主家来取这个月的利钱。
这本是府里管事的活,不知为何,今日是旺生少爷,亲自前来提取。我与旺生少爷,自他大婚后送我离府,便再也未曾见过。
少爷用力拉住我震惊的询问我小春你是小春抬眼撞见少爷那直勾勾的眼神,热切的像能喷出火一样。
我吓得随口应付了一句,就借口还有活,就跑开了。
随后,每个月的月银都是少爷亲自来取,每次都少不得要跟我说上几句。
甚至还说出,并不知夫人允了,我与徐掌柜的婚事,不然他是第一个不同意的。
新夫人嫁进门也有三年多了,但是肚子不争气,只第一年难产生了一个女儿,便再未有孕。
但新夫人的父亲去年中了举,被安排到外地做官,跟他父亲同级别,甚至今年还传回书信,说升迁有望。
这个情景下,少爷也不好提纳妾的事。但少爷面上不敢,心里总是不舒服的,于是总借着事由来铺子里,几次对我拉拉扯扯,被徐掌柜维护了几次,少爷竟然怀恨在心。
一个月后,徐掌柜被派到外地接货,回来的路上,说是遇到了匪人,只带回了一些衣物,和一束带血的簪花,一包碎的看不出模样的糕点。
新婚才半年,我便没了夫君。我刚知晓什么是好日子,什么是有人疼。
之后半月内少爷隔三差五的来铺子里有时竟一天有2回,新夫人得知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少爷不甘示弱,直言,我本就是他的人,我是他的童养媳,为了娶新夫人才委屈我做了通房。为了新夫人才送到铺子上,这三年多他受够了新夫人的脾气,他就是要把我接回去。
新夫人气的要回娘家,这个年代的女人,总是很难的。她就算再生气,只要男人不低头,她也没办法,只得同意把我接回去,乖乖回了府里。
少爷他并不爱我,只是见我如今相貌尚可,接回去喜了一阵子,我怀了孩子,但是少爷拿不准,这孩子是他的还是徐掌柜的。
次日就派人给我煮了一副药。那天夜里,我跟四年前一样,流了好多血,我痛的满头是汗,手里捏着一朵绒花。
又过了几个月,他就彻底就腻了我。
新夫人厌恶我,少爷又不再宠爱我。
把我丢在院子里,整日无所事事,好再不用向以前一样,每天有做不完的活计,只是吃食上差一些。
半年后,新夫人有孕,少爷从外面带回来一女子,纳了妾。
少夫人气的,有些动了胎气,大夫嘱咐她好好养胎。我每日都要去伺候少夫人,忍受少夫人在少爷那撒不出去的气。
少爷新纳的妾,原是青楼女子,那方面十分能拿捏男人,惹的少爷一直未去少夫人房里。
日子久了,少夫人也懒得拿我撒气,她至多只会骂我一句无能,作为少爷的第一个女人,到现在都不能让少爷为我多上一点心。
年三十的时候,我破天荒的,被允许一起在前屋吃个团圆饭。老爷说,少爷年岁不小了,既然功名考不上,不若尝试着打理一些家产,总要有个事做,别整天没出息的样子,去青楼讨了女人做小妾,丢他的脸。
气的少爷脸色发青,饭都没吃就走了。
少夫人只得挺着大肚子,追着少爷去了。
我望着一桌美食佳肴,却一口不得吃。只得也轻声告退。
少夫人,跟少爷回去当天又吵架了,少夫人气的早产,生下一个体弱的儿子,又熬了半个月,撒手人寰。
少夫人嫁过来,刚五年。生了个大丫头,又生了个小小公子,就没了。
顺意49年她出殡那天,飘着小雪花,冻的人直哆嗦。
我还记得,她以前抱着几本书,笑着跟她娘说,还要再买两本。
那时,我只能远远的望着,因为我是跟着夫人出府送礼的。
经历了一番这事,老夫人也大病一场,我一边给老夫人伺疾,一边还要照顾被老夫人抱过来,还未足月的小小公子。
不知是不是少爷为少夫人的死去有些愧疚,竟十分努力的跟着老夫人的哥哥,也就是少爷的舅舅,学习做生意。
之前那名青楼来的妾室,自然独获少爷的心,整日陪在少爷左右。
顺意52年,少夫人因为我一直在照顾她跟小小公子很用心,小小公子也跟我很亲近。便跟少爷说,提了我做姨娘。让我暂时帮着老夫人打理家事。
少爷同意了,他三年也偶尔来我房间,但我始终未能有孕,不知,是不是以前太苦了。加上我那两个没有缘分的孩子。我便把小小公子做为我的孩子一般,用心照顾。
老夫人许了我做姨娘,我很感激,因为我隔三差五,能吃上几口肉了。每季还能做上几身衣服。
想想以前,在柴房里发抖的日子。真是太好不过了,也不知,我娘亲是否还活着。
少爷着实不太会做生意,他短短三年,就把家里之前给他接手的的生意做的稀碎。
老太太气的,上不接下气,只能给他一些旱涝保收的生意,让他继续努力。
顺意55年少爷的舅舅,因病去世,没人辅佐少爷。
他在外面的生意,赔的一塌糊涂。
少爷落寞的回到家里,少爷今年28岁,不算年长,老夫人,着手想给少爷再寻一门亲事。小小公子也懂事了,他需要一个正经的娘亲,而不是我这个姨娘。
就算是继室,也得读过书,不能像我一样,什么都不懂。
家里我年纪大,又什么都不懂,只会伺候人,做一些粗活。另一个妾又是个青楼出来的。
老夫人虽然总是说离不开我,我伺候的她舒舒服服的,我最有孝心,还是从小养的孩子最懂她。可在她看来,我始终是个丫鬟而已。
还是个不能生的。
顺意
55年冬
老夫人给少爷订好了亲事,年后就打算走礼准备迎接新妇了。
顺意56年初
少爷的婚事没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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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十,老爷与友人喝酒回家后在书房吃了几块桂花糕,许是吃的有些着急,难意下咽的糕点卡在了老爷的喉咙里,也没能喊来外面的下人。
被下人发现的时候,老爷脸色铁青,手旁的茶盏里面是空的,不知道是喝完了,还是压根就没有,脚下还洒落了一盘桂花糕,掉在地上都裂开了,没有一块完整的,像极了,徐掌柜最后给我带回来那些糕点碎。
原来,他给我带的是桂花糕吗
每次老爷喝完酒都会去书房写字,饿了会吃点糕点,好几次都噎到了。所以旁边的茶盏总是有小丫鬟续茶。
想想小时候,我还因为续茶不及时被打呢。
老爷做了一辈子知府,本不是什么大官,但是老夫人娘家从商,银钱颇多。老爷上下打点的都不错,也混的肆意潇洒。
过了正月十五,老年十六再等不得,老爷的尸体只能下葬了。
吹吹打打,送走了陈知府,从今天起,陈府,只是商贾之家了。
陈府这个年,过得很静。
少爷自从老爷走后,沉迷于喝酒,赌博,竟把家产输了大半。
气的老夫人又卧床不起。
我只得临危受命撑起这个破败的陈府。
不知是徐掌柜那两年教的好。还是我兴许真的有些生意天赋,陈家随没有之前那般风光,但好在吃穿住行不用太拘谨。
老太太身体大不如前,好时光里,总是拉着我,反复嘱咐,说少爷如何的不争气,你跟少爷是青梅竹马的情谊,总是不同的,你要照顾好少爷,你看着少爷长大的,你要守住少爷。你们八字最合了。当初就应该给你做正头娘子的。没得让那个没福气的,方的我们陈家,越来越差。
这些话,我听的耳朵都起浆子了。
少爷现在既不用读书,也没有正头娘子管着,还不用操心生意的事,真是过得好不惬意。
整日里不是喝酒,就是会友,晚上还要在花船上过夜。
难得回家,都是没银子了,回来找我拿银子罢了。
少爷对我,不复从前那般厌恶,也不复后来那般宠爱有加,如今却对我有了些尊重的意味。
他每每拿钱的时候,都会软声细语的说,春儿姐姐,你最好了,你对我比我娘对我都好,再给我拨些银子吧,我已经跟朋友定好了。断不能失约的。
我总是笑一笑,给他拿些银子,再说上几句旺生少爷,您可千万别在外面胡扯
偶尔少爷回家还会给我带个小礼物,有最流行的衣裙,有当下时兴的耳环,或者是某酒楼的饭菜。
我把那些衣物都收了起来,那些首饰也收了起来。
我的百宝箱里满满当当。
我的心空荡荡。
那些吃不饱饭的日子,应该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想来是希望我,努力赚钱,这样就可以继续他少爷的生活。
顺意58年
老夫人整日里稀里糊涂的,有时候竟把我当成从前逝去的少夫人。
拉着我热切的说
她说让我再给少爷生两个儿子,来继承家业,还要我教小公子好好读书,免得像他爹一样,败家。
她说少爷的坏毛病,都是跟小春那个贱丫头学的。
当初就不应该听算命先生的,他家旺生,就算没有小春这个童养媳,也会好好的。
要不是小春这个贱丫头,去铺子里还勾引的少爷把他带回来,旺生怎么可能带个青楼女子回来。
旺生竟然为了带小春那个贱蹄子回来,把徐掌柜给害了。徐掌柜一年能给我赚上万两银子呢。
归根结底是小春四处勾搭男人。你在后院,好好管着点。
旁边伺候老夫人的丫鬟,拼命的使眼色,老夫人还以为她不舒服,让她滚下去,别碍眼。
若不是,老夫人把我当成少夫人了,我许是一辈子也听不到这些话。
我有些年没有听到徐掌柜这个称呼了。
当年那样明目张胆的被害死,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但是少爷还不是活的好好的。
老夫人真的是病的严重了。
少爷整日里流连花丛,花销越来越大,甚至又有复赌的迹象以至于,老夫人每日的人参也是喝不起了。
老夫人大概已经灯尽油枯了吧,整日恍恍惚惚。
少爷被我养的大手大脚,根本不知节省。
府里,就算我再努力维持,也难以支撑,开始资金见拙。
少爷拿不到钱,再回府,也不见给我带那些时兴的胭脂水粉跟饰品了。
他开始对我没有耐心,说不上几句,就会上手推搡我。
我把大小姐嫁了出去,不是顶好的人家,但很远,嫁的足够远,日后才能不被少爷拖累。
小公子我就没办法了,只能送到死去的少夫人府上,去外祖家,总好过在府里。
临走的时候,他拽着我,一直喊姨娘,我不走。
过了半个月,少爷回来。他抢走了我的百宝箱。本就是他送的,都拿走又能如何
顺意58年秋
少爷把最后的家产也输了,各家派来要债的小厮堵的我不能出门给老夫人买药。
那便不吃了吧,反正也没得钱财。
我最后把房契地契都抵了债。
老夫人听闻如此,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去找先她一步走的老爷去了。
那青楼小妾,见家中这种光景,过来与我商量,放了她的卖身契,她愿意用百两赎回自己的自由身。
我如何给你做主呢,我的卖身契,老太太临死都没放归我。
那小妾突然走近一步拉住我,在我耳畔低语。
次日一早,少爷回来了,拉着小妾,满脸红光,说他把我的卖身契,过给小妾,以后我是她的婢女。我被他卖了五十两银子。
想我当初,被我爹卖了二两银子,如今兜兜转转,我竟值五十两银子了。
少爷自以为,她的小妾,真的对他郎情妾意,她那些年攒的银钱,最终也都会是他的。
旺生少爷许是想不到,这是我们两个女人想的法子。
当天夜里,少爷拿着我卖身的五十两又去赌了。
我低头看看我手里的卖身契,上面有我十岁那年按的手印,我仔细收好,第二天一早还要去官府办了良籍才是。
知府不再是陈家的,我想,我拿个十两银子。准能办成的。
这些年管家,我还是攒了一点积蓄的。归还了,妾室卖身契。
我们两个相视一笑。
生活很累,但我们是自由身了。
生活很苦,我们不必拘泥于这一方宅院了。
生活很难,但我们不用再被卖了。
五十两,够普通老百姓十年的日常开销了。
也够陈旺生挥霍三天了。
这次少爷再还不上钱,没有人给他兜底了,这次那些债主又会把陈旺生如何呢
我也要收拾东西离开了,我拿起床头的枕头,从里面掏出一只草编的蟋蟀,还有一朵带血的绒花。
拿了一个亲手绣的荷包,把它们装进去。把银钗别在头上。换上一身舒适的棉衣。再拿一些我留给自己的银票。
我想,这是我这些年,为陈家干活应得的。
晚风吹的我睡意全无,我想告诉徐掌柜,桂花糕我吃到了。
真的很甜。如果我知道你带的是桂花糕,当初我就不应该在陈老爷书房放桂花糕的。掉了一地,怪可惜的。
物是人非,徐掌柜,你说,我娘还活着吗
你娶我那年36岁。
我今年也36岁了。
你等等我,如果找不到我娘,我就去找你。
下辈子,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