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前妻嫌弃我 > 第一章

院中梧桐静立,几片落叶在风中打转。
陈默推开陈旧的木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
他低头,看着脚边破损的草鞋,叹了口气。
门外,是一片杂草丛生的小道。
泥土潮湿,昨夜的雨水还未全干。
陈默背着一个破布包裹,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
他瘦削的脸庞苍白,眼中带着淡淡的疲惫。
站在门槛前,他回头望了一眼屋内。
那是他和柳絮成亲后住了三年的屋子。
曾经挂着红绸的墙面,如今早已褪色斑驳。
灶台冰冷,灰尘厚积,一股霉味扑鼻而来。
他缓缓合上门,用木棍顶住门闩。
手指在门板上轻轻摩挲,像在告别。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柳絮站在门前,神色冷淡,衣着整洁。
她穿着一件湖蓝色长裙,衣料光滑细腻,与这破败的小院格格不入。
你还不走她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不耐。
陈默抬起头,眼神有些怔忪。
我……想再看看。
柳絮皱眉,语气更冷:你已经不是这个家的主人了。
陈默低下头,指尖收紧,青筋微微鼓起。
也罢。他轻声说,语气中没有波澜。
他迈步踏上小道,脚下水洼溅起泥点。
柳絮站在门前,目光一直盯着他的背影。
直到他走出十几步,她才冷哼一声,转身进屋。
屋内传来砰地一声,是门被关上的声音。
陈默没有回头,只是一步步走下山道。
他走得很慢,像是不舍,又像无处可去。
山脚下,是一条官道,车辆来往不多。
他坐在道旁的青石上,拿出干巴巴的馒头啃了几口。
嘴里干涩,咽下去有些困难。
远处走来一个挑水的老汉,路过时多看了他一眼。
年轻人,你这是要去哪儿老汉停下脚步,语气和善。
陈默站起身,拱手行礼:去城里找个活路。
老汉点点头,叹了口气:日子难过,大家都一样。
挑着水桶,他慢慢离去,脚步沉重。
陈默站在原地,看着天边微现的朝阳。
阳光刺眼,他却一动不动。
风吹乱了他的发,他抬手将发丝拨开。
路边的野花随风摇曳,开得极为寂寞。
他扯了扯肩上的布包,继续往前走去。
路边传来马蹄声,一辆马车从后方疾驰而来。
他侧身避让,车轮扬起尘土扑了他一脸。
车帘掀起,里面坐着一名贵妇,手持香帕掩鼻。
穷鬼一个。她冷声道,车夫加快了马速。
陈默望着远去的车影,眼神黯淡无光。
他没有生气,也没有怨言,只是继续走着。
脚步坚定,却满是疲惫与沉重。
他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只知道身后已经没有归路。
天色渐亮,阳光洒落在破旧的布包上。
他走进了城门,站在石桥边停下脚步。
桥下流水潺潺,映出他落魄的身影。
这座城,名唤青石,繁华却冷漠。
街上人来人往,无人注意到这个满身尘土的青年。
他走进一间饭馆,低声问伙计:请问这里招工吗
伙计扫了他一眼,满脸嫌弃。
你这副样子,也配
陈默垂下头,转身离开。
饭馆门外,有人发出哄笑。
看他那样子,怕是连饭都吃不起。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反驳。
他知道,落魄的时候,连呼吸都是错的。
城西是一片破旧的工棚,有人正在搬运砖石。
他走上前,对领工的壮汉拱手:可否给我一个活儿做
壮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冷哼一声。
你这瘦猴子,能干得动几块砖
给你一天两文,干不动就滚。
陈默点头,不说一句废话。
他卷起袖子,双手插进砖堆,开始搬运。
砖头粗重,棱角割破了他手掌。
鲜血渗出,染红了灰尘。
汗水沿着额角滑下,滴在破布鞋上。
他却一声不吭,咬牙继续干活。
旁人看着,都露出几分讥笑。
新来的,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他听得清清楚楚,却不为所动。
太阳升高,地面灼热,砖石仿佛冒烟。
陈默的背脊早已湿透,气息粗重。
中午时分,他瘫坐在树下,喘着粗气。
有人扔来一个馒头,他接住,低声说了句:多谢。
那人咧嘴一笑:你这家伙,还挺能扛的。
陈默低头吃着馒头,唇边浮起一丝苦涩的弧度。
他知道,这不过是刚开始。
真正的苦,还在后头。
黄昏时分,工棚外炊烟袅袅。
陈默靠在墙边,双手满是尘土与血痕。
夕阳斜照在他瘦削的脸上,映出一道道干涸的伤痕。
他的眼睛半闭,像是在休息,又像在沉思。
一名小工拎着饭桶走过,随手将一碗稀粥丢给他。
快吃,晚了就没了。
陈默点头接过,没有多说一句。
粥中只有几粒米,汤清得像水。
他端起碗,小口喝下,每一口都小心翼翼。
周围的工人都看着他,脸上写满轻蔑。
这人怕是饿久了,啃碗都香。
听说是被老婆赶出来的,活该。
陈默低着头,把最后一滴粥喝下。
风吹过来,他拉了拉衣襟,仍觉得寒意刺骨。
他靠着墙壁坐了一会儿,直到天色彻底暗下。
城里夜市灯火通明,喧闹声远远传来。
工棚的角落却冷清寂寥,只有虫鸣隐约可闻。
他站起身,揉了揉僵硬的肩膀,走向水缸。
水冰凉,扑在脸上瞬间刺骨。
他擦干脸上的灰尘,望着水中倒影怔了片刻。
这副面孔疲惫憔悴,与几年前意气风发的自己判若两人。
他抬起手,遮住半边脸,仿佛再也认不出自己。
陈默。
有人在背后叫他。
他转过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柳絮站在月光下,神情淡漠。
她依旧穿着那件湖蓝色长裙,站在尘土飞扬的工地边缘。
陈默心头一震,却没有立刻走过去。
你来做什么
看看你过得怎么样。她的语气冷得像冰。
陈默沉默片刻,缓缓道:你看见了。
柳絮走近几步,皱了皱眉:你身上有味,别靠太近。
陈默停住脚步,点了点头。
你要的休书,我带来了。
柳絮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了过来。
纸上是她亲手写的笔迹,字迹端正冷硬。
签了,就干净了。
陈默接过那张纸,指尖微微颤抖。
他没有立刻看内容,而是抬眼看着她。
我们曾经……真的走到了这一步吗
柳絮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你配不上我,更配不上我的家族。
如今我嫁进林家,是正正当当的贵妇人。
你不过是个下等工人,还妄想留在我身边
陈默手中的纸张被风吹得微微颤动。
我……没有怪你。
我怪你干什么柳絮冷笑,我只是觉得恶心。
一个男人,混成这样,哪还有脸活着
陈默垂下头,将那张休书收进布包里。
我会签的。
柳絮点了点头,转身欲走。
她走了几步,却又停下,轻声道:
林公子很快就要进京,若是你识相,就永远别出现在我们面前。
别坏了我的名声。
陈默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眼中空无一物。
夜风更冷,吹得他衣角猎猎作响。
工地另一头,一名工人走过来,低声问:
你前妻挺有钱的样子。
陈默点点头。
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读书人。
读书人怎么成了搬砖的
陈默苦笑,没有回答。
他转身走进棚屋,在一堆稻草上躺下。
草扎得背疼,他却没有再动。
眼睛盯着破旧的棚顶,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一早,他照常去搬砖。
手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动作稍快了些。
工头看他干活利索,骂得少了几句。
中午时,有一辆马车停在工棚外。
几名仆从跳下车,搬出几箱货物。
这是林公子吩咐的,要这里人搬进城里。
工头指了指陈默:你,跟着去。
陈默放下手里的砖头,擦了把脸。
坐上车时,他才发现前排站着一个熟人。
林承远,柳絮如今的夫君。
他穿着锦袍,腰悬玉佩,风姿俊朗。
看到陈默时,他露出轻蔑的笑容。
原来是你。
陈默没有回话,只是低头。
我听絮儿说过你。林承远轻笑,一个废人罢了。
不过也好,正好用你来搬点东西。
车驶入城中,沿途人声鼎沸。
他们停在林府门前,仆从吆喝着搬卸货箱。
陈默一箱一箱搬进大门,肩膀酸痛不已。
林承远站在一旁,看着他狼狈的模样,笑得更欢了。
你也算进了林府,记得别乱看。
我们这里,连仆人都比你干净。
陈默没有说话,埋头做工。
他搬到后院时,看见了柳絮。
她正与几位贵妇笑谈,脸上挂着笑意。
看到他时,笑容骤然一滞,随即恢复如常。
她转过脸,仿佛不曾见他。
一位贵妇问:那是你府上的苦力
柳絮淡淡答道:不过是个下人,不必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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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轻笑,一句比一句刺耳。
陈默背着货箱,走过她们身边。
没有抬头,没有停步。
他听见柳絮轻声说了一句:
有的人,天生就低贱。
那句话像针一样扎进心头。
他背脊绷紧,咬紧牙关,直到走出几丈外才缓缓松开。
林承远又走来,递了一小袋碎银给他。
拿着,赏你的。
做得不错。
陈默接过银子,沉默地转身离去。
马车重新载着他驶出城门。
风中是马蹄声,是车轮碾压尘土的声音。
他坐在车尾,望着手中那袋银子,手指微微收紧。
他不曾流泪,不曾低头。
但那一刻,他的心像被石头压住,沉重无比。
车停在工地外,他跳下车。
工友们看着他,一个人拍了拍他肩膀。
活着就好。
他点点头,没有说话。
夜色降临,他独自坐在石堆上。
抬头看天,月亮被乌云遮住。
他摸出那张休书,在月光下看了许久。
纸上的字依旧清晰,刀刻一样的冷硬。
他不觉间将指甲刺入掌心,血慢慢渗出。
他却像感觉不到疼。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个小工喊他:吃饭了!
他应了一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脸上依旧平静,像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清晨的寒气尚未散尽,雾气笼罩在青石街头。
陈默走在回工地的路上,脚步微沉。
他肩上的破布包已经被补了好几次,缝线处早已松散。
街角茶馆传来笑声,一群商人坐在桌边高谈阔论。
他从他们身侧走过,茶客们对他投来嫌弃的眼神。
现在的乞丐都敢进城了
脏得连狗都躲着。
陈默低头不语,悄然离开。
他回到工地,开始一天的搬砖。
阳光晒在脸上,汗水很快湿透后背。
砖头一车又一车地堆过来,指缝中磨出的血痕再次裂开。
鲜血滴在灰白的石板上,迅速干涸。
工头照旧吼骂不止,一点小错都被放大羞辱。
搬得这么慢,是想偷懒
你这种废物,干一辈子也配不上好日子。
陈默只是沉默地继续干活,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午后,有人带来一封信,递到他手里。
他拆开,里面只有短短一句话。
今日申时,林府设宴,你须来搬酒。
落款,是林府管事的印章。
他没有任何迟疑,放下砖头,擦了把脸,提包上路。
路上尘土飞扬,车马喧嚣。
他依旧步行,没有马车接送,也没有人同伴。
到了林府门前,守门的仆人冷眼看他。
来得挺快,狗一样的东西就是听话。
陈默拱手低头:请安排工作。
那仆人不耐地一挥手:去后厨,把酒坛抬到正厅。
他径直穿过花园,来到后厨,酒坛已经摆满地面。
每个酒坛都沉重如石,他一个人搬得满头大汗。
后厨的婆子端着碗,吃着香喷喷的肉汤面。
看见他进来,嗤笑一声:连肉味都闻不得的穷鬼。
他抬手拭去额头的汗,继续将一坛坛酒搬出。
走廊两侧挂满灯笼,喜庆的红色照亮了整座府邸。
今日设宴,是林承远升迁入京的庆贺之宴。
府中宾客如云,锦衣玉食,觥筹交错。
他穿梭在人群之间,低眉顺目,仿佛空气般的存在。
不远处,一名童仆不慎撞翻了酒盏。
林承远皱眉,正欲发火,却看见了陈默。
你,过来。
陈默停下脚步,走上前。
林承远手一挥:这酒撒了,跪着舔干净。
全厅一静,众人顿时哗然。
陈默低头,手掌轻轻握紧。
有人轻声笑出声,更多的是讥讽的目光。
这可真是稀罕事。
前夫成了下人,真给脸丢尽了。
柳絮坐在宴席上,目光淡漠地看着他。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出声阻止。
她只是拿起一杯酒,慢慢地喝了一口。
陈默依旧站着,没有跪下。
林承远眼神一冷:怎么,你连这个也不愿做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在这林府,你连狗都不如。
全厅再度哄笑,声音如浪般涌来。
陈默依旧站着,脸色苍白,却没有开口。
林承远走上前,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响亮的耳光声,在厅中回荡。
现在,跪下。
陈默身子晃了晃,仍旧没有屈膝。
他的眼神仍然平静,仿佛看破了什么。
林承远冷笑,将酒杯猛地掷在他脚下。
脏了本公子的地。
你不配站在她身边。
柳絮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刀锋。
你现在这个样子,真叫人作呕。
我当初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现在想来,真是耻辱。
陈默听着,脸上的血迹慢慢滑下。
他抬手擦了擦,动作很轻,不带怨气。
我走。
他转身,背影笔直。
仆人挡住去路,林承远喝道:谁让你走了
本公子还没玩够。
你是不是以为我还怕你这个落魄书生
陈默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我不是来求你们的。
我只是来做活的。
活做完了,我走。
全场寂静。
林承远忽然笑了,笑得癫狂。
你看看你现在,有谁还当你是人
像你这种人,活该被踩在脚下。
你配的,只是地上的泥。
陈默抬头,看向厅外那轮即将落下的夕阳。
他的脸上,没有屈辱,也没有愤怒。
只有疲惫。
他走出林府,没有回头。
身后传来仆人倒水扫地的声音,将他脚印一点点抹去。
他走在青石巷中,两旁高墙遮去光亮。
有孩子在玩耍,看见他后尖叫一声,跑开了。
娘,那个脏人又来了!
他顿了顿,继续前行。
夜色如墨,街灯一盏盏亮起。
他靠着城边的破墙坐下,拿出仅剩的一块干饼。
啃了一口,嘴里满是苦味。
不远处的巷口传来阵阵喧哗,是赌坊和青楼的声音。
他靠着墙,闭上眼,像一具雕像。
手心的伤口再次裂开,血流入衣袖。
他却毫无知觉。
风吹动他破烂的衣角。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个声音冷冷响起:
陈默,你的债,还没还完。
陈默睁开眼,天色微明。
他靠着破墙睡了一夜,脖颈僵硬,浑身酸痛。
身旁的干饼碎屑被老鼠啃咬,连一口渣都没剩下。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
身后的声音再度响起,是那个催债的人。
陈默,装聋作哑有用吗
他转过头,看到一名穿着青布长衣的男子,手里拎着一根藤条。
男子走近几步,抬脚踢在他腿上。
说好的银子呢三天前你说会还,今天是第四天。
陈默被踢得踉跄,却没还手。
我……还在工地干活,等月底工钱下来……
等你工钱男子冷笑一声,你以为我像你这么闲
你这种穷狗,说话谁信
藤条猛地抽下,陈默下意识侧身,仍是被打在背上。
他忍着疼,咬紧牙关不发出声音。
旁边围来几个看热闹的路人。
啧啧,又是那个搬砖的。
听说以前还是读书人呢,现在比乞丐还惨。
男子抓住陈默衣领,吼道:你再不拿钱,我就去林府闹,看你前妻怎么说!
陈默的眼神终于变了,像寒冰里绷紧的一根弦。
那是她的家,你别去。
她的家男子放声大笑,你连站在她门口都不配提这句话!
藤条再次抽下,陈默的额角溢出血丝。
他仍旧一言不发,只是弯腰捡起破布包。
我会想办法给你。
呵,给我男子甩手一掌扇在他脸上,你拿什么给
你要是没钱,今晚就跟我去码头做苦役!
卸三十船石料,不然别想活着走!
陈默点头,捂着脸,什么都没说。
男子吐了口痰,扭头离去。
街边卖菜的老妇摇头叹气:这人命真苦。
有些命,就是给人踩的。
陈默走过街口,来到工地。
工头站在木架上,高声喊着今天的活儿。
他默默排在队伍最后,低头听吩咐。
陈默,你去最西边抬沙包,今天加班。
他应了一声,提起麻袋,走向堆沙角落。
阳光毒辣,沙尘飞扬,脚下一踩就是没过脚踝的沙粒。
他一包一包抬起,肩膀磨得皮开肉绽。
有人看不过去,递给他一壶水。
他接过,喝了一口,又还了回去。
谢了。
午间休息,他靠着墙角喘气。
有人递来一张纸,是新的工地临时工报酬清单。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名字后面,写着扣款。
怎么回事他问身边工友。
工友看了眼:说你昨晚在林府闹事,林家扣了你工钱。
听说你把酒撒了,还顶嘴
陈默一愣,随即沉默。
他没有辩解,只是将那张纸折好,放进布包里。
身后又传来议论声。
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前妻都改嫁了,还往林府跑。
说不定是想爬床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哈,天鹅也不会看他一眼,他连条狗都不如。
陈默低头,眼神一片死寂。
工作继续,他的动作变得机械而迟缓。
夜幕降临,他走向码头。
那里灯火昏黄,船只林立。
码头管事的脸如霜铁,看他来时皱眉。
你就是那个来还债的
陈默点头:是。
去那边,一条船一百袋,今晚干完三条。
他说完,指了指江边的大船。
陈默迈步过去,开始搬运沉重的石料。
石头湿滑,双手刚触碰,就裂开旧伤。
血顺着指缝滴落,染红了麻绳。
他没有停,一趟又一趟地搬着。
身后的打手冷眼旁观,一边数着袋子。
这种人活着真是浪费粮食。
真希望他摔进江里死了,连水都不会脏。
一旁几名苦工低声说话:
他就是陈默听说以前是城里有名的才子。
才子你信要真是才子,还不早飞黄腾达
就是,估计连字都写不好,吹出来的。
陈默没有理会,他只看着眼前的石料,一步一步地走。
直到夜深,江风猎猎,他的身影像个干瘪的影子,在码头上往复不停。
码头管事最终点了点头,丢来一个破旧的钱袋。
拿着,明天别来了,晦气。
陈默接过,手指划破口子,一枚枚铜钱滑出。
他跪在地上一颗颗捡起,再放回袋中。
打手冷笑一声,踢翻他旁边的水罐:狗都喝得比你干净。
他没有抬头,只是继续捡完最后一枚铜钱。
一夜无话,他沿着江边走回。
路过酒楼时,一辆马车停在门口。
他听到有人说话,是柳絮的声音。
你说那人他早该死了。
在我眼里,他不值一文。
你要是再提他,我现在就走。
她的声音清清楚楚地落入耳中。
陈默站在角落,背靠石墙,身子如影般融进夜色。
一滴雨落下,打在他肩上,溅起灰尘。
他抬头望天,眼中不见悲喜。
他继续往前走,走过长街,走过石桥。
在一个破庙前,他停下脚步。
庙中香火熄灭,只剩残香余灰。
他脱下外衣,搭在自己身上最破的地方。
他靠着神像,缓缓坐下,双眼疲惫地闭上。
风吹动布袋,里面的钱袋发出细微碰撞声。
他将钱袋压在身下,像守着仅剩的尊严。
夜,更冷了。
门外的雨开始密集。
破庙的檐角滴着雨水,断瓦碎砖间积起了污水坑。
陈默坐在神像前,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
他靠着墙,双眼无神地望着地面。
雨势渐大,风裹着冷意钻入庙中。
布包浸湿,铜钱发出细微的撞击声。
他手指颤抖着,把布包重新系好。
庙外,有人走近。
是个穿着粗布的乞儿,一脸贪婪地盯着他的布包。
喂,那包里有钱吧
陈默没有回答,只是把布包揣进怀中。
乞儿冷笑一声:你一个破鬼也配藏东西
他冲上来,伸手就抢。
陈默本能地闪避,手臂被划破,血渗进衣袖。
滚。他的声音嘶哑低沉。
乞儿踉跄后退,看着他冷冷道:穷成你这样,还护钱
你死了都没人会看你一眼。
说完,他骂骂咧咧离开,踩着水坑溅起泥点。
陈默缓缓站起身,身子一晃差点摔倒。
他扶住神像,硬撑着站稳。
天微亮,雨还没停。
他一步步走出破庙,脚下是泥水与碎石。
街道空荡,只有早点铺的炊烟升起。
他走到那家铺子前,站在门口看了片刻。
掌柜一见是他,眉头一皱。
又来没钱就别赖着看。
陈默摸了摸怀中的钱袋,没有掏出。
借我一碗粥。
借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结果跑了三天才来换一碗冷水。
掌柜不耐烦地挥手赶人:走走走,别挡着门。
看着你就晦气。
旁边吃早饭的几个汉子斜眼看他。
哟,这不是林府的那位前夫
听说前些天在大堂当众挨巴掌。
真有出息啊,能当狗当到这份上。
他们笑得肆无忌惮。
陈默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他走到巷子口,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只掉落的馒头。
馒头上沾着泥和脚印,他拿到水边简单冲了冲。
塞进嘴里,咬得艰难。
一辆马车从街口驶来,马蹄声清脆。
他下意识避让,站到一边。
马车停在他面前,帘子掀开。
柳絮从车内探出头,看到他,脸色顿时阴冷。
你怎么又在这里
她皱眉,像看见什么污秽的东西。
你是故意的吧天天堵在我必经的路上。
陈默没动,只是看着她。
说话啊,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低声回答:我没干什么。
只是饿了,捡了个馒头。
柳絮冷笑一声:你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早知道你是这种人,当年我打断腿都不会嫁你。
你现在连给马擦脚都不配。
车内的林承远听见声音,也探出头来。
怎么,又在纠缠我媳妇
还想装可怜
你要脸吗
陈默沉默。
滚吧,别让我再看见你。
你这种人,活着都是耻辱。
林承远扬手,往他脸上扔了几枚铜钱。
钱落在地上,溅起泥点。
陈默没有去捡。
马车缓缓驶离,留下水迹一条。
他站了很久,才转身离开。
走过长巷,他回到工地。
工头见了他,脸色不善。
你还来
昨天林府传话,说你多事,叫我别再雇你。
你现在连搬砖的资格都没了。
陈默垂着眼,嘴唇发白。
那……工钱呢
工头冷笑:扣了,赔林府的酒和地毯。
还有你打碎的杯子,一共三两银子。
你看得起自己,也太看不起别人了。
陈默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工头摆摆手:走吧,别挡着眼。
你再不走,我叫人打。
他走出工地,四处望了望,风沙扑面。
他不知道该去哪。
身后传来几个工人的低语。
听说他以前还写过书
书我看是鬼画符。
也只有他自己骗自己。
要不是他写那破东西惹怒了林府,能落到这地步
他走远了,却仍听得清清楚楚。
他走到桥下,看着江水泛黄,水中漂着烂菜叶与泡纸花。
他坐在岸边,拿出布包,把仅剩的铜钱摊在膝上。
风一吹,几枚铜钱滚入水中。
他没去捞,只是静静看着水面荡漾。
直到日落,天边被晚霞烧红。
他站起身,身影被拉得细长。
夜市亮灯,他来到街边,找了一家纸伞摊。
摊主见他,面露厌色。
别摸,我这伞你赔不起。
陈默取出一枚铜钱,放在桌上。
买一把旧的。
摊主不屑道:那角落有把裂的,捡了就走。
他点头,走过去,捡起那把伞。
伞骨断了一根,布面满是污渍。
他撑开,勉强能挡些风雨。
他抱着伞,走进雨夜,身影孤单。
前方茶楼灯火通明,笑语盈盈。
他站在门外,看着那些衣香鬓影的客人。
忽然,有人从楼上抛下一只茶盏,砸在他脚边。
瓷片四散,几乎划破他鞋面。
楼上传来熟悉的声音。
陈默,你怎么哪儿都有你
是不是觉得这世上非得有人怜悯你
告诉你,谁都不会。
你死了,都没人会看你一眼。
夜色如墨,街头雨还未停。
陈默站在碎瓷旁,低头看了许久。
茶水顺着石板缝隙流淌,夹杂着泥和血。
他脚底被瓷片划破,浸湿了鞋。
楼上的灯影映着柳絮的背影,冷冷的轮廓像剪刀。
她没有再说话,转身进了楼里。
身边路人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这人怎么又被骂了
听说是他前妻,早就不要他了。
他脸皮比城墙还厚,天天往人家面前凑。
要我说,早该把他逐出城去。
陈默背着雨伞,像没听见似的离开茶楼门口。
他脚步踉跄,伞布被风掀起,漏雨打湿肩头。
街口角落,有几个乞丐围着火堆取暖。
他走过去,试图靠近一点。
乞丐头目一眼认出他,嘴角挂笑。
哟,陈大才子来了
怎么,不在林府喝茶,来跟我们抢地盘了
其他乞丐哄笑出声,火光映着他们的脸,嘲讽刺目。
陈默低声说:借我一席地,我不会打扰你们。
你啊,乞丐头目弹了下烟灰,你连讨饭的资格都没有。
我们再怎么也是明抢明要,不像你那样卑贱还装清高。
你不配跟我们坐一块。
陈默没有反驳,只是在雨里站了一会儿。
乞丐把火堆往里收了收,像是嫌他脏了空气。
你要是不走,别怪我揍你。
我们这地方不欢迎你这种人。
连脸都丢尽了,还赖着不走
陈默点点头,撑着破伞走开。
他走到城南的破仓库,门半掩,里面堆着烂布和柴灰。
他钻进去,把伞靠在墙上,蜷缩在角落。
冷风穿透缝隙,像刀子一样剐在身上。
他把破衣拉紧,仍旧瑟瑟发抖。
他不敢睡,怕一闭眼就再醒不过来。
天亮时,他的额头冒着冷汗,手指冻得发青。
他摇摇晃晃地走出仓库,街上开始有些人声。
他拐进旧书坊,站在门前犹豫。
老板正擦柜台,一见他,皱眉上前。
你又来干嘛
不是说了,你的稿子没人要。
陈默低声问:那上次那份,还有没有留下
没了,早当废纸卖了。
你那种东西,也敢叫文章
字是你自己造的吗看着就头疼。
他低头鞠躬:我想再写一篇,能借点墨纸吗
老板冷笑着后退一步:你也配
你连纸都买不起,还妄想当文人
你以为自己是谁当年考不中,如今更废物。
他指着门外:别再进来,穷气冲天,熏着我。
陈默转身离开,街口风更冷了。
他走到城边书摊,摊主是个老头,见他面熟。
陈默你怎么瘦成这样
他勉强笑了笑:找些不要的纸。
老头翻了翻,丢给他几张边角破损的旧纸。
凑合着写吧,不过别指望有人看。
现在的人,谁还读你的闲文
陈默接过纸,道了声谢。
他蹲在桥底,把纸平铺在膝上。
沾水作墨,一笔一划地写着。
风吹过来,纸差点被掀飞。
他用手死死压住,继续写。
写到一半,几个顽童跑来嬉闹。
叔叔你在画画吗
这是狗还是猪
哇,好丑啊!
他们笑着抢过他写好的纸张,在泥里踩成一团。
陈默站起来,伸手去拦。
别动,那是我……
你的什么一个男童冷哼一声,这是地上的破纸,又不是金子。
他们嘻笑着把纸扔进河水里,转身跑远。
陈默捡不回来,只能看着那一页页沉入水底。
他坐回桥边,手指沾泥,用树枝在地上继续刻写。
直到手指破皮,笔画斑驳。
黄昏时,他去找了个做豆腐的小贩。
能不能给点豆渣
小贩皱眉:给你一次,你就天天来。
你以为我这生意是施舍的吗
陈默从怀里掏出一文铜钱:这一文,换一点渣。
小贩接过铜钱,随手抓了半碗豆渣丢给他。
吃完滚,别让人看见我施舍乞丐。
陈默蹲在墙角,用手抓着吃完,舔干净碗边。
旁边有年轻人经过,嗤笑着摇头。
连狗都不吃豆渣,他吃得津津有味。
别说他是读书人,简直是耻辱。
也难怪柳家不要他,他这种人,死了都没人替他烧纸。
陈默听着,低头不语。
夜又来了,冷得像刀割骨头。
他抱着空碗,一步步往破庙方向走去。
身后是灯火人声,他却走在影子里。
他什么都没有了。
连乞丐都不愿和他为伍。
连泥水都嫌他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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