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宾若拉没有拐弯抹角,直接与张春霞切入主题。
妈,你们说最近这两个月,有很多人到家里来要债,你有查过这些债务都是怎么来的吗
你爸就说是公司今年有几个工程款都收不回来,砸出去了很大一笔钱,但是又要给工人发工资和交租这些,所以只能先借点钱周转。张春霞解释道。
那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他宁愿向外面的人借钱周转,也不直接找你要,而现在那些人又跑到家里来,还是从你这里拿钱去给他还债。
我开始的时候确实也和他提过这件事,问他为什么宁愿借别人的钱,还得给那么多利息,也不直接来找我要。
他就说以为那些工程款一到账就能把欠的钱还上,可谁能想到啊,那几个工程竟然全都黄掉了。
而且我为了帮他,把家里的所有积蓄都给了他,本以为这样就能解决问题,谁曾想他却还欠着一大笔钱没还。
结果只能把家里的车子都卖掉,也不能够填补这个巨大的窟窿。张春霞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你有去公司查过账吗还有那些上门来要钱的人你都知道他们是谁吗欠条你有没有留着
张春霞被宾若拉这突如其来的一连串问题给问懵了,感觉自己像是被商业调查的人找上门来查案一样,心中涌起一丝慌乱。
她不禁下意识地看了眼女儿,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灯光,细细端详着女儿的侧脸。三年未见,女儿真的成长了许多,不再是曾经那个如同白纸般单纯天真的小姑娘了,眼神中多了几分沉稳与成熟。
宾若拉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张春霞的回复,便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当发现张春霞正盯着自己时,她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神情,随即又迅速转过头去。
宾若拉从小就是在外婆家长大,直到上小学了才回到父母身边,在宾圣良出生之前,张春霞都一直与宾宇创业,所以根本没正儿八经陪伴过宾若拉,后来宾圣良出生了,她就更没时间去关注她了,其实她们母女间并不是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
不过这个女儿真的让人省心,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不但成绩优秀,还特别懂事,而且还是懂事的让人心疼的那种。
虽然这次回来她的性情大变,这也让张春霞感到吃惊,但她并不会认为是宾若拉会学坏什么的,也许她是长大了,更有自己的想法,又或者是一时间接受不了家中的变故吧。
沉默了半分钟,张春霞才开口,我已经很久没去公司查账了,你爷爷奶奶最近总说腰酸背痛,要我带他们去理疗什么的,所以我基本上白天都要陪他们,下午又要去幼儿园接圣良,根本没有时间去管公司的事情。
宾若拉想到了上辈子,她妈就是这样在宾家全家人合力瞒骗下,把所有属于夫妻的共同财产通通都转移掉,最后她妈发现了丈夫与自己闺蜜的奸情,主动提出离婚,还被迫净身出户。
妈,其实你跟爸还有感情吗宾若拉只记得上辈子她妈面对丈夫出轨,居然没流过一滴眼泪,只是在失去儿子抚养权的时候哭得死去活来,她也不知道到底张春霞对宾宇是怎样的感情。
张春霞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她不解地问道:拉拉,你怎么这么问
宾若拉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妈,其实我这次回来之前知道了一些事情,可能你一时间会接受不了,但是我已经想好了,我会跟你一起去面对。
宾若拉知道自己妈如果不是生了儿子,她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女强人,这件事情如果她早知道,她们母女联手,结局一定会不一样。
什么事情
我爸他出轨了。
······张春霞沉默了。
这是宾若拉意料中的反应,她也不带任何修饰和隐瞒,直接说道:而且他已经转移了大部分你们的资产,可能现在就等着东窗事发,你提出离婚,最后一无所有的离开。
你是怎么知道的张春霞的语气很冷静,这冷静的程度都让人觉得不正常。
我从金媛姐这里得知这一切,我爸已经和她妈好了,我爸的钱也都转到金媛在狮国的账上。宾若拉和她妈的对话一直很小声,无他,只因她们之间还有熟睡了的宾圣良。
小孩子睡眠质量就是好,哪怕母女两一直在他耳边说话,也没有把他吵醒。
张春霞依然是沉默,那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她的内心,让她一时间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混乱之中,大脑似乎停止了运转,只能静静地躺在那里,默默承受着这巨大的冲击。
妈,你听我说,明天我们就去找一个离婚律师,我们必须要做好准备,而且也要开始动用你的人脉资源。宾若拉知道张春霞在鹏城叱咤商场多年,不多不少还是有些人脉,绝对可以帮她收集不少证据。
······张春霞仍然沉浸在宾若拉的话语中,她的脑海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各种思绪交织在一起,让她感到无比难受。
宾若拉也知道自己妈此刻肯定是陷入了无法接受事实的悲痛当中,正无法自拔着。但她没发疯,也没大声尖叫,已经是非一般凡人了,她还是要给她点时间和空间去消化。
于是,她只补充了一句话,就闭嘴,妈,今晚一晚时间够你消化这些信息吗如果我们再不行动,最后不但钱没了,圣良的抚养权也会被他们夺走,所以你不能一直沉浸在悲痛当中,因为你还有我和圣良。我今晚要说的话都说完了,明天听你的答复,晚安。
宾若拉说这番话的时候,表面上看似很轻松淡然,但实际上,她却是用了自己整整一辈子的时间去消化这些痛苦,才能在此刻如此理智地跟自己妈说出这一切。
然而,她却只给张春霞一个晚上的时间来做出决定和调整心态,确实是有些过于苛刻了。
果然,宾若拉对于上辈子的回忆还是有误差,她妈要离婚的时候确实没有当着任何人面前流过一滴眼泪,甚至可以说很冷静,但是夜里,她哭了多少又有谁知道。
此刻,她已经感觉到,隔着一个身体的那边床正在微微颤抖着,似乎是在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悲伤,不让自己哭出声来,那股痛不欲生的情绪弥漫在整个房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