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为仇人家的中华田园犬。
五年来,我摇尾乞怜,装疯卖傻。
只为找到他杀我的证据。
直到那天,仇人女儿被绑架。
我咬断绑匪喉咙,浑身浴血挡在她身前。
仇人举着滴血的铁锹冷笑:
装了五年狗,真把自己当英雄了
我咧嘴露出獠牙。
爪下压着他杀人全过程的U盘。
——和一张肝癌晚期的诊断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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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触感最先刺穿混沌的意识,不是手术台的无影灯,而是某种粗糙、湿透的、带着浓重土腥气和腐败垃圾味道的东西,狠狠糊住了我的口鼻。每一次试图呼吸,都像被塞进一桶冰水里,沉重的水滴砸在眼皮上,生疼。
痛!
不是心脏被刺穿那种尖锐、灼热的终结之痛,而是无数细小的、陌生的痛楚在身体里炸开。四肢百骸像是刚被拆开又胡乱拼凑起来,完全不听使唤。我费力地撑开眼皮,视野里一片模糊扭曲的水幕,只有刺眼的车灯偶尔划过,撕裂无边无际的黑暗雨幕。
我在哪我……是什么
一个本能的念头驱使着我,想抬起手擦掉糊住眼睛的泥水。动了。
动的却是一条湿漉漉、覆盖着稀疏黄毛、软得像面条一样的前肢。它笨拙地拍在脸上,带来更多泥泞的冰凉。
嗡!
大脑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前世最后一帧画面在泥水的冰冷里骤然清晰:林国栋那张在雷光下扭曲的脸,那双淬毒的眼睛,还有那把冰冷的、带着伞尖上雨水泥泞气息的伞柄,无情地捅进我的胸口!那清晰的、血肉被撕裂的触感,那生命随着血液快速流失的冰冷绝望……清晰得如同正在发生。
不!我没死我……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铁锈味猛地灌入鼻腔。血的味道!我的血!就在这附近!混杂在冰冷的雨水和泥土腥气里,像一个残酷的坐标,死死钉在我被撕裂的意识中。
强烈的恶心和眩晕瞬间攫住了我。胃里翻江倒海,我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小小的身体在泥水里剧烈地抽搐,每一次痉挛都牵扯着陌生的骨骼和肌肉,带来新的剧痛。意识在极度的生理排斥和滔天的恨意中沉浮,几乎要再次熄灭。
不行!林国栋!他就在附近!他一定在附近!
活下去!找到他!撕碎他!
一个微弱的、近乎本能的念头,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燃烧起来。活下去!必须活下去!哪怕……以现在这种……姿态!
我拼尽刚刚凝聚起来的所有力气,用那两条根本不听使唤的软绵绵的前腿,扒拉着身下冰冷粘稠的泥水,试图支撑起身体。后腿完全使不上劲,像两截无用的木头拖在身后。一次,摔倒,冰冷的泥浆灌入口鼻。两次,那两条孱弱的前腿抖得像狂风中的芦苇。三次……
喉咙里发出连自己都陌生的、细弱又凄厉的呜咽,像只真正的、濒死的小兽。这声音在滂沱的雨声中微弱得可怜。
就在这时,雨声似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脚步声!沉重、稳定,踩着积水,由远及近。
我的心脏,那属于幼犬的、脆弱又急速跳动的心脏,骤然缩紧,几乎要冲破肋骨!是他吗林国栋他来确认我死透了没有还是……来处理垃圾
绝望的寒意比雨水更冷,瞬间冻僵了四肢。完了。
脚步声停住了,就在离我极近的地方。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隔绝了本就稀疏的光线。死亡的压迫感扼住了我的喉咙,连呜咽都发不出。我蜷缩着,小小的身体抖得如同筛糠,等待着最后一下终结的踩踏,或是更残酷的对待。

一个声音响起,不是记忆中林国栋那种刻意压低的、带着虚伪温文的腔调,而是清脆的,带着点惊讶和柔软的,属于……女孩子
爸爸!快看!这里有个小东西!
阴影挪开了一点,我艰难地抬起湿透沉重的眼皮。雨水冲刷着视线,模糊的光影里,首先看到的是一双干净的、沾了点泥水的白色帆布鞋。再往上,是纤细的小腿,被雨水打湿的蓝色裙摆。
然后,一张脸俯了下来。
雨水顺着她额前的刘海滴落,砸在我脸上。那是一张很年轻的脸,带着点未褪尽的稚气,眼睛很大,在昏暗的光线下亮晶晶的,盛满了纯粹的惊讶和……怜悯
是她林晚晴林国栋的独生女
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闪过:酒会上,她安静地跟在林国栋身边,像个漂亮的背景板,眼神疏离,几乎没说过话。
是只小狗崽!好小!它……它快不行了!林晚晴的声音带着点焦急的哭腔,她毫不犹豫地蹲下身,不顾泥泞,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向蜷缩在泥水里的我探来。
那双手,带着人类少女特有的温热气息,穿透了冰冷的雨水和死亡的恐惧,一点点靠近。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我湿透皮毛的瞬间,我的视线猛地越过她的肩膀,死死钉在稍远一点的地方。
别墅那扇沉重的雕花铁门敞开着,门廊下,亮着惨白的光。一个穿着考究深色雨衣的身影,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冰冷的雕像。雨水顺着伞沿流成水帘,模糊了他的面容,但那身形,那姿态……
林国栋!
前世那把夺命的伞,此刻正被他握在手中!伞尖在灯光下闪着一点寒光,如同淬毒的獠牙!
就是他!那把伞!那姿态!化成灰我也认得!
一股混杂着刻骨恨意和极致恐惧的电流瞬间贯穿了我幼小的身体!浑身的毛,哪怕湿透了,也本能地炸了起来!喉咙深处爆发出连自己都陌生的、充满威胁的低吼,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缩,龇着还未长齐的、毫无威慑力的乳牙。
小心点,晚晴!林国栋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依旧是那种沉稳、带着点恰到好处关心的调子,野狗性子烈,别被咬到。脏得很。
它很害怕!林晚晴的声音带着坚持,她没有被我的低吼吓退,反而动作更快了。那带着体温的手,坚定地穿过雨幕,轻轻托住了我湿透、冰冷、颤抖的身体下部,另一只手护住我的头。
被抱离冰冷泥泞地面的瞬间,一股陌生的暖意包裹了我。但这暖意非但没有让我放松,反而让我僵硬得像块石头。我的眼睛,死死盯住门廊下那个身影,仇恨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喷射出去。
林国栋似乎微微动了一下,雨伞的角度稍偏,伞下的阴影移开,灯光清晰地勾勒出他的脸。那张脸上,没有任何异常,只有对女儿的无奈和对一只肮脏野狗的、毫不掩饰的漠然与嫌恶。
他看着我,或者说,看着林晚晴怀里的一团垃圾,眼神平静得如同看着路边的石头。没有一丝一毫面对刚刚亲手杀死之人的痕迹。
好深的城府!好毒的伪装!
爸爸,它好可怜,我们……
不行。林国栋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来历不明,又脏又病。让老张拿点吃的丢远点,别让它死在门口晦气。他转身,准备进门。
不!林晚晴抱着我的手收紧了些,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倔强,我就要养它!你看它,黄黄的,就叫它金条吧!吉利!她抱着我,小跑几步,挤开林国栋,冲进了温暖明亮、却让我感觉比外面暴雨更刺骨的门厅。
我被放在门厅一块柔软的吸水垫上。头顶是璀璨的水晶吊灯,脚下是光洁如镜的昂贵大理石地面,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薰的味道。这一切奢华,都曾是林国栋用沾满血腥和背叛的双手攫取的!
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一半是冷的,一半是恨的。我蜷缩着,警惕地用余光扫视着这个巨大、陌生、危机四伏的空间。
林国栋跟着走了进来,脱下湿透的雨衣递给旁边一个沉默的佣人。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居高临下,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评估。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需要评估风险的物品,而非一个生命。
随你。他终于开口,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不过,管好你的狗。记住,狗就是狗,养不熟的白眼狼有的是。别让它乱跑,尤其是……他的目光似乎若有若无地扫过通往二楼书房的方向,……不该去的地方。脏了地毯,或者惹出麻烦,就扔出去。
他不再看我,径直走向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金条不怕哦,林晚晴蹲在我旁边,用一块干燥柔软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我身上的泥水,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以后这里就是你家啦。爸爸就是……嗯,说话凶一点,其实人很好的。
她的手指温暖,带着少女特有的馨香,笨拙却认真地擦过我的耳朵、脊背。这温情的抚慰,却像滚烫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抽搐。
家这里是仇人的巢穴!
人很好他是杀人凶手!
而我,重生成了一条狗。一条被仇人女儿抱回来的、被仇人视为垃圾和潜在威胁的……中华田园犬。
活下去。
一个冰冷而坚硬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压过了翻腾的恨意和屈辱。
像真正的狗一样活下去。
摇尾乞怜,装疯卖傻,收起獠牙,敛起仇恨。
直到……找到那把伞,找到那上面的血,找到能将他彻底钉死的铁证!
我强迫自己放松僵硬的身体,甚至尝试着,极其微弱地,用湿漉漉的鼻尖,蹭了蹭林晚晴正在给我擦拭的手腕。
喉咙里发出一种连自己都感到恶心的、细弱又依赖的呜咽。
林晚晴惊喜地叫了一声:呀!金条!你真好!
在她纯然喜悦的目光中,我垂下眼睑,藏起眼底深处那一片汹涌的、属于地狱的寒光。
五年。
整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足以让一只被捡回来的、泥水里打滚的孱弱幼犬,长成一条筋骨强健、皮毛油亮的成年中华田园犬。也足以让一个被仇恨灼烧的灵魂,学会最完美的伪装。
金条!过来!
林晚晴的声音从花园那头传来,带着笑意。我立刻竖起耳朵,原本趴伏在门廊阴影下的身体瞬间弹起,尾巴像上了发条的螺旋桨,甩得几乎要脱离身体。喉咙里发出欢快到近乎谄媚的呜咽,四蹄翻飞,如同离弦之箭般冲过修剪整齐的草坪,带起一阵风。
好乖好乖!她蹲下身,揉了揉我凑过去的脑袋,把一块宠物饼干塞进我嘴里。我立刻叼住,发出满足的呜呜声,用湿漉漉的鼻子蹭她的手心,尾巴依旧甩得天花乱坠。
阳光洒在草地上,暖洋洋的。空气里有青草、泥土和远处佣人修剪花木的淡淡味道。一派岁月静好。
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层温顺的皮毛之下,每一块肌肉都时刻紧绷着,如同上了弦的弓。每一次看似亲昵的蹭蹭,每一次讨好卖乖的摇尾,都是精密计算过的表演。我的耳朵,在欢快的呜咽间隙,永远像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这栋巨大别墅里每一个微小的声响。
尤其是……书房。
那扇厚重的、总是紧闭的实木门,像一个巨大的黑色棺椁,矗立在二楼的走廊尽头。那是林国栋的绝对禁地,除了他本人和每周固定时间打扫的、被他信任了二十年的老佣人王妈,任何人——包括林晚晴——都不得擅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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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目光,在追逐林晚晴丢出的飞盘、欢快奔跑的间隙,总会不由自主地、极其隐蔽地扫过二楼那个方向。五年了,我无数次尝试靠近,都被无形的壁垒挡回。林国栋在家时,书房是禁区。他不在家时,那扇门永远锁着,像一只沉默的巨兽,守护着它黑暗腹中的秘密。
直觉像冰冷的蛇,缠绕着我的心脏。证据,一定在里面。那把伞,或者……别的什么。但王妈打扫时,林国栋往往就在外面守着,或者干脆就在书房里处理文件。那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监视,从未松懈。
机会……我需要一个完美的、稍纵即逝的机会。
今天似乎有点不同。
下午,林国栋接了个电话,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咆哮了几句,然后烦躁地抓起西装外套和车钥匙就冲了出去。引擎的咆哮声很快消失在车道的尽头。
家里只剩下林晚晴、佣人,还有……王妈。
我的耳朵瞬间捕捉到了关键信息:王妈提着清洁工具篮,正慢悠悠地走向楼梯。按照惯例,今天是书房打扫日!而林国栋……被急事绊住了!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碎肋骨。五年了!这是第一次,他不在场!王妈一个人进去打扫!
我猛地从林晚晴脚边抬起头,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类似被骨头噎住的咔声。
怎么了金条林晚晴低头看我,有点疑惑。
我立刻恢复那副憨傻的模样,吐出舌头,哈着气,用头拱了拱她的手,示意还要玩飞盘。眼睛的余光却死死锁定了王妈佝偻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
不能急!不能急!
我强迫自己继续和林晚晴玩着无聊的飞盘游戏,每一次奔跑、跳跃都消耗着焦灼的耐心。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像钝刀子割肉。终于,林晚晴接了个朋友的电话,匆匆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就是现在!
我如同鬼魅般从花园蹿回屋内,悄无声息地沿着楼梯边缘的阴影向上潜行。爪垫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清洁剂淡淡的味道,越靠近书房,这味道越浓。
书房的门……虚掩着!王妈大概是为了通风,留了一条窄窄的缝隙!
狂喜和紧张瞬间攫住了我。我屏住呼吸,将身体压到最低,像一片没有重量的影子,从那条缝隙里滑了进去。
书房里光线昏暗,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拉拢了一半。王妈正背对着门,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巨大的红木书桌。吸尘器在墙角嗡嗡作响。
空气里除了清洁剂的味道,还残留着林国栋惯用的昂贵雪茄的辛辣气息,混合着旧书籍和皮具的味道,形成一种令人压抑的陈腐气息。
我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急速扫过这个陌生又充满致命吸引力的空间:顶天立地的书架,塞满了精装书籍;巨大的地球仪;墙上挂着几幅价值不菲但风格冷硬的抽象画;宽大的办公桌,上面堆着文件和一台电脑;桌角,放着一个沉重的黄铜烟灰缸……
视线猛地钉在办公桌后面,书架旁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似乎有一块墙板的颜色和纹理,与周围有着极其细微的差别不仔细看,几乎无法察觉。
直觉在疯狂尖叫:那里!就是那里!
王妈擦完了桌子,提着水桶走向窗边,开始擦拭窗框。
就是现在!
我无声地伏低身体,贴着墙根,利用书桌和高背椅的阴影作为掩护,像一道迅疾的黄色闪电,瞬间窜到了那个可疑的角落。
爪子轻轻扒拉了一下那块颜色略深的墙板边缘。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锁舌弹开的机括声!
墙板向内弹开了一条不足半指宽的缝隙!露出了里面一个狭小的、幽暗的空间!
一个暗格!
心脏几乎要冲破喉咙!我强压住狂跳,小心翼翼地将爪子伸进缝隙,轻轻往外一拨拉。暗格的门无声地滑开了。
里面空间不大,只放着几样东西。
最显眼的,是一个巴掌大小、没有任何标记的黑色U盘。
压在U盘下面的,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纸,边缘已经有些磨损发黄。
还有……几张照片。照片上的人……赫然是我!前世的我!照片背景各异,有在公司楼下,有在常去的餐厅,甚至有一张似乎是在某个地下停车场的入口!角度隐秘,显然是偷拍!最后一张照片的日期……正是我遇害的前一天!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瞬间窜上头顶,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冻住了。原来,他早就盯上了我!这场谋杀,蓄谋已久!
我的爪子因为激动和愤怒而微微颤抖,轻轻拨开那张偷拍照片。
U盘!那张折叠的纸!
就在我的爪子即将触碰到U盘的瞬间——
吱呀……
书房门被完全推开了!
哎哟我的天爷!王妈惊惶的叫声炸响在安静的房间里。她大概是擦完了窗,一回头,赫然发现本该在花园里撒欢的狗,正鬼鬼祟祟地扒在书架旁的暗格前!
金条!你怎么跑进来的!要死啊!快出来!王妈又惊又怕,声音都变了调,手里的抹布啪嗒掉在地上。她慌慌张张地冲过来,想要把我拽走。
完了!
千钧一发!
来不及思考!我猛地张开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叼住那个冰冷的U盘和压着它的那张纸,囫囵个地含进嘴里!粗糙的塑料外壳和纸张边缘瞬间顶在上颚,带来怪异的触感。
与此同时,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后腿在书架上猛地一蹬,如同炮弹般从冲过来的王妈腿边擦过,带起一阵风,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从她身边掠过,冲出了虚掩的房门!
站住!你这死狗!吐出来!王妈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和追赶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我疯了一样在空旷的走廊里狂奔,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嘴里的东西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战栗。U盘!那张纸!暗格里没有伞,但这东西,绝对比伞更重要!
不能停!不能被抓住!
我慌不择路,凭着对这栋房子的熟悉,一头扎进通往洗衣房的佣人通道。那里有一个通往后院、供佣人进出倒垃圾的小门!
撞开虚掩的小门,刺眼的阳光和新鲜空气扑面而来。我毫不停留,一头扎进花园茂密的冬青树丛深处,将自己彻底隐藏起来。直到确认王妈没有追出来,周围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鸟鸣,我才敢松开嘴。
U盘和那张纸掉在厚厚的落叶上。
我喘着粗气,目光死死盯住它们。U盘冰冷,没有任何标识,像一个沉默的潘多拉魔盒。
我的爪子,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颤抖着,拨开了那张折叠的、边缘磨损的纸。
不是预想中的交易记录,也不是杀人计划。
抬头,是冰冷而熟悉的几个印刷体大字:**市第三人民医院
病理诊断报告单**。
姓名:林国栋。
年龄:52岁。
诊断:肝恶性肿瘤(原发性肝癌
IV期)伴多发转移……
下面是一串串冰冷的、宣告死刑的医学术语和指标。
日期……赫然是……五年前!就在他杀我之后不久!
嗡!
世界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声音和色彩。
阳光穿透冬青树叶的缝隙,斑驳地落在那张薄薄的、却重逾千斤的诊断书上,也落在我僵硬如石的身体上。冰冷的U盘外壳硌着我的爪垫,那份同样冰冷的诊断书就在眼前,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眼底,刺穿了我五年间用仇恨浇筑的所有壁垒。
肝癌晚期。五年。
林国栋……这个夺走我生命、将我打入畜生道的仇人,原来早在五年前,他自己就被判了死刑就在杀了我之后不久
这五年,他踩着我的尸骨攫取的一切财富、权力,在这份冰冷的报告面前,算是什么一场盛大而绝望的、走向坟墓的狂欢吗
喉咙里涌上一股浓重的、带着铁锈味的腥甜。不是因为嘴里的U盘,而是那股瞬间冲垮了所有支撑点的、荒谬绝伦的悲怆和……茫然。我像个傻子!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卧薪尝胆五年,摇尾乞怜,装疯卖傻,忍受着刻骨的屈辱,只为了撕碎一个……早已被死神攥在手心里的躯壳
那我的死算什么一场……献给癌症病人的、提前的陪葬
荒谬!太荒谬了!
巨大的冲击让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晃动了一下,爪子深深陷入落叶下的泥土里。冬青树丛外,隐约传来王妈气急败坏又不敢声张的嘀咕声,似乎在花园里徒劳地寻找着什么。
不行!不能在这里!
我猛地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脑中那团混乱的、带着血腥味的迷雾。爪子迅速而用力地刨开一小片松软的腐殖土,将那张如同烙铁般的诊断报告深深埋了进去,再用落叶仔细盖好。那个冰冷的U盘,则被我用舌头卷起,紧紧压在舌根下。金属和塑料的混合味道充斥着口腔,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属于秘密的腥气。
做完这一切,我才像一道黄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从树丛的另一侧溜出,避开花园主干道,绕了一个大圈,从别墅后门溜回了屋内。脚步有些虚浮,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吸音的地毯上,却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回到门廊下我惯常趴伏的阴影角落,蜷缩起来。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灵魂深处那场无声的地震。我将下巴搁在交叠的前爪上,眼睛半眯着,仿佛只是在打盹。舌根下那个小小的、冰冷的硬物,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刚刚发生的一切。
时间变得粘稠而缓慢。阳光一点点偏移,在光洁的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佣人们安静地穿梭,准备着晚餐。王妈大概没找到东西,又不敢惊动林晚晴,最终只能忐忑不安地离开了书房区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直到引擎的咆哮声由远及近,撕裂了黄昏的宁静。
林国栋回来了。
沉重的脚步声踏入玄关,带着一股浓重的、属于户外的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焦躁。他脱下大衣递给佣人,目光习惯性地扫过门厅。
当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时,我清晰地感觉到,那目光停顿了零点一秒。不再是平日那种纯粹的漠视或带着距离感的嫌恶,而是一种冰冷的、审视的、如同手术刀般的锐利探究。仿佛要剥开我温顺的皮毛,看透下面那颗藏着秘密的心脏。
我心头一凛,强压下几乎要炸开的毛,强迫自己保持最放松的姿态,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脑袋的角度,让耳朵看起来更温顺地耷拉着。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带着睡意的呜咽,尾巴尖极其轻微地、象征性地晃了一下。
林国栋没说话,只是那目光又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才移开,径直走向楼梯。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清晰、稳定,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压迫感,一步步踏上二楼。
他去了书房。
我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到了极致,耳朵像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二楼传来的每一个细微的声响——开门声,脚步声,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他在检查暗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空气凝固了,连灰尘都仿佛停止了飘落。
终于,脚步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沉、更重。他重新出现在楼梯口,脸色阴沉得可怕,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他没有看我,但那无形的、冰冷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笼罩了整个一楼大厅。佣人们连呼吸都放轻了。
晚晴呢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暴戾。
小姐……小姐下午和朋友出去了,说晚饭不回来吃。一个女佣怯生生地回答。
林国栋没再说话,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那声音像一块冰砸在地上。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转身又回了书房,门被用力地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那声巨响,如同砸在我的心上。
他知道东西丢了。
他知道是我拿的。
风暴,已经在我头顶汇聚。而那个U盘,像一块烧红的炭,烫着我的舌头,也烫着我的灵魂。
接下来的几天,别墅的气氛变得极其诡异。表面的平静下,暗流汹涌。林国栋待在书房的时间更长了,电话不断,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绷。他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冷,越来越深,像淬了毒的冰锥。
王妈变得格外沉默,眼神躲闪,偶尔撞上我的视线,会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移开。
只有林晚晴,依旧没心没肺。她似乎察觉到一点家里的低气压,但并未多想,只当是父亲生意上的烦心事。她对我依旧亲昵,甚至因为林国栋的低气压而更依赖我的陪伴。她絮絮叨叨地跟我说话,分享她的小烦恼,还有她周末要去城郊一家孤儿院做义工的计划。
金条,那些小朋友可喜欢小动物了!可惜不能带你去……她揉着我的脑袋,语气带着点遗憾。
我安静地趴在她脚边,听着,舌头下意识地卷着压在舌根下的U盘。带我去不。现在的情况,我绝不能离开这栋房子,离开林国栋的视线。我的直觉在疯狂报警,危险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
林晚晴去做义工那天,天气晴好。她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背着一个帆布包,哼着歌出门了。林国栋破天荒地没有去公司,也没有待在书房,而是坐在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看报纸。报纸拿得很稳,但我能看到他捏着报纸边缘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
时间在沉闷中流逝。阳光透过玻璃,在地板上移动。
突然,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死寂!
林国栋几乎是瞬间抓起了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脸色骤变!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幅度之大带倒了旁边的骨瓷茶杯。茶杯摔在地毯上,没有碎裂,却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褐色的茶渍迅速洇开一片污迹。
喂林国栋的声音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快步走向落地窗边,背对着客厅,声音压得极低。
我的耳朵早已竖得笔直,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什么!确定是她林国栋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震惊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慌乱车牌看清没有……城郊……废弃化肥厂方向……好!我知道了!别报警!等我消息!……钱钱不是问题!人给我看好了!
电话猛地被挂断!
他握着手机,背对着我,肩膀在微微起伏,似乎在极力平复呼吸。窗外明媚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却只投下一片浓重、扭曲的阴影。
几秒钟的死寂。
然后,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所有的震惊和慌乱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极致的、冰冷的平静。那平静之下,翻涌着令人心悸的黑暗风暴。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精准地、毫无温度地锁定了蜷缩在角落阴影里的我。
那眼神里,没有焦急,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评估。一种冰冷的、如同打量一件即将被丢弃的工具般的评估。
我的心脏沉入了冰窟。绑架城郊废弃化肥厂林晚晴……是他的亲生女儿!他此刻的反应……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我的脑海:这绑架,会不会……根本就是他自导自演为了逼出那个U盘或者……干脆为了灭口连自己的女儿都能成为筹码不,是弃子!
一股寒意,比舌根下的U盘更冷,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林国栋没有再看我,他大步走向玄关,拿起车钥匙,脚步没有丝毫犹豫。
就在他拉开门,即将跨出去的那一刻——
呜——嗷呜——!
一声凄厉、悠长、如同狼嚎般的犬吠,猛地撕裂了别墅死寂的空气!那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不加掩饰的警告和焦灼!
林国栋的脚步,硬生生顿在门槛上。
他猛地回头!
目光如刀,带着被冒犯的震怒和一丝冰冷的了然,狠狠刺向我!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被拉长成一条紧绷的钢丝。
我喉咙里滚动着低沉的、威胁性的咆哮,脊背上的毛根根炸起,身体伏低,前爪死死抠住地毯,摆出了最原始、最具攻击性的姿态。五年来的伪装、隐忍、摇尾乞怜,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那双狗眼里燃烧的,是赤裸裸的、属于前世的、属于人的仇恨和决绝!
林国栋看着我,看着我这从未有过的、彻底撕破伪装的姿态。他脸上那层冰冷的平静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那裂痕里,不是意外,而是一种……果然如此的了悟,以及随之升腾起的、更深的暴戾。
他没有说话,嘴角却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那不是笑,是深渊裂开的口子。
下一秒,他不再停留,猛地拉开门,身影消失在门外。引擎的咆哮声如同野兽的嘶吼,迅速远去。
别墅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舌根下的U盘,冰冷依旧。
林晚晴在绑匪手里。在城郊废弃的化肥厂。
林国栋……他去了。带着钱还是带着……别的东西
不能再等了!
我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门廊下弹射而起,化作一道黄色的闪电,疯狂地冲向花园。没有走门,而是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猛地加速,后腿爆发出全部力量,在靠近围墙的一处假山石上狠狠一蹬!
身体腾空而起!
风声在耳边呼啸,利爪在粗糙的墙砖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围墙顶端的尖锐铁艺栅栏擦着肚皮掠过,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我顾不上这些,重重地摔落在墙外的草地上,翻滚了一圈,立刻爬起来,头也不回地朝着城郊的方向,发足狂奔!
风在耳边呼啸,城市喧嚣的噪音被远远抛在身后。我的肺像破风箱一样剧烈地拉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四肢的肌肉在超负荷运转下发出酸痛的抗议,爪垫早已被粗糙的路面磨破,每一次落地都带来钻心的疼。
但这一切都感觉不到了。脑海里只有一个坐标在疯狂闪烁——城西,废弃化肥厂!林晚晴!
她抱着我,在冰冷的雨夜里把我从泥泞中救起。她给我擦干,给我食物,给我一个名字,一个……虚假但温暖的窝。她的手指是温热的,她的笑容是干净的。她叫我金条,带着毫无保留的信任。
她是林国栋的女儿。
可这五年的点点滴滴,那些笨拙的抚摸,那些絮絮叨叨的倾诉,那些分享的快乐和小烦恼……像无数细小的暖流,早已在日复一日的伪装下,无声地渗透进我冰冷仇恨的壁垒。
她是仇人的女儿……但她也是……那个在暴雨中抱起一团垃圾的女孩。
跑!快跑!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不知是喘息还是呜咽。我压榨着这具犬类身体里每一分潜能,像一道撕裂空气的黄色闪电,穿过混乱的后街小巷,冲过尘土飞扬的城郊公路,扑向那片笼罩在夕阳血色余晖中的、巨大而荒凉的废弃厂区。
浓烈刺鼻的化学残留气味混合着铁锈和腐败垃圾的味道,扑面而来。倒塌的厂房如同巨兽的骸骨,扭曲的管道像垂死的触手,丛生的杂草淹没了小径。
没有声音。死一般的寂静。
我的耳朵疯狂转动,鼻翼剧烈翕动,捕捉着风带来的每一丝信息。
突然,一阵极其微弱的、压抑的啜泣声,被风撕碎了送过来!
在那边!最深处那个巨大的、穹顶塌了一半的原料仓库!
我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四肢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悄无声息地贴着墙根阴影,如同真正的幽灵般潜行过去。
仓库巨大的铁门锈蚀得厉害,虚掩着,露出一道缝隙。浓重的灰尘味和尿臊味从里面飘出。
我屏住呼吸,将眼睛凑近缝隙。
仓库内部空旷得令人心悸。高高的穹顶投下昏暗的光柱,照亮了飞舞的尘埃。林晚晴被绑在一根巨大的、锈迹斑斑的承重钢柱上,嘴上贴着胶带,头发散乱,脸上沾着泪痕和污迹,大眼睛里盛满了恐惧和绝望。两个穿着脏污工装的男人在她不远处,一个烦躁地踱步,另一个则靠在一个废弃的铁桶上抽烟,烟雾缭绕。
……妈的,林国栋那老狐狸怎么还没动静钱到底还要不要了踱步的男人啐了一口,声音沙哑。
急个屁!抽烟的男人吐了个烟圈,眼神阴鸷地扫过林晚晴,再等等。实在不行……嘿嘿,这小妞长得不赖,先让兄弟们乐呵乐呵,再拍点照片给那老东西加点料……
林晚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身体剧烈地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悲鸣。
抽烟的男人狞笑着,掐灭烟头,朝她走了过去。哭什么待会儿有你爽的……
就是现在!
一股暴戾的血气瞬间冲垮了所有理智!身体比思维更快!
我猛地从门缝中撞了进去!速度太快,带起一阵疾风!
什么东西!抽烟的男人刚转过头。
晚了!
我后腿在地面狠狠一蹬,身体如同捕食的猛虎般腾空而起!目标精准无比——他那暴露在空气中的、肮脏的脖颈!
牙齿,积蓄了五年的恨意、压抑的兽性、还有对那个女孩的保护欲,在这一刻化作了最原始、最锋利的武器!
嗷——呜!
伴随着一声非人的、充满血腥气的咆哮,我的獠牙,深深刺入了那脆弱的皮肉,狠狠咬合!
呃啊——!凄厉到变调的惨嚎瞬间炸响!温热的、带着浓重腥味的液体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猛地灌满了我的口腔!那味道令人作呕,却点燃了灵魂深处的某种东西。
巨大的冲击力带着我和那男人一起重重摔倒在地!他疯狂地挣扎、踢打,双手胡乱地抓挠着我的背脊和脖子,带来尖锐的疼痛。但我死咬着,如同最固执的鳄龟,用尽全身的力气,头颅猛烈地甩动!肌肉撕裂!骨骼错位!
更多的血喷涌而出,溅满了我的头脸,染红了身下的尘土。
啊!狗!疯狗!另一个男人终于从极度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发出惊恐的尖叫。他手忙脚乱地从后腰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怪叫着扑了上来!
我猛地松开嘴,身体就势一滚,险险避开捅来的匕首。冰冷的刀锋贴着我的后腿划过,带起一溜血珠。
呜——!我喉咙里滚动着威胁的低吼,挡在林晚晴和那个持刀男人之间。浑身浴血,黄色的毛发被染得暗红,黏腻地贴在身上。血水顺着额头流下,糊住了左眼,视野一片猩红。我龇着牙,露出同样被鲜血染红的獠牙,口中喷出带着血腥味的热气,死死盯着那个被吓破了胆的男人。
我的身后,是被绑着的林晚晴。她停止了啜泣,瞪大了眼睛看着我,那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难以置信的震惊……还有一丝微弱却清晰的、劫后余生的光亮。她的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持刀的男人看着我如同地狱恶犬般的模样,又瞥了一眼地上脖子还在汩汩冒血、抽搐着渐渐没了声息的同伴,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他握着匕首的手在剧烈颤抖。
妈的……怪物……他声音发颤,眼神惊恐地在我和仓库门口之间游移。
就在这时——
仓库外传来刺耳的刹车声!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啸叫!
一道高大的身影,逆着仓库门口涌入的光线,出现在门口。
林国栋。
他来得……真快。
他站在那里,手里没有提钱箱。握着的,是一把沾着新鲜泥土的铁锹。铁锹的木柄很长,锹头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硬的、沉重的乌光。锹刃的边缘,粘着几片湿漉漉的草叶,还有……一丝暗红,像是不久前才挖过什么。
他的目光,冰冷得像手术刀,首先扫过地上那具还在微微抽搐的尸体,脖子以一个怪异的角度扭曲着,血泊在肮脏的地面上无声地蔓延。然后,目光掠过那个吓得魂飞魄散、握着匕首抖如筛糠的绑匪。
最后,那目光,如同两柄淬毒的冰锥,死死地钉在了我的身上。
钉在我浑身浴血、獠牙毕露、挡在他女儿身前的姿态上。
仓库里死寂一片。只有林晚晴压抑的、破碎的抽泣声,还有那个持刀绑匪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林国栋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皮鞋踩在布满灰尘和血污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重而清晰的嗒、嗒声,如同丧钟的鼓点。
他无视了那个吓傻的绑匪,径直走向我,走向被绑在柱子上的林晚晴。每一步,都带着山岳般的压迫感。
在距离我几步远的地方,他停了下来。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彻底笼罩了我。
他微微垂下眼睑,看着我这副从未有过的、彻底撕去伪装的狰狞模样。嘴角,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向上勾起。
那笑容里,没有一丝一毫对女儿获救的欣慰,只有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嘲讽,和……深不见底的残忍。
他掂了掂手中那把沾着泥土和暗红痕迹的铁锹,锹头在昏暗的光线下划过一道沉重的弧线。冰冷的铁腥味混合着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
装了五年狗……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切割着仓库里死寂的空气,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水泥地上,……真把自己当英雄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握着铁锹的手猛地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