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灯刺眼,雨点疯狂地拍打着挡风玻璃。
仇欣死死抓住方向盘,眉头紧锁,嘴唇发白。
身旁的丈夫王伟一脸冷峻,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车门,脸上写满了疲惫。
你最近总是回家晚,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仇欣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低沉而有些颤抖。
王伟的手停了下来,望向窗外雨幕：没什么,只是集团那边出了点事。
出事苏晴转过头,盯着他的眼睛,那为什么连我都不敢告诉
雨水不断拍打着车顶,仿佛一场无声的审判。
忽然,王伟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一个陌生号码。
他皱了皱眉,按下接听键,声音压得极低：喂
电话那头传来冰冷急促的声音：王总,你别再拖了。
王伟向一侧倾了倾身体,像是在掩饰和压抑什么。
我知道,我会解决的。他说完,匆匆挂断。
车子缓缓驶入湿滑的街道,雨点打在挡风玻璃上,映出一道道闪烁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沉重与焦虑。
王伟！仇欣很不客气,你就不打算解释解释吗
王伟一声不吭,低头看着窗外模糊的街灯。
他深知,自己心如大海,装着许多秘密。
但是今晚,那个电话后,也许有的就要很快浮出水面。
他打算再掩饰一把。
仇欣,我们……
话没说完,前方突然一辆黑色轿车急速冲出,直勾勾地向他们猛冲过来。
仇欣吓得失魂落魄,猛打方向盘。
汽车就像失控的玩具在公路上左右摇摆,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划出长长的痕迹。
啊——！
刹那间,一声猛烈的撞击撕裂了夜晚的寂静,金属碎屑伴随着水汽剧烈地升腾起来。
车猛地撞到了护栏上,铁块碎片和玻璃渣子溅满一地。
驾驶舱内,安全气囊全部爆开。
一切都像一场噩梦,瞬间撕裂。
意识渐渐模糊,世界陷入无尽的黑暗。
1
错位
白色的天花板,滴答作响的吊瓶。
刺鼻的消毒水味一股脑儿地钻入鼻腔。
仇欣睁开双眼的一刹那,只觉得脑袋仿佛被铁锤砸了一下,剧烈的眩晕和呕吐感扑面而来。
她挣扎着坐起,一只手臂无意识地抬起,却在触及自己的胸膛时僵住了。
那是一只宽大而有力的男人手掌。
她僵硬地低下头,看见了粗壮的小腿,以及那张映在床边镜子里,王伟的脸。
我……我怎么……她声音颤抖,然而那声音不是她熟悉的嗓音。
哆嗦的左手打翻了床头的水杯,弄出了声响。
一个护士推门进来,王总,您终于醒了,太好了。
王总仇欣喃喃重复,目光发直。
医生这就过来,你太太也醒了,正在对面病房。护士没有听见呢喃,自顾自地说着。
太太！仇欣内心的疑惑更深了,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踉跄着走出病房。
走廊的灯光有些昏黄,仿佛预示着巨大的不幸。
她推开对面的门,眼前的一幕让她几乎当场哭出声来。
——床上坐着的,是她的身体。
那张脸,此刻正用一种惊恐、无措甚至有点愧疚的表情盯着她。
仇欣
那个她试探着开口,声音是她熟悉的女声,语调却充满男人的迟疑。
王伟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两个字,握紧的拳头在发颤。
我们……我们这是……怎么了每一个字说出来都很艰难。
昨晚……昨晚……出了车祸。
撞了护栏……王伟说得很是迟疑。
然后……王伟看了看并不属于自己的身体,我就在你这副身体里了。
我也是。仇欣咬着牙。
怎么会这样……这……不科学呀！
仇欣没有回应。
一阵疼痛袭来,王伟也没有接着往下说。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
仇欣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的行人和奔跑的小孩儿,若有所思。
突然,她扭过头来。
双眼深邃,坚毅而不可捉摸。
这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仿佛这副躯体赋予了仇欣原本所不曾有的坚决和果敢。
王伟疼得有些恍惚,附和道：不能……知道……
对,坚决不能！仇欣强调,尤其是爸妈和孩子,还有……集团。
集团,这两个字犹如一道闪电,击中了王伟,让他十二万分清醒。
集团……王伟说,集团少不了我,不然……会出乱子的。
仇欣看着窗外雨水顺着玻璃缓缓滑落,像是有节奏的催命符。
她心里已经自有打算。
头也不回的说：集团少不了的,是我！
王伟一时怔住,看到窗边站着的那个背影,止住了反驳的欲望。
现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王伟有点丧气。
他还有点忧心忡忡的是,那些本来即将浮出水面的秘密,会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这副新的娇柔的身体妨碍着王伟的思考。
2
适应
王伟和仇欣能够在短短十年间白手起家,
从一无所有的穷大学生成为这座城市令人艳羡的高级精英,
享受的不仅仅是时代的红利,更是凭借着两人的聪明智慧和冷静果断。
两人岂是池中物！
对于他们来说,哪怕人生有再大的变数,都要想方设法扳回到正常的轨道上。
所幸,他们受的只是些皮外之伤。
灵魂的错位才是最大的麻烦。
他们互换的只是身体,关于记忆、关于认知、关于性格,还锁在各自的灵魂之中。
很快,理智和利益战胜了震惊和慌乱。
他们决意隐瞒,让一切照旧。
当下,只是需要尽快适应各自还有点别扭的身体。
仇欣（王伟）准备从床上站起来,一时没站稳,差点摔倒。
他低头看着这具纤瘦的身体,嘴角抽了抽。
这脚怎么这么细他喃喃,走两步都飘。
那你最好快点习惯,不然你妈又会以为他儿媳妇犯了什么毛病。王伟（仇欣）冷笑。
仇欣（王伟）活动着手腕,皱眉,这指甲油能卸吗看着太怪了。
王伟（仇欣）伸出手去打了一下那只玉手,那只曾经是她的手,
第一次通过另外一个身体来触摸,有点冰凉。
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王伟（仇欣）掏出王伟衣服兜里正在震动的手机,放到仇欣（王伟）面前。
来电人：石秘书。
我该说什么王伟（仇欣）问。
啊,今天上午十点是集团青元项目的汇报会。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我们出事。你让他把这个会推到明天吧。
王伟（仇欣）照做了,然后放下手机,说：从现在开始你该把集团的所有事情告诉我了。
仇欣（王伟）感受到一股寒意。
这时,仇欣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是王伟妈妈的微信：我在路上了,很快就到医院！
为了不让老人家担心,他们准备回到各自病房,换上正常的衣服。
王伟（仇欣）走进洗手间,对着镜子一件一件脱下病号服,站在镜前愣了十秒。
这个男人的身体,就像一套不合身的盔甲。
宽厚、沉重、充满力量
……但她不知道该如何呼吸。
她系好衬衣最后一颗扣子,模仿王伟平常的站姿,又练了几句招呼用语,直到嗓子沙哑。
——门铃响了。
病房门打开,一个中年女人扑了进来,眼眶泛红。
小伟！那是婆婆的声音。
王伟（仇欣）心头一紧,故作镇定地坐下。
妈……他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声音太柔、太细,带着一丝不自然。
婆婆顿住了,狐疑地看着他,你……嗓子哑了
王伟（仇欣）赶紧咳了两声,可能是刚醒,嗓子干。
哎呀你吓死我了,听说你们出车祸我先连忙赶回来。
她叹着气坐在床边,幸好人没事。
王伟（仇欣）直点头,暗暗松了口气。
婆婆接着继续唠叨。
你是不是和仇欣在车上吵架了我发现最近她最近很不正常,心思就没放在咱们这个王家身上。
婆婆的抱怨,她习以为常。
但是在儿子面前说得如此绝对,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王伟（仇欣）对这个老女人很是厌烦,便打发道：
你也去看看欣欣吧。
婆婆不情不愿,但是很听儿子的话,磨磨蹭蹭地来到了仇欣（王伟）的床头。
平静地说道：
小伟说你们只受了些皮外之伤,应该没什么事。差不多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仇欣（王伟）不太习惯自己母亲的语气。
妈,小伟和我好歹也出了……
小亮和小晨自己在家里,想必你们也放心不下,差不多就回去……
妈……我们……
听说昨天是你开的车婆婆开始兴师问罪。
唔……
平时在家里对我们小伟老是冷着一张脸,出去开个车心思也不在,你到底要怎么样！婆婆有点激动。
仇欣（王伟）第一次看到母亲的这一面,感觉到有些压抑。
3
异样
王伟（仇欣）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面前的电脑屏幕亮着,日历自动弹出今日的日程提醒。
上午十点,青元项目预算审核会议。
她垂眼扫了一眼桌面,文件堆得整整齐齐,却没有一份真正能够看懂的。
嫁给王伟这十年,他们角色分明。
如果说创业的早期,王伟还会和她商量一下业务上的事情。
家大业大之后,每天各自的事情都应接不暇,哪里还有什么沟通。
现在则不一样,她要在最快速度熟悉这些东西。
王伟（仇欣）随手拿起项目清单,一边翻阅,一边听着电话那头的仇欣（王伟）逐一交代。
青元项目是我们和市政合作的重点工程,是你三年前亲自推动的。从勘测到规划全是你一手操办,现在预算批下来要开始招标。
招标单位是我来选吗王伟（仇欣）想着招标那么大的事,有点心慌。
你定下大方向,具体执行是财务和法务那边联手操作。
电话那头的声音虽然轻柔,但是却很冷静。
放心,事情走到这一步,不会有太大问题。你照我说的做,其它你点头就行。
……我怕露馅。她低声。
不怕别的,就怕多话,仇欣（王伟）的声音有点严厉。
记住你是王伟,不是来讨论的,是来定结果的。说罢,电话就挂了。
王伟（仇欣）放下文件,深吸一口气。
她走进会议室,众人起立相迎。
石秘书立刻起身：王总,今天我们准备了三家公司的汇总文件,请您过目。
他点点头,习惯性沉默。
但心底却涌动着异样。
会议中王伟（仇欣）勉强维持冷静表象,仿佛自己依旧是那个精明果断的总裁。
可这种表演越深入下去,他就越感到真实的自己正站在会议室之外,以仇欣的身份静静看着。
这场招标会议勉强撑了下来,集团里没有人发现异样。
一场大仗过后,回到办公室,她精疲力尽。
王伟,你这活真他妈的累！她忍不住爆了粗口。
哈哈哈哈,你这才知道啊。我每天都那么累了,回来你还给我摆臭脸。
没劲！王伟（仇欣）啪地挂掉电话。
休息会儿后,她打开王伟的电脑,随意浏览。
财务审计系统——一个放在菜单栏里不起眼角落的图标映入眼帘。
她点进去,仔细查看起账户流动明细。
发现了一件怪事。
过去三个月,嘉华集团有三笔大额资金流出,标注为资产重整。
它们都转入了元汇投资有限公司。
这个名字,她隐约记得。
点开公司注册信息,注册人赫然写着陈苏苏。
苏苏她喃喃念出这名字。
不久前,她就偷偷发现,这个陈苏苏和王伟联系频繁,通话时长惊人。
王伟个人微信中丝毫没有陈苏苏的踪影,但转账记录却没来得及删掉,露出了马脚。
光是上个月,王伟就给这个苏苏打了十万。
她到底是谁
看到这笔大额转账,王伟（仇欣）更是怒从中来。
抄起电话,又打了过去。
王伟,秘书刚才送来一个资金流向表,里头有笔大额资金,给到了一个叫做陈苏苏的人,这人是谁
问得简单直接,回答得却犹犹豫豫。
唔……陈……苏苏最近资金来往很多,我……
元汇投资的陈苏苏,王伟（仇欣）觉得对方在闪躲。
哦……哦……都点到这份上了,躲是躲不过去了。
那头沉默了一下,她是集团一个一级子公司的合伙人。
哦！好吧……王伟（仇欣）虽然自己终结了话头,但是并没打算终结这个事情。
一时间,她想到了最坏的可能：外遇情人女闺蜜
她打算自己下场亲自调查。
电话那头,仇欣（王伟）惴惴不安。
敲门声响起。
门开,婆婆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温和却疏离的笑意。
听说今天小伟开始上班了,这才车祸第三天,他容易吗
仇欣（王伟）听着自己母亲夸自己,本应感到高兴,但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你在家里也要多承担一点。我看你最近对小伟很有情绪,这样会影响到他的工作的。
妈,仇欣……仇欣（王伟）没有很好适应自己的身份,这个称谓差点暴露。
婆婆显然对儿媳的说话经常毫不在意,并没有停止自己的输出。
你嫁进来时什么都没有,这句话仇欣（王伟）听着十分刺耳,
是我们家小伟一步一步辛苦努力把这个家经营成这样,你看看这家里吃的用的,包括你身上那么漂亮的衣服,都是小伟辛辛苦苦挣的呀！
仇欣（王伟）万万没想到平时慈祥的母亲,居然是如此地尖酸刻薄。
他顾不得自己的身份了。
妈,你够了,不要再说了！他大喊道。
巨大的喊声吓得婆婆一怔。
逆来顺受的儿媳,居然开始如此反抗。
婆婆歇斯底里起来。
仇欣在这个家里的处境变得更加艰难。
4
折磨
刚结婚那几年,日子虽然拮据,却简单温暖。
仇欣（王伟）记得,那时两人住在城北一套三十平的老公房里,
天花板裂着缝,下雨天要摆好几个脸盆接水。
晚上没事干,王伟就煮点挂面,
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综艺节目,一碗面一双筷子,
笑着闹着,哪怕油烟呛人,也觉得幸福得要命。
那时的王伟,爱笑,温柔,
哪怕忙到深夜也会打个电话报平安,说等我,回去给你带你爱吃的奶油泡芙。
而她呢,一边学着打理家务,一边还跑去进修财务课程,
陪着王伟创业,从创业孵化器到第一笔融资,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却甘之如饴。
可这份甜蜜,逐渐被现实吞噬。
近三年来,随着嘉华集团的扩张,王伟的重心越来越偏向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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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电话开始变得越来越简短,晚归变成常态,假日不是出差就是应酬。
而家——成了他名义上的落脚点,却成了她的全部战场。
孩子、老人、饭菜、学校、家族聚会,全压在她一个人肩上。
尤其是这个家族。
公婆嘴上说得好听,说她是王家的一分子,
可真到了家族聚会,哪一次不是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
衣服是哪个品牌的小伟总裁夫人可不能穿地摊货呀。
晨晨脾气怎么那么倔还是你教得不够好吧。
年夜饭你做八个菜我们小伟小时候家里可是十八样。
哪怕婆婆动辄指责她懒、不会教孩子,她都忍着。
她知道,王伟不会站出来。
他只会在饭局上装傻,在车上对她说别和我妈计较。
可有谁知道,她的忍耐,其实早已走到了尽头。
现在,以仇欣的身份重新站在这个家,
王伟才真正体会到,那个仇欣究竟过着怎样令人窒息的日子。
早餐时分,王伟（仇欣）早早吃完去了公司。
仇欣（王伟）走到厨房岛台上拿起一本牛奶,正准备要喝。
他决定先闻一闻。
自从成为仇欣以来,王伟总觉得自己的嗅觉发生了变化。
家里的牛奶总有股淡淡的、说不上来的味道。
开始,他以为这是女性和男性生理构造不同导致的。
毕竟女生对香水这些情有独钟,也许是鼻子更加敏感了。
但是很多次后他发现,在喝掉这些饮料与头痛、胸闷之间,仿佛存在某种逻辑上的联系。
这种因果关系还需要进一步地探求和证实。
现在,手中这杯牛奶,也有那种特殊的味道。
仇欣（王伟）假装倒水时把牛奶偷偷倒进了水槽。
液体缓缓流走,浮出一层乳白色泡沫,混着一点细碎的黄色粉末,几不可见。
他皱起眉头。
回到客厅时,婆婆正在和晨晨练习古诗,脸上堆满慈祥的笑。
晨晨越来越聪明了,真是像你爸。
妈,我刚刚喝了牛奶,好像有点不舒服。她试探着说。
婆婆头也不抬：你身体虚,喝什么都不舒服。小伟从小就是体寒体虚,补补也正常。
是么。她低声应着,没再说话。
晚上,公公带着几个亲戚来家吃饭,说是给晨晨庆祝转正班级第一名。
饭桌上热闹非凡,仇欣（王伟）坐在主位旁边,仿佛透明人。
大嫂,这鱼是不是有点腥啊
啊这道菜你做的咸了点。
晨晨最近好像胖了,仇欣你不会又给他吃垃圾食品吧
仇欣（王伟）只是礼貌地笑了笑。
看着这些肆无忌惮的亲戚,他明白,这种聚会、这些经历,对于仇欣来说已经习以为常。
饭后收拾餐具,仇欣（王伟）站在水槽前,手里的盘子一滑,啪地摔碎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小心！
婆婆赶紧走过来,一把拽过他的手,
这要是割到手怎么办明天还怎么照顾晨晨！
语气关切,眼神却冰冷得像把刀。
仇欣（王伟）不想争辩,只默默捡起碎片,指腹被瓷片划出一道口子,血迅速涌了出来。
他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下呆久了,性格有些改变,
比如,呆呆地看着那点鲜红,竟然觉得好看。
那一刻,王伟真正明白了,为什么仇欣会变成那个冷漠的妻子,
——不是不爱,而是被耗尽了所有的温柔。
这段时间的压抑,让仇欣（王伟）慢慢忽略了另一半的存在。
王伟（仇欣）在艰难应付集团各项事务的同时,继续着自己的暗中调查。
深夜,她躲进了书房,关上门,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打开王伟的电脑。
进入到验证指纹那一关,鬼魅一笑,伸出了右手食指。
然后在这个充满秘密的电脑里,迅速翻找着线索。
一个名为元汇投资有限公司的文件夹赫然出现。
里头装满了和这家公司相关的各种PDF文件。
好几个合同的法人签名都是：陈苏苏。
文件夹的末尾,有一个文档的名称特别奇怪,叫ZZZzzz.pdf。
王伟（仇欣）迫不及待地打开。
是一个女人的身份证扫描件。
证件照片和公司其他证件的照片如出一辙,
但是看到姓名一栏时,
她心头一震。
这是一个王伟曾经提起过很多次的名字。
真相,才刚刚揭开一角。
5
初恋
夜已经很深,窗外的灯光像星星一样零落。
王伟（仇欣）坐在电脑前,屏住呼吸,
那姓名的每一个笔画都像钉子一样钉进心头。
徐珊。
那个在无数夜晚,被王伟提起时眼神闪烁的名字。
但她从未想过,这个人——竟然是潜藏在集团身边的陈苏苏。
对她,王伟从未一次细说。
但是只言片语还是能够拼凑出个大概：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那时的王伟还叫小王,读的是重点大学的财经系。
徐珊是他大一认识的学姐,比他大两岁,
文学系的,热爱话剧、烟嗓性感,笑起来眼睛弯弯,像风里摇动的藤萝花。
王伟追了她一年。
两人真正走在一起,是一次学校合办的创业比赛。
王伟提案,徐珊演讲,双人组在全校大放异彩。
后来徐珊说：要不以后也一起创业吧。
那时的王伟还懵懵懂懂,笑着说：我以后要赚很多钱,买大房子、大车子,娶你做我老婆。
徐珊靠在他肩上笑,没说话。
他们真的谈过婚论过嫁。
王伟准备毕业后带她一起到杭城发展。
可徐珊不同。
她从小在江都长大,那是一个节奏缓慢的小城。
父母经营一家建材店,虽然谈不上富裕,但衣食无忧。
她对杭城充满戒心,说：为什么非要去一个什么都要重新开始的地方
王伟说：那里机会多。
她说：也许我只想过简单日子。
他不退让,她就开始用他们的感情当筹码。
你不回江都,我就和你分手。她像是开玩笑,又像是宣战。
王伟是个大男子主义的人,特别讨厌在感情的胁迫下低头。
他气得摔了门。
徐珊哭了很久很久,给王伟留下了一张便签：
别再找我,我不适合做你的梦想家。
从此,两人成了平行线。
造化弄人。
六年后,王伟人生低谷期,项目失败,合伙人跑路,创业资金链断裂。
他快撑不下去。
徐珊回来,只说了一句：我来帮你。
起初他是拒绝的。
但徐珊的能力让他无法忽视。
她头脑清晰,做事果断,有手腕,会说话,会见人,
还懂得利用自己的女性魅力游走在投资人与客户之间,
带来了资源,也拉来了投资。
她像一道光,把他从泥潭里拉了出来。
王伟曾经也想过重新来过。
但徐珊告诉他,她爱的是一个有责任的男人,
王伟那时已经有了仇欣,有了孩子。
她不想再当一个罪人。
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相互的偿还。
为了回报,成立了元汇投资,让她亲手操持。
为了掩饰,徐珊成了陈苏苏,终走到了幕前。
王伟感恩他生命中的两个女人。
但是,这一年,王伟发现了一些反常的苗头。
资源少了,客户走了。
连一向乖巧懂事的董事会,刺头也越来越多。
集团好几个重大项目难以推进,青元项目的地皮就一波三折。
从囊中之物到对手手中,再到最后抢了回来,
王伟几乎费尽所有的力气。
真正的东窗事发,还是从几个下属公司项目的穿透式审计开始的。
那几个项目都是钓鱼式工程,到了节骨眼上,造价越来越高,结果结算款项高企不下。
透过层层审计,王伟发现那些资金都流向了同一个金主——元汇投资。
更疯狂的是,陈苏苏多次通过关联公司对嘉华集团主账户进行洗钱式操作。
这些动作起初隐蔽,王伟发现时,已经损失了上千万流动资金。
他一开始选择息事宁人,默许公司账户的资金转出,
并用自己的私人账户向元汇汇款,
甚至默许她在名下项目中拿走不属于她的利润。
他以为,这是赎罪。
但他低估了她的欲望。
徐珊变了。
不再是那个抽着细烟,在出租屋阳台上看星星的女孩。
她开始戴金表,背限量包,出入豪车接送。
而王伟是雷霆之人,能忍,但底线清晰。
面对徐珊,他心存愧疚,但绝不纵容。
在这场感情和利益的纠葛中,他不得不展现出雷厉风行的一面。
王伟果断采取措施,关闭了几个疑似资金流出的渠道。
他必须保护他辛苦缔造的商业帝国。
徐珊穷追不舍,贪婪没有止境。
直到有一天,她开始提出要成为集团的合伙人,拿走集团的股份。
于是就有了车祸前的那一通电话。
老婆,这就是我和徐珊的全部。仇欣（王伟）说出来,感到整个人都轻松通透了。
特别是这一番坦白,是自己的灵魂寄寓于仇欣的身体作出的,显得更加真诚可信。
王伟（仇欣）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紧紧握住仇欣（王伟）的手,
一字一顿地说：
亲爱的,我懂！
接着,阴柔的灵魂露出了男人的冷峻：
现在,该我出场了！
出场的地点,选在了闹市区里一个僻静的咖啡馆。
没有熟人带路,这地方还是很难找的。
开始,王伟（仇欣）苦口婆心好言相劝。
徐珊一直倍感委屈。
伟,我陪了你那么多年,就算没有名分,至少也该有回报吧。
回报不是你掏空我的心血。
徐珊怔了一下,笑了。
她眼角的细纹清晰可见。
你说得对,我不该掏空你。但你有没有想过,我已经掏空了我自己
她说这句话时,眼神一度很真。
同为女人,王伟（仇欣）懂得徐珊的感受。
她犹豫了。
容我想想吧,这是大事！
你别再拖了,我等不起。
见面到此结束。
王伟（仇欣）的犹豫既是同情,却也是拖延。
她已经暗中安排人在调查徐珊。
一方面是弄清楚她手里的底牌,
另一方面是评估让步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私家侦探公司交给她的光盘里,
监控截屏、通话录音、账目分析,一应俱全。
王伟（仇欣）逐一阅读查看。
在某一份音频文件中,她听见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他软了,你得继续逼。等嘉华垮了,我们就能顺利接盘。
他指的,是王伟。
而我们,是谁
王伟（仇欣）倒吸一口冷气。
真正可怕的,或许不是徐珊。
而是躲在她身后,那个尚未露面的幽灵。
6
幽灵
那段音频,王伟（仇欣）已经听了整整七遍。
耳机里,那男人的声音依旧低沉,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控制感。
她的指尖在桌下微微颤抖。
这句话,她已经可以倒背如流。
但真正让她心惊的不是这句冷漠的命令,
而是那段音频最后几乎被背景音覆盖的呢喃：知道啦,锋~
那个锋字轻得仿佛幻听,却重得像钉子砸进了心口。
一个名字,可以是巧合,也可以是证据。
她调高音量,试图分离杂音,从对话缝隙里揪出更多的蛛丝马迹。
但除了几声含糊的喘息,再无可供追索的线索。
她退出播放器,转而点开王伟的手机通讯录,以锋或者峰等同音字为关键字检索,
出现了15个人,其他14个有名有姓。
只有一个阿锋是单名,
显得格外奇怪,
他的备注里写着两个字：
老王。
她迟疑片刻,点开那个联系人。
下一秒,耳朵便炸开一声闷响,
那个号码,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那个号码,属于她曾在无数清晨打去电话、请求见面时间的长辈,
那个她曾在医院走廊听见训斥婆婆的男人,
那个在她情绪最崩溃的时候,只冷冷丢下一句情绪病不过是想太多的人,
——王伟的父亲。
脑海里顿时腾起一个极其疯狂和可怕的念头,
这个念头也许会摧毁她、摧毁她最爱的人以及和最爱的人拥有的一切。
但是,这个念头,像深夜突然亮起的一盏灯,照见了所有曾被忽视的细节,
那些本不该出现的异常。
王伟（仇欣）没有立刻将这个惊人猜想告诉仇欣（王伟）。
她知道,必须要确认,再确认,才有资格掀开这个藏了太久的盖子。
她开始秘密行动。
她用王伟的身份调取集团门禁记录,查阅出入监控；
她雇私家侦探,跟踪陈苏苏的夜间行踪,拍下她每一次出入的地点与车牌；
她甚至亲自去调看物业登记。
三天后,消息回来了。
徐珊——那个昔日的陈苏苏——每隔两晚,会在晚上九点左右乘车前往城郊的一栋别墅。
那是一栋独栋洋房,门口有保安把守,窗帘永远紧闭,宛如隔绝尘世的堡垒。
更可怕的是,那栋房子的产权登记公司名为锋翔置业,法人代表三个字赫然在列：王锋。
王伟（仇欣）感觉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了。
她没有立刻冲过去揭穿一切。
这样做毫无意义,只会打草惊蛇。
她决定先从身边入手。
仇欣（王伟）不止一次给她说过,家里早餐的牛奶什么的喝了不太舒服。
她之前也有这个印象,一直没有太在意。
这次她要找保姆阿彩问个清楚。
仇欣她说,最近精神和气色好多了。王伟（仇欣）笑着,夸奖阿彩早餐准备得不错。
阿彩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语气一如既往地轻柔：
夫人她喜欢就好。那是老爷子特别交代的,他说夫人情绪不太稳定,精神状态不太好,让我特意加点补品。
老爷子她反问,语气控制得极稳。
嗯,你爸呀。阿彩点头,
他很关心你们的。那药是从国外带回来的,能改善人的气血。
那一刻,王伟（仇欣）感觉胃里翻涌出一股腥味,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没。
她突然明白了,这些年她的痛苦并非凭空而来。
那些夜晚的哭泣、无由的恐惧、对未来的绝望,从来都不只是生活的重量。
而是有人在背后,一点点把她推向深渊,
像把青蛙丢进温水中,慢慢煮沸,
用药品系统地摧毁一个人。
那个老爷子,
那个曾在宴席上笑着劝她喝酒的王锋,
那个曾经作为嘉华集团独立董事的长者,
那个曾说嘉华是你们年轻人的了的父亲,
那个在她情绪崩溃时拍拍她肩膀说多运动就好了的长辈,
就是最早动手的刽子手。
她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而此刻,她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这个家,这段婚姻,这场权力博弈,从来都不是王伟一个人的问题,
最不可告人的幽灵竟然是最亲近的身边人。
他联手王伟心结上的人,利用情感上的纠葛,利用家庭中的纷争,
一步步蚕食儿子的产业,精神上掐住儿媳的命脉。
他是策划者,也是执行者；是父亲,更是屠夫。
7
疯狂
深夜,嘉华集团的地下停车场静得出奇。
冷光灯管打在混凝土地面上,发出惨白的光,仿佛一场无声的审判正在逼近。
仇欣（王伟）还是一如既往坐在驾驶座。
副驾上的王伟（仇欣）则将笔记本电脑稳稳放在腿上,远程监控画面传来的是元汇投资的停车场。
他们屏住呼吸,盯着屏幕上那辆停在暗影中的黑色奥迪。
那是王锋的车。
他挑了最偏远的一排车位,四周无监控,无路灯,死角之中本不应有人窥见。
他真的……来了。
王伟（仇欣）声音微哑,指着画面中那个从电梯口缓步走出的中年男人。
王锋,虽然六十出头,但精神矍铄。
银白色的头发,深灰色的西装,步伐沉稳,神情从容,生气勃勃。
他走到车旁,却没有立刻上车,而是倚着车头,点燃一根烟。
在等人。王伟（仇欣）低声说。
一分钟后,一道纤细婀娜的身影快步走来。
风衣裹身,高跟鞋敲击着地面,带出节奏感。
那张熟悉的脸逐渐在画面中清晰起来——是她。陈苏苏。
不,是——徐珊。
仇欣（王伟）呼吸骤然一滞,仿佛胸腔被人一拳击中。
他的瞳孔紧缩,眼神空洞地望着屏幕里两人渐渐贴近。
王锋替她拉开副驾车门,徐珊坐了进去。
仇欣（王伟）身体僵住,脸色铁青。
他死死盯着屏幕,喉咙里像塞满了碎玻璃。
他痛苦、他恶心,他的背部犹如千万个拳头在捶打,他人生的一部分像被突然抽走了。
原来……他们早就一伙了。声音低沉,嗓音发哑,像是自喉咙里磨出来的一句咒语。
空气里的沉默愈加凝重,仇欣（王伟）的眼神渐渐从震惊转为愤怒,最终定格成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狠意。
徐珊为什么会变王伟（仇欣）开口,声音冷静得近乎无情,
不就是因为有了他吗！
她的这番话,精准割开王伟心中那个关于父亲的幻象。
仇欣（王伟）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低下头,嘴角却浮起一个扭曲的冷笑。
他的手指紧握着笔记本边缘,骨节泛白,几乎要把它捏碎。
有时候,精神上的创伤远比肉体的损害来的剧烈。
仇欣（王伟）几乎花了一个星期才从这场噩梦中回过神来。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还在走向更大梦魇的途中。
一个星期后的深夜,在床边,王伟（仇欣）反问仇欣（王伟）。
他是你的父亲,为什么会对你那么绝情
问题能够问得如此直接,足以证明仇欣（王伟）的心伤痊愈得差不多了。
就算为了个女人,也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王伟（仇欣）喃喃道。
他一直对我都不冷不淡,但是真没想到。他还在感慨这个残酷的现实。
仇欣（王伟）开始回忆起他们俩最初来到这座城市创业的历史。
没错,王伟的父亲对他一直不冷不淡。
创业前几年没少冷嘲热讽,创业期间几乎不管不问,
只有王伟母亲暗中不断帮助儿子。
仇欣知道,王伟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
他创业、他经商,他成立嘉华,
挣钱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他的目的是要证明自己。
这种心理来自于从小自尊的缺失。
王伟曾经对仇欣说过,他童年听得最多的一句话是：
你这个废物！
他遭受的最多的是,父亲皮带的毒打。
王伟内心的懦弱,源于父爱的缺失。
没想到人到中年,他的父亲给他致命的一击。
王伟……王伟……,王伟（仇欣）喊着他的名字,
把他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王伟,王伟（仇欣）一脸严肃地看着对方,
你想过一种可能没有……
她清了清嗓子,讲出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你不是你爸的亲生儿子！
8
真相
真相如快刀。
仇欣（王伟）怔了几秒,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他像是没听清,又像是不敢听懂,声音干涩地重复了一句：你说什么
王伟（仇欣）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他,目光笃定而沉着。
你不是王锋的儿子。
……开什么玩笑。仇欣（王伟）笑了,喉咙却哽住,笑声像锈铁摩擦,一点都不流畅,
就因为他对我差
当然不是！
啪地一下,一叠文件扔到仇欣（王伟）面前一看。
绿色文件夹里放着的是一份遗传检验咨询意见报告,俗称亲子鉴定书。
鉴定意见一栏,赫然写着：
依据现有资料和DNA分析结果,排除王锋为王伟的生物学父亲。
鉴定结果冰冷明确。
仇欣（王伟）颤抖着捏紧纸张,仿佛握住了这一生最大的讽刺。
刚刚疗愈圆满的心灵又被撕开了巨大的血口,
鲜红的伤痛喷涌而出,
仿佛要溢满这个巨大的卧室。
平时说一不二的集团总裁,此刻像个吓坏的孩子,
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大口喘着粗气。
王伟（仇欣）心疼地看着这个女人（男人）,
走上前去抱着他的头,轻抚脸颊,
这一刻既温情,
又有点怪异。
走！我们找妈问个清楚。王伟（仇欣）说道,
她的确是想帮陷入困惑的丈夫找到一点人生的确定性,
然而在内心最阴暗的深处,却有着那么一丝复仇的快感。
因为如果对质,
发难的恰恰是她——这个王伟身体的拥有者！
这对于那么多年积压的情绪,
将是一种莫大的释放。
什么
你不想知道真相吗她的眼神像刀子一样。
仇欣（王伟）一愣,半信半疑地站起来,却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夜色中,两人驱车直奔一百多公里以外的王家老宅。
那是仇欣（王伟）最熟悉又最陌生的地方。
王伟的母亲本想回到老家过个周末、讨个清静。
此刻,客厅的灯光还亮着,她正独自坐在沙发上,手里抱着一条浅灰色的羊绒毯,像是睡着了,又像在等人。
听见钥匙声,她缓缓睁开眼,看清来人后露出一丝讶异。
你们怎么回来了这么晚……
妈,我想问你一件事。仇欣（王伟）的语气压抑而急切。
老太太见到儿媳如此唐突,正要发作。
王伟（仇欣）就抓住母亲的肩膀：
妈,求你了,你一定要告诉我们实话！
老太太有点被吓着,
眼神闪了闪,放下毯子,手指微微颤抖：什么事
我不是爸的亲生儿子,对吗
老太太像是被雷劈了一下,身体猛地僵住,脸色瞬间煞白。
然后失去了浑身力气,瘫坐在沙发上,大声抽泣。
妈……王伟（仇欣）喊了一声。
没有用,老太太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
王伟（仇欣）掏出笔记本,把元汇投资地下停车场的录像放了一遍,
接着冷静地说：
妈,都这样了,你说吧！有点命令的意思。
屋子里空气变得稀薄。
良久,老太太的情绪稳定了许多,声音颤抖：
伟……他的确不是你爸！
仇欣（王伟）听到这个肯定答复的时候,心如止水。
有种谜底真相最终被揭开的酣畅淋漓。
他更关心的是,谁才是他真正的父亲。
老太太颤颤巍巍地起身,走向了自己的书房。
几分钟后,她从书柜最底层翻出了一本日记。
泛黄的纸张边缘已卷翘,封皮上的花纹被岁月磨平。
老太太小心而准确地翻开一页,一张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大学集体合影掉了出来。
她平摊在茶几上,指着最后排的一个男生,
这是我的同学,这也是你的爸爸。
仇欣（王伟）顾不得自己身体的身份,把照片拿了过来,仔细观察,
照片中的青年穿着军大衣,站在校园操场上,眉目俊朗,神情清澈。
和王伟岂止是几分相似。
老太太用沧桑遗憾的语调说：
他叫梁剑,大学毕业后就出国了。我们最终没能在一起。
她继续回忆道：
我和你爸结婚后,有一个机会我出国进修。异国他乡,我和他恰巧见面,又在了一起,然后……就有了你。
老太太说得十分平静,
最初你爸并不知道,可是偶然中他看到了我和梁剑的信,然后你那张脸……越来越不像他。他开始疑心,开始冷落我。
然后,老太太突然激动起来,略带哭腔：
直到有一次吵架,他说,‘别忘了,是我替你养了野种。’我就知道,他知道了全部。
仇欣（王伟）听得头皮发麻。
那他为什么不离婚仇欣（王伟）声音发颤。
他舍不得。老太太苦笑,
他从小家境寒门,好不容易考进大学,靠奖学金熬到毕业,娶了我。我们家当年不算大富大贵,在当地也算得上众人之上。他舍不得放弃这生活。
仇欣（王伟）慢慢蹲下身,抱住脑袋,像个溺水的孩子。
王伟（仇欣）坐在椅子上,神情落寞,若有所思。
老太太眼神游离,像是堕入某种回忆：
后来,他开始折磨我,不打我,但每一句话都在掐我,每一个眼神都像刀。他说过无数次：‘你配得上幸福吗你连忠诚都做不到。’然后我就成宿成宿睡不着觉,虽然痛苦,但是我没有勇气结束这段婚姻,毕竟小伟我不想让你知道妈妈犯的这个错误。
他一直在等机会报复！王伟（仇欣）冷冷说。
老太太闭上眼,然后徐徐地说：
他和这个女人在一起,算是对自己的补偿,也算是对我的报复吧。
王伟（仇欣）猛然站起：
他从这个女人身上,得到了他缺失的一切——年轻的身体,崇拜的眼神,还有复仇的工具。
神情顿了顿,
他还想毁了我,王伟的声音已经变调,毁了你最在乎的东西。
你老太太眼圈迅速红了。
对,他想毁了我。王伟（仇欣）愤然替困在仇欣身体里的王伟说出了真相。
老太太瘫倒在沙发上,嘴唇无声地颤抖着,最后一句话像碎石滚出：
他疯了……
不是疯了,王伟（仇欣）冷冷地接话,
是恨太深。他的人生从不属于自己。唯一能让他感到掌控的,就是毁掉我们。
客厅陷入死寂。
几秒后,王伟（仇欣）抬头看向仇欣（王伟）,他要你疯,他要我死。
仇欣（王伟）点头：因为我们,是妈人生的两个投影。他不允许你们活得比他更清白。
反击已经开始酝酿。
9
毁灭
董事会召开前夜,嘉华大厦的灯亮得比任何一个夜晚都要刺眼。
王伟（仇欣）站在会议室落地窗前,俯瞰城市车流如蛇般游走。
她指尖按住桌面,低声道：徐珊已经上钩。
仇欣（王伟）坐在桌边,双手拢在一起,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王伟（仇欣）目光冷峻,这一次,不留余地。
两人故意以王锋名义将公司账目审计材料发给徐珊。
果然当晚,徐珊上钩了,便拨通一部加密手机,与王锋通话。
他们不知道的是,那部手机,已经被黑了。
你只管掏空公司,我再安排一次,除掉那两个人。
王锋的声音沉冷如夜,回荡在恢复的录音里。
第二天,董事会如期举行。
王伟（仇欣）坐在主位,神情沉稳自若,仿佛胜券在握。
就在董事讨论是否通过临时调任案时,仇欣（王伟）一身素色长裙,推门而入。
对不起,让诸位久等了。
仇欣（王伟）淡然开口,走向那个空位,
今天,我不是来讨论调任的。
她一拍桌面,一块小型音箱开始播放。
录音在密闭会议室内放大,字字锥心。
圆桌斜对面的王锋脸色从红润到煞白,再到扭曲。
他猛然起身：你们非法监控,捏造证据,我要告你们诽谤！
监控仇欣（王伟）慢慢走出阴影,把一张复原的监控截图摊在桌上。
画面中,王锋深夜走进元汇投资大楼地库,与徐珊交谈时神情焦躁,动作激烈。
董事席上顿时一片哗然。
你有什么解释一位董事问。
王锋咬牙,额头渗出冷汗,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这时,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没有解释。
所有人惊愕回头——
王伟的母亲,穿着一身灰色毛呢外套,头发微乱,脸色苍白,眼神却清明坚定。
他恨我,因为我背叛过他。但他恨得太深太久。
她慢慢走到王锋面前,一字一句地说：
我当年出轨,是错。但你王锋——你比我更肮脏。你毁了我的一切,还想毁了我儿子
董事会陷入凝固。
王锋摇头,嘴唇颤抖,突然跌坐在椅子上,像一具失控的空壳。
这不是证据,这只是你们的……表演……
那我们再给你一份证据。
王伟（仇欣）轻轻点头,仇欣（王伟）走到一旁,把一段视频投在投影幕布上。
画面拍摄于一处偏远山村,镜头晃动间,一位神色憔悴的中年男人坐在屋檐下,抖着手点烟。
我……我叫李志,半个月前,是我开的那辆车,撞向了杭AF5777。
这个车牌号正是王伟和仇欣的座驾。
视频中的男人顿了顿,喉咙像卡了什么,
我不是失控,是……王锋……他说……‘一次性解决掉他们两个。’
视频戛然而止。
空气仿佛被抽空。
这段视频把王锋彻底钉死在罪恶的深渊中。
整个董事会都望向了他,
那几个早已收买的董事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王锋整个人剧烈颤抖,他看着王伟的母亲,眼底闪过疯狂与崩溃的交叠：
你们联手……你们算计我……
不是我们算计你。仇欣（王伟）冷冷说,是你给了我们足够多的罪证。
王锋站起,猛然大吼：
你们都他妈是什么东西！你们才是罪人！你们才是对不起我的人！
王锋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并且伴随着强烈的哭腔。
眼镜片上全是飞溅的泪水。
他手指着王伟（仇欣）和王伟母亲的方向,一边咒骂一边往后退着：
你们这群畜生,你们想过我这么多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他退到了窗边,脚步踉跄。
我从来不属于这个家！你们也从来不属于我！
说完,从窗边跳了下去……
众人惊呼,王伟的母亲失声尖叫：王锋——
楼底传来一声闷响。
这是一个男人被恨意吞噬后,彻底的毁灭。
从此以后,徐珊再未露面。
王伟派人暗中调查,发现她以假身份偷渡出境,
最后消息显示,她乘坐的航班飞往了南印度洋上的一个岛国。
逃吧。王伟（仇欣）轻声说,你输得一败涂地。
可回家的路,并未因此变得轻松。
母亲的精神状况明显失常。
她整日抱着那本泛黄的日记坐在窗前,反复念着：小伟乖,小伟不要怪妈妈……
王伟（仇欣）走过去蹲下,轻轻为她披上披肩,眼里有泪光。
妈,我们都不怪你。
她只是苦笑：可你们终究不属于我了。
那一刻,仇欣（王伟）站在客厅的另一端,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忽然明白：有些仇恨,不止毁灭了仇人,也会吞噬亲人。
10
重生
风暴过后,仿佛整个城市都安静了下来。
风雨后的清晨,阳光照在嘉华集团大楼的玻璃幕墙上,
映出一对身影,肩并肩站在顶层阳台上。
王伟（仇欣）呼出一口气,转头看向身旁的仇欣（王伟）：结束了。
还没。仇欣（王伟）淡淡一笑,家,还没真正回归。
王伟母亲的病情没有随着王锋的死而痊愈。
她的精神仿佛仍被困在往昔的某个角落。
她有时认得出王伟,有时又把他当成小时候的邻家孩子,语气温柔却隔膜。
仇欣（王伟）没有推辞照料之责。
每天为婆婆炖汤、整理衣物、读报纸,有时候陪她在花园里晒太阳。
有一天夜里,婆婆忽然梦魇惊醒,眼神空洞地盯着窗外黑影,嘴里喃喃：
王锋……别推我……别推……
仇欣（王伟）抱住她,像抱住一个孩子,轻声哄着：
妈,那个人走了,真的走了。没人再会伤害你了。
那一夜后,婆婆再没叫过那个名字。
王伟（仇欣）站在门外,默默看着这幕,眼圈泛红。
那一刻,他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家——不是血缘,而是守护。
几天后,王伟（仇欣）递来一份资料,是徐珊近况。
她在南印度洋岛国一座偏远的小岛上,靠做海边小餐馆维生。
她的脸憔悴了许多,素面朝天,常在黄昏时坐在海滩上发呆,看海浪一层层拍打礁石。
其实……她没有真的毁了我们。王伟（仇欣）把资料合上,
徐珊只是……太孤独了,被王锋的恨意利用。
仇欣（王伟）没有回应,只是低头想了很久。
他当然记得徐珊在嘉华最初的那些年,没日没夜地干,甚至抵押了自己家房子做周转资金。
她确实曾救你,也曾伤你。王伟（仇欣）语气平静,
但这一局,她并不是主谋。
最终,他们决定,将嘉华集团5%的股份转为匿名信托,寄给徐珊。
随信附上一张支票,和一张字条：
你曾帮我站起来,也曾差点推我下去。我们扯平了。余生,请为自己而活。
半个月后,他们收到回信。
是一封充满海腥味的信纸,没有任何辩解,只有一句话：
谢谢你们,给我一条能安稳变老的路。
信尾还有一句歪歪扭扭的补充：
请原谅我,永远。
仇欣（王伟）看完信,久久没有说话。
王伟（仇欣）轻轻握住他的手：结束了,真的结束了。
他们站在生活的十字路口,却依旧没有找回自己。
灵魂交换这场荒谬的风暴,似乎没留下任何科学依据,也没人能解释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但他们知道——这份错位的经历,已在彼此心中留下深刻的烙印。
有一晚,两人坐在阳台上喝茶,仇欣（王伟）忽然冒出一句话：
我们……再撞一次车试试
王伟（仇欣）愣住,随即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是疯了吗
我只是……仇欣（王伟）望着她的眼睛,想回家。
王伟（仇欣）盯着他,沉默许久,忽然笑了：好。
第二天,他们租了一辆旧越野车,驾到当时事故的公路上。
风很大,天色昏沉,仿佛命运要再掀一场风暴。
他们坐在车里,谁也没说话,只互相扣住彼此的手。
准备好了吗仇欣（王伟）问。
早就准备好了。王伟（仇欣）轻声答。
下一秒,她猛打方向盘,汽车如脱缰野马撞向那条熟悉的护栏。
剧烈撞击声划破寂静,车头瞬间凹陷,玻璃四散,车厢内烟尘弥漫。
时间仿佛静止。
混乱中,仇欣猛地睁开眼。
她躺在驾驶位,浑身是血,意识迷蒙。
她转头——副驾驶上,是王伟,
他也睁开眼,满脸血污,但眼神清明。
两人对视,先是怔住,随即同时开口：
你回来了
你也是……
一秒后,两人猛地扑向彼此,紧紧相拥。
这一刻,不需要语言。
他们知道,灵魂回到了原位,世界终于归序。
破碎的驾驶舱中,夕阳穿透玻璃缝隙,照在他们脸上,像是一场仪式后的洗礼。
他们用一场毁灭,换来了真正的重生。
新的生活,终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