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好的闺蜜要结婚了。
她带着伴手礼笑盈盈的来邀请我做她的伴娘。
我却扬手给了她一耳光,发誓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因为,她的新郎,是我相爱多年的未婚夫。
1
我和沈念安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多年,约定从下乡青年点回城就完婚。
一次深夜,他走错房间,把我最好的闺蜜乔曼琳当成我一夜贪欢。
我难以接受提了分手,他整整三天不吃不喝跪在我房间门口,求我原谅：
晚晴,如果我以后再做对不起你的事,就天打雷劈。
看着他大病一场后,满是病态和悔意的脸,我信了。
主动把提前回城接班的名额让给乔曼琳做补偿。
一年后我根据政策也回了城,却撞见沈念安陪乔曼琳产检。
他垂头解释：厂里聚餐我们都喝多了,曼琳怀孕了。
她本来打算瞒着我打掉孩子的,但医生说她体质特殊,流产以后很难再受孕。
他攥着我衣角的指节泛白,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都是我混蛋,你打我骂我都行！可曼琳这么年轻,我不能让她失去做母亲的权利。
你相信我,我爱的人永远是你！她肚子大起来之前,我会把她送到乡下亲戚家待产,等孩子生下来,你如果愿意就找个由头抱来给你养,不愿意就帮孩子寻个好人家。
我痛苦纠结,还是妥协了。
后来,所有人都知道沈念安周末要办婚礼,我这个新娘却毫不知情。
我冲到我们一起装修的婚房找她,却看见他正和乔曼琳一起贴囍字。
面对我的质问,他防备的挡开我,小心翼翼把乔曼琳护在怀里。
疲惫的看着我说道：她一个姑娘家未婚先孕要是被厂里知道,工作就没了,以后还怎么做人！
晚晴,你家世比她好,又比她漂亮聪明,你就让她一次又能怎么样
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浑身发颤,眼泪顺着眼角簌簌滚落。
你要我把我的未婚夫让给她
沈念安看着我叹口气,语气恳求：晚晴,你再等等我,好不好我和曼琳已经说好了,等她顺利把孩子生下来,我们就离婚。
我死死咬着嘴唇,忍住哭声：沈念安,要么分手,要么你跟她一刀两断。
沈念安眼神闪过一丝惊惧,下意识松开乔曼琳的手。
旁边却忽然转来乔曼琳的惊呼,她抚摸着肚子,一脸动容：念安哥,孩子刚才踢我了……
真的么
沈念安立马单膝跪地,侧耳凑近乔曼琳隆起的小腹。
脸上的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和宠溺。
乔曼琳的手指,温柔的抚摸着沈念安的发丝。
这一幕刺得我心揪着疼,他们看起来,赫然是一对共同期待新生命的恩爱夫妻。
心如死灰,我默默掩门离去。
沈念安,我不会再等你了。
从此那些滚烫的誓言、炙热的过往,一笔勾销。
2
从沈念安的婚房出来,我直接去了厂里,找到厂长,提出到要响应国家号召,投身大西北建设。
厂长一脸惊讶：小苏,你确定沈工刚在厂里开了结婚介绍信,你这时候主动请缨去西北,他能同意么
想起沈念安房间里到处贴满喜气洋洋的囍字,我苦涩的扯了扯嘴角。
念安他思想觉悟高,又是厂里的先进积极分子,肯定会支持我的。
厂长,现在工业农业在荒漠戈壁的建设都遇到了瓶颈,我已经想好了,扎根基层,才能彻底解决问题。
大西北建设可比你想得苦,快则四五年,慢则十几年都要呆在西北。
厂长的叹息声有些无奈。
沈工生产任务重又走不开,你一个女同志过去可是要受苦的。
我洒脱一笑：先辈风餐露宿,都始终坚定信念,我吃一点苦算什么！热血青年就该奔赴祖国建设！
之前我响应号召,想要奔赴西北,递交政审表前,被沈念安拦下了。
晚晴,西北太远了,我母亲身体不好,我放心不下。
我爱你,等我们回城,就娶你。
我知道沈念安父亲早逝,母亲独自抚养他长大不容易。
况且自从我母亲去世后,我就在心中决定要好好和他一起孝敬他的母亲。
想了很久我还是撕掉了志愿表,随他一起把志愿改成附近乡下生产队。
红印章的牛皮信已经放到发黄,我也终于可以放下一切,去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
回到家,就看见沈念安守在门口,焦急的来回踱着步。
远远看见我,赶紧迎上来。
晚晴,你不要瞎想,我心里只有你。和曼琳结婚只是权宜之计。
没有结婚证,孩子出生以后连户口都上不了。
嗯,我理解。我平静点头,声音毫无波澜。
见我神色如常,沈念安松了口气。
我就知道你这么通情达理,曼琳又是你最好的闺蜜,你一定会替她着想的。
曼琳一开始还担心你会生气,不肯原谅她呢。
我死死地攥着手,心在不停的滴血。
原谅
我要怎么去原谅！
我从未想过,我最亲密的爱人,最信任的朋友,会同时背叛我。
他们都是我亲自选择的家人啊！
见我默不作声,沈念安上前一步搂着我的肩膀哄道：
工人文化宫今晚放电影,我跟人要了连张票,一起看去吧。
我躲开他的触碰,淡淡摇头：不用了。
冷淡的态度让沈念安剑眉紧蹙：
苏晚晴,你又在别扭什么我该解释的也解释了,该哄也哄了,曼琳大着肚子被我抛在脑后赶过来找你,你还想怎么样
我的胸口像压着浸水的棉被,想大声质问他到底想怎么样,终究还是放弃了。
深吸一口气,我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沈念安,我们结束吧。
沈念安闻言一怔,眼睛瞪得滚圆。
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上下嘴唇一碰,说结束就结束了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问题,可我已经说了会尽全力弥补你了,你怎么就得理不饶人
曼琳和你情同姐妹,你难道要看着她走到哪都被人戳脊梁骨你就满意了么我以为你是善良的,没想到你会这么自私。
沈念安的表情写满了失望。
我明明满肚子冷嘲热讽,最终也只是别过脸,将所有情绪都咽进喉咙深处。
沈念安终于耐心耗尽：行！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后悔了也别来求我！
说完,他转身就走,院子门被摔得震天响。
3
第二天,我又去了沈念安家。
不是我后悔了,而是我母亲去世前替我准备的嫁妆——一整套床上用品,还收在他家的柜子里,那是我母亲的心意和期盼,我自然要拿走。
打开院门,沈念安正生着煤球炉做饭,乔曼琳扶着肚子陪在一边,两个人有说有笑的。
沈念安是独生子,从小可以说十指不沾阳春水。
以前我心疼他气管不好,从不让他进厨房闻油烟。
下乡时,更是咬着牙多干农活帮他赚工分。
沈念安以前总是搂着我,在我耳边轻吻,说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妈,没有人比我对他更好。
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沈念安对我的好,从来只有虚无缥缈的甜言蜜语,说说而已。
可我太傻,竟一直深信不疑。
沈念安看见我,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
乔曼琳神情一滞,立刻热情的招呼我：晚晴,你来啦！念安给我补身子,用粮票跟人家换了只老母鸡炖汤,你也来喝点吧。
不用了,我来拿我的东西。我径直掠过她,径直进了房间。
桌子上我的照片被替换成他们二人的白衬衫红底结婚照。
柜子里也挂满了女式衣服,整个房间,都是乔曼琳的痕迹。
我强忍着心酸翻箱倒柜找了半天,也没见到我放在这的包袱皮。
忙问沈念安：我放在立柜里的包袱呢
什么包袱沈念安一脸茫然。
是里面有一套粉红色床上四件套的那个么乔曼琳插嘴,我拿去卖废品了。
花色实在是太土了……反正也用不上,放着也是占地方……
乔曼琳歪着头,杏眼弯成月牙,眼神看似无害,却让人想起藏在软肉里的倒刺。
看似无害,实则暗藏锋芒。
我气得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厉声质问她：
你卖去哪了谁准你动我的东西了！去给我找回来！
乔曼琳眼眶瞬间蒙上水雾,吓得缩到沈念安身后,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
晚晴……对不起……是我做错了么我还以为那是没人要的垃圾……
低垂的眼睫掩住眼底转瞬即逝的得意。
那些东西占着地方,我的嫁妆都没地方放了……晚晴,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我让你去给我找回来！我打断她,一字一句道：乔曼琳,你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你明知道那是我母亲替我准备的——
够了！沈念安脖颈青筋暴起。
苏晚晴,你有必要这么给曼琳难堪么不就是几床破被子么！多少钱我赔给你！
十块钱够不够！
几张纸币被用力甩在我脸上。
我冷笑一声,眼泪却止不住留。
赔你拿什么赔！你赔得起么
那时我母亲弥留之际拖着病痛的身体,一针一线亲手缝的嫁妆啊！
哪里是金钱能衡量的
原来我十几年的真心,我母亲的一片心意,在他的眼里,只值十元。
乔曼琳柔弱的捧着肚子抽泣：
晚晴,我知道你一直怪我不自爱,觉得是我勾引了念安哥……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也从没想过破坏你们的感情,既然你这么不待见我,我走就是了！
说着,她抹着脸作势转身要走。
沈念安赶紧温声细语的哄住她。
再看我时,双目赤红似要喷火,周身满是戾气。
你要怪就怪我！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曼琳！要杀要剐随便你！
曼琳是无辜的,她已经跟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哀莫大于心死。
原来最深的绝望,是连痛都没了力气。
我嘲讽勾唇,冷冷看着沈念安：我想怎么样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样我是应该感谢她背刺自己最好的闺蜜,还是应该骂她恬不知耻爬床勾引闺蜜的未婚夫
沈念安,她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就应该有被千夫所指的准备！
啪！
清脆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开。
我踉跄着捂脸跌向一边,难以置信的看着沈念安。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滔天的怒意仍在翻涌。
这一巴掌,彻底斩断了我心里最后一缕情丝。
苏晚晴。沈念安怒目圆睁,毫无愧色。
跟曼琳道歉,你实在太过分了！
她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你就这么羞辱她寒她的心么
余光看着一边镜子上,脸上瞬间浮起的五指山,我讽刺的扯嘴。
弧度比哭还要难看。
所谓最好的朋友,就是连男人都要分享么
屈辱混着疼痛从脸颊烧到脖颈。
被重重扇了一巴掌的脸疼得发麻,可心口翻涌的痛远比这皮肉伤更尖锐。
我仿佛被沈念安剥光了尊严。
乔曼琳假惺惺的要来扶我：晚晴,你没事吧……
被我一把甩开。
沈念安慌忙扶住她,转头斥责我：苏晚晴,曼琳肚子里有孩子,碰坏了你能负得起责么
乔曼琳还在小声哽咽：念安哥,你别怨晚晴……都是我的错,她怨我也是应该的！等我生下孩子,我会悄悄离开的,你们俩才是真正的一对……
沈念安垂眸望着眼前人,眼神像浸着一汪春水。
曼琳,你就是太善良了,处处都为她着想……唉,怎么会有你这么难能可贵的女孩子！
看着沈念安缱绻的样子,我怎么还能自欺欺人他对乔曼琳只是责任使然。
我心中对他最后一丝眷恋荡然无存。
眼眶滚烫的液体被我生生逼回。
我死死咬住下唇,将所有酸涩和心痛都咽进胸腔,喉咙发紧得几乎无法吞咽。
4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我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又将家中的家具都用白布罩好。
这一整理,翻出了许多沈念安送我的东西。
从小到大近二十年时间,他送我的小物件琳琅满目。
小到一张手抄报,亲手制作的发卡,大到他到南方出差买回来的时装和手表。
我能烧的烧,烧不掉的就扔。
只剩下厚厚一摞折叠整齐的泛黄情书。
我没有再看那些镜花水月的情话,找了个饼干盒彻底封存。
开往西北的列车发车前一天傍晚,沈念安带着乔曼琳来了我家。
我虚掩上门,并没有让他们进门。
沈念安有些不满：晚晴,你这是什么待客之道,曼琳上门做客,连杯水都不给人家倒。
我不愿节外生枝,转身进屋给乔曼琳倒了杯水,纹丝不动的堵在门口：你们来有事么
晚晴。乔曼琳柔弱开口,我们来是想邀请你明天婚礼来做我的伴娘。
你说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我们是最好的姐妹,不是说好了以后要做彼此的伴娘,见证对方的幸福么
乔曼琳貌似真诚的抓住我的手：晚晴,我的婚礼你不能缺席,我要你看着我出嫁。
你还要给我和念安的孩子做干妈呢！
她越说,我心就越痛。
这就是我曾经最信任的人。
我们情同姐妹,她却为了一个男人,用最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在我心上剜。
我自嘲的轻哼：我还是不去了,免得坏了你们结婚的好兴致。
乔曼琳闻言委屈的低下头,悄悄抹着眼泪。
沈念安皱眉帮她擦拭,不悦的白了我一眼。
你就不能照顾一下孕妇的情绪么都说我们假结婚只是为了给孩子上户口,等孩子生下来我们就离婚。
你要是不去,外人该以为曼琳是第三者插足我们的感情。
难道她不是么我嗤笑一声,没等她们开口便接着说道：既然我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那就恭喜二位新婚快乐,明天我会准时带着祝福到场。
二人心满意足的挽手离去。
我冷冷关上院门,在心中轻嗤。
沈念安,乔曼琳,希望你们会喜欢我准备的惊喜。
5
这一晚,我失眠了。
一下子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就算表现的再洒脱,夜深人静时还是会痛不欲生。
夜里,我刚入睡,便被咣咣的砸门声吵醒。
打开房门,劈头盖脸迎来一个耳光。
这一巴掌用足了十成力气,打得我眼冒金星栽倒在地,口鼻窜出鲜血。
不等我反应过来,沈念安上前一步粗暴抓住我的衣领将我从地上薅起来掼在墙上。
苏晚晴！我真没想到你这么恶毒,竟然给曼琳下毒！
她刚才忽然喊肚子疼,幸亏及时送到医院,否则差点就保不住孩子！
若是我们的孩子有意外,我就杀了你！
我没有！我喉咙发紧,下意识解释。
沈念安的眼中满是戾气,死死掐住我的脖子将我抵在墙上。
你还敢狡辩！
医生说曼琳很可能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些天我和她吃住都在一起,只有你给她倒得那杯水我没有喝。不是你是谁
真的……不是我……
他丝毫没有收着手劲,我几乎要窒息,拼命挣扎着挤出几个字。
闭嘴！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瞋目切齿的将我狠狠摔在地上。
你不是想跟我分手么我成全你！
明天是我和曼琳大喜的日子,她很重视你,你务必准时出现,别耍任何花招,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日情分。
说完他摔门而去。
我看着被重重关上的门,就这样在冰凉的水泥地面上坐了整夜。
眼泪落下浸湿了前襟。
为了乔曼琳,从来不舍得我受半点委屈的沈念安打了我两次。
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他相信的只有乔曼琳。
天亮了。
这一天本该是我期待已久,属于我的婚礼。
我拿上行李箱,头也不回的登上了北上的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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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沈念安从早上醒来便觉得右眼狂跳。
他抬手按着在胸腔里里剧烈跳动的心脏,没来由的不安像藤蔓般缠住全身。
沈念安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溜走。
他以为可能是乔曼琳或是孩子有什么,反复问了乔曼琳几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否认的。
乔曼琳安慰道：念安哥,我真的已经没事了……你放心吧,我和宝宝都好着呢！
沈念安这才安下心来。
小院的石灰墙被大红花布裹得严实,囍字用金粉描得谎言。
前来道贺的亲朋好友看见穿红裙胸前别着红花,挽着沈念安手臂一起迎宾的乔曼琳,纷纷窃窃思语。
这不是小苏吧怎么换人了
这不是小苏的闺蜜么！听说他们三个人下乡去了一个青年点……
这个沈念安忘本喽！当初追着晚晴屁股后面跑,现在倒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你们看新娘子的肚子,这是怀孕了吧恐怕有四五个月身孕了……
众人的神情意味深长起来。
乔曼琳紧紧攥着沈念安的衣袖,强颜欢笑着和来宾打着招呼。
耳边飘来嗤笑：真够缺德的,防火防盗还得防闺蜜。
沈念安大院的发小搭着他的肩膀揶揄：你小子不厚道,怎么换人了也不说一声！哥几个还以为你要娶的是晚晴呢,红包都上的双份的,等会儿你可得还一份回来啊！
就是！你见异思迁对不起晚晴,要知道是这样我才不来参加你婚礼呢！
沈念安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解释：
别瞎说,什么见异思迁！我和晚晴早就是过去的事了……来,大家吃点喜糖！
一旁的大院邻居阿姨大着嗓门嚷嚷道：上周还看见晚晴在巷口裁缝铺裁红布做裙子呢！
乔曼琳故作无辜,委屈的咬唇：我真的不是第三者,根本没有介入他们的感情……不信一会儿你们问晚晴,她已经答应来做我的伴娘了……
前女友做伴娘真的假的够损的啊！这不是往人心尖上捅么！
怎么没看见婉晴啊！众人将信将疑,依旧面带鄙视交头接耳。
行了！沈念安突然重重将放喜糖的盘子拍在桌上,撞击声震得全场霎时安静。
你们是来吃喜糖,还是来八卦的
这时,苏晚晴的堂姐抱着个铁盒子进了院子。
她穿着一身黄色的衣服,乔曼琳看着就皱起了眉。
婉婷姐,你来参加婚礼我们欢迎,可你怎么穿了一身黄黄了黄了,多不吉利啊！
苏婉婷嘲讽的笑：你还挺迷信。那你就不怕做了这么多缺德事半夜鬼敲门么
你！乔曼琳气得七窍生烟,拉着沈念安给她做主。
然而沈念安却看都不看她一眼,脸上堆满笑纹谄媚的将苏婉婷迎进来：
婉婷姐,你一来我瞬间觉得这婚礼蓬荜生辉啊！
边说边探身用袖口擦座椅,邀请她入座。
也不怪沈念安对着苏婉婷如此谄媚,他刚听见工友们闲聊提起,下周一厂里会发公示,苏婉婷要提房产科科长。
这到时候谁先分房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
苏婉婷却没领情,只把手中抱着的铁盒子交到沈念安手中。
这是我妹妹送你们的新婚礼物,她要我一定亲自把话带到——沈念安,感谢你的不娶之恩！
幸好你们婚前出了这档子事把她救了,这就是天意啊！我早就和晚晴说过你们俩不合适,分开了对大家都好。
沈念安闻言一愣。
似乎是完全没有料到苏晚晴会在这么重要的事上放他鸽子。
他一边打开盒子,一边嗫嚅着小声解释道：婉婷姐,晚晴没有跟你说么我和她并没有分手,我娶曼琳只是权宜之计,等孩子出生我就恢复自由身了——
沈念安忽然顿住。
泛黄的信纸带着陈旧的褶皱滑落掌心,上面的字迹洇着岁月的痕迹。
最上面一封信上写着：你眼中的星光比银河更璀璨……
当年伏案疾书时的心跳声突然在耳边轰鸣。
他颤抖着指尖掀开盒盖。
慢慢一盒都是他曾写给苏晚晴的情书。
她曾经视若珍宝,还玩笑着约定要在二人的婚礼上当众诵读。
沈念安此时终于明白这一上午的心慌不安从何而来。
晚晴现在在哪他一把抓住苏婉婷。
跟你没关系。苏婉婷冷笑,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她。
我问你她到底在哪！沈念安忽然崩溃,焦急的大吼。
现在知道着急了晚了！
就因为你们这对狗男女,我妹妹把铁饭碗工作都辞了,去大西北援建了！
你说什么西北……
沈念安僵在原地,脸上血色瞬间褪尽,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摇晃了一下才勉强扶桌站稳。
念安哥……乔曼琳被他骤然惨白的脸色吓得心头一紧,赶紧小心翼翼出言提示：吉时快要到了,婚礼该开始了……
滚开！沈念安却疯了一般用力推开她,不管不顾的冲了出去。
苏婉婷看着他扔下婚礼焦急远去的背影,重重的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你说你何必当初啊！
乔曼琳满脸凌乱,用力把前胸的红色胸花扯下来扔在脚下气急败坏的踩着。
沈念安！你给我回来！
她踉跄着要去追,隆起的肚子挡住视线,她被院子的门槛绊倒,肚子重重磕在台阶棱角上。
尖锐的疼痛瞬间炸开,双手本能地护住肚子蜷成虾米。
忽然她觉得大腿上一片温热黏腻,伸手一摸,满满一手的鲜血。
啊！！她喉咙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救命啊！救救我的孩子啊！
裙摆下的猩红顺着大腿蜿蜒。
活该！当小三的没有好下场！
和苏晚晴相熟的人见此情景纷纷退避三舍,一场婚礼变成了一场闹剧。
7
沈念安跌跌撞撞冲进火车站时,开往大西北的列车已缓缓启动。
我在列车上看着他筋疲力尽跪倒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呼喊我的名字。
绿皮火车哐当哐当碾过铁轨,我出神的望着窗外掠过成片金黄的麦浪。
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苏晚晴
我猛地抬头,对上一双盛着星光的眼睛,陆远征站在过道里,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裹着瘦削身形,胸前还别着枚崭新的北大校徽。
真的是你。
记忆突然翻涌,之前知青返城潮,他是青年点唯一一个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下乡青年。
送别他那日,他告诉我要去更广阔的天地。
可此刻他腕间戴着帆布手套,肩头落着层薄薄的煤灰,显然刚从工厂出来。
远征你不是考上北大了
陆远征笑了,露出整齐的白牙：休学申请批下来了,现在要去西北建风力发电站。
他说着从帆布包里掏出张泛黄的报纸,头版照片上是戈壁滩上正在竖起的巨大风车。
那里需要测绘工程师,我想去试试。
火车突然颠簸,他踉跄着扶住椅背,伸手指着窗外飞驰的白杨林：你看,这些书树都是当年知青种下的。
暮色漫进车厢,他的侧脸被夕阳镀上金边：总得有人舍小家为大家,去把荒滩变成绿洲。
我摸着挎包里的国营纺织厂的辞职书,突然觉得感慨万千。
曾经我以为,我的人生早已和沈念安绑定,攥紧粮票和工分就是安稳人生。
此刻我却在陆远征的眼里看见了燎原星火。
火车鸣笛声响彻旷野。
我终于明白,我和沈念安的理想抱负不同,我或许天生就属于山海。
想把我困在柴米油盐的沈念安,从一开始就配不上我眼中的山河万里。
8
沈念安在火车站台上枯坐了一日,才失魂落魄的回家。
刚进院子,就被乔曼琳的哥哥一拳狠狠砸在脸上。
沈念安一天水米未进,早就透支了精力,被这猝不及防的重拳砸得重重摔倒在地。
你还知道回来！所有人找了你一整天！
你知不知道我妹妹流产了！
沈念安一愣,随即点头：这样也好,我们俩本来就是因为这个孩子才在一起,孩子没了,都解脱了。
他舔了舔嘴角的血迹,正要站起来,大舅哥又是一脚将他踹翻。
你说的什么屁话！我们曼琳大出血子宫都摘了！都是因为你这个畜生！
说着他掏出结婚证,摔在沈念安脸上。
看清楚了！你和曼琳已经是合法夫妻了！你必须对他负责,想拍拍屁股就走人,门都没有！真当我们家没人撑腰了么！
沈念安呆住：可我不爱曼琳啊！我对她只是责任……我们说好孩子生下来就离婚,现在孩子没了,这段婚姻就更没有延续的必要了……
沈念安你还是人么！你这个畜生！我妹妹都被你害成什么样了你让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我不管,现在赶紧跟我去医院看曼琳！
说完,他拽着沈念安的衣领把他拉到医院。
病床上,乔曼琳看起来很虚弱,看见沈念安,眼泪瞬间流下来。
她捂着肚子脸上血色全无：念安哥……我肚子好疼……
沈念安定在原地,犹豫着没有上前。
病房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乔曼琳缩在被子里,委屈的哭：念安哥,你是不管我了么孩子没了,我对你来说就什么也不是了么……
沈念安垂头站在病房角落,脸色阴沉,根本无心理会乔曼琳。
若不是怕继续挨打,他甚至连医院都不想来。
他现在发了疯一样想去找苏晚晴,满脑子都是苏晚晴究竟为什么要离开他,跑到荒凉的大西北。
念安哥……
沈念安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
他清了清嗓子,对乔曼琳说道：曼琳,你先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我们等你出院再谈。
沈母撇嘴道：两个孩子的婚事先缓缓,等曼琳把身体养好再说。
她一直把苏婉晴当成自己的儿媳妇,本来就对乔曼琳生不出喜欢,看在孩子的面上才勉强同意婚事。
大舅哥猛地踹飞一把椅子：
想什么呢！现在人尽皆知我妹妹被你搞大肚子,你们还想拖着反悔必须重新办婚礼,风风光光把她娶进门！
沈念安眉头紧蹙：厂里现在严查作风问题,事情闹得这么大,曼琳怀孕流产的事也瞒不住了,在厂里对我们俩影响都不好。
大舅哥怒斥道：你一个男人有什么关系！撑死就是晚两年评优评先进！
我妹妹一个姑娘家,现在所有人都对她指指点点,说她是小三……你现在始乱终弃,不就是告诉别人是因为她怀了孩子才介入了你和苏晚晴的么！
沈母讥讽的哼了一声：本来就是小三。
你说什么你这个老不死的再说一次！
乔家几个人直接起身将母子俩围住,大舅哥直接抄起桌子上的瓷杯作势要同归于尽。
一时间,病房的气氛剑拔弩张,乔曼琳吓得在床上嘤嘤哭了起来。
最冷静的只有沈念安,他大吼一声喝止住众人：够了！
你们都出去！我和乔曼琳好好谈谈。
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后,沈念安重重地叹了口气：曼琳……
话到嘴边,他斟酌着要如何说出口。
乔曼琳哭的梨花带雨：念安哥,你是不是怨我没有保护好孩子……
曼琳,我们早就说好了,我不爱你,娶你只是为了让孩子名正言顺,我是你最好闺蜜的恋人,我爱的是晚晴啊！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我对你有感觉,我可以跟你道歉……
我心里想娶的人从来都只有晚晴,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乔曼琳崩溃的死死捂住耳朵,大哭着摇头。
念安哥,你别自欺欺人了！你对我是有欲望的,否则你也不会一二三再而三的和我做那件事——
够了！沈念安愤怒打断她,不要再提了！我只不过是犯了男人们都会犯得错误！我会去大西北求晚晴原谅我的！
乔曼琳哭得浑身发抖,呲目欲裂的喊道：沈念安！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刚刚为了你连子宫都没了,你竟然满心满眼都是苏晚晴！要不是她表姐在我们的婚礼上闹事,我们的孩子怎么会流掉
你以为她还会原谅你么你做梦吧！你难道忘了苏晚晴的性子有多倔么你背叛了她,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原谅你的！
沈念安却不以为然,眼神里写满坚定。
这次是我错了,但晚晴那么爱我,她去西北只是想考验我,我会把她带回来的！
听到这句话,乔曼琳再也忍不住,把手边能够到的东西全都砸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哭喊着：
沈念安,我才是你的合法妻子！只要我拖着不肯离婚,你去找她就是婚内出轨！
你要是敢去,我就死给你看！我要让你身上背着人命,一辈子良心难安！
沈念安一直以为乔曼琳柔柔弱弱,突然的爆发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愣了片刻才正色道：曼琳,生命只有一次,是你自己的,你好自为之。
说完,不顾乔曼琳的尖声咒骂,他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病房。
9
绿皮火车载着破碎的心事抵达西北。
我将所有心事都埋进戈壁。
这里的日子很苦,黄土坡扬起的风沙裹着烈日,晒得我脸颊泛起高原红,手指也被镐头焊枪磨出硬茧。
当机床的嗡鸣盖过心跳,我却觉得这声音比沈念安的誓言更可靠安心。
我以为沈念安正在安心陪着乔曼琳待产,很快他们就会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根本没想过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漫天黄沙里,沈念安靠着厂区围栏,嘴唇干裂,工装裤上沾满火车煤灰与戈壁沙土,带着舟车劳顿的狼狈。
他哑着嗓子喊：晚晴……
戈壁昼夜温差极大,他还穿着白天的薄衣服,冻得不停地搓手：我来接你回家……
他冲过来就要将我抱个满怀,被我嫌恶的避开。
沈念安,你现在是有妇之夫,请你避嫌。
他的手臂落了空,眼中有震惊,亦有痛苦。
晚晴,我知道你怪我,可你闹脾气也要有个限度！一声不响跑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出什么危险你要我怎么活
我在心里嗤笑,我经历的最危险的人不就是你么,我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能伤害到我！
沈念安,你到底要来干什么我们早就结束了！你现在是别人的丈夫,是孩子的父亲,你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
我再说一次,我没有闹脾气！西北虽然苦,可我有抱负有志向,我在这里从未有过的内心平静满足！
从你和我曾经最要好的闺蜜一起背叛我那天,我们就不可能再有未来了。
沈念安痛苦的摇头,红着眼眶上前一步：
晚晴！我对乔曼琳没有爱情,只有同志情……你答应过会等我的,我和乔曼琳一定会离婚的！
你还不明白我的心么,我爱的人始终是你啊,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怎么能如此轻易就说放弃！
沈念安。他一句同志情把锅甩的干干净净,我光听着就觉得恶心。
从你让怀着孕的乔曼琳住进我的婚房,又纵容她扔掉我妈亲手给我做的嫁妆,你们俩在我心里就已经不重要了。
你回去吧。你已经对不起我了,不能再辜负另一个女人了。
你们的孩子就快出生了,他是无辜的……
沈念安焦急辩解道：
晚晴,你误会了,没有孩子了！
乔曼琳她流产了,永远也不会有孩子了！虽然她现在还纠缠着我不肯离婚,但是我会想办法让她答应的……
我盯着沈念安的眼睛,喉间泛起铁锈味。
心里残存的最后一丝对美好回忆也消失殆尽。
眼前这个男人让我无比陌生,我的指尖不受控的颤抖,未说出口的话凝成冰碴,狠狠刺进我的心里。
沈念安你真是疯了！她才刚流产你就不管她了,你还是人么
沈念安脸色瞬间煞白：
晚晴,不是的……是乔家不仁不义在先的！
他们家的人三番四次到厂里闹,搅得我工作都没办法进行。厂里已经把我开除了,都是因为乔曼琳！要不是她蓄谋勾引,会闹成现在这样么
我嘲讽的看着他：现在把责任都推到女人身上你算什么男人你痛快的时候想什么了,乔曼琳她是不要脸,可轮不到你来说！凭什么所有后果都由她来承担
沈念安,你真恶心！我为爱过你这样的男人感到羞耻！
别再让我见到你！
说完,我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晚晴——
沈念安突然哭了,追上来跪着攥住我的衣角。
别这么说我晚晴……我都是为了你啊——
松手。
我冷冷拽开他的手。
别给我带高帽子了。你一而再再而三爬上我最好朋友的床,也是为了我么
晚晴,我一定会跟她离婚的！我给她补偿,要什么经济补偿我都愿意！这还不够么
我知道你爱我,等和乔曼琳的离婚手续办完,我们马上去领证！我风风光光的娶你进门。
一向要面子的沈念安竟然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抱住我的大腿不撒手。
我被他的无耻气得咬牙切齿却没有丝毫办法。
这时,陆远征下班经过以为我被人骚扰上前将他拉开。
你这个登徒子想干什么！
待他看清是谁后,也愣住了。
沈念安同志你怎么在这
你不是结婚了么,为什么还对晚晴这么无理
沈念安黑着脸理了理衣服,没好气道：陆远征,这是我和我女朋友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插手！
陆远征见他如此不客气也不乐意了,挡在我面前：你怎么说话的！你没看见晚晴她很抗拒么
沈念安哼笑一声,一脸鄙夷：陆远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你早就暗恋晚晴了！你就是趁她和我闹脾气趁虚而入！
你这种人最可耻！
陆远征的神情很坦荡：我承认我确实一直很欣赏晚晴同志,可我知道以前她爱的人是你,一直跟她保持着同志的友谊,并没有越过一步。
她为了你付出那么多,放弃了自己的理想和抱负,陪着你下放到青年点,她也是家中独女,被宠着长大,为了你学劈柴烧火做饭！就因为爱你,她还要讨好你母亲,你母亲生病了她端屎端尿,可你是怎么做的
你和她最信任的闺蜜在她心上重重的插刀！
沈念安,就算我现在追求晚晴,也是因为你根本不珍惜她,你配不上她的美好！
陆远征的话让我心里五味杂陈,原来我如此卑微的守着沈念安时,在别人的眼里我也可以是那样美好的。
沈念安愣在原地,陆远征二话不说拉着我离开。
10
一直走出去很远,陆远征才松开我的手。
晚晴……对不起……我——
他的手心早就出了汗,此时尴尬的在裤缝上擦着,不敢看我的眼神。
远征,谢谢你,我知道你是在帮我。
他这才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晚晴,刚才沈念安说得没错,我确实对你是蓄谋已久,可我——
我知道。还没等他说完,我便温和的笑着打断他。
远征,我都知道的,可你一直都十分尊重我,这些日子我们相处的很好,因为你的陪伴,我已经几乎忘记了沈念安给我的伤害。
你真的很好,是全世界对我最好的男人。
可我现在一心想要报效祖国,想实现自己的理想和追求。至于我们两个,顺其自然好么
陆远征欣然答应。
接下来的时间,沈念安也留在了西北,他不是自愿留在这里又娇生惯养吃不了苦,很快便被这里的工作累得受不了了。
但他为了追回我,咬牙坚持着。
直到京市来了电话。
乔曼琳割腕自杀,虽然抢救过来,却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
乔家人现在说,他要是不回来,就要杀了他独居的母亲。
沈念安没办法,只能匆匆收拾行囊赶回去。
临行前,他来到我的宿舍门口,求我等等他,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一定会解决好乔曼琳的事情,绝不会再辜负我。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开门。
沈念安没有再回西北。
听说乔曼琳每天一哭二闹三上吊,把他折磨的精神崩溃。
一年后,他被乔曼琳闹得一夜没睡,神情恍惚去厂里上班,胳膊被卷进了机器。
截肢后的沈念安郁郁寡欢,后来听人说,不到三十岁就得病死了。
而我,就扎根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土地,用双手撰写人生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