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她终于不等他回家了 > 第一章

1
雨中的醒悟
杭州的十月,雨下得毫无章法。
我站在地铁出站口,望着淅沥的小雨打在台阶上,伞没带,外套也忘在了办公室。手机振动了一下,是丈夫发来的微信:今晚加班,你先吃。短短八个字,没有表情包,没有语气词,就像他最近的每一次沟通,干净、冷静、无波澜。
我收起手机,默默走进雨里。
七年的婚姻,像这场没有预警的秋雨,润物无声,也冷人彻骨。
回家的路不长,从地铁站步行十五分钟就能到达那套婚房。小区不新,树却长得茂密,风一吹,雨从叶子上噼啪落下。每一次回到家门前,我都得先在门口站上一会儿,调整呼吸,收敛情绪,再把钥匙插进去,像是在推开某种无形的结界。
屋里一如既往的整洁、寂静,鞋柜旁的男士皮鞋换了个角度,说明他回来过,又离开了。餐桌上放着他留的饭菜,保温盒里是我昨天做的红烧排骨,依然未动。我坐下,勉强吃了几口,耳边响起闺蜜语音那句:你不是结婚,是被软禁。
我知道她是开玩笑,却笑不出来。
曾经我以为,婚姻是两个人互相取暖的庇护所。如今,它更像是一种协约制约,一份没有明确条款的隐形契约,把我困在角色里,动弹不得。
我在公司是市场策划,干活的命,没发言的权。领导口中的项目骨干不过是能随叫随到、不谈条件的替补。工作日里加班到深夜,回家再面对一个沉默的室友,我常常觉得,自己像一个免费劳动力,白天卖给公司,晚上卖给婚姻。
我努力维系着这段看似完整的关系:每天定时做饭、洗衣、打扫卫生,周年纪念、生日、节日从不落下。但他呢从不主动发起拥抱,也不会多看我一眼。就像今晚,取消纪念日晚餐,他只用了一个加班。
吃完饭,我站在客厅望着窗外,一条街的灯火像码得整整齐齐的橱窗商品,看得人眼花,却摸不着温度。
无意间,我的目光落在书桌抽屉——那个上锁的抽屉已经很多年没动了。钥匙还在我钱包最内层,那是一封辞职信和一叠大学时写的诗。那时的我,满心向往广告创意,常幻想着成为创意总监、环游世界。但现在,我每天对着数据报表、产品迭代计划、甲方审稿意见,一字一句地修改PPT,只为一个没人记得的促销节。
我从抽屉上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
快九点了,他还没回。电视开着,我却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背景音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喧闹,与我无关。
忽然,一阵铃声划破寂静。
我拿起他的手机——他常把手机扔在玄关柜上,锁屏界面弹出一条来电:心理咨询室。
我愣住,手指悬在屏幕上方。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来电他有心理问题还是……另有隐情
铃声持续响着,像在警告我某个真相即将浮现。
我把手机放回原位,仿佛烫手。心跳开始加速,脑子里闪过无数画面。他是不是在隐瞒什么还是我太敏感了但直觉告诉我,那一通电话,是一切失衡的开始。
我走向书桌,打开笔记本,第一次,郑重地记下:2020年10月12日,晚上21:07,一通来自心理咨询室的电话。
窗外的雨终于停了,地上的水洼倒映着小区昏黄的路灯。房间里依旧安静,像是一口早就封死的井。
但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在开始松动。
2
心理咨询的秘密
我花了整整一晚,反复看着那通未接来电的截图,来电号码归属地是本地。备注那三个字:心理咨询室,如鲠在喉。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我煮了两颗鸡蛋,象征性放进便当盒,又像往常一样给他发了条信息:今天有鸡蛋,记得带。没收到回复。
上班路上,我一遍遍回想那通电话的意义。如果说一个人的手机出现这种备注,只有两种可能:他在接受心理治疗,或是他和某个心理咨询师有着非同一般的联系。我不知道哪种更令人不安。隐瞒心理治疗代表他从未对我坦白真正的状态,而如果是后者,那就不只是状态的问题了。
我坐在工位上,脑海乱成一锅粥。主管忽然站在我背后,冷声提醒:下周的季度汇报,要有个能让甲方点头的创意,别再套模板了。
我点头,却不知道自己点了什么。屏幕上的PPT模板还停留在昨天的页面,我无力地关上窗口。
午休时,闺蜜林婧打来电话,一听我提起心理咨询室,她愣了几秒:你是说他一直在看心理医生从没和你说过
我也刚知道。我轻声答。
你现在不能再拖了,要搞清楚真相。她语气一转,我给你推荐我的咨询师,女的,很专业,她以前帮我走出那段精神PUA。
我记下号码,但没有立刻拨通。我在犹豫——是直接
confront他,还是静观其变
晚上回到家,餐桌上是外卖盒饭的包装袋,还有他的一句:吃过了,别等我。我没出声,盯着他放在沙发上的手机——他的手机,从不设密码。
我走过去,坐下,打开通话记录。他与心理咨询室的通话频率很高,几乎每周一次,最长的一次达到了四十分钟。信息记录则更让我心悸:他称对方为林老师,内容有咨询时间安排、简单的心理反馈,还有一句让我脊背发凉的话——她最近开始察觉了。
她,是我吗
我合上手机,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夜深,我把一切写进笔记本:通话记录、短信截图、日期、用词。那一刻,我不是在怀疑他,而是第一次试图弄清楚这个我一起生活七年的男人,到底是谁。
第三天,我拨通了林婧介绍的那个咨询师电话。
你好,我叫许莞,是林婧介绍来的。我……最近情绪有些不太稳定,想预约一次面谈。
我们这边最快的时间,是三天后,周五上午。对方语气温和,没有多问什么。
我答应了。
那晚,我决定不再等他。他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洗好澡,披着睡袍坐在卧室灯下读书。他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我抬头,平静地问:你最近是不是在看心理咨询
他神色一怔,停顿三秒:嗯……偶尔。
为什么从来没告诉我
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工作压力大。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那不是每周一次的长谈。
我看着他:你在跟咨询师谈什么你写的‘她开始察觉了’,那是我吗
他沉默良久,眉头微微皱起,最后只抛下一句:你太敏感了,许莞,真的,你总是这样。
他躲进洗手间,把门反锁。我听着里面传来的水声,心却沉到谷底。
我知道,他不会再给我答案。
我只能自己去找。
接下来的几天,我把所有异常都记录下来:他回家的时间,他的语气变化,他的朋友圈状态,他睡梦中偶尔说的话,甚至是他放空时盯着某个角落的神情。
在这些观察中,我慢慢意识到——他不是突然变了,而是我太久没看清。
周四,我在整理旧笔记本时,无意翻到大学时代的日记残页。那上面写着一行字:他不是一开始就这样,他只是越来越擅长隐藏。
那天晚上,我终于把那封锁着的辞职信拿出来,放在桌上。
不为交出去,只是提醒自己:我可以随时选择结束,不再强迫自己继续承受。
倒计时也悄然开始:单位裁员风声越传越紧,自己在项目组早就被边缘。而心理咨询的预约,只剩最后一天。
我站在阳台,望着灯火通明的对面楼。他的身影此刻正从电梯口走来,抬头的一瞬间与我四目相对。
我没有避开,也没有笑。
明天,我就去问问自己,到底还在这段关系里坚持什么。
3
离婚决定
周五上午,天阴。
我站在心理咨询室的门口,犹豫了将近五分钟。门牌上写着心禾咨询,磨砂玻璃掩住了里面的光线,像一道模糊不清的界限。我推门而入,前台接待轻声问我名字,然后递上了一份初次咨询者的基础评估表。
填写表格时,我的手有些发抖。姓名、年龄、职业、婚姻状况……当写到您目前面临的主要困扰这一栏,我停了很久,最终写下:情绪失控,婚姻危机,不确定自己是否还在生活里。
咨询师姓陈,是位三十多岁的女性,穿米色针织衫,气质沉静,她用不带侵略性的目光看着我,说:你不用急着讲,我们可以从你愿意说的开始。
我点点头。沉默几秒后,我低声开口:我怀疑,我的婚姻已经不再是婚姻了。但我还不敢确定,是不是只是我太神经质。
她没有打断,只是示意我继续。
一个小时过去,我倾吐了这七年来的琐碎和压抑,从纪念日取消到心理咨询室来电,再到那句你太敏感了。她全程没有评判,只是在关键节点轻轻引导,甚至还让我尝试回忆,我与丈夫之间最后一次亲密沟通是什么时候。
我沉默了很久,却回答不出来。
回家的路上,我打开手机,开始新建一个文件夹,命名为【记录】。
第一条,今天的咨询内容;第二条,丈夫晚上是否回家;第三条,我自己的情绪变化。
我开始系统地记录每天的细节——他吃了什么,说了什么,回避了哪些问题,是否对我有主动关心。他越是冷漠,我越能从细节里看出端倪。那种观察让人疲惫,却也让我第一次有了掌控感。
他好像也察觉到了我的变化。
周一晚上,他忽然说:公司临时派我出差,三天。
我没有追问去哪里,也没有表示担忧,只轻轻点头。
那晚,我终于搬进了次卧,关上门的时候心头微微一颤,但更多是松了一口气的释然。
第二天清晨,我用仅剩的年假请了一天假,和林婧约在咖啡馆。她一看到我就皱起眉:你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我决定搬出去住一段时间。我说这话时,语气轻得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林婧点头,语气比我还平静:我帮你联系几个转职机会,我在那个品牌咨询公司还有点关系。
她拿出一张便签纸,写下三个名字和对应邮箱:下周试试投一下,不管怎么样,先准备好退路。
我感激地收下,心里却清楚,这些年我不是没机会离开,而是没底气一个人承担一切。
晚上回家,我打开了那把锁着的抽屉。
封尘的辞职信下,是一本旧笔记本,大学时候我写的诗还躺在里面。
翻开其中一页,是那首我最喜欢的:我是一只关笼的鸟/曾幻想天窗下的蓝光/如今闭翅也不再挣扎。
我指尖轻轻掠过那行字,突然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封存它。
不是不敢飞,是那时候还舍不得离开笼子。
出差第三天晚上,他终于发来一条微信:加班结束,刚回酒店。
我点开朋友圈,看到他发布了一条定位在机场的照片,配文是:换个城市,换种心情。
照片里没有人,但我却第一次意识到,他也有他未曾示人的一面。他把我们婚姻外的生活藏得那么深,却在公众平台上装出岁月静好的样子。
我拍下截图,存进【记录】文件夹。
那晚,我睡得很好,是这一年来第一次没有半夜惊醒。
周五的第二次咨询,我告诉陈老师我决定搬出去住一阵。
她说:这是你设立边界的开始,而不是你失败的证据。
她还提醒我:不要试图通过他人的反应确认你的价值,婚姻的问题,不一定是你的问题。
回家的地铁上,我看到一对情侣并肩坐在角落,男生帮女生整理头发,两人低声说着什么。我看着他们,眼里酸涩,却没有羡慕。
我曾经也有那样的时刻,只是后来习惯了忽略自己的需要,以为忍耐就是成熟。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屋里冷清。他还没回来。
我提着行李箱走进次卧,临出门前,我贴了张便签在冰箱门上:我出去住几天,钥匙放在鞋柜上。——许莞。
我关上门,走下楼的那一刻,雨忽然又落下来。我没有撑伞,只一步步走进夜色。
街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但我知道,那不是影子,那是我真正的身形——终于开始独立行走。
4
独立的天
出租屋在文二西路的小巷里,一间二十多平米的单间,没有阳台,厨房隔着卫生间临时搭建,热水器响起来的时候像老电视机卡住了频道。可我爱上了这里的窗户——能看到小区后街的一排法梧,阳光一照就像秋天在发光。
搬来的第一晚,我站在窗边,看着那片斑驳的树影,突然觉得心跳安静了。
自由原来不是某种激烈的宣言,而是一口可以自己关上、也可以自己打开的门。
连续几天,我和丈夫之间几乎没有联络。他发过一次信息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我只回了一句:暂时不会。他没再追问。
我全身心投入新的生活轨迹:白天继续在原单位上班,晚上整理简历,和林婧联系的几家公司沟通,偶尔去参加女性成长小组的线下活动。咨询也在继续,每周一次,我逐渐学会用不评判的眼光回顾自己的过去,理解恐惧、否定、妥协的根源。
直到那天,情节彻底反转。
那天下午,我照常前往咨询室。一推门,前台的接待看了我一眼,面露犹豫,说:陈老师今天临时停诊了,说是……有点特殊情况。
我皱眉:临时通知吗
她会给您回电的,可能需要更换咨询师。
我站在门口,隐隐觉得不对劲。
果然,晚上八点多,陈老师打来电话,语气比平常更谨慎:许小姐,我今天没有继续接待您,是因为有一件事必须告知您——
我屏住呼吸,听着她说出那句话:
我们发现,您丈夫也在我们这里接受过咨询,时间线和您的重叠较多。基于伦理原则,我不能同时为你们双方服务。
我脑子嗡地一响,手指握着手机都在发凉。
他也是您的来访者
是的,但我们无法透露他任何具体内容,恕我不能继续为您提供服务。建议您换一位完全独立的咨询师。
电话挂断的那一刻,我几乎站不稳。
我迅速翻出之前他的短信和通话记录——他从不设密码,是因为他不需要。我只看见我能看到的部分,他早就比我更早进入了这场心理战争。
我成了他潜意识观察的对象,而不是伴侣。
第二天,我试图强打精神应付工作,却被主管当众批评项目进展缓慢。会后,他单独找我谈话,话里有话地暗示:公司在整顿,你现在这种状态,不太利于留下来。
我点头,嘴角挂着笑,眼睛却像冰。
离开会议室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我不仅在婚姻里成了局外人,在职场里也早被边缘化。我把工牌塞进包里,站在公司洗手间呆坐了整整一个小时,直到林婧打来电话。
要不要我来接你
我摇头,不用,我还站得住。
但那天晚上,我终于崩溃了。
他回来,我也回了那个家,为了找一份文件。
刚踏进门,他就迎了上来,眼里带着一种久违的温和:你还好吗
我没搭理他,径直走向书房。
他站在门口,开口说:我听说你换了咨询师
我转身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他语气平静:他们通知了我,陈老师终止了我们双方。
我看着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来你比我还早接受治疗,为什么从没告诉我
他抿唇,那是我自己的选择。
可你让她终止了我的咨询权利。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我没有让她——
你隐瞒了事实,就是剥夺了我了解全貌的权利!
我第一次把声音提高,泪水控制不住地往下掉,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对我防备成这样
他沉默片刻,竟然说:因为我知道你一旦知道,就会离开。
我笑得有些沙哑,那你是想让我永远困在一个你塑造的幻觉里
那晚我们争吵到深夜,从过去到现在,从误会到背叛,从沉默到指控。
最后,我把那封封存已久的辞职信拿出来,放在他面前。
你放心,我不是离开你,是我终于决定为自己走一条路。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
灯光照在那封泛黄的信纸上,那些字早已不是文字,而是我被压抑的声音。
你知道吗我轻声说,我一直以为,我之所以留在这个婚姻里,是因为我怕失去。但其实,是因为我一直不相信我自己有能力走出去。
他的眼神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
我走出门时,他喊住我,莞,你会后悔的。
我没有回头,只说了一句:我只会后悔没早点醒来。
楼道里没有灯,我踩着黑影一步步往下走,每一步都像踏在自己曾经的软弱上。
楼下的风有些凉,我把信纸折好放进包里,朝出租屋走去。
这一次,我没有回头。
5
重生之路
那天之后,我正式从公司提交了辞职申请,理由填的是个人规划调整。主管没有挽留,只冷冷地说:希望你未来顺利。
走出办公室时,我并没有如释重负,反而有种被整座城市排挤在外的孤独感。
刚回到出租屋,母亲的电话打了过来。
你怎么突然辞职你丈夫告诉我们了,说你这段时间精神状态不太正常。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先回家住段时间,别再乱来。
他给你们打电话了我声音发冷。
你也别怪他,他只是担心你。母亲语气里尽是隐忍和劝解,我们没脸见人了。
我几乎没有回应,挂断电话后,手指冰凉。
那天夜里,母亲突然晕倒,送进医院。主治医生说是脑供血不足,幸亏送得及时。我赶到医院时,她还躺在观察室,脸色苍白,嘴唇泛青。
父亲看到我,只说了五个字:都是你闹的。
我站在病房门口,看着躺着的母亲,一瞬间五雷轰顶。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罪人。
我一边守在医院照顾母亲,一边联系新的住处、面试、整理材料。没有收入来源,没有家庭支持,我靠着一点存款维持。晚上的出租屋越来越冷,墙角的霉斑也越来越大。可我无力抱怨。
情绪崩溃是在一个深夜。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出租屋,看到微信上弹出婆婆的语音:你妈妈都躺医院了,你还在外面漂着算什么我们家丢不起这个人。
我把手机砸在沙发上,整个人跪坐在地上,哭得几乎失声。
那晚,我写下第一封正式的起诉材料草稿,标题是:《离婚起诉申请书》。我没有提交,只是写下它,像是一种自我确认。
第二天,林婧来探望我,带来一本厚厚的文件袋,里面是我丈夫过往两年咨询记录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她设法联系到一个业内朋友,间接得知他曾试图干预咨询内容,甚至多次在外宣称我情绪不稳定,暗示我是病人,而他是受害者。
我接过文件时,手不住地颤抖。
这些不能作为法庭证据,但你该知道真相。林婧说完,长叹一口气。
他真的那么想吗觉得我疯了
他不觉得你疯,他怕你清醒。
那天晚上,我剪去了长发。对着镜子一刀一刀剪下去的时候,我心如止水。镜中人陌生、脆弱,却有种空前的坚定。
我想起那本被母亲丢进垃圾桶的笔记本——我的诗,她称之为疯话。
可那是我唯一诚实表达自己的地方。
我从垃圾桶里捡回那本笔记,坐在床边一页页擦干净墨渍,重新抄下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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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疯了,我只是终于醒了。
出租屋的灯光昏暗,屋外风刮得厉害,雨点打在玻璃上,像是有人在催促: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
凌晨一点,我打开电脑,点开法院自助服务系统,上传了文件。
当我按下提交键的那一刻,泪水静静地流下来。
那是一种剥离,一种切断,一种像胎儿剪断脐带那样疼痛又必然的重生。
我不再幻想他会醒悟,不再试图修补什么。我唯一想做的,是把自己从那个阴影中彻底拉出来,哪怕代价是被所有人误解。
第二天清晨,我收到法院的受理通知。离婚诉讼正式立案。
他应该还不知道。他可能还在幻想着,用她精神状态不稳定这张牌,继续让身边人信服他的版本。
但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他机会。
走出法院的那天,阳光特别刺眼。我站在街角,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婧发来的图片——一个广告海报的初稿,女性成长课程的新一期招生,标题写着:从不被理解,到学会看见自己。
我对着屏幕笑了一下,转身走进了人群。
身后那个疯了的女人,已经死在了昨天。
6
自由开庭
我收到法院的正式开庭通知时,天正好放晴。
那天我穿了一身黑白格子西装,是林婧陪我选的。她说:你得看上去像个打仗的律师,而不是一个哭泣的受害者。
站在镜前,我认真打量自己,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谁的妻子,而是一个自己的人。
庭审排期被定在下周一,时间不多,我开始做最彻底的准备。
我拉开那本【记录】笔记,从第一页开始整理证据——从心理咨询室的来电,到朋友圈定位与实际出差不符,到语音截图中他暗示我情绪不稳定的内容。我将所有材料分门别类归档,逐条标注时间、场景、内容、情绪。
林婧帮我联系了一个公益法律援助律师,对方是一位年近五十的女律师,做事极其冷静,听完我的讲述只说了一句:你准备得比很多来打官司的人都清醒。
我不想赢,我只是不想再被困住。我说。
她点头:想清楚这一点,你已经赢了一半。
与此同时,我开始重新整理自己的社交媒体账号,将部分内容设为公开。那是一场冒险,也是一次宣告。我没有直接描述他做过什么,只写下自己的经历和感受——压抑、怀疑、觉醒、独立。出乎意料的是,那条长文在女性社群中迅速传播,评论里无数人留言:我也是好像在写我的故事谢谢你说出来。
我没有回应任何一条评论,却每晚都去看。每一次共鸣,都是一层铠甲。
周日晚上,我躺在出租屋的床上,失眠。不是恐惧,而是平静。我听着窗外风吹动树叶的声音,脑子一片空白。
清晨五点,我醒来,像是身体先于意识准备好迎接这场决战。
庭审当天,法院大楼的玻璃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已到场,西装笔挺,面色沉着,一如既往地带着那副我是受害者的假面。他的代理律师是个年轻人,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冷漠。
审判长核对身份信息,宣布开庭。
他的律师率先发言,声称婚姻破裂主要源于妻子长期情绪不稳定,有过激行为倾向,不利于维持家庭关系。这不是我第一次听他这么说,但这一次,我没有发抖。
轮到我陈述时,我站起来,从文件袋中一页页抽出资料,声音稳定:
我申请离婚,不是因为争吵,也不是因为厌倦。而是因为,在这段婚姻中,我持续感受到隐形的控制与贬低。他通过言语否定我,将我孤立在情绪真空中。更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同时与我的心理咨询师建立关系,干扰我认知,影响我判断。
我将打印出来的时间线呈交法官,并附上一份公益律师出具的心理状况评估——我无抑郁、无焦虑、无精神疾病倾向。
他坐在对面,一言不发,只在我说到隐瞒的时候微微皱眉。
我看着他,平静地说:
我不是离开一个男人,我是在离开一个把我困在精神牢笼里的自己。
审判长翻阅材料许久,沉默之后,宣布:
本案事实清楚,情感确已破裂,准予双方解除婚姻关系。
我听到这句话时,没有激动,没有泪水。
只是觉得——终于,门开了。
离开法庭的那一刻,我没有和他告别。他也没有试图靠近我。我们像陌生人一样,从此路人。
林婧站在门口接我,给我一个拥抱,轻声说:你做到了。
是。我说,我自由了。
回家的路上,我突然想起母亲还在住院。我买了一束康乃馨,去了医院。
母亲见到我,沉默很久,最终只说了一句:你爸现在也不吭声了。
我没解释,也没争辩。只是坐在病床边,握着她的手,一起看着窗外黄昏时的霞光。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回到出租屋,点了两人份的外卖,给自己开了一瓶小红酒。窗外风很大,我关紧窗,打开电脑,在文档的最后一页写下:
离婚当日,自由开始。
夜深时,我坐在街头长椅上,望着车流穿梭,一阵风吹过,卷起我脚边落叶。
我仰头笑了,泪水却同时滑落。
那一刻我明白,赢的不是官司,是我终于选择了自己。
7
不再等待的家
离婚后的第一周,我没有立刻回家乡,也没有搬离出租屋。
我给自己定了一个仪式:在原本的结婚纪念日那天,一个人买了一个小蛋糕,插上一根蜡烛,坐在出租屋的餐桌前,默默吃完。
没有祝福,没有庆祝,只是告别。那是我和过去最后的对视。
那天晚上,我打开了那本诗集,重新写下那句从大学时代就萦绕在我心头的话:我走出笼子,学会飞。
我把这行字剪下来,贴在了抽屉内侧——那口装着曾经辞职信和压抑记忆的抽屉,现在空了。辞职信我早已烧掉,那封信代表的不是决绝,而是过去那个一直在等待允许的我。如今,我终于明白,不需要等谁点头。
我也终于给母亲发了一条长微信,没有责怪,只说:妈,我走这一步,并不是要对抗你们,而是希望哪天你能为我骄傲,不是因为我是‘好妻子’,而是因为我是我。
她没有回复,但第二天林婧告诉我,母亲悄悄去看了我的公众号。
是的,我开始写公众号了,记录自己的故事,关于一段无声的婚姻,关于被定义的女性角色,关于如何看清又如何放下。没刻意推广,却引起了不少关注,留言里有女人说:你就是我没敢成为的那个人。
我没有做任何回应,只是在每一篇结尾写下那句话:我没有疯,我只是不再沉默。
与此同时,我开始做起自由职业的接案工作,帮一家女性公益平台做内容运营,也协助筹备短剧剧本。
我建议他们将一部分女性真实经历改编成短剧,第一部的名字我提议叫《空气老公》。
他们笑着采纳了,还说:你这题目,一听就有火的潜质。
我笑了,却没有解释什么。
生活像慢慢修复的拼图,一点点还原原本的样子,却又变得不一样。
有一天,我无意间点开男二的朋友圈。他依旧喜欢发日常照片,书、咖啡、老电影的海报,还有一张背影照,是他和某人一起走在海边,照片里那人戴着帽子,看不清脸。
他没有配文字,但我没有感到心痛。
曾经我会猜、会想、会不安。而现在,我只是关掉界面,继续敲自己的稿子。
林婧说:你就不能重新开始一段
我笑着回答:我当然可以。但这次,我只在确定不会丢掉自己的前提下开始。
日子平静地过去,直到某天深夜,我打开抽屉,看到那张婚纱照的背面。我把它取出来,用剪刀慢慢剪开,然后一小块一小块地放进一个牛皮纸袋。
第二天,我走到江边,把纸袋投入江水。
不是象征什么,只是我想让它彻底成为过去。
我终于不再等待那扇门被打开,也不再等某个人回头。
门一直都在,只是我没学会自己拧开。
那天黄昏,我坐在出租屋窗边,窗外依旧是那片法梧。风吹起树叶,光透过叶隙洒在我的膝盖上,我抱着笔记本,轻声朗读写下的一行新诗:
我不是婚姻的失败者,我是自由的幸存者。
我想,也许终有一天,会有更多的女人不再羞于承认婚姻的痛,而是勇敢地重构生活。
我不想成为谁的榜样,只想让每一个还在夜里哭泣的人知道——你不是一个人。
故事的最后一句,我写在后记里:
她说,她终于不等他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