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玻璃糖纸》
作者:花季晴一
一、雨幕中的蝴蝶标本
林夏使劲地把自己折叠成一张纸,紧紧地贴在会议室的玻璃幕墙边,仿佛要把自己彻底压进墙面里去,逃离出众人的视线。窗外的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将她与室内的喧嚣切割成了两个世界。
林夏,瞧瞧你的方案。
主编将文件夹重重地拍在实木会议桌上,那巨大的声响好似要震落了她肩头本就不存在的头皮屑一般。投影屏上林夏那认真完成的《双城记》改编方案被批注得鲜血淋漓——那些猩红色的批注写着缺乏商业爆点不符合流量逻辑、、、、、、最刺眼的是用36号加粗字体标注的批语:狄更斯要从棺材里爬出来告你侵权。你写的这是什么
震动过后,紧接着的是会议室爆发出来的整齐哄笑声。林夏攥紧裙摆,指节发白,她死死盯着自己磨白的帆布鞋尖,听见有人小声说着
听说她连作者见面会都不敢去社恐废物就该去图书馆编目...、、、、、、那些声音像一根根细针,刺破了她精心维持着的平静,让林夏内心的不安与痛苦愈发强烈起来,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终于熬到散会,林夏急切的想要逃离这个令她窒息的会议室,却又被陆沉在茶水间堵了起来。这个穿着手工西装的男人总带着雪松香气,此刻却将她逼进咖啡机与文件柜的夹角:晚上陪客户吃饭,七点钟来我办公室。语气简洁又不容置疑,没有给林夏任何反应的时间。
刹那间,林夏感觉喉咙像是突然被无形的手扼住般呼吸困难,强烈的恐惧和窒息感,让她本能地伸出手想拉住陆沉向他求救,她想摇头拒绝,却在手刚要碰到陆沉手腕时看见他西装口袋里露出来的订婚戒指
——
那是上周在商场橱窗里,她偷偷驻足过许久的喜欢的款式,她垂下眼眸掩饰住眼里的神色,仿佛再没有其他力气。
二、琥珀里的谎言
每当深秋的梧桐叶铺满青石板路时,林夏总会想起那家叫
云雀
的旧书店。书店隐藏在老城区斑驳的骑楼里,玻璃橱窗蒙着经年的灰,像被时光遗忘的琥珀,静静地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三年前的深秋,也就是在这里,一个落叶纷飞的秋天林夏在旧书店里遇到了陆沉。那天她本是为了避开熙熙攘攘的人群从而抄近路,不曾想却被书店里若有若无的油墨香勾住了脚步。她停下脚步矗立窗边透过橱窗,她看见穿白衬衫的男人正蹲在角落整理滞销书,他的衬衫下摆沾着灰,却衬得他脊背挺直如白桦,只一眼便叫人印象深刻到再无法从脑海中抹去。林夏的手指不自觉抚上橱窗,玻璃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她听见自己心跳如鼓,这是几个月来第一次对陌生人产生如此强烈的好奇。
或许因为林夏看得太过于入神,以至于她驻足在那里许久,陆沉也注意到了她的存在,以为她喜欢这些书籍便捧着本书走到门口道:这本《洛丽塔》,要吗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也惊醒了恍惚中的林夏,跟随着他的眼神看到了他递来的书籍以及书上贴着的褪色书签,陆沉见林夏看到了便补充道:有人在里面夹了糖纸。林夏接过书,里面的糖纸上印着彩虹独角兽,像童年生日会上被踩碎的梦。
糖纸,这个词像把钥匙,突然打开记忆的潘多拉魔盒。林夏眼前闪过十二岁生日那天,母亲精心准备了独角兽蛋糕,却被父亲掀翻在地,奶油与糖纸在地板上蜿蜒成河。记忆中明明也曾有过和睦温馨围炉夜话的日子,可不知从何时起,父亲变得在家开始终日沉默如晦,唯有酒杯与酒瓶相碰时才会发出破碎的声响,酗酒后的他仿佛恶灵附体,转而选择摔打东西,边摔边大声吼,转变来得那么猝不及防。不明所以的摔打吵闹形成一张大网,而我,在这张网中无处可逃,又不知所措。
林夏不清楚父母亲之间出了怎样的问题,但她确定母亲是因为喜欢才嫁给了父亲,听母亲讲过年轻时曾有许多人上门提亲,却都不曾打动母亲的心而被拒绝,而父亲则和其他人不同,哪怕他没有那些人勤快亲和热情,母亲还是一眼就相中了甚至偷偷瞒着外公答应了婚事。有些故事从一开始就写好了结局,先动心的那个人先输。就像糖纸终将褪色,而那些被酒精浸泡的岁月,早已把曾经的光,淬炼成了伤人的刃。
林夏颤抖着接过书,糖纸上的彩虹独角兽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光。她听见自己说:你...
你喜欢纳博科夫那是她几个月来说的第一句话,喉间像卡着碎玻璃,每个字都带着血痕。陆沉的笑容像碎金子掉进深潭还带着点点浅浅梨涡,温柔又迷人:我更喜欢看你脸红的样子。
鲜少与人交际的林夏被突如其来的话惊得慌了神,脸像被点燃的火焰瞬间烧起来,她匆忙的移开视线落荒而逃,直到跑出三条街才发现一件糟糕的事情--书还在怀里抱着呢。雨水不知何时落了下来,打湿了糖纸上的独角兽。她站在便利店屋檐下,望着书店方向发呆,踌躇半晌终还是决定现在将书还回去。回到书店时,透过橱窗,里面的男人正在收银台写书评,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就像在书写某个秘密。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屋檐雨水滴答,路上行人匆匆,他在屋内认真忙碌书写,而她的目光始终无法从那个身影上移开,内心的悸动越发强烈。雨渐渐大了起来,陆沉抬头望向窗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起身走到门口,朝她招了招手。林夏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走进书店。陆沉接过书,微笑着说:外面雨大,这把伞你拿着。
他的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手背,让她浑身一激灵。接过雨伞林夏弯腰鞠躬道谢,回去的路上脑海里一直浮现书店的奇遇,久久无法平静。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夏每天都会绕路去书店。然后她便躲在悬疑小说区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陆沉,看他给顾客推荐《百年孤独》,看他用钢笔在收银台写书评,看他整理书架时衬衫下摆扬起的弧度,看他在书店如剧场般游刃有余,每一帧都让人着迷。直到某个暴雨夜,暴雨来得毫无预兆瞬间乌云笼罩,电闪雷鸣。那天林夏如常躲在书架后,看陆沉在收银台写东西。闪电劈开夜空的瞬间,她看见他正在写的纸上画着蝴蝶标本,旁边批注着:脆弱的美需要玻璃罩保护。雷声轰鸣中,陆沉突然抬头看向她的方向。林夏想逃,却被他三两步跨过来握住她颤抖的手腕。他的手掌带着体温,像冬日里的暖炉:我在等你说第二句话。暴雨中这句话却格外清晰。
林夏的喉咙发紧,受惊的眼神望进陆沉深邃的眸子:我...
我叫林夏。
这是几个月来她说的第二句话。陆沉的笑容在闪电中忽明忽暗,像深海里的灯塔,给迷失方向的人指引:我叫陆沉,很高兴你愿意和我说第二句话
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个铁盒,里面是整整齐齐叠着的三百六十五张糖纸:这是我收集的糖纸,本来想拼成蝴蝶送你。你收集糖纸多久了
看着每张都用胶带仔细粘好边角的糖纸,林夏忍不住问到。陆沉抽出《夜莺与玫瑰》放在她掌心,书里掉出张泛黄的便签:从遇见你的那天起。
便签上画着简笔蝴蝶,翅膀上缀满糖纸花纹,落款是极小的
陆
字,像只收拢翅膀的蝶。林夏的心又一次动了,区别于第一次好奇的鼓动,这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情感在心中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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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暴雨夜过后,林夏依然每天绕路去书店,书店成了她和陆沉的生活日常,她开始帮陆沉整理书架,努力增加和他一起的每一刻。有天她正踮脚够书架顶层的《追忆似水年华》,指尖刚碰到书脊,整个人突然失重
——
旧木梯的第三级踏板突然断裂。陆沉的手掌及时托住她的腰。体温透过薄毛衣传来,像块焐热的琥珀。她僵立在梯阶上,听见他喉结滚动的声音:梯子该换了。
呼吸拂过耳后碎发,惊起一片细密的战栗,空气中弥漫上一种微妙又暧昧的气息。
为了安抚林夏受惊的心情,陆沉煮了咖啡,他自己喜欢喝黑咖啡,那种苦涩能让他清醒,而林夏总要加三勺糖,像在给苦涩的生活裹上糖衣。虽然他们没有多余的话,但是默契的眼神交汇和上翘的唇角总是不断,都在诉说彼此内心的喜悦与情感。
冬至那天,陆沉送给她一本《蝴蝶图谱》。书里夹着张糖纸,上面用钢笔写着:你的眼睛像蓝闪蝶的翅膀。
林夏摸着糖纸上的字迹,突然想起母亲生前最爱说的话:糖纸能把痛苦包起来,变成甜的。平安夜,陆沉和她去看了《蝴蝶夫人》歌剧。散场时他说:你像蝴蝶标本,美得让人想钉在玻璃下。林夏笑着说好,那时她以为这便是永恒的幸福。
空闲的时候,他们也会走出书店去看人群如潮汐般在身侧分流,彼此靠拢;去登山并排坐着等云海翻涌,看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感受心与自然的融合;当路灯次第亮成银河时漫步城市里看万家灯火,畅想美好未来。
跨年那天,林夏在储物柜发现本牛皮笔记本。扉页贴着张彩虹独角兽糖纸,正是初遇时那本《洛丽塔》里的。她正打算放回去时,却看到纸页间夹着的钢笔字:她像糖纸包裹的玻璃心,一碰就会碎。好奇心促使她打开了后面,后面是连续记录的日记,每篇都以
今天的林夏
开头例如:
今天的林夏在俄国文学区整理书籍时,不慎碰倒了普希金的《叶甫盖尼奥涅金》。那厚重的精装本砸在她脚背上,她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真真是既展现出超乎年龄的坚韧,又因这份不加掩饰的憨直惹人怜爱。
今天的林夏煮咖啡时数了十七次糖勺,仿佛三勺是她的安全距离,好有意思对吧。
今天的林夏看我时会脸红,像朵慢慢绽开的蓝鸢尾,令人爱不释手又想逗逗她。
今天的林夏看着我出神了7次,每当四目相接的刹那,她总是猝不及防地别过脸去,耳尖泛起的绯红却在逆光中愈发清晰,那抹娇艳的红晕从耳畔蔓延至脖颈,她慌乱中垂下的睫毛在眼睑投下颤动的阴影。
今天的林夏率先向我问候了,这是几个月以来她第一次主动打招呼,看到她甘愿冲破心防桎梏的束缚,是一件让人欣慰的重要幸事。
、、、、、、
林夏的指尖在泛黄的日记纸上轻轻摩挲,她从未想过,那些被自己视作日常碎屑的片段,竟在陆沉笔下记录的如此认真详细。纸页翻动的窸窣声里,记忆如潮水般漫涌,日记本中的文字都能读出陆沉记录时该是怎样的心情,理智告诉她这些不过是生活的碎片,可胸腔里翻涌的热浪却不受控制。她将滚烫的脸颊埋进微凉的掌心,忽然明白,原来最深的感动,从来不是惊天动地的誓言,而是有人愿意在琐碎的日常里,为你建造一座永不崩塌的记忆城堡。
当翻到最后一页时,这页是一张完整的蝴蝶标本,翅膀由数百片糖纸拼贴而成,每一片都裁剪得极为精细,边缘泛着糖霜般的晶莹。橙红的橘子汽水糖纸、靛蓝的薄荷糖纸、鎏金的巧克力糖纸在书页上交织成斑斓的鳞粉,在台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仿佛这只蝴蝶随时会振翅飞出纸面。右下角写着一行小字:该把真相告诉她了。什么真相这时的林夏以为真相便是她和陆沉彼此心意相通。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变成了冻雨,敲打玻璃的声响像无数细小的拳头,搅乱着林夏的心。她听见陆沉在楼下和顾客道别,声音里带着不属于冬日的暖意。明明这一切都很暖很温馨,心里却漫上一丝不安,林夏攥着笔记本的手都在发抖。她不知道的是她的直觉很准,此刻陆沉西装内袋里,正躺着家族联姻的协议书,像是在嘲笑她所有的美好幻想。
三、镜中裂痕
林夏站在酒店包间门口,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暗红色的月牙痕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无声地诉说着她内心的恐惧与挣扎。雕花木门内传来男人的调笑,像块浸满油渍的抹布堵住她的喉咙:陆总,这位就是您说的...
那个什么助理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轻蔑与戏谑。
陆沉拉开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酒气裹挟着烟味扑面而来,林夏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包间内的水晶吊灯将光线切割成无数细碎的钻石,洒在张总油光锃亮的额头上,映出他肥厚的耳垂上晃动的金耳环。十二人座的圆桌中央摆着镀金的鲤鱼摆件,鱼眼是两颗浑圆的红宝石,此刻正幽幽地注视着门口的两人。
夏夏,快过来给张总敬酒。
陆沉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润,仿佛他们此刻身处的不是充满交易味道的包间,而是书店后巷那个飘着咖啡香的下午。林夏的喉咙突然泛起铁锈味,她想起上周在楼梯间里听见的对话:联姻的事我会处理,那个社恐女人不过是消遣。那些话如同锋利的刀再次刺痛了她的心。之前不明白为何那天看日记时手都在发抖,现下倒是明白了,那是来自直觉的警醒。
水晶杯碰到她的嘴唇时,林夏想起母亲常说的话:你这种性格,这辈子只能被人踩在脚底。
她仰头饮尽,酒精灼烧着食道,像无数玻璃碎片划过,带起一阵钻心的疼。
林助理酒量不错嘛。
张总的手掌落在她后腰,肥厚的拇指隔着布料摩挲着她的脊椎。
陆总,您这小助理可比您未婚妻有意思多了。此刻,张总的手掌正沿着她的腰线向下滑动,而陆沉的目光像块冰冷的石板,压得她喘不过气,那令人作呕的触感让林夏浑身发冷,几度压下翻涌着的胃。
陆沉的笑凝固在嘴角,张总谬赞了。
陆沉的声音依然温润,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夏夏只是酒量好,其他方面...
还需要多学习。
林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渗出鲜血来。她想起几个月前,陆沉在暴雨夜握住她手腕时说的话:我在等你说第二句话。
那时他的手掌温暖而坚定,像冬日里的暖炉。而现在,他的目光扫过她的身体,仿佛在审视一件即将被交易的商品,再看不到丝毫温柔与爱意。
应酬结束时,玻璃幕墙外的霓虹正将城市切割成无数碎片。林夏缩在酒店旋转门后的阴影里,指尖反复摩挲着手机边缘的棱线,直到金属凉意渗进骨髓。她在等,等陆沉从那间鎏金包房里走出来,等他亲口解释那个在觥筹交错间刺进耳膜的称谓
——
未婚妻。
可是林夏一直没有等到陆沉主动开口提未婚妻,他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走吧。便已转身迈开步子。
你早就订婚了。
林夏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浸了水的火柴,为什么还要招惹我这样的社恐患者
陆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却没有否认,他叹了口气:这件事有些复杂,你先回去。
林夏没有纠缠,毕竟不适合在酒店大厅处理这件事情。回到出租屋后,她翻出抽屉里的糖纸,粉色的、蓝色的、透明的,每一张都折着千纸鹤的形状。月光透过纱窗洒在陆沉送的日记本上,扉页那句
救赎
在夜色中泛着苍白的光。林夏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自嘲的碎片
——
原来有些温柔不过是餐前甜点,而她却错把它当成了正餐。
林夏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死缠烂打的人,不爱不喜欢的话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她会自己消失的,是自己先动心的不是嘛,有这样的结果早就该预料到的。不明白的是,那些温馨美好的相处、那些日记、那些书店时光、那些糖纸又算什么。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找陆沉谈谈,在他的公寓门口遇到了一位美丽女郎,对方礼貌地侧身让路,耳后若有似无的玫瑰香水味中夹杂着雪松香气与陆沉衣柜里的气息重叠。鬼使神差的望向她的手,那是和我驻足过的款式一模一样的戒指。
四、糖纸迷宫
凌晨两点的落地窗外,暴雨正将整座城市浸泡成暗紫色的琥珀,整个世界仿佛都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与绝望之中,林夏发现了联姻协议书。林夏蜷缩在陆沉公寓的真皮沙发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沿,杯底残留的冷咖啡在玻璃茶几上洇出深色水痕,像极了三年前母亲跳楼时她在血泊里捡到的糖纸。
茶几另一侧,陆沉的手机突然震动。未婚妻发来的消息像把银质手术刀,精准划开静谧:明天试婚纱,记得带户口本,刚忘了说了。
林夏盯着那行宋体字,喉间泛起铁锈味。几个月前歌剧院的幕布仿佛重新拉开,陆沉西装袖口的檀香味裹挟着《蝴蝶夫人》的咏叹调扑面而来:你像蝴蝶标本,美得让人想钉在玻璃下。那时情话,如今想来如此的讽刺。
浴室里传来花洒关闭的声响。林夏鬼使神差地抓起手机,将聊天记录截图发送到自己邮箱。当她按下发送键的瞬间,浴室门恰好滑开
——
陆沉腰间随意缠着浴巾,发梢滴落的水珠沿着锁骨滚进胸肌凹陷处,在暖光下折射出细碎的虹彩。此刻林夏感受不到一丁点儿美感,只觉得脏得很。
陆沉看着手机骤然变色的脸,他的声音比暴雨更冷:你跟踪我
林夏触电般缩回手。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出陆沉骤然扭曲的脸,比她想象中还要狰狞。水珠顺着他脖颈上的草莓印滑落,在锁骨处蜿蜒成血色溪流。这个印记曾以为只属于她,此刻却像道耻辱的烙印,讽刺着她的天真。
为什么
林夏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明明说过...
说过喜欢我。
陆沉扯松领带,露出脖颈上的草莓印:喜欢你连做爱都要关灯,像具尸体一样,八竿子打不出一句话,无趣又无用。
他逼近她,皮鞋碾碎地上的糖纸,那碎裂声宣告着他们的感情也同它般破碎,我未婚妻能给我整个出版社,你能给我什么
林夏退到窗边,玻璃映出她支离破碎的倒影。她就那样静静地望着他,好似从来不曾真正认识过他一样。曾经的甜蜜与温暖,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泡影,剩下的只有无尽的背叛与伤痛。
五、永夜微光
林夏失踪的第七天,陆沉在旧书店找到她。她依然坐在当年相遇的角落,怀里抱着那本《洛丽塔》,糖纸在书页间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过去的点点滴滴。
你知道吗
林夏的声音轻得像蝴蝶振翅,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中,我母亲也喜欢收集糖纸。她总说,糖纸能把痛苦包起来,变成甜的。可现在,那些曾经承载着美好的糖纸层层剥落,露出了里面千疮百孔的玻璃心,再也无法掩盖住她内心的伤痛。
陆沉的喉结滚动,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跟我回去,我取消婚约。他向前半步,西装袖口蹭过书架,带起一阵轻微响动。
太迟了。
林夏翻开书,糖纸上的独角兽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你看,糖纸包不住玻璃碎片。手指轻抚过泛黄的书页,每个动作都像是在和过去告别,在现实冲击下,原来糖纸编织的美好已荡然无存。
她按下打火机,火焰舔上糖纸,糖纸在火中蜷曲成蝶形,瞬间吞噬了整本书。火苗跳跃着,映红了她平静的脸庞,也照亮了陆沉惊恐的表情。《洛丽塔》是书页在火中劈啪作响,美好的幻境破裂了。陆沉扑过来时,林夏已经退到天台边缘。雨水混着灰烬落在她脸上,像黑色的泪,风呼啸着掠过她,将她的头发也吹的凌乱不堪,整个人狼狈极了。
陆沉,你知道吗
她张开双臂,眼神中带着无奈与决绝,蝴蝶标本是没有眼泪的。曾经,她以为自己像蝴蝶标本一样是被他小心翼翼收藏的,永远美好,却不知,原来在他眼中,她林夏不过是一件可以随意丢弃的玩物消遣。
陆沉的瞳孔在火光中剧烈收缩。他想冲过去抓住她,却被火舌逼退,热浪灼得他睁不开眼睛,再睁开眼时,她已经不在了。《洛丽塔》的灰烬如黑色的蝴蝶,在暴雨中上下翻飞,最终消失在浓稠的夜色里。林夏的身影在火光中渐渐模糊远去,仿佛她从来只是一个易碎的幻影如今彻底消散在他的世界里。
窗外,晨光穿透云层,在满地灰烬上洒下一层金色的粉末。陆沉颓废地跌坐在地面,望着空荡的天台,那个曾经被他视为玻璃糖纸般脆弱美好的珍视,彻底消失再也不会回来了。
六、血色糖纸
林夏的葬礼上,天空阴沉的可怕,仿佛也在为这个年轻生命的逝去而感到悲伤。陆沉收到了一个包裹站在人群边缘,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传入他的耳中,仿佛来自遥远的国度,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手中的这个沉甸甸的包裹上,里面是三百六十五张糖纸,每张都写着日期然后折成千纸鹤,他颤抖地拿起来拆开,上面娟秀的字迹写着:
2024年
1
月
15日,他今天穿了米色风衣,像片温柔的云,我整个人都像被云朵包围着,软乎乎找不到北。
2024年
2
月
11日,他今天特意为失眠的我读故事,听着他轻柔的嗓音我感觉无比安心,他依然还是那么绅士温柔,其实我并没有睡着,我贪恋的想多听听他的声音。
2024年
3
月
8日,他今天送了花给我,说这个特别的日子要送给半边天的我,这是我第一次过这个节,虽然不懂节但被人在乎心暖暖的。
2024年
5
月
9日,他生气了,因为我上个月的消失,他想过各种方法找我。他——很担心我,我以为已经没有人在乎我的存在与否的,可现在我还有他,尽管他骂的好凶第一次见他那么凶都忘了保持绅士,但被惦记的感觉让我好想抱抱他,告诉他我在,如果他愿意我会一直在。
2024年
6
月
22日,他今天陪着做方案的我,还给与了指导,我一直都知道他是个顶厉害的人,什么都会,看气质就是那种,能认识他我真的好幸运。
2024年12月14
日,他今天特意来给我生日祝福,他也是唯一记得我生日并特意祝福的,虽然我其实不是阳历这天生日,但他的细心温柔还是让我湿了眼眶。
2024年12月
24日,他今天说会永远保护我,我偷偷哭湿了枕头,我信他,我更希望他保护好他自己,那样也是在保护我。
、、、、、、
陆沉闭上双眼,记忆如潮水般涌现。继续翻看,每一张糖纸都记录着一个平凡却充满爱意的瞬间,甚至林夏只收藏记录了他的好,却对她自己的付出只字不提。
最后一张糖纸上,血迹晕染成花:2025
年
3
月
10
日,原来温柔是最锋利的刀。陆沉的手剧烈颤抖起来,糖纸几乎要从他手中滑落。这是她生命的最后时刻写下的话,字字泣血,控诉着他的背叛与伤害。
陆沉攥着糖纸冲出门,暴雨倾盆而下,浇在他身上,浇不灭他内心的悔恨与痛苦。街道上车辆疾驰而过,溅起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脚。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奔跑着,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林夏的笑容、她受伤的眼神,还有她站在天台边缘时决绝的模样。
十字路口中央,散落一地糖纸,那张印着彩虹独角兽的糖纸,正被车轮碾成血红的齑粉。陆沉躺在地上死死盯着那张糖纸,害怕一眨眼林夏最后的一点痕迹也从这个世界彻底抹去。暴雨中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想到那个再也救不回来的被他亲手伤害致死的深爱他的女孩,陆沉也没有了求生的欲望。他用尽最后的所有力气想够到那张独角兽糖纸,直到再没有力气抬眼。
作者掏心窝子的话:
初次尝试写这个类型,不能给你一个完美的体验花花很抱歉,花花本人更喜欢轻松、欢快、开心点的,看这个花花也觉得不喜欢。花花我也写了纪实文《如梦记一》、《我们一直在你身边》如果不嫌弃可以去试试看会不会是愿意看的类型,也欢迎留言哦,我会努力的,后面打算开苟活的,或者甜点的,嗯也可能直播类,不一定啦,都欢迎你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