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铁门缓缓打开,阳光刺得江承睁不开眼。
三年了。
整整三年。
江承提着一个破旧的行李袋,走出了这座他待了三年的监狱。
当年父亲江建国生意失败,欠下巨额债务。债主上门讨债时,父亲心脏病发作住院。
江承二话不说,签下了承担债务的协议,替父坐牢。
那时候母亲抱着他哭得撕心裂肺。
承儿,你是妈妈的好儿子,等你出来,妈妈一定好好补偿你。
那时候父亲虚弱地握着他的手。
儿子,爸爸对不起你,等你回来,这个家还是你的。
那时候女友林晓雨红着眼眶说要等他。
江承,我会等你回来,我们一起重新开始。
江承相信了。
他在监狱里每天都在想着出狱后的生活。
想着和林晓雨的婚礼,想着重新振作家业,想着一家人团团圆圆。
这些美好的憧憬支撑着他熬过了三年的铁窗生涯。
可现在站在监狱门口,看着空无一人的马路,江承心中涌起一丝不安。
没有人来接他。
江承拿出那部用了六年的旧手机,给母亲打电话。
妈,我出来了。
电话那头传来母亲惊讶的声音。
承儿你今天出来啊我忘了......
忘了
江承的心沉了一下。
妈,我现在在监狱门口,你来接我吧。
哎呀,今天是小浩的生日,家里来了好多客人,我走不开。你自己打车回来吧。
小浩
江承皱了皱眉,那是他的表弟江浩。
三年前江浩刚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江承进去前还给他介绍过几个机会。
好吧,我自己回去。
江承挂了电话,心里有些失落。
他以为至少会有一个人来接他。
哪怕是父亲,哪怕是林晓雨。
但是没有。
江承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家里的地址。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师傅,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面熟。
江承苦笑,他确实变了很多。
三年前的他意气风发,是江家的长子,是林晓雨的男朋友,是所有人眼中的好青年。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刚出狱的罪犯。
车子开了半个小时,终于到了江家的老宅。
江承付了车费,站在熟悉的大门前。
院子里传来欢声笑语,还有生日歌的旋律。
江承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大门。
院子里张灯结彩,摆了好几桌酒席。
江承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桌上的江浩。
三年过去,江浩变化很大。
以前瘦弱的他现在看起来成熟稳重,穿着一身名牌西装,笑容满面地接受着大家的祝福。
江承的目光继续扫视,看到了父母。
江父江母坐在江浩两侧,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江承还看到了林晓雨。
她穿着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坐在江浩的右手边,正在为他切生日蛋糕。
两人的举动亲密自然,仿佛情侣一般。
江承愣在原地。
这是什么情况
江承
一个邻居阿姨看到了江承,声音里带着惊讶。
她的话音一落,整个院子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江承身上。
江父江母的笑容僵在脸上。
林晓雨手中的刀子掉在了地上。
江浩缓缓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哥,你出来了
江承点点头,声音有些干涩。
是啊,我出来了。
院子里的气氛变得异常尴尬。
客人们开始小声议论。
这不是江家那个坐牢的儿子吗
怎么今天出来了真是选了个不好的时候。
人家小浩过生日呢,这样多不合适。
江承听着这些话,心如刀绞。
江母终于反应过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承儿,你回来了。快,快坐下吃饭。
可是桌子已经满了,没有江承的位置。
江承环顾四周,发现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
没有人起身让座,也没有人主动添椅子。
江承就这样站在院子中央,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这场属于江浩的生日宴。
我不饿,你们继续吧。
江承转身往屋里走去。
他想回到自己的房间,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
可是当他推开房门时,愣住了。
这不是他的房间。
房间里摆着江浩的照片,衣柜里挂着江浩的衣服,书桌上放着江浩的证书和奖杯。
江承退出房间,又推开隔壁的门。
这间房间变成了健身房,放着跑步机和各种器材。
江承一间间房间地找,直到推开最后一间房门。
这是以前的杂物间,现在放着一张简易的单人床,还有一个小桌子。
桌子上放着一张纸条。
哥,这是给你准备的房间,先住着吧。——江浩
江承握着纸条的手开始颤抖。
三年前,这里是他的家。
他有自己的房间,有自己的书桌,有自己的一切。
现在,他被安排在杂物间里,就像一个寄人篱下的外人。
江承坐在简易床上,看着这个逼仄的小房间。
墙上还贴着几张江浩的获奖证书。
优秀员工、销售冠军、年度最佳......
江承苦笑。
看来这三年里,江浩过得很好。
而他,在监狱里度过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门外传来敲门声。
承儿,你在吗
是母亲的声音。
江承开门,看到江母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面条。
你还没吃饭吧妈给你煮了面条。
江承接过碗,面条已经凉了,上面飘着几片青菜叶。
妈,我的房间呢
江母神色有些不自然。
你的房间......现在是小浩在住。他这些年在家里帮忙打理生意,需要一个像样的房间。
那我住哪里
这里不是很好吗安静,没人打扰你。
江母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江承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他坐在床边,默默吃着这碗凉面条。
面条的味道很淡,就像他现在的心情。
2
第二天一早,江承被外面的吵闹声吵醒。
他推开窗户,看到院子里停着一辆崭新的奔驰车。
江浩正在向几个朋友炫耀这辆车。
这是我爸妈给我买的生日礼物,还不错吧
江浩满脸得意,朋友们纷纷围上去参观。
江承记得,三年前这个院子里停的是他的二手捷达。
那辆车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
江承洗漱完毕,走到客厅。
江父正在看报纸,江母在厨房忙碌。
爸,妈,早上好。
江父抬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没有说话。
江母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豆浆和油条。
小浩,快来吃早饭,一会儿还要上班呢。
江承站在一旁,等着母亲招呼他。
可是江母放下食物后,直接回厨房了。
江承看着桌上的早餐,只有两人份。
没有他的。
妈,我的早饭呢
江母从厨房探出头。
哦,厨房里还有馒头,你自己拿。
江承走进厨房,果然看到蒸笼里有几个冷馒头。
他拿了一个,咬了一口。
馒头是昨天剩下的,硬邮邮的,难以下咽。
江浩洗完手走进来,看到江承在吃馒头,不禁皱了皱眉。
妈,怎么让我哥吃剩馒头
江母有些尴尬。
我忘了......承儿,你凑合一下,明天妈给你做好吃的。
江浩走到江承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哥,你刚出来,先适应一下。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带你出去转转。
江承看着比自己小三岁的表弟,心中五味杂陈。
三年前,江浩还是一个找不到工作的大学生。
现在,他西装革履,俨然成了这个家的主心骨。
小浩说得对,承儿你先在家休息几天,等身体养好了再说找工作的事。
江父终于开口说话了。
江承点点头。
爸,咱们家的生意现在怎么样
江父和江浩对视一眼。
还不错,这些年多亏了小浩,他很有商业头脑。
江承想问得更具体一些,但是江浩已经起身准备出门了。
爸妈,我先去公司了,晚上回来吃饭。
江浩拿起车钥匙,走向门口。
小雨,你要不要我送你
江承这才注意到,林晓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在客厅里。
她穿着职业套装,化着淡妆,看起来很漂亮。
好啊,谢谢你。
林晓雨甜甜地笑着,和江浩一起走向门口。
两人经过江承身边时,林晓雨终于看了他一眼。
江承,你......还好吗
江承点点头。
我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
林晓雨说完这句话,就跟着江浩出门了。
江承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三年前,林晓雨说会等他。
现在看来,她确实在等。
只不过等的人变成了江浩。
江承回到房间,拿出手机给林晓雨发了条短信。
晚上有时间吗我们聊聊。
过了很久,林晓雨才回复。
江承,我们......还是别见面了。
江承盯着手机屏幕,心如刀绞。
他删掉了林晓雨的号码,也删掉了所有关于她的照片。
既然她已经做出了选择,他也不会纠缠。
江承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三年的牢狱生涯,他以为是人生的低谷。
没想到真正的低谷,是现在。
下午,江承决定出去走走。
他换上唯一的一套干净衣服,走出家门。
街道变化很大,多了很多新的店铺和建筑。
江承漫无目的地走着,最后来到了以前经常去的一家网吧。
网吧还在,但是老板换了。
江承花了十块钱上网,想查查这些年发生的事情。
他搜索了江家的公司,发现公司规模扩大了不少。
网站上的介绍显示,现在公司的总经理是江浩。
江承又搜索了林晓雨的名字,发现她现在在一家广告公司工作,职位是客户经理。
从她的社交媒体上,江承看到了很多她和江浩的合影。
两人去过很多地方旅游,参加过很多聚会。
在每张照片里,他们都笑得很开心。
江承关掉网页,心中一片空虚。
这三年里,所有人都在向前走。
只有他,被困在原地。
更准确地说,他被往后推了。
推到了一个无人关心的角落。
江承在网吧坐到晚上,才慢慢走回家。
家里已经开饭了。
一桌子丰盛的菜肴,江父江母和江浩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林晓雨也在,她坐在江浩身边,不时给他夹菜。
看到江承回来,餐桌上的谈话声音小了许多。
承儿,你回来了快坐下吃饭。
江母指了指桌边的一个角落,那里放着一个小凳子。
江承坐下,发现面前只有一个空碗。
菜都在桌子中央,他需要伸很长的手才能够到。
江承夹了一口菜,刚放进嘴里,就听到江父开口。
小浩,明天的合同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放心吧,叔叔,我已经准备好了。这次合作成功的话,公司的业绩还能提升三成。
江浩自信满满地说着。
江父点点头,满脸欣慰。
好好好,小浩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不像有些人......
江父说到这里,看了江承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是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林晓雨也开口了。
江浩这些年真的很努力,公司的业务都是他在打理。叔叔阿姨有他这样的......
林晓雨说到一半,意识到什么,停住了话头。
她本来想说有他这样的儿子真幸福。
但是江承也在场,这话说出来就不合适了。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江浩打破了沉默。
哥,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吗要不要我带你去公司看看
江承抬起头。
公司我可以去吗
江父皱了皱眉。
承儿,你刚出来,还是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再说工作的事。
我想了解一下公司的情况,毕竟这也是我的家业。
江承的话让餐桌上再次安静下来。
江浩和江父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
哥,公司现在的业务比较复杂,你一时半会儿可能理解不了。等你适应一段时间,我再慢慢教你。
江浩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江承听出了其中的推脱。
他点点头,没有再坚持。
饭后,江承主动收拾碗筷。
当他端着碗筷走向厨房时,听到身后传来窃窃私语声。
小浩,你哥他......会不会影响公司的形象
这是林晓雨的声音。
应该不会,我会处理好的。
江浩回答道。
江承停下脚步,握紧了手中的碗筷。
原来在他们眼中,他已经成了一个负担。
一个可能影响家庭形象的负担。
3
江承在杂物间里住了一个星期。
这一个星期里,他每天的生活就是吃剩饭剩菜,然后在房间里发呆。
江父江母对他客气但疏远,江浩表面关心实则敷衍,林晓雨更是连正眼都不看他一眼。
江承感觉自己像个透明人。
这天上午,江承正在房间里看书,突然听到客厅里传来争吵声。
什么要卖房子这可是老江家的祖宅啊！
这是江父的声音,听起来很激动。
江承悄悄打开房门,看到客厅里坐着几个陌生男人。
为首的是一个光头,穿着黑色西装,脸上有道疤。
江老板,这不是我们的意思,是你儿子欠的债。三年前他签了字,现在到期了,必须还钱。
光头男人拿出一份文件。
这里写得清清楚楚,如果到期还不上钱,就要拍卖房产抵债。
江父接过文件,手开始颤抖。
这......这不可能,承儿他......
江老板,这是你儿子江承的亲笔签名,还有手印。当年他为了替你还债,不仅承担了刑事责任,还签了这份债务转移协议。
光头男人的话让江承如遭雷击。
他想起三年前那个混乱的夜晚。
债主上门讨债,父亲心脏病发作,他急着送父亲去医院。
在那种情况下,债主拿出一大堆文件让他签字。
他没有仔细看,只想快点解决问题,救父亲。
没想到那些文件里,居然还有房产抵押协议。
现在债务本息加起来一共五百万,你们有钱就还钱,没钱就准备搬家。
光头男人站起身,准备离开。
江父急了。
等等,我们商量一下,商量一下。
光头男人冷笑。
没什么好商量的,要么还钱,要么搬家。给你们一个月时间。
说完,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客厅里剩下江父江母和江浩。
江母瘫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
怎么办五百万,我们到哪里去弄五百万
江浩皱着眉头。
叔叔,公司现在的流动资金只有两百万,而且这些钱还要用来周转。
江父来回踱步。
房子不能卖,这是老江家的根。可是不卖的话,钱从哪里来
江承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看到江承,三人的表情都变得复杂。
爸,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父叹了口气。
承儿,你当年签的不只是替我坐牢的协议,还有债务转移协议。现在债主来要钱了。
江承愣住了。
五百万当年不是只有两百万吗
这些年的利息......
江父说不下去了。
江承明白了。
当年的两百万债务,经过三年的利滚利,变成了五百万。
而这些债务,都在他的名下。
我去找他们谈谈。
江承转身往外走。
江浩拦住了他。
哥,你不要冲动。这些人不好惹。
不好惹也得面对。这是我签的字,我来解决。
江承推开江浩,走出家门。
债主留下了名片,江承按照上面的地址找了过去。
这是一家娱乐会所,门口站着几个凶神恶煞的保安。
江承报了姓名,被带到了一个包厢里。
光头男人正在和几个人喝酒,看到江承进来,示意其他人离开。
江承你就是那个坐牢的
江承点点头。
是我。
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债务的事情。
光头男人笑了。
商量有什么好商量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五百万太多了,我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能不能分期还
分期光头男人放下酒杯,小子,你知道这三年我们损失了多少钱吗两百万放在银行,一年就有十几万利息。现在变成五百万,已经算便宜你们了。
江承咬咬牙。
那我去借钱。
借钱你一个刚出狱的,谁会借给你五百万
光头男人站起身,走到江承面前。
小子,我看你家那房子不错,地段也好。卖了应该能值六七百万。还了我们的钱,你们还能剩一两百万。这已经很仁义了。
江承知道再说下去也没用。
这些人要的就是钱,不会讲情面。
给我一个月时间。
一个月光头男人想了想,行,给你一个月。但是利息照算,一个月后如果还拿不出钱,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江承离开娱乐会所,心情沉重地往家走。
五百万,对现在的他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他需要想办法赚钱。
很多钱。
回到家,江承把和债主谈判的结果告诉了家人。
江父听完,长叹一声。
看来只能卖房子了。
江母抹着眼泪。
这房子是你爷爷留下的,卖了就真的没根了。
江浩在一旁沉思。
叔叔,要不然这样。我先去银行贷款,看能贷出多少。实在不行,再考虑卖房子。
江父眼睛一亮。
好,小浩,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江承看着这一家人,心中涌起一股悲凉。
这原本是他的债务,是他的责任。
但是现在,却要靠表弟来解决。
而且从头到尾,没有人责怪他,也没有人安慰他。
仿佛这件事和他无关一样。
晚上,江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想起了监狱里的那些日子。
那时候虽然失去了自由,但至少心里有希望。
希望出狱后能重新开始,希望家人能理解他的牺牲。
现在看来,那些希望都是奢望。
他不仅没有得到理解,反而成了家庭的负担。
江承起身,打开手机。
他想给以前的朋友打电话,借点钱应急。
可是翻遍通讯录,他发现能借钱的朋友寥寥无几。
而且五百万这个数字,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小数目。
江承最终还是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老赵吗我是江承。
江承你出来了
电话那头传来惊讶的声音。
赵明是江承以前的同事,两人关系不错。
是啊,刚出来一个星期。
太好了！什么时候聚聚
江承犹豫了一下。
老赵,我想问你借点钱。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借钱借多少
五十万。
江承本来想说五百万,但是话到嘴边,改成了五十万。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江承,不是我不想帮你。五十万对我来说真的太多了。我现在还房贷车贷,实在拿不出来。
江承能听出赵明话里的为难。
没关系,我理解。
要不然这样,我先借你五万,你应应急。
江承知道这已经是赵明的极限了。
谢谢,老赵。改天我请你吃饭。
挂了电话,江承又打了几个号码。
有的人直接拒绝了,有的人答应借一两万。
折腾了一晚上,江承总共能借到的钱不超过十万。
这对五百万的债务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
江承彻底绝望了。
他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无路可走了。
4
第二天一早,江承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他打开房门,看到江浩站在门口,脸色很难看。
哥,你昨天是不是去找那些债主了
江承点点头。
是的,怎么了
他们刚才来电话了,说你去找过他们。他们很生气,说你是想耍赖。
江承皱眉。
我没有耍赖,我只是想和他们商量分期还款。
他们不同意。而且他们说,如果你再去找他们,就不等一个月了,直接收房子。
江浩的话让江承心中一沉。
我知道了。
江浩看着江承,欲言又止。
哥,你......你是不是应该想想别的办法
江承抬头看着江浩。
什么别的办法
比如......找个工作,慢慢赚钱还债
江承苦笑。
小浩,你觉得我一个刚出狱的人,能找到什么工作就算找到了,一个月能赚多少钱五千一万按这个速度,我要多少年才能还清五百万
江浩被问得哑口无言。
江承继续说道。
而且在这期间,利息还在增长。等我赚够钱的时候,说不定债务已经变成一千万了。
江浩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小声说道。
哥,要不然......我们还是把房子卖了吧。
江承看着江浩,突然笑了。
我们小浩,这是我的债务,不是我们的。
江浩脸红了。
我......我只是想帮忙。
你已经帮得够多了。这些年照顾我父母,打理公司,现在还要为我的债务操心。小浩,你真的很好。
江承的话听起来是在夸奖,但是江浩却听出了其中的讽刺。
哥,我真的只是想帮忙。
我知道。
江承拍了拍江浩的肩膀。
但是这件事,我自己来处理。
江浩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吧,如果你需要帮助,随时找我。
江浩离开后,江承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思考。
卖房子是最直接的解决办法,但是这意味着一家人要搬家。
而且卖房子得来的钱,除了还债,剩下的也不多。
江承不想让家人因为他的债务而流离失所。
他需要想别的办法。
江承想起了监狱里认识的一个人。
那个人叫王建,是因为经济纠纷进去的。
王建在监狱里经常和江承聊天,两人关系不错。
王建曾经说过,如果江承出狱后需要帮助,可以找他。
江承拿出手机,翻找王建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
喂,江承你出来了
王建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
是啊,王哥,刚出来一个星期。
太好了！今晚我请你喝酒,给你接风洗尘。
江承犹豫了一下。
王哥,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
你以前说过,如果我需要帮助,可以找你。现在我确实遇到了麻烦。
王建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什么麻烦你说。
江承把自己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王建听完,沉默了一会儿。
五百万确实不是小数目。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江承心中一喜。
什么办法
你知道什么叫地下赌场吗
江承愣了。
王哥,你不会是想让我去赌博吧
王建笑了。
不是让你去赌,是让你去工作。地下赌场需要很多人手,保安、荷官、财务。工资很高,一个月能赚十几万。
江承心动了。
如果一个月能赚十几万,一年就是一两百万。
虽然还清债务需要几年时间,但至少看到了希望。
这工作......安全吗
王建沉吟了一下。
说实话,有一定风险。但是只要小心一点,一般不会有问题。而且,以你现在的情况,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江承知道王建说得对。
他现在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
好,我考虑一下。
行,你想好了给我打电话。对了,这件事别告诉家里人。他们不会理解的。
挂了电话,江承陷入了沉思。
去地下赌场工作,确实有风险。
一旦被发现,他可能又要坐牢。
但是如果不去,他就没办法还清债务。
房子还是要卖,家人还是要搬家。
而且,他现在在家里已经是多余的人。
即使他消失了,可能也没有人会真正在意。
想到这里,江承做出了决定。
他给王建打了电话。
王哥,我同意了。
好,明天晚上八点,在南城的夜总会门口等我。我带你去见我老板。
好。
江承挂了电话,心中五味杂陈。
三年前,他是为了救父亲而坐牢。
现在,他又要为了救这个家而冒险。
也许这就是他的命运。
永远在为别人承担责任,永远在为别人付出代价。
晚上吃饭的时候,江承像往常一样坐在角落里。
餐桌上的话题还是围绕着江浩和公司。
江父询问江浩银行贷款的进展,江浩说还在办理中。
林晓雨夸奖江浩最近谈成了一个大单子。
江母关心江浩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请个助手。
从头到尾,没有人提起江承,也没有人问他一天都做了什么。
江承就像个隐形人一样,安静地吃着饭。
饭后,江承回到房间,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他没有什么值钱的物品,只有几件衣服和一些书。
江承把这些东西装进一个包里,准备明天带走。
如果他去了地下赌场工作,可能就不会经常回家了。
说不定,这是他在这个房间里度过的最后一个晚上。
江承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墙上贴着的江浩的获奖证书,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江承闭上眼睛,努力不去想这些。
明天,他就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一个充满未知和危险的生活。
但至少,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5
江承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南城夜总会门口。
这里是城市的边缘地带,街道昏暗,行人稀少。
夜总会门口停着几辆豪车,门口站着几个纹身男子。
江承等了十分钟,王建出现了。
他开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贴着深色膜。
上车。
王建简短地说道。
江承坐进副驾驶座,车子立刻启动。
紧张吗
王建问道。
江承摇摇头。
没什么好紧张的。
那就好。待会儿见到我老板,少说话,多听。他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要多嘴。
江承点点头。
车子开了半个小时,最后停在一个废弃工厂门口。
工厂看起来很破旧,但是门口停着很多车。
王建带着江承走进工厂。
工厂内部被改造过,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这里确实是一个地下赌场。
江承看到很多赌桌,围着许多人在赌博。
有人在玩扑克,有人在玩骰子,还有人在玩老虎机。
空气中弥漫着烟味和酒味。
王建带着江承穿过赌场,来到后面的一个办公室。
办公室里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头发花白,眼神锐利。
龙哥,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江承。
王建恭敬地说道。
龙哥打量着江承。
听王建说,你需要钱
江承点点头。
是的。
需要多少
五百万。
龙哥笑了。
五百万不是小数目。你凭什么觉得能在这里赚到五百万
江承想了想。
因为我没有别的选择。
龙哥的笑容更深了。
诚实,我喜欢。但是光诚实还不够,你还得有用。
你会做什么
江承想起自己在监狱里学会的一些技能。
我会修理电器,会做木工活,还会一些会计。
会计
龙哥来了兴趣。
做过几年
大学学的是会计专业,毕业后在公司做了两年财务。
龙哥和王建对视一眼。
正好,我们这里需要一个会计。工作很简单,就是记录每天的收支,整理账目。
江承点点头。
我可以做。
工资一个月十万,但是有条件。
什么条件
第一,不能对任何人说你在这里工作的事情。第二,不能对外泄露这里的任何信息。第三,如果出了事,不能供出任何人。
江承知道这些条件的含义。
一旦接受,他就彻底和这个地下世界绑在一起了。
但是他已经没有退路。
我同意。
龙哥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王建,带他熟悉一下工作环境。明天就可以开始上班。
王建带着江承参观了整个赌场。
除了赌博区域,这里还有财务室、休息室、监控室等等。
江承的工作地点是财务室,一个不大的房间,里面有电脑和保险柜。
工作时间是晚上八点到早上八点,一周工作六天。
王建介绍道。
你住在哪里
江承想了想。
暂时还住在家里。
最好找个地方单独住。这样的工作,不适合让家人知道。
江承点点头。
他本来就打算搬出家里。
现在有了正当理由。
第二天,江承开始了他的新工作。
财务室很安静,工作内容也不复杂。
就是记录每天各个赌桌的输赢情况,统计总收入,然后做账。
江承发现这个赌场的收入惊人。
一晚上的纯利润就有几十万。
按这个速度,他确实有希望在几年内还清债务。
工作了一个星期,江承拿到了第一笔工资。
十万元现金,装在一个牛皮袋里。
江承从来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现金。
他把钱藏在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然后回家。
家里人还不知道他找到了工作。
江承编了一个理由,说朋友介绍了一个夜班工作。
江父问是什么工作,江承说是在一家物流公司做夜班会计。
江父点点头,没有多问。
江浩倒是有些好奇。
哥,夜班工资高吗
江承随口说道。
还行,一个月七八千。
江浩点点头。
那也不错了。至少能养活自己。
江承听出了江浩话里的意思。
在江浩看来,江承能养活自己就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还债的事,江浩可能根本没指望江承能帮上忙。
江承也没有解释。
他不可能告诉家人自己的真实工作。
也不可能告诉他们自己一个月能赚十万。
第二个月,江承又拿到了十万工资。
加上第一个月的,他现在有二十万现金。
虽然距离五百万还很远,但至少看到了希望。
江承开始考虑搬出家里。
一方面是为了方便工作,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在家里确实不受欢迎。
江承找了一套小公寓,月租三千。
位置不算好,但是胜在安静,适合白天休息。
江承搬家的时候,只带走了自己的衣服和书。
江母象征性地挽留了一下。
承儿,为什么要搬出去家里不好吗
江承摇摇头。
家里挺好的,就是我上夜班,怕影响你们休息。
江母点点头。
那你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就回来。
江父给了江承一千块钱。
拿着应急。
江浩也表示了关心。
哥,有困难就说话。虽然我帮不上大忙,但是小忙还是可以帮的。
只有林晓雨没有说话。
她和江浩站在一起,就像这个家的女主人一样。
江承搬到新公寓后,感觉轻松了很多。
至少在这里,他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也不用吃剩饭剩菜。
更不用听那些让人心寒的话。
江承的生活变得规律起来。
白天睡觉,晚上工作。
偶尔回家看看父母,但不会久留。
第三个月,江承照例拿到了十万工资。
现在他手里有三十万现金。
按这个速度,还清五百万债务需要三年多时间。
如果算上利息,可能需要四年。
江承觉得这个速度还是太慢。
他开始考虑是不是应该找些其他的赚钱方式。
这天晚上,龙哥找到江承。
小江,工作还适应吗
江承点点头。
很好,谢谢龙哥给我这个机会。
龙哥笑了。
你工作认真,账目清晰,我很满意。有个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
最近有个大客户,想要在我们这里办一场私人赌局。赌注很大,可能涉及上千万的资金。我需要一个绝对可信的人来管账。
江承心中一动。
如果我做这件事,有什么好处
龙哥伸出一根手指。
十万。一晚上十万。
江承深吸一口气。
十万块,相当于他一个月的工资。
但是他知道,这种大赌局肯定风险更高。
什么时候
下个星期六。你考虑一下,不勉强。
江承没有犹豫太久。
我干。
龙哥满意地点点头。
好,到时候我会告诉你具体安排。
江承知道,自己在这条路上又走深了一步。
但是他别无选择。
为了尽快还清债务,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他必须抓住每一个机会。
哪怕这个机会充满危险。
6
那场私人赌局安排在城郊的一栋别墅里。
江承提前两个小时到达,检查设备,准备账目。
这次赌局只有六个人参加,但每个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江承认出了其中两个。
一个是本市的房地产商,一个是某个大公司的老总。
其他几个人江承不认识,但从他们的气质和谈吐可以看出,都不是普通人。
赌局进行得很激烈。
江承坐在一旁记录每一局的输赢情况。
短短三个小时,桌上的筹码就达到了两千万。
江承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在他面前流转。
他的手都有些颤抖。
凌晨两点,赌局结束。
最大的赢家是那个房地产商,赢了八百万。
江承按照龙哥的吩咐,清点了所有的筹码,记录了最终的账目。
一切都很顺利。
江承拿到了承诺的十万块。
加上这十万,他现在有四十万现金。
但是江承没有高兴太久。
第二天晚上,警察突然包围了地下赌场。
江承正在财务室整理账目,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嘈杂声。
他走出财务室,看到很多人在往外跑。
警察来了！快跑！
有人大喊。
江承心中一沉。
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江承来不及收拾东西,跟着人群往外跑。
但是警察已经包围了整个工厂,没有人能跑掉。
江承和其他人一起被抓了。
在警车上,江承想起了龙哥说过的第三个条件。
如果出了事,不能供出任何人。
江承知道,如果他咬出龙哥和其他人,可能会得到宽大处理。
但是他不会这么做。
不是因为义气,而是因为害怕。
他知道如果背叛了这些人,即使出了监狱,也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在审讯室里,警察询问江承的身份和职务。
江承如实说自己是财务人员。
你知道这是违法的吗
江承点点头。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做
江承沉默了。
他能说什么
说自己需要钱还债说自己没有别的选择
这些在法律面前都不是理由。
我需要钱。
江承最终还是说出了实话。
警察记录下江承的供述,然后让他在笔录上签字。
江承知道,他又要坐牢了。
而且这次可能比上次更严重。
第二天,江承的案子上了本地新闻。
本市警方打掉一个大型地下赌场,抓获涉案人员三十余名。
新闻里没有提到具体的人名,但是江承知道,用不了多久,家里人就会知道这件事。
果然,当天下午,江父和江浩来到了看守所。
两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承儿,怎么会这样
江父的声音带着颤抖。
江承低着头,不敢看父亲的眼睛。
爸,对不起。
江浩拍了拍桌子。
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刚出来三个月,又进去了！你这是要把咱们家的脸丢尽吗
江承抬起头。
我是为了还债。
还债江浩的声音提高了,你以为这样就能还债吗现在好了,不仅债还不了,你还要继续坐牢！
江父摆摆手,制止了江浩。
小浩,别说了。
江父看着江承。
承儿,这次要判多久
江承摇摇头。
不知道,可能两三年。
江父一下子老了十岁。
两三年......那债务怎么办
江承知道父亲担心的是什么。
如果他再坐两三年牢,债务的利息会继续增长。
等他出来的时候,五百万可能变成一千万。
爸,房子卖了吧。
江承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江父闭上眼睛,长叹一声。
看来只能这样了。
探视时间结束,江父和江浩离开了。
江承一个人坐在看守所的牢房里,心如死灰。
他本来以为能用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
没想到命运给他开了个更大的玩笑。
三天后,江承的律师来看他。
律师是江浩请的,一个年轻的法律工作者。
江先生,你的案子情况不太好。你是地下赌场的财务人员,涉案金额巨大。按照法律,可能要判三到五年。
江承点点头。
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不过,如果你能配合警方,提供其他涉案人员的信息,可能会得到从轻处理。
江承摇摇头。
我不会供出任何人。
律师有些意外。
为什么这对你有好处。
江承苦笑。
有些事情,不是好处不好处的问题。
律师叹了口气。
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是你要为自己考虑。
江承想了想。
律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被判三年,出来的时候,我原来的债务会变成多少
律师拿出计算器算了一下。
按照年利率百分之二十计算,三年后大概是八百万。
江承闭上眼睛。
八百万。
这个数字让他彻底绝望了。
即使他出狱后拼命工作,也不可能还清这么多钱。
这意味着他这辈子都要活在债务的阴影下。
更意味着家里的房子肯定保不住了。
江承想起了监狱里的那些日子。
那时候他还有希望,还有梦想。
现在,连希望都没有了。
律师看出了江承的绝望。
江先生,人生总有起落。现在虽然困难,但不代表永远困难。
江承摇摇头。
律师,谢谢你的安慰。但是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能改变的。
律师沉默了。
他知道江承说得对。
有些人的命运,就是这么残酷。
一个星期后,江承的案子开庭了。
江父江母都来了,坐在旁听席上。
江承看到母亲在偷偷抹眼泪,心中一阵酸楚。
庭审过程很简单。
江承认罪,没有做任何辩护。
法官当庭宣判：有期徒刑三年。
江承听到判决结果,心中反而轻松了。
至少,靴子终于落地了。
法庭散场的时候,江承看到林晓雨也来了。
她和江浩站在一起,远远地看着江承。
两人的表情都很复杂。
江承知道,从今天开始,他又要消失三年。
三年后,不知道这个世界还会是什么样子。
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记得他。
7
江承在看守所待了两个月,然后被转到了监狱。
这次的监狱和上次不同,这里关押的都是经济犯罪的罪犯。
江承被分配到了监狱的图书馆工作。
工作很轻松,就是整理书籍,协助其他犯人借阅。
江承很喜欢这个工作,因为可以有大把的时间看书。
他开始系统地学习法律知识。
不是为了给自己翻案,而是想搞清楚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江承还学习了投资理财的知识。
虽然现在身无分文,但他相信总有一天会用到这些知识。
在监狱里,江承认识了一个叫老李的同室室友。
老李五十多岁,是因为挪用公款进来的。
老李以前是某个国企的财务科长,因为儿子得白血病需要钱治病,挪用了公司的钱。
虽然后来钱都还了,但还是被判了刑。
老李和江承的经历有些相似,都是为了家人而犯罪。
两人经常在一起聊天。
小江,你后悔吗
老李有一次问江承。
江承想了想。
后悔犯罪,但不后悔为家人付出。
老李点点头。
我也是这样想的。虽然坐牢很痛苦,但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我还是会为了儿子去做那些事。
江承理解老李的想法。
你儿子现在怎么样
老李的眼睛湿润了。
我进来半年后,他就去世了。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江承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残酷。
你付出了所有,也不一定能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小江,你还年轻,出去后还有机会重新开始。不像我,出去的时候都快六十了。
江承苦笑。
重新开始老李,我出去的时候背着八百万债务,你觉得还有什么重新开始的机会
老李想了想。
债务是可以想办法解决的,但人生只有一次。
江承不置可否。
在他看来,背着这么多债务的人生,和没有人生没什么区别。
时间过得很快,一年过去了。
江承在监狱里表现良好,获得了几次表扬。
他还参加了监狱里的技能培训,学会了电脑维修和平面设计。
这些技能也许出狱后能用到。
春节的时候,江承收到了家里寄来的包裹。
里面有一些日用品和食物,还有一封信。
信是江母写的。
承儿,家里一切都好,你不要担心。房子已经卖了,债务也还清了。我们现在租了一个小房子住,生活虽然简单,但也挺好的。小浩和小雨订婚了,等你出来参加他们的婚礼......
江承看到这里,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江浩和林晓雨订婚了。
这个消息虽然在江承的意料之中,但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有些难受。
不是因为还爱着林晓雨,而是因为一种被彻底抛弃的感觉。
江承继续往下看。
......你不要怪小浩和小雨,他们也是为了这个家好。小浩现在把公司管理得很好,生意越来越红火。有他在,妈妈就放心了......
江承看完信,把它撕成了碎片。
他不怪江浩和林晓雨。
他们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幸福。
但是江承也有权利不再关心他们的幸福。
从今天开始,江承决定彻底忘记过去。
忘记那个家,忘记那些人,忘记那些让他痛苦的回忆。
他要为自己而活。
监狱里的第二年过得更快。
江承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学习。
他通过了自考,拿到了法律专业的大专文凭。
他还学会了英语,能够阅读简单的英文资料。
最重要的是,江承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他不再为过去的事情痛苦,也不再对未来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开始客观地分析自己的处境,理性地规划自己的未来。
江承意识到,出狱后他面临的最大问题不是债务,而是身份。
两次坐牢的经历,会让他很难找到正当的工作。
但是江承不打算再走违法的道路。
他要用正当的方式生存下去,即使很艰难。
第三年,江承开始准备出狱后的计划。
他联系了一些愿意雇佣有犯罪前科的人的公司。
虽然工资不高,但至少是个开始。
江承还计划在出狱后开一个小的维修店。
凭借在监狱里学到的技能,他相信能够维持基本的生活。
监狱里的最后几个月,江承收到了老李的消息。
老李提前半年出狱了,现在在一家小公司做保安。
工资不高,但生活还过得去。
老李在信中鼓励江承。
小江,外面的世界变化很大,但只要努力,总能找到自己的位置。不要放弃希望。
江承看着老李的信,心中有些感动。
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关心他的。
即使这个人也是个罪犯。
8
三年期满,江承走出了监狱大门。
这次没有人来接他。
江承也没有期待会有人来接。
他拿着身份证和几百块钱的释放费,站在监狱门口。
天空中下着小雨,江承没有打伞,任由雨水打在脸上。
雨水很凉,但江承觉得很舒服。
这是自由的感觉。
江承没有回家。
他直接去了人才市场,想找一份工作。
但是连续跑了十几家公司,都因为犯罪前科被拒绝了。
即使是最简单的搬运工作,也没有人愿意要他。
江承意识到,现实比他想象的更残酷。
晚上,江承在一家小旅馆住下。
房间很小,设施简陋,但对江承来说已经足够了。
至少,这里没有人管他。
江承躺在床上,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手里只有几百块钱,如果找不到工作,很快就会花光。
到时候,他可能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第二天,江承继续找工作。
他降低了要求,连清洁工都愿意做。
但是结果还是一样,没有人愿意雇佣他。
第三天,江承的钱只剩下一百块了。
他开始考虑是不是应该回家。
虽然家里的人对他冷淡,但至少不会让他流落街头。
江承拿出手机,看着家里的电话号码。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
第四天,江承在一家废品回收站找到了工作。
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看起来很和善。
江承如实告诉了老板自己的情况。
老板听完,想了想。
小伙子,我不在乎你以前做过什么。只要你踏实工作,我就给你机会。
江承感激地点点头。
谢谢老板,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废品回收站的工作很辛苦。
江承每天要分拣各种废品,然后按照类别整理好。
工作环境很差,到处都是垃圾和异味。
但是江承不在乎。
至少,这是一份正当的工作。
江承的工资是一天一百块,包吃包住。
虽然不多,但足够维持基本生活。
江承在废品回收站干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里,他没有联系家里任何人。
也没有人联系他。
江承知道,在家人眼中,他已经是个彻底失败的人了。
两次坐牢,没有正当工作,没有女朋友,没有未来。
这样的人,确实不值得关心。
但是江承不在乎了。
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
习惯了被人遗忘。
习惯了在社会的底层挣扎。
这样的生活虽然艰难,但至少没有人能再伤害他。
有一天,江承在整理废品的时候,发现了一台旧电脑。
电脑只是屏幕坏了,其他部件都还能用。
江承想起了在监狱里学到的维修技能。
他向老板要了这台电脑,晚上回到宿舍后开始修理。
两个小时后,电脑修好了。
江承开机测试,一切正常。
江承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他可以收购一些坏掉的电子产品,修好后再卖出去。
这样既能增加收入,也能发挥自己的技能。
江承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老板。
老板很支持,甚至愿意投资给江承买修理工具。
于是,江承开始了他的副业。
白天在废品站工作,晚上修理电子产品。
渐渐地,江承的维修技术越来越好,收入也越来越多。
一个月下来,副业收入竟然比工资还要高。
江承开始考虑是不是应该专门做维修。
但是他没有着急。
他知道自己需要积累更多的经验和资金。
半年后,江承有了一些积蓄。
他在废品站附近租了一个小门面,开了一家电子产品维修店。
生意刚开始的时候很冷清,但江承不着急。
他知道只要技术过硬,价格公道,总会有客户的。
果然,一个月后,江承的维修店开始有了固定客户。
有些客户甚至专门开车过来找他修东西。
江承的收入开始稳定增长。
虽然离还清债务还很远,但至少看到了希望。
更重要的是,江承重新找到了生活的意义。
他不再是一个被社会抛弃的人。
他是一个有技能、有价值的人。
一年后,江承的维修店已经小有名气。
他雇了一个助手,生意越来越好。
江承开始考虑扩大经营。
也许,他真的能够靠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
这天下午,江承正在店里修一台笔记本电脑,门口走进一个人。
江承抬头一看,愣住了。
来人是江浩。
三年不见,江浩变化很大。
他穿着昂贵的西装,开着豪车,看起来很成功。
江浩看到江承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
哥,你......在这里做什么
江承放下手中的工具。
如你所见,开了家维修店。
江浩环顾四周,看着这个简陋的小店。
你为什么不回家我们都在找你。
江承苦笑。
找我为什么找我
江浩有些尴尬。
你是家里人,当然要找你。
家里人
江承重复着这个词。
小浩,我们都是明白人,不用说这些虚伪的话。你来找我,肯定有事吧
9
江浩被江承说中了心思,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
他在店里坐下,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
哥,你说得对,我确实有事找你。
江承继续修着手中的电脑,头也不抬。
说吧,什么事。
江浩犹豫了一下。
公司遇到了一些麻烦。
江承的手停了一下,然后继续工作。
什么麻烦
税务方面的问题。有人举报我们偷税漏税,现在税务局在查我们的账。
江承抬起头。
然后呢
哥,你学过法律,又懂财务,我想请你帮忙看看。
江承放下工具,靠在椅子上。
小浩,你确定要找我帮忙我可是坐过两次牢的人。
江浩脸红了。
哥,过去的事情就不说了。现在情况紧急,我真的需要你帮忙。
江承看着江浩。
三年前,江浩意气风发,把他当成家庭的负担。
现在,江浩却要低声下气地求他帮忙。
公司现在是谁的
江承问道。
江浩更加尴尬了。
法律上是我的,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叔叔阿姨还有股份。
江承明白了。
表面上公司是江浩的,但实际上还是江家的产业。
如果公司真的偷税漏税,可能面临什么后果
江浩的脸色变得苍白。
轻则罚款,重则......重则可能要坐牢。
江承点点头。
现在知道坐牢的滋味了
江浩低下头。
哥,我知道以前对不起你。但是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如果公司出事,爸妈的晚年就没有保障了。
江承听到爸妈两个字,心中还是有些触动。
虽然父母对他冷淡,但毕竟是生他养他的人。
我需要看到所有的财务资料。
江浩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你愿意帮忙
江承点点头。
我帮的不是你,是爸妈。
江浩赶紧点头。
我知道,我知道。哥,谢谢你。
江承关了店,跟着江浩来到公司。
公司比三年前扩大了不少,装修也更豪华了。
江浩带江承来到财务室。
这些都是近三年的账本。
江承开始仔细查看账目。
他很快发现了问题。
公司确实存在偷税漏税的行为,而且数额不小。
如果被税务局发现,罚款至少要上百万。
江浩在一旁紧张地等着。
哥,怎么样
江承合上账本。
问题很严重。你们不仅偷税漏税,还虚报成本,虚开发票。如果全部查出来,可能要坐牢。
江浩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那......那怎么办
江承想了想。
现在有两个办法。第一,主动补交税款,争取从轻处理。第二,想办法销毁证据,但这样风险更大。
江浩咬咬牙。
第一种需要多少钱
江承算了一下。
至少两百万。
江浩倒吸一口凉气。
两百万......公司现在没有这么多流动资金。
江承看着江浩。
三年前,江浩春风得意,现在却为了两百万发愁。
那就只能选择第二种了。
江浩点点头。
怎么做
江承指了指电脑。
把相关的电子记录全部删除,纸质文件也要销毁。但是这样做很危险,一旦被发现,后果更严重。
江浩犹豫了。
哥,你觉得我应该怎么选
江承摇摇头。
这是你的公司,你的决定。我只是提供建议。
江浩想了很久,最终做出了决定。
我选择主动补交税款。
江承有些意外。
你确定两百万不是小数目。
江浩点点头。
我不想再犯罪了。看到你坐牢的经历,我知道那种滋味不好受。
江承看着江浩,心中有些复杂。
也许江浩真的成长了。
好,我帮你联系税务局,争取从轻处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江承帮江浩处理这件事。
他利用自己的法律知识,和税务局进行谈判。
最终,公司补交了一百八十万的税款和罚金,避免了刑事责任。
江浩松了一口气。
哥,这次真的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可能真的要坐牢了。
江承收拾着桌上的文件。
不用谢我,我只是不想爸妈担心。
江浩看着江承。
哥,你不回家看看吗
江承摇摇头。
不了,我还有生意要做。
江浩犹豫了一下。
哥,要不然你回公司吧。现在公司需要一个懂法律的人。
江承停下手中的动作。
回公司做什么
法务顾问。工资一个月两万。
江承笑了。
小浩,你觉得我还会回去吗
江浩脸红了。
我知道以前对不起你,但是我们毕竟是一家人。
江承拿起公文包。
一家人小浩,一家人不会把人赶到杂物间住。一家人不会看着人吃剩饭剩菜。一家人不会在人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冷眼相待。
江浩无言以对。
江承走到门口,回头看了江浩一眼。
这次的事情,就当我还了养育之恩。从今以后,我们两清了。
江承离开公司,回到自己的维修店。
助手告诉他,下午来了好几个客户。
江承点点头,开始工作。
这里才是他的世界。
一个没有复杂人际关系,没有家族恩怨的世界。
晚上,江承正在整理账目,手机响了。
是江父打来的。
承儿,听小浩说你帮了公司的忙
江承想了想,还是接了电话。
是的。
谢谢你,孩子。你愿意回家住吗我们想你了。
江承听着父亲的话,心中没有太大的波澜。
爸,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们也好好生活吧。
江父沉默了一会儿。
承儿,你还在怨我们吗
江承摇摇头,虽然江父看不到。
我不怨任何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理解。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
江承看着窗外的夜景。
爸,有些路走过了,就回不去了。有些话说过了,就收不回了。有些伤受过了,就好不了了。
江父的声音有些哽咽。
承儿......
江承打断了父亲。
爸,我不是在责怪谁。我只是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互不打扰。
江父还想说什么,江承已经挂了电话。
江承关了灯,躺在床上。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脸上。
江承想起了很多往事。
想起小时候父亲教他修自行车。
想起母亲给他做的红烧肉。
想起和江浩一起玩游戏的日子。
想起和林晓雨第一次约会时的紧张。
那些美好的回忆,现在想起来都带着淡淡的苦涩。
江承知道,那些日子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但是他不后悔。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他坐过牢,失去过爱情,被家人抛弃。
但是他也获得了自由。
不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不再需要承担任何人的期望。
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
这样的生活虽然孤独,但很踏实。
10
三个月后,江承的维修店生意越来越好。
他又雇了两个员工,扩大了营业面积。
不仅修理电子产品,还开始销售二手电脑和手机。
江承的收入稳步增长,生活质量也在改善。
他搬到了一个更好的公寓,买了一辆二手车。
虽然不算富有,但至少过上了体面的生活。
这天下午,江承正在店里调试一台电脑,门口走进一个女人。
江承抬头一看,愣住了。
来人是林晓雨。
三年不见,林晓雨变化很大。
她穿着简单,没有化妆,看起来很憔悴。
江承,你......你还好吗
林晓雨的声音有些颤抖。
江承放下手中的工具,看着林晓雨。
我很好。你呢
林晓雨咬了咬嘴唇。
我......我离婚了。
江承有些意外。
和江浩离婚了
林晓雨点点头。
一个月前刚办的手续。
江承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情绪。
为什么
林晓雨坐在椅子上,眼中含着泪水。
很多原因。性格不合,价值观不同......
江承继续工作,没有追问。
林晓雨看着江承专注工作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
江承,我想和你道歉。
江承停下手中的动作。
道歉为什么
为了......为了以前的事情。我不应该在你最困难的时候离开你。
江承摇摇头。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
但是我伤害了你。
江承看着林晓雨。
伤害也许吧。但是那些都过去了。
林晓雨眼中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江承,你能原谅我吗
江承想了想。
晓雨,我从来没有怪过你。爱情不能勉强,感情也不能强求。你选择江浩,是因为那时候他比我更优秀,更有前途。这很正常,也很理智。
林晓雨摇摇头。
不是的,不是因为这些。
那是因为什么
林晓雨擦了擦眼泪。
是因为我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和你在一起会过苦日子。你刚出狱,没有工作,还有债务。我害怕跟着你会吃苦。
江承点点头。
这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现在我后悔了。和江浩在一起的这几年,我过得并不快乐。他虽然有钱,但我们没有共同语言,也没有真正的感情。
江承继续调试电脑。
那你现在怎么办
我想重新开始。江承,我们......我们还有可能吗
江承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地看着林晓雨。
晓雨,你觉得呢
林晓雨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我觉得......也许我们可以试试。
江承摇摇头。
不,我们不可能了。
林晓雨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为什么
江承站起身,走到窗边。
因为我们都不再是以前的我们了。你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女孩,我也不再是那个为了爱情可以付出一切的男人。
但是我们可以重新认识,重新开始。
江承转过身,看着林晓雨。
晓雨,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再也回不来了。信任是其中之一。
我可以重新赢得你的信任。
江承走回工作台。
没有必要。我现在的生活很好,不想再有任何改变。
林晓雨站起身,走到江承面前。
江承,你是因为还在怨我,所以不给我机会吗
江承看着林晓雨的眼睛。
我真的没有怨你。但是我也真的不想重新开始。晓雨,有些人注定只能在生命中出现一次。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林晓雨眼中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她知道江承是认真的。
那......那我们至少可以做朋友吧
江承犹豫了一下。
朋友我们从来就不是朋友,而是恋人。现在既然不能做恋人,也就不适合做朋友了。
林晓雨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江承,你变了。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江承点点头。
是的,我变了。坐过两次牢的人,不变才奇怪。
林晓雨知道再说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她拿起包,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回头看了江承一眼。
江承,无论怎样,我都希望你能幸福。
江承没有回头。
你也是。
林晓雨离开后,江承一个人坐在店里。
他没有继续工作,而是静静地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说不动心是假的。
毕竟林晓雨是他曾经深爱的女人。
但是江承知道,有些路是不能回头的。
即使回头,也不会有好结果。
他现在的生活虽然平淡,但很稳定。
不需要任何人来打破这种平衡。
晚上,江承接到了江浩的电话。
哥,听说晓雨去找你了
江承想了想。
是的。
她......她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道个歉。
江浩沉默了一会儿。
哥,我们离婚的事,你知道了
知道了。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失败
江承有些意外江浩会问这个问题。
为什么这么说
三年前,我觉得自己比你强。现在想想,其实我什么都不如你。
江承笑了。
小浩,没有必要比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
但是我觉得自己很失败。事业上虽然成功了,但婚姻失败了。而且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当初我没有取代你的位置,没有和晓雨在一起,现在会是什么样
江承想了想。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历史不能假设。
但是我总忍不住去想。也许那样的话,大家都会更快乐。
江承听出了江浩话中的后悔。
小浩,后悔是最没用的情绪。既然选择了,就要承担结果。
江浩叹了口气。
哥,你能原谅我吗
江承想了很久。
小浩,原谅不原谅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都要向前看。
江浩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来。
好吧,哥。以后......以后我们还能见面吗
江承看着窗外的夜景。
也许吧。如果有缘的话。
挂了电话,江承觉得有些疲惫。
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想起了很多往事。
那些他以为已经忘记的过去,原来一直都在心里。
江承知道,他永远不可能真正忘记那些人和事。
但是他可以选择不让它们影响自己的现在和未来。
这也许就是成熟的代价。
你学会了放下,学会了原谅,学会了独自前行。
即使心中还有遗憾,也不会再回头。
因为你知道,前面还有更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