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越北山 > 赵三

月明星稀,刺客身手十分敏捷,在黑压压的树影间穿梭,一阵阴风刮过,便不知了去向。
但是风吹枯叶声和人为踏落枯叶的声音终究是不同的,秦遇循着更细碎的声音寻觅而去,追随一路,虽然离那个刺客越来越近,但是也逐渐脱离了人群,这意味着,后面的危险,她都要一个人面对。
“哗啦——”树叶纷纷落下,秦遇停下脚步,抬头朝树顶望去,只见一轮充盈的满月之下,一个健硕的身影踩在高高的树梢上。
秦遇从腰间抽出剑来,弯膝聚力,一个挺身,也朝树梢上跃去。
树梢上的人倒也干净利落,抽了剑就飞身而下,眨眼间,二人刀剑相撞,漆黑树林间,唯有刀剑相交撞出的火光映照执剑之人的面容。
只是那刺客十分狡猾,蒙了面罩,纵使有光亮,也看不到他的脸。
几回合下来,秦遇能感到自己处处被压制。
被压制的原因不是因为左手的新伤,而是因为那人的技巧远在自己之上,似乎是能猜到自己下一步的招式。
倘若剑气直冲,那刺客会挑剑泄力;倘若自己想用障眼法迂折偷袭,那刺客则会率先攻击,逼得秦遇不得不防守。
几十个回合下来,秦遇抽身退回树上,左手的伤口裂开,已经是鲜血淋漓。
对面人的武功在她之上,再打下去,她极有可能连自己一条小命都保不住。
但是身为剑客,临阵脱逃的事情,秦遇做不出来。
她很快就调整了策略,从原本的生擒刺客,变成了拖延时间,等营帐的士卒赶过来。
在这个期间,她只需要将打斗的动静搞得再大一些便好。
剑尖重新竖起,一轮寒月为其镀上冷峻光辉。
秦遇专心致志地准备第二轮比试时,一股奋力憋笑的声音飘到了她耳边。
这声音,万分熟悉。
对面的刺客一边笑一边嘲讽道:“你这徒弟也太迟钝了,打了这么久,都没将为师认出来,还要打?可是分开太久,生疏了?”秦遇终于知道为何感觉这声音熟悉了,这是她几年前云游离开的师傅的声音。
沙哑低沉,兼具肆意潇洒的侠气和稳健成熟的沧桑。
他双手抱胸调笑着秦遇本事退步了,语气耍滑,但仍能让人听出一种游刃有余的能耐和自信,拥有这声音的人,应当是行过了很远的路的。
秦遇确实没听出来这是他师傅的声音,身为徒弟,确实是不应该的。
脸上一烫,脑子还没组织好语言,嘴上就开始反驳道:“好你个赵三,竟然耍我,要是我没受伤,局势是什么样还不一定呢!”赵飞霞原先在家中排行老三,偶然间同秦遇提了一嘴,秦遇觉得好玩,也不喊师傅了,整天“赵三赵三”念叨个不停。
赵飞霞知道自家徒弟的嘴比实力硬,身为师傅,应当容纳徒弟的缺点,他也不反驳,一个闪身就窜到了秦遇身边,点了个火折子,扶起了秦遇的左肩,端详了片刻,放心道:“你既然选择拿起了剑,受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别死了就行。
”确定秦遇的伤势不严重后,赵飞霞单手拍了拍秦遇的背,放心道:“虽然那老虎反常凶猛了些,万幸没真的伤到你,不是什么重伤。
”经过这么一提点,秦遇才想起了那白虎和南宫桥琇的事情,她忍着险些被赵飞霞拍的几欲咳血的冲动,问道:“怎么,赵三,你也看出来那白虎不对劲?”赵飞霞摇了摇手指,故作神秘道:“不是看出来,是看到了。
我埋伏在猎场时,注意到那姑娘给老虎放了一支药箭。
她为了拿得头筹,误入歧途,好在你及时杀死了白虎。
”话毕,又掏出了一个包在白布中的短剑,指着上面的深绿色痕迹道:“诺,你没带走的刀,我趁着没人注意时捡了回来,这不是普通的毒,像是用蛊虫练出来的,我从前有见江湖上的朋友耍过。
”秦遇若有所思,从赵飞霞手中要了过来。
“所以白天在暗处朝老虎放箭的人真的是你!”秦遇从袖中掏出了那支箭矢,在赵飞霞眼睛前面晃了晃。
赵飞霞点了点头,伸手拿回了箭矢。
二人这一来一往,不像是刺客和捉拿刺客的人,反倒像是专门找了个隐蔽处暗中交换信物的线人。
他用大拇指摩挲着箭矢上的花纹,几次将目光瞥向秦遇的脸,却叹了气后又将目光收回,仿佛有什么事情顶天大,但是这顶天大的事情又不能让秦遇知道。
这自然是勾起了秦遇的好奇的,秦遇轻蔑的笑了一声,“你要么就别表现出来,既然表现出来了就告诉我,别遮遮掩掩,快说!”秦遇气势汹汹,一副你不说就不放你走的架势。
赵飞霞垂眸不语,但是紧蹙的眉头仿佛已经在暗示了这不是一件小事。
赵飞霞蹭了蹭鼻头,眼珠乱转,扯开话题道:“你现在叫秦遇是吧?不错嘛,搞到了个皇姓,抱上那小皇子的大腿了?”秦遇有些不耐烦,她瞪着赵飞霞:“究竟是什么事,和南宫一氏有很大关系吗?我刚刚倒是有些先入为主,没有找你问清楚,你行事不是最崇尚一个光明磊落吗?为何也搞了刺杀一套。
你想杀的不是下毒的南宫桥琇,是南宫敬灵吧?”如果真要刺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犯不上偷偷摸摸的刺杀,之所以这样出其不意,赵飞霞的目标,应当只有南宫敬灵。
二人间的气氛一下子冰冷下去,唯有呼啸的北风蹭过侧鬓。
不知过了多久,赵飞霞败下阵来,他拍了拍秦遇头,道:“我有一江湖上的友人,同我透露了一些事情。
我此次并不是真想取他性命,只是来探探他的虚实罢了。
”“那你探出什么没有?”“他很棘手。
”“你就探出这个?欸,英雄抵不过岁月呀,赵三。
”赵飞霞气极反笑,伸手去拧秦遇耳朵,秦遇朝后退着躲开,二人推推拉拉,没有一点师徒关系的拘束在。
远处火光渐近,赵飞霞回眸看了一眼,知道自己不能久留,飞身欲走之时,还是没忍住回头多了一嘴:“当年完府的事情和南宫敬灵有关系,你如果依旧有执念,就不要同他走得太近。
”说完,轻巧地踩着树枝离去。
秦遇背手,静静地目送赵飞霞离开,她的眼神辽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鸣最先举着火把追过来,刚到秦遇身旁,就瞥见她额头冷汗直冒,又看到了她渗出血的左臂,脊背瞬间冷汗一片,脖颈处也感觉凉飕飕的。
江鸣忙从袖口中抽出一瓶药来,将火把插在一旁的雪堆中,“秦……秦姑娘……您,受伤了……”秦遇接过药瓶,摇了摇头,快速道:“行动时把旧伤扯开了而已,我心里有数,无妨。
只是凶手逃了,回去复命吧。
”一路飞奔回了本营,秦遇随便挑了件大裘,便直冲南宫桥琇的营帐。
里面的人并不多,除了几位御医,南宫一氏的家眷,就剩她和秦沅蹊这两个外人了。
南宫桥琇已经哭过了,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受伤的南宫敬灵倒成了安慰别人的人。
秦遇眨了眨眼睛,看着二人离得极近的身影,感到眼睛有些发烫。
她努力平复了情绪,对着南宫敬灵道:“刺客跑了。
”这是他们自六年前完府之变后,第一句交流的话。
南宫敬灵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脸上依旧挂着微笑,朝秦遇微微颔首,礼貌道:“多谢。
”秦遇将这一副平淡反应尽收眼底,一股火气上涌,她没有答复南宫敬灵,突然回头朝着秦沅蹊道:“今日我倒是听说那白虎死后双眼猩红,像是中了什么毒之后的反应,此事应当彻查一番,倘若真的有人下毒,应当将那人揪出来,不然三番五次的出事情,只怕陛下要怪罪您。
”秦沅蹊用疑惑的目光投向秦遇,不知道她想干什么,这是要对南宫桥琇动手了?和南宫桥琇过不去不就是和南宫敬灵过不去吗,依照他派人打探到的消息来看,南宫敬灵是个突然出现,寄宿在曾经的完府的人。
探子的原话是,当年完府小姐与一幼子关系甚密,亲如兄妹。
秦遇现在是要同旧人撕破脸皮了?秦沅蹊倒是好奇,秦遇后面会怎么做,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下去。
秦遇在袖口翻找出了带着绿色蛊毒的箭矢,举到众人面前,坦白:“有人将此物交予我,认出了这就是那白虎中毒的根本。
既然南宫小姐没事,不妨解释一下,是否对此物眼熟。
”秦遇将目光锁定南宫桥琇,南宫桥琇感觉锋芒在背,一味的朝南宫敬灵背后缩着,湿润的眼眸流转,发丝凌乱,浑身都微微发抖,宛若受惊的小鹿,让人看了都忍不住心疼。
南宫敬宇不明所以,为何秦遇对自己的小妹如此气势汹汹,莫不是怀疑自己小妹下的毒,身为兄长,他自然知道她妹妹为人如何,虽然有大小姐脾气,但是心总是不坏的。
他起身拦在二人之间,问道:“秦姑娘是何意?”秦遇蹙眉看着浑进来的这一人,感觉有些碍事,她“哼”了一声,道:“我是何意,你身后的人,自然知道。
不然,为何这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南宫敬宇回头看了眼南宫桥琇,发现妹妹颤抖着身子缩在南宫敬灵身后,看样子是被吓惨了,他心里不满,南宫一族好歹也是当朝环贵妃的母族,怎可被面前这无名女子欺辱,他的脸涨成猪肝色,不知道是急的还是气的,朝着秦遇道:“没有证据,你怎么可这般血口喷人?”“我是不是血口喷人,找人去查验一番南宫小姐的营帐便可,看看有没有同这药相似或者同门的东西,以及……”秦遇目光扫过同样看着他的南宫敬灵,勾唇冷言道:“二公子与小姐关系甚密,连带着二公子的营帐也要查查。
”“你!”南宫敬宇想出口质问这女人有什么脸面查他家的人,一边的秦沅蹊微微正了正身子,他突然想起今日叶孛的下场,碍于秦沅蹊,他只好硬硬憋回想说的话,改口道:“如果最后查明我妹妹清白,秦姑娘又将如何给我妹妹赔罪?”“她既不清白,我为何要回如何赔罪?直接查了便是!”“你说什么!”南宫敬宇从未受过这样的气,一时激动的要迈步朝前,也顾不得皇子在不在场了,就要找秦遇辩个分明,身后来了力道,将他拉回。
他欲甩开这手,却发现这双手的力气大的惊人,一时甩不开,回头看去,发现攥住自己的是南宫敬灵。
南宫敬灵盯着白布中包着的箭矢,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出乎所有人意料地,他垂着眼脸,淡淡地道:“不必查了。
”秦遇眼神骤然冷了下来,质问道:“什么意思?”“是我做的。
”他面不改色的答道,似乎是觉得自己说的不够多,他又字正腔圆地补充道:“我给那白虎下了毒,增强其兽性,伤到了……秦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