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弟弟一起遭遇车祸。
我生命垂危,急需抢救。
可身为手术医生的妈妈,却把所有护士喊到弟弟身旁,照顾只是轻微擦伤的他。
我哀求妈妈救我,可她却满脸不耐烦吼我你别无理取闹行不行你知不知道你弟弟都破了皮了！
最终,我死在了无人发现的角落里。
可得知我死讯后,最恨我的妈妈却疯了。
1.
手术室里的我突然有了意识,可当我缓缓起身却看见还躺在手术床上的自己。
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我拖着依旧有些疼痛的灵魂来到了妈妈的身边。
此刻的妈妈正满脸忧愁的看着病床上的弟弟：辰辰,你一定要快点醒过来啊,等你醒过来妈妈让那个畜牲亲自来跟你道歉！
一旁的爸爸满脸的不耐烦：厉寒霆这个畜牲来了也只会添堵,要不是他辰辰也不至于受这么重的伤,我倒是巴不得他直接死了算了！！！
我在一旁冷笑,原来爸爸妈妈已经先入为主把所有的责任都怪在了我的头上。
爸爸,你不用祈祷了,等你发现的时候我已经凉透了。
此时,救援队的队员都堆在厉北辰的病房内,没有妈妈的命令谁也不敢擅自离开。
直到医生拿着检查结果进来告知妈妈厉北辰的身体并无大碍,一旁的队员才敢小心翼翼的提起我的名字：队长,寒霆他好像伤的很重,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妈妈立马收起了原本紧张的模样,甚至变得有些不耐烦：那个畜牲又搞什么把戏！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把弟弟害成什么样了吗还敢在这胡闹！！！
我痴痴地看着妈妈,此时已经没有了伤心的感觉。
我和厉北辰同时受伤,明明我比他伤的更重,凭什么就断言是我害的他。
或许是出于面子,妈妈最终还是无奈的拨通了我的电话。
可当护士帮我接通家属的电话后,妈妈来不及等电话那头先发出声音就是一顿臭骂：厉寒霆,你能不能有点当哥哥的样子,害的弟弟差点伤到了骨头就算了,还蹬鼻子上脸在这胡闹！
教训完我便立马挂断了电话,丝毫没有关心的意思。
妈妈还命令所有的救援队员守在弟弟的病房以便不时之需。
我笑笑,内心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毕竟我的心早就已经死了,死在我奄奄一息的哀求妈妈救我可她却满脸不耐烦吼我：你争宠能不能看时候你知不知道你弟弟差点伤到了骨头！
护士的电话随后又立马拨了回来：刘队长,您的儿子厉寒霆抢救无效已经快要不行了,您现在赶过来的话或许还能见到最后一面。
可认定了我在胡闹的妈妈冷笑出声：看来这坏种伤的还是不够,事到如今竟然还能串通护士帮他撒谎！
话音刚落,装晕许久的厉北辰虚弱的咳嗽了两声：怎么了妈妈,是哥哥出什么事了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装作着急的样子,想要起身去找我。
妈妈满脸心疼的连忙制止厉北辰,语气变得更加厌恶：厉寒霆,你但凡能有你弟弟半分懂事今天就不会发生这种事,赶紧滚过来给跪下给你弟弟道歉！
说完生气的再次挂断了电话。
一旁的爸爸满脸唾弃：北辰刚受了伤需要静养,你把那个只会添乱的畜牲喊来干什么
得逞的厉北辰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但为了不被爸妈识破连忙低下了头,紧接着拿出一副愧疚的表情：爸妈,你们别生气了,我知道哥哥是还在怪我抢走了他读重点高中的名额,都是我的错……
我感到万般可笑。
没想到我都死了,弟弟厉北辰还在挑拨我和爸妈的关系。
不过,爸妈是不会看出来的。
在他们眼中,厉北辰永远都是比我听话乖巧的孩子。
更不会去想,这场坠楼的意外,就是他们懂事的好儿子厉北辰亲手把我推下去的。
2.
见厉北辰这般委屈的样子,妈妈瞬间冷下脸来：像他这种自私自利的家伙,读了重点高中有什么用还不是浪费名额！
再说了,真要是把他送进去了,出来还不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厉北辰装作一副天真的样子帮我说起好话：妈妈,你别这么说哥哥,哥哥他一定很重视这个升学名额才会这么不择手段,他肯定是觉得只要像我一样优秀爸爸妈妈就会注意到他了。
妈妈眉头紧锁：呸！他要是真的想让我们重视他就应该学乖一点,一天天只会用这些歪门邪道的给我们添乱！
骂完我的妈妈还不忘安慰厉北辰：好啦,妈妈知道我们北辰最懂事了,但是善良也要用对了地方,你对厉寒霆那种生性薄凉的狗东西善良只会害自己受伤,让他更加得寸进尺的欺负你！
厉北辰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没再说话。
他心里最清楚怎么拿捏爸妈的情绪了,这种时候多说无益,他只需要点到为止。
对此我早就已经习惯了,从小到大厉北辰总是能几句话就博得爸妈的欢心,让爸妈都站在他那边一边夸赞他一边厌恶的责骂我。
即便是我现在站在爸妈的面前低声下气的解释,爸妈也只会认为我是想要冤枉厉北辰故意编造出来的谎话。
就像我和厉北辰坠楼时一样。
赶到现场的妈妈看都没多看我一眼就径直冲到了厉北辰的身边。
我看着跪倒在厉北辰身旁为他检查着伤势的妈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拉住妈妈的衣角向妈妈求救：妈……妈妈……我快要不行了……救救我……
与此同时,厉北辰表情痛苦的加快了呼吸的节奏：妈妈,好疼……
心烦意乱的妈妈无情的将我的手用力甩开扯出衣角：滚……别添乱！！！
随后立即将救援队的所有人员召集到弟弟的身旁对他进行急救检查。
抬眼间,妈妈看到我身旁仅剩的两个急救队员：你们两个,没听见我说什么吗所有人来这边救我儿子！！！
急救队员欲言又止：可是队长,厉寒霆不也是您……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妈妈打断：听不懂人话是吗！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你们所有人都给他陪命！！！无奈之下,我身旁的两个急救队员只好放弃对我的抢救,拎着设备走到厉北辰的身边。
在我咽气前,妈妈跟在厉北辰的担架旁带着全部队员将他送往医院。
我无助的留下最后一滴眼泪,可妈妈却一脚踢在我本就断掉的胳膊上：你争宠能不能看时候你知不知道你弟弟差点伤到了骨头！
在我闭眼前的最后一丝知觉里,感受到的是妈妈带来的伤痛,以及令人窒息的心痛。
我缓缓闭上双眼,孤身一人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可是我最爱的妈妈原本是有机会救我的。
3.
一阵急匆匆的开门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我定睛一看是我们的姐姐厉紫宁。
平时日理万机饭都顾不上吃的她在得知厉北辰出事的第一时间就赶了回来。
在这个家里,姐姐厉紫宁是比爸妈还偏爱厉北辰的存在。
没等厉北辰反应过来姐姐就已经冲到他的床前将他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确认他伤势并不严重后又担心的一把把他抱紧怀里：你这是怎么搞得啊辰辰,你要吓死姐姐了！
厉北辰故伎重演：我这不是没事嘛姐姐,你放心好啦。哥哥肯定是不小心才把我从楼上推下来的,你千万不要骂哥哥。
厉北辰的话音刚落全家都炸了。
厉紫宁瞪大了眼睛：什么！是厉寒霆那个畜牲把你推下来的！
爸妈,你们怎么也不管管他！他现在在哪,看我不打死他！
爸爸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原本以为他只是没照顾好你才让你发生了意外,没想到……看我找到这个王八蛋不卸了他的腿！
妈妈的眼神瞬间充满怨恨,恨不得亲手掐死我：辰辰你放心,妈妈绝对饶不了他！
厉北辰倒是眼神有些闪躲,生怕事情闹大了被揭穿,又赶紧连忙找补：爸爸妈妈姐姐,你们别和哥哥生这么大的气,辰辰不想你们为了我伤害哥哥,也有可能是辰辰当时太害怕记错了。他怎么说也是我的亲哥哥,就算是再讨厌辰辰应该也不至于下死手的！
姐姐轻叹了口气：唉,你呀,就是太乖了,总想帮别人找借口,等你长大就懂人心的险恶了！
一旁的妈妈也应和着厉紫宁：就是,我当时去的时候那个满肚子坏水的贱种竟然还躺在辰辰的旁边装死,跟我说什么他快要不行了,我看他就是想害他弟弟,耽误救援时间！！
厉北辰赶忙拉住妈妈不想让她继续说下去：妈妈,哥哥说不定是真的受伤了呢这件事就让他过去吧,我们不说哥哥了好不好。
厉北辰摇晃着妈妈的胳膊撒起娇,他知道妈妈最受不了他这样了。
妈妈也无奈的摇了摇头：能有你这样的儿子真不知道是妈妈修了几世的功德！不像厉寒霆,一肚子的坏水！
妈妈听辰辰的,不理那坏种了,大不了以后不让他进家门了就是了,看他还怎么伤害我们辰辰！
我就静静的站在病房的角落里,看着爸妈和姐姐围坐在厉北辰的病床前满眼是他的场景,一股说不出的酸楚在我心头萦绕。
顿时间,我觉得自己就像是阴沟里的蛆窥视着别人的幸福,可这眼前明明都是我的家人。
同样是他们的儿子、弟弟,可厉北辰却能得到万般的宠爱,而我却是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我拼命的想要逃离这里,也不愿再听他们多说一个字,可我的灵魂却被死死的禁锢在了妈妈的身边哪也去不了,只能任凭他们肆意的在我的耳边谩骂我。
4.
几天后,在全家人的悉心照料后厉北辰出院了。
妈妈忙前忙后的收拾东西,爸爸提前把车开到了医院门口生怕他多走一步路,姐姐更是鞋都舍不得让他自己穿。
回家的路上妈妈没好气的念叨着：这个厉寒霆真不是个东西,到他弟弟出院他也没来看过一次,更别提道歉了,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他！
爸爸撇了一眼妈妈：我就说吧,把他留在家里就是个祸患,早晚会出事的。
听到收拾两个字,我心情复杂。
漫长的回忆涌进脑海。
从小妈妈就偏爱弟弟,处处要我让着他。
只因弟弟出生那天,我不小心打翻了水害妈妈摔倒早产。
活在保温箱里的弟弟,让全家都心疼坏了。
爸爸更一巴掌打的我耳膜穿孔：真是个丧门星,弟弟刚出生就差点被你害得丢掉了性命。
躺在病床上的妈妈虚弱的睁了睁眼,眼神中满是对我的失望。
而小学的时候,只因我和弟弟厉北辰争夺一个玩具汽车,就被我爸打得三天都下不来床。
那是我最喜欢的一个玩具。
哪怕那是爸爸出差回家前给厉北辰买礼物时附带送给我的,也是我的最爱。
可厉北辰明明有几个箱子都塞不下的玩具车,却刻意和我争夺起来。
拉扯之下,他突然惨叫一声,大哭起来。
妈妈连忙心疼的抱住弟弟,哭着吼我厉寒霆,你弟因为你遭了那么多罪,你还想把他怎么样啊
不是我……
没等我解释,厉北辰立刻挤出几滴泪水说道：妈妈你不要生气了,是我不对,我不应该给你添乱和哥哥抢玩具的
而赶回来的爸爸,见到这一幕直接是拎起我直接打：
像你这种生性冷漠的孩子还不如扔了,留在家里也是个祸患。
我哭着求爸爸别打了,可我越是哭,爸爸越认为我装,下手越来越重。
妈妈和姐姐,更是在远处冷漠的看着。
仿佛我这个仇人,被爸爸活活打死才够！
从那天起,只要我惹哭了弟弟,就会引来爸妈的斥骂和暴打。
久而久之,我再也不敢去和弟弟抢夺任何宠爱,不敢再去辩解和靠近。
直到现在,他们扔在了冰冷的手术台上。
5.
一进家门,厉北辰往沙发上一躺,刚说了句饿了,姐姐迫不及待跑到厨房的说要给厉北辰展示一下新学的手艺。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姐姐,翻看手机上看各种营养餐的做法,生怕让厉北辰哪里不舒服。
爸爸拿出最新款的奢侈游戏机,说这是送他的出院礼物,庆祝他这次死里逃生。
妈妈则是把厉北辰的房间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放上各种养生花草,说是多呼吸新鲜空气有利于他病情恢复。
承枫就只是惬意的躺在沙发上打着游戏,就牵动着全家的心。
而跟着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我的灵魂,可这个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却总是这样,让我觉得冰冷。
突然,门铃声响起,我见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是我的女朋友桑晚莞。
一进门,她就关心起厉北辰的身体：叔叔阿姨,我听说辰辰今天出院,特意买了点补品来看看他。
厉北辰立刻扔下了手里的游戏机,故作腼腆：晚莞姐姐,麻烦你特意跑一趟了,我已经痊愈了。
桑晚莞冲他甜甜一笑,那在我面前的冰山女神,在弟弟厉北辰这,就像温婉的邻家妹妹。
我看着她,有种说不出的陌生。
突然,她话锋一转厉寒霆呢
要不是她提起我,恐怕全家都已经忘了我的存在了。
听见我的名字,妈妈脸色一沉提这个坏种干嘛,那天说了他两句家都不回了。不过也好,既然这么喜欢在外面就永远都不要回来了,死在外面家里就清净了,省得天天给我惹事生非的！
桑晚莞连忙点头：不回来也好,免得他回来打扰到辰辰休息。
厉紫宁端着营养品走了出来,调笑说：怎么样,想好什么时候和厉寒霆提分手了吗我这弟弟你再不抓紧,小心要被别人抢走咯。
桑晚莞害羞的低下头：我原本打算今天来看辰辰顺便和他说这事呢。
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楚在我的心底翻滚到了咽喉处,我自嘲着淡淡的笑了笑,转过身去不愿再多看他们一眼。
不被爱这个事,我早就习惯了。
晚饭后,妈妈不知为什么,情绪变的有些烦躁。
独自一个人回到了卧室,用手机不知道翻找着什么。
我走过去看了眼,是在找我的电话。
随后,她反复的拨打着我的电话,可始终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过了一会,妈妈一把砸了手机：还敢不接我电话了,真以为有人关心你吗
我很想告诉她,我死了,电话怎么可能还有人接。
可随后,她又打通了那名医院护士的电话：厉寒霆和你说他要玩什么把戏了替我转告他,让他别给脸不要脸,赶紧回来给他弟弟道个歉,我还能允许他回家！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院长,厉寒霆他早在一星期前就去世了,当时的车祸使他心脏破裂,但医生都被您召集到厉北辰的病房了,没有医生能给他做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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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听到这番话的妈妈瞳孔一震愣在了原地。
但没过几秒便再次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我知道,她还是不愿意相信我。
妈妈冷笑一声：这又是厉寒霆教给你说的吧他以为说这种话来刺激我就有用吗
护士连忙解释：院长,我真的没有骗您,我愿意用我的性命担保！
我感到有些意外,一个素不相识的护士竟然为了帮我能说出这样的话。
妈妈也有些惊讶,原本尖酸刻薄的面孔也变得有些慌乱。
她不肯相信的回忆着那天车祸的场景。
她赶到案发现场的时候,我和厉北辰双双躺在马路上,我看起来全身上下都没有伤口,甚至有些亢奋。
反倒是厉北辰的面部有些擦伤,看起来很是痛苦。
加上后来在病房里厉北辰的描述。
他一口咬定车祸发生后,他把我从车内救出,反倒是我想要害死他再次将他推向来往的车辆,导致他再次受到撞击。
妈妈皱了皱眉头自信的说道：这不可能,他和辰辰在同一辆车上,辰辰都出院了,他怎么可能伤的那么重。
别以为我看不出他这点小伎俩,不就是和他弟弟争宠想让我关心他吗
我警告你们两个不要再没完没了的打配合胡闹下去了！！！不然没你们好果子吃！！！
护士见妈妈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她的话,轻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院长,我真的没有骗您,不信您自己去停尸房看一看就知道了。
妈妈虽然依旧是一副冷血无情的样子,但此刻的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的眉头紧锁,眼神也变得有些飘忽不定。
电话那头的护士意识到妈妈有些迟疑,接着说道：院长,我一个小护士怎么会敢拿您儿子的死活来开玩笑呢
妈妈变得有些紧张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脚步显得沉重而急促：你们这些贱人,合起伙来骗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没等护士在说话就生气的用力戳着屏幕把电话挂断了。
挂断电话后的她不安的坐在卧室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是见她死死的咬住嘴唇,甚至有些发白。
但我想,她或许是在焦虑自己身为院长倘若真的判断失误害死了自己的儿子该怎么和医生们交代。
也或许是害怕被人在背后指点,说她偏心厉北辰。
但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在意我的生死。
这一点,我无比的确认。
7..
似乎是听见了妈妈发火,爸爸打开了房门：晚莞还在呢,你在房间里大吼大叫什么
思绪万千的妈妈被爸爸下了一跳。
她双手放在胸前紧握手机,无助的看向爸爸：刚刚医院的护士说,寒霆他已经死了,不会是真的吧
妈妈的语气有些颤抖,看得出这次她终于相信了护士的话。
可认定了我是在装样子的爸爸依旧对我充满了唾弃。
爸爸不屑的白了一眼妈妈：你怎么也这么好骗,要是车祸真有那么严重,他那种心思不正的人早就拉辰辰当垫背的了,辰辰怎么可能还好好的站在这。
在爸爸妈妈的眼里,我始终就是那个心肠歹毒,见不得厉寒霆好的罪人。
这一点早在我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我都死了他们还会以这样的语气冤枉我。
桑晚莞也赶过来安慰妈妈：就是啊阿姨,像厉寒霆那家伙命硬着呢,哪那么容易死,他不把别人克死就不错了。
明明已经变成灵魂的我不应该有任何人类的感受,可我却感到一阵心寒。
和桑晚莞在一起三年时间。
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认为可以信任和依赖的人。
她总是会心疼原生家庭带给我的伤害,也是她一次次在我无助的时候陪着我走出来。
今天之前我从未怀疑过她的真心。
这三年里,我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更是变着法的对她好。
事业刚刚起步的我赚的钱本就不多,除了必要的开销,也都用来给她买礼物了。
一边上学一边创业让我的生活异常忙碌,但我总会尽量的挤出时间来陪她,只是为了能够给她安全感。
就在我去世前才刚刚省吃俭用几个月给她买了她喜欢的包。
现在还放在我的车后备箱里。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可现在,我竟然亲耳听见她和我的家人一起排挤我贬低我。
姐姐一边嚼着橘子一边敷衍道：那个烦人精死了不是更好有什么好担心的
虽然早已经知道大家都偏心弟弟,可没想到我在他们的眼里竟然这么不堪,这些年来,就算是大家不喜欢我也应该对我有所了解,以我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做出那么卑鄙的事来,又怎么会为了争宠拿自己的生死来开玩笑。
我想解释,可任凭我怎么叫喊都没人能听得见我的声音。
在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导中,妈妈挺了挺腰板恢复了往日盛气凌人的样子：明天一早我就去医院拆穿他们,要是厉寒霆没在停尸房看我不打断他的腿,还有那个护士也一起开除了！！！
妈妈的话就像是一根刺直直的扎进我的心脏,痛的我喘不过气。
我不知道妈妈是有多希望看见我的尸体,以至于我活下来还要打断我的腿泄气。
或许是老天都在可怜我,窗外突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他们看似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像是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的扇在我的脸上,可我却疼的发不出任何声音,事到如今我才清楚的知道原来大家都这么盼着我死。
8..
也许是急于确认我死亡的事实,也许是为了拆穿我的谎言。
第二天一早妈妈饭都没吃就急匆匆的赶到了医院,爸爸不放心她也跟了过去。
此刻的爸爸看起来比妈妈还期待见到我的尸体,竟然一脚油门踩到了底。
我的灵魂被拴在妈妈的身后都感到一阵害怕。
我自嘲的笑了笑,还真是人在车里坐魂在后面飞。
去医院的路上妈妈还和爸爸抱怨着我让他们又要白跑一趟：这个兔崽子就没让人省过心,一天到晚就知道闹死闹活,不敢真死就花钱买通别人来配合他装死！我看还是平时给他的钱太多了！
妈妈说我闹死闹活也不是没有原因。
长期生活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我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我曾尝试着和妈妈提及过、沟通过,希望能得到她的理解。
可妈妈却不以为然：少给我装！我看你就是被我们惯的不成样子了,一点都不懂事！
我低头不语。
要说起惯的不成样子,最符合这个人设的应该是厉北辰。
而我,别说是惯着我了,他们甚至从未让我感受到过爱和家人的温暖。
最严重的那段时间,我甚至想过去死。
可我服下一整瓶的安眠药却未能如愿。
当我在医院急诊室醒过来的时候不是感到庆幸,而是失望和害怕。
我懊恼自己怎么连死都这么难。
也知道迎接我的只会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
果不其然,在妈妈看到我睁开眼时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要死死在外面,死在家里晦不晦气！以后让我们还怎么住！
爸爸更是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我：厉寒霆,我和你妈把你生下来是为了让你给我们养老送终的,说你两句你就一走了之了我们这些年在你身上花费的时间精力都喂狗了吗！
可我认真的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出这些年来他们为我付出过什么。
是给了我口饭吃让我不至于被饿死吗
可我也只能吃厉北辰不喜欢吃的、吃剩下的。
是给了我件衣服穿让我不至于赤裸着身子吗
可收入不薄的他们给我买的衣服大多都是地摊货,唯一几件名牌还是厉北辰不要的,他们嫌扔了可惜。
就连我高中时候的校服都只有两套换着穿,高三毕业那年甚至都已经缝缝补补的不成样子。
如果不是骨子里的教养不允许,我真想告诉他们我宁愿他们不把我生下来。
这样起码我不用承担这份痛苦。
我甚至觉得我都不如家里的狗,就因为那是厉北辰的宠物。
它吃的狗粮都是大几百一袋的高端货,而我却从小吃的都是些没有营养的东西,导致我总是比同龄人瘦小一些。
我清晰的感受着他们带给我的伤害,却又一次次的被他们用把我养大来道德绑架。
我闭上眼睛不愿意面对他们。
却被爸爸揪住衣领：厉寒霆,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孩子,对父母最基本的尊重都不知道吗！
可我实在不知道要以什么方式来回应他们。
在他们眼里我的解释就是犟嘴,我的崩溃就是不懂事。
所有的一切都让我感到极度的窒息,可我却连抗争的力气都没有。
9..
爸爸突然一个急刹车将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我抬头看着医院的大门有一股说不出的难过。
当初就是在这里,妈妈为了擦伤的厉北辰将所有的医生拦下害我失去了最后一丝生还的机会。
也是在这里,我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不被爱。
妈妈怒气冲冲的下了车。
紧随其后的爸爸就连关车门的动作都透露着他的不满。
虽然我已经变成了灵魂,可还是会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生怕下一秒爸爸的拳头就会落在我的身上。
走进医院的妈妈还是像往日一样威风。
路过的医生护士都会主动停下来和她打着招呼。
只是不同的是路过的人都会转身在妈妈的身后小声议论着什么。
但此刻的妈妈根本就顾不上这些。
她急匆匆的走到医院的查询台：给我查一下厉寒霆在哪个病房！
听见妈妈声音的一瞬间护士猛的抬起头：好的院长,我这就帮您查。
其实我去世的消息医院上上下下已经无人不知,护士也是心知肚明。
只是此刻的她如果脱口而出我的死讯定会引起妈妈的不满。
她只好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在电脑上翻找着我的就诊记录,随后扭过电脑让妈妈亲自查看。
看着电脑上的就诊记录,妈妈眼神中透过一丝诧异。
上面赫然写着：厉寒霆,心脏破裂,经急诊室抢救无效身亡。
下面还有一行扎眼的红字：尸体现存放在停尸房106柜,家属还未认领。
周围的空气也瞬间安静下来,护士的双手紧握,攥的发白。
看得出她在强装镇定：院长,请节哀。
妈妈撇了一眼护士,自顾自的说道：厉寒霆,你手段倒是不少,就连医院的病例都能买通人作假了,看来还真是我平时关注你太少了,没想到你现在还有这种本事了！
护士不敢多说什么,低着头一言不发。
就连我都替她捏了把汗。
不过好在现在的妈妈所有的怒气都是冲着我来的。
她转身就向停尸房走去。
一旁的爸爸冷哼一声：这个丧门星还真是会添乱,本来他弟弟就受伤需要人照顾,还要浪费我们的时间,看我等会见到他不把他的耳朵拧下来！
我飘到爸爸的面前看着这个熟悉的面孔有些无奈。
我亲爱的爸爸,难道连全尸都不愿意给我留了吗
他和妈妈一前一后的走着,看起来并不像是两个去接儿子尸体回家的家长,更像是来讨债的。
妈妈一脚踹开停尸房的大门,本就肃静的走廊传出巨大的回响。
值班的医生连忙跑了过去：院长,您是来接厉寒霆回家的吧,我这就把他的尸体给您推出来。
可当看到我尸体的一瞬间,妈妈惊恐的后退了一步。
她不愿相信的再三确认起来。
她翻开我的眼睛,发现我的眼球已经变得浑浊。
试探我的鼻息时不小心触碰到我冰凉的尸体已经变得僵硬。
她猛的将我身上的白布全部掀开。
看着赤裸的袒露在他们面前的我,身上还有抢救时留下的电击痕迹。
而我已经像是一具雕塑变得惨白。
10.
妈妈踉踉跄跄的蹲到了墙边紧紧抱住自己：怎么会呢怎么会这样我那天明明看他伤的不重啊,精神状态明明也很好。
我的确是看起来伤的不重,除了手上有抱住弟弟时轻微的擦伤以外根本看不出什么,可就是因为我侧身抱住了弟弟,把他护在了我的身下,所以巨大的撞击使我的心脏破碎了。
之所以看起来精神状态看起来很好,是因为内脏破裂的我已经快要不行了,体内的肾上腺素达到了最高点。
身为医院院长的妈妈但凡多用点心就能看得出来,可惜她只顾着关心弟弟从始至终都没有多看过我一眼。
爸爸也伸出双手想要抚摸我的脸,或许是因为我的死状太过难看,他伸出的手又停在了半空中。
此刻的爸爸已然顾不上安慰妈妈,他怔怔的站在我的床前看着。
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爸爸这么认真的看着我的脸。
也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我这张脸长得和他那么像,就连眼角的痣都在同一个位置。
我不知道爸爸在想些什么,更不知道他身为一个父亲看见自己亲生儿子的尸体有没有一丝难过。
我期待着看见爸爸为我心痛的样子,哪怕是在我死后。
起码这样不会让我觉得自己还不如一条流浪狗。
但我又不想看见他为我伤心的样子,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父爱。
他就这样痴痴的站着,一句话也没有说,什么表情也没有,甚至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得知消息后的厉北辰连忙和姐姐赶了过来。
姐姐看见我的尸体时也被吓了一大跳,她尖叫着站在门口久久不敢上前。
厉北辰看见爸妈失落的样子意识到情况不妙,一进门就冲到了我的床边跪在地上,大喊大叫着：哥哥,你怎么那么傻啊,就因为我当年拿走了你的留学名额你就那么记恨我吗为了报复我把自己都害死了。
我无奈的摇摇头,我都已经死了,尸体都躺在爸妈面前了。
他就算是什么都不说我也不可能站起来和爸妈指认他的罪行了,爸妈依旧会像从前那般爱他,甚至会因为我的离开更加珍惜他,他又何必加害于我呢
现在的爸妈显然是顾不上他了。
不甘心的厉北辰大哭一场后又假装自责的蹲坐在地上：对不起哥哥,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这样……
说完就开始猛扇自己的脸。
看的出他在很努力的吸引爸妈的注意力了。
这要是平时,他可舍不得对自己动一点手。
看到这一幕的爸妈和姐姐也顾不上难过了,赶紧拉住厉北辰。
妈妈紧紧的抱住他：好了辰辰,不怪你,不是你的错,是他自己的贪心害死了自己,这都是他罪有应得！
说到留学名额的事情,我怔了片刻,思绪被拉回两年前。
11.
我比厉北辰大四岁,他高考那年我刚好读大四,深知父母靠不住的我从小就努力学习想要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逃离这个家。
大学四年我更是丝毫都不敢放松。
大一那年我就以年级第一的成绩拿下了国家奖学金。
大二就以八点五分的成绩考过了雅思。
在此期间大大小小的奖项更是数不胜数,堆在一起快有一人高了。
最后以四年连续年级第一的成绩获得了世界顶尖大学的研究生保送资格。
可不学无术的厉北辰高考落榜,也回到家和爸妈说想出国留学。
爸妈明知他到了国外也只会鬼混不好好学习,可还是欣然答应了。
只有我清楚,厉北辰其实早就不想上学了,之所以突然说想要出国留学不过是为了和我做对。
为此妈妈特意为我准备了满满一桌丰盛的晚餐,整晚都在不停的往我碗里夹肉：寒霆啊,家里的钱只够一个人留学了,你看你弟弟才高中毕业,要不就让他去吧。
其实以爸妈的收入完全可以供得起我和弟弟两个人出国留学。
只是在不久前几个壮汉突然闯入家里,说是厉北辰在外面赌博欠下了高利贷。
还扬言说再不还钱就打断他的腿。
那是我第一次见爸爸和厉北辰发火,不过也是草草几句批评罢了。
和打骂我的时候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心疼儿子的爸妈还没等厉北辰低头认错就帮他还清了巨额债务。
以至于剩下的钱只够我们两个其中一人出国留学。
听到厉北辰主动提出出国留学的爸妈激动不已,还以为他是真的戒掉了赌博。
哪怕知道他出国留学也只是随便找个大学混日子,但总比继续赌博败光家底强得多。
为此,急于将厉北辰送出国的爸妈私自剥夺了我出国读研的机会。
决定将剩下的继续全部留给厉北辰在国外的学习和生活。
我放下手中的筷子：妈,您就算是把厉北辰送出去了也是浪费钱,我那可是世界顶尖的学校！
这是我多年来第一次敢反抗,妈妈见一直逆来受顺的我突然不再让着弟弟,把碗重重的摔在了桌子上：厉寒霆,我和你爸已经把你养到这么大了,如今你也快大学毕业了,难道还要我们为你操心吗你难道不应该想想怎么去赚钱孝敬我和你爸了吗
你就忍心看着你弟弟高中毕业就没学上吗你的心怎么就那么狠！
妈妈越说越激动：你难道是想逼死我和你爸吗！
听到妈妈这么说,我愣了几秒。
所有的委屈消失不见,一瞬间竟然还有些共情妈妈,觉得是自己不够孝顺,明知道爸妈现在担心弟弟还执意要争抢这个名额。
或许是我还在意妈妈对我的那最后一丝爱意,我最终还是心软答应了妈妈：您别生气了妈,我把机会让给弟弟就是了。
我天真的以为这样就可以帮爸妈减轻负担。
自那以后,我放弃了学习的机会,再也没和爸妈要过一分钱。
刚大学毕业的我独自一人外出打工,拿着一个月不到两千块钱的实习工资还要省下来一千拿给爸妈。
虽然我知道这点钱对于爸妈来说不算什么,但也总算是为这个家尽了份力,报答了他们这些年来的养育之恩。
也正是因为这样,在厉北辰出国的那段时间,我才短暂的被爸妈接纳了一下。
可如今我却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倘若我没把名额让给厉北辰或许我现在应该留在国外有一份不错的工作,也不会死的这么惨。
12.
在我死后,妈妈一直心不在焉,还特意请了几天假整理我的遗物。
没记错的话,这是妈妈第一次因为我的事情放下工作。
不过,也是最后一次了。
小时候,无论是我的家长会,还是学校的演出、比赛,妈妈都从未参加过。
那时候,我最期待的就是妈妈能有一天的假期来陪我。
可对于厉北辰来说,这种让我奢望至极的陪伴却也是他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
从他幼儿园开始,无论是家长会还是春游妈妈都会放下手头的一切事情准时出现,包括我。
记得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
我有次连续高烧了三天,妈妈都未曾想过照顾我一会。
家里的保姆再三提出要妈妈带我去医院检查都被妈妈以工作忙为理由推辞了。
直到我烧到快要四十度,妈妈才趁中午吃饭的时间不情愿的赶回了家：这点小病吃点退烧药就行了,还要我特意跑一趟,真麻烦。
可刚把我送到医院,一通厉北辰老师打来的电话就把妈妈叫走了。
当时的我烧的迷迷糊糊,只听见妈妈的语气焦急：什么辰辰的膝盖擦伤了！
电话那头的老师连忙安抚妈妈的情绪：辰辰妈妈您先别着急,只是擦破了点皮,我们已经带他在学校的医务室处理过了,没什么大碍。
反倒是妈妈和老师红了眼：你们做老师的说话这么不负责吗,什么叫没什么大碍我们辰辰的腿要是留疤了怎么办！我这就去学校接他来医院！
电话那头的老师见妈妈发这么大的火也是一头雾水,但也只好点头答应。
就这样,妈妈再次把生病的我丢下,火急火燎的跑到了学校。
接到厉北辰后,不放心的妈妈喊来了医院最好的外科医生给他看诊,确保他擦破皮的膝盖不会留疤。
医生看着厉北辰血都没出的膝盖有些无从下手,最后拗不过妈妈只好给他精心的包扎上厚厚的一层纱布。
依旧不放心的妈妈执意给他打了破伤风,生怕他有一点差错。
为了安抚厉北辰的情绪,妈妈特意请了一下午的假陪他去游乐场。
直到接到保姆的电话,妈妈才想起还在医院的我。
保姆小心翼翼的询问妈妈：医生说寒霆得了肺炎,需要输液,您有时间……
保姆的话还没说完妈妈就打断了她：没时间！辰辰受伤了,我忙着陪他！
厉寒霆这点小毛病死不了,你带他打一针就赶紧回去吧,用不着输液。
保姆看着烧的睁不开眼的我有些不忍心：可是医生说寒霆病的很严重……不及时治疗的话可能会留下病根。
妈妈有些没了耐心：哪个医生说的我一个院长能连这点小病都不了解吗！
保姆无奈之下只好作罢听妈妈的话给我打了一针就把我带回了家。
而我也真的因此落下了病根。
自那以后,我每次感冒都会演化成肺炎,不输一个星期的液绝对好不了。
声带也因为咳嗽了一个月受到了损伤,以至于我说话时的声音总是哑的。
原本从幼儿园就是乐队领唱的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歌唱家,能有一天站在更大的舞台上。
因为这次生病和妈妈的不负责任也变成了永远也不可能实现的幻想。
13.
还有我初二那年。
因为在社团活动演出时不幸发生了意外从舞台上跌落下来,刚好摔到了头。
止不住的鲜血吓坏了老师和同学。
班主任连忙开车将我送往妈妈所在的医院。
可她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妈妈。
情急之下,班主任只好先带我看病。
好在没有伤到骨头,但也缝了足足八针。
等到妈妈拨回老师的电话时第一句话却是：厉寒霆又在学校惹什么事了这孩子从小就不学好,犯了错您往死里打就是了,不用通知我们家长！
老师连忙和妈妈解释：寒霆妈妈您误会了,寒霆这孩子很乖,只是今天在学校受了点伤,现在正在您就职的医院。
妈妈一听立马急了,但不是因为担心：什么,受伤是不是他和别的同学打架了对面的孩子没事吧！
听到妈妈的话我的心脏猛的一紧。
从小到大我就连争执都没和别人发生过,妈妈听到我受伤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问我是不是和别人打架了。
一个母亲就算是再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也不能误解到这种地步吧。
最重要的是,除了误解我她并没有丝毫想要关心我的意思,甚至还第一时关心别人家的孩子。
我感到有些难堪,想要老师赶紧挂断和妈妈的通话：老师,我没事,我妈妈工作忙,不用她跑一趟了。
听见我声音的妈妈连对老师的客气也没有了,张嘴就破口大骂起来厉寒霆,少在这里装懂事,我看你是怕我过去了揍你吧你就不能消停一会是吗,我每天累死累活供你上学不是让你去惹事的！
我苦笑,看来妈妈是认定了我没干什么好事。
听不下去的老师急忙打断了妈妈：寒霆妈妈,寒霆是参加社团表演时不小心从舞台上掉了下来,您呀,冤枉孩子了！
但寒霆伤的挺严重的,头上刚刚缝了针,您要不接他回去休息几天
妈妈听老师说我不是打架终于松了口气,但语气中还是充满了不满：缝个针而已,您等下直接带他回学校就可以了。
没等老师再说话妈妈就急忙挂断了电话。
当时的我还以为是妈妈在忙工作。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当时的妈妈只是在忙着给厉北辰布置生日会。
可能在妈妈的世界里,我只是一个会惹事的拖油瓶吧。
我时常在想,如果可以妈妈是不是宁愿只有厉北辰
这一个儿子。
而我的头上,那条疤至今还清晰可见。
每当我照镜子的时候就会不禁想起妈妈那天所说的话,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关心。
14.
哐当一声将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正在给我整理遗物的妈妈不小心碰倒了我的书架。
书架上的书散落了一地。
其中最显眼的是一本翻开的用蓝色墨水书写的日记。
妈妈看着打开的书页有些好奇。
她缓缓蹲下身来将我的日记本捡起。
我拼了命的阻拦却于事无补。
日记里记录着我从小到大的喜怒哀乐和一些琐碎的小事。
从前我总是希望妈妈多关注一些我的情绪。
可现在,我人都已经死了,更希望那些过往能够像秘密一样永远尘封。
此刻的我不再希望妈妈知道关于我过去的任何事情。
因为那样只会将我好不容易结痂的伤疤再次扯开。
妈妈最终还是打开了我的日记本,她坐在床边一页一页的翻看起来。
打开日记本的第一页,上面用彩色的马克笔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寒霆的秘密。
妈妈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
她继续翻看着。
6月12日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很开心,因为妈妈送了我这个日记本。
这是我第一次收到妈妈送我的生日礼物。
听说别的小朋友都有这样的密码本,弟弟也有一个。
该用它写些什么呢
我的思绪也跟着妈妈翻动的书页回忆起来。
记得后来过了很久我才得知原来这个密码本是厉北辰不要的。
其实那天妈妈根本就不记得我的生日,只是随手将本子丢给了我。
可我还是很开心。
6月16日
今天妈妈做了我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我放学回到家就闻到了香味。
可是我迫不及待洗干净手坐在餐桌上的时候,妈妈却让我滚去一边等弟弟回来一起吃。
我突然想起,这也是厉北辰最爱吃的。
今天是他学校的运动会,听说他拿了第三名,所以妈妈才奖励他的。
我只好先拿起书包回卧室写作业。
可我实在是太困了,写完作业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爸妈还有弟弟和姐姐都已经吃饱了。
桌子上的糖醋排骨也已经被吃完了。
妈妈还给弟弟买了很多玩具,我很羡慕。
这些文字我现在回看起来都会觉得有些委屈。
小时候的我也拿过很多次运动会的奖项,无论是琴棋书画样样都是第一名。
可妈妈从未奖励过我。
那天我从卧室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爸妈正在客厅陪弟弟拆礼物。
大大小小十几个礼盒堆成了一座小山。
我兴奋的跑过去妈妈去没好气的把我赶走了：看什么看,没有你的份,别总想着和弟弟抢东西！
我远远的看着,不敢再继续靠近厉北辰的幸福。
肚子饿的咕咕叫的我突然想起妈妈做的糖醋排骨。
可当我走到餐厅,却发现只剩下他们吃剩的残渣。
妈妈的声音在客厅传来：厉寒霆,保姆今天休息,你吃完饭把碗刷了！
小小的我搬来凳子放在水池边。
认认真真的打扫着他们留下的锅碗瓢盆。
15.
或许是觉得年幼的我书写的内容太过无聊。
妈妈一次性翻过了很多。
本就写的不太连贯的日记一下被翻到了初中。
4月28
还有几天就放五一小长假啦,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初三真的好累。
如果可以想像厉北辰一样读国际学校就好了。
但我相信努力总是值得的。
等我考上一个好高中,妈妈一定会替我感到骄傲吧！
看到这妈妈也愣了一下。
从小妈妈就偏心弟弟,不忍心他受一点苦。
所以自打幼儿园起妈妈就把他送到了国际学校。
而我却一直就读于公立学校。
我像想象中那样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高中。
可妈妈并未因此替我开心,更没有觉得骄傲。
反倒是一盆冷水扣在我的头上：一个破高中有什么好得瑟的我和你爸辛苦赚钱供你上学,你本来就应该拿出最好的成绩报答我们,要不是看你成绩好早就让你辍学去打工了！
我拿着手里的录取通知单,原本的开心全部被浇灭。
只剩下失望。
而妈妈最宝贝的厉北辰却因为结识了一群比他大几届的小混混执意要转到公立学校。
本就爱玩的他转学后一直都是倒数第一,可妈妈却从未责怪过他。
说的最多的就是：我的孩子,只要他平平辰辰就够了！
5月18
弟弟在我们学校门口和别人打起来了。
是和他新认识的那帮小混混一起。
闹的很大,警察都来了。
我也不明所以的被带到了公安局。
妈妈赶来的时候弟弟一头扎进妈妈的怀里大哭起来。
我一头雾水,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可妈妈却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我捂着脸和妈妈解释,可话还没说完又被妈妈一巴掌扇了过来。
我被打的有些懵。
弟弟冲到我的前面说我早恋,又害我被骂了一顿。
可我真的没有,无论我怎么解释妈妈都不愿意相信。
记得那次妈妈赶到警察局的时候,厉北辰假惺惺的拦在我的面前：妈妈,你别怪哥哥,都是我的错。
妈妈问起缘由的时候,厉北辰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妈妈,你别打哥哥了,是我听说哥哥谈恋爱了,怕他被妈妈发现后挨骂擅作主张想去劝他分手,哥哥这才嫌我多管闲事喊人打我的……不过幸好有几个大哥哥帮忙拦着,我没受伤。
妈妈被气的瞪大了眼睛：厉北辰,你自己快中考了你知道吗还学别人早恋起来了！
好的不学学人家打架,竟然还对自己弟弟动手,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是吧！
我明明什么也没做,最后却百口莫辩。
回到家还被爸爸揍了一顿,连续一个星期走路都是一瘸一拐。
知道真相的妈妈翻页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但或许是觉得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便也没太过在意。
她继续往后翻动着,类似我被冤枉的事情还有很多。
突然,她皱起了眉头,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16.
9月16
今天是我大学开学的第一天。
却突然接到妈妈的电话说要我请假回家一趟。
到家后我才知道是弟弟打碎了奶奶给妈妈的传家宝玉手镯,打碎后他又放回了盒子里。
在妈妈发现后,厉北辰却把责任全都推到了我的身上。
我告诉妈妈是厉北辰污蔑我。
可妈妈非但不相信还说我冤枉弟弟。
还扬言要彻底断了我以后的生活费。
爸爸拿出戒尺狠狠的打了我一顿,说以后没我这个儿子
妈妈愣住的原因或许是因为从这时候开始,我除了过年之外,大学四年几乎都没有回过家。
妈妈骂我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事到如今她才明白事情的真相。
10月5日
今天是姥姥的七十大寿。
到场的亲戚很多。
爸妈也给姥姥准备了很多礼物。
可姥姥当着众人的面打开放金手镯的礼盒时,却发现里面是空的。
厉北辰大喊是我偷的。
亲戚们都小声议论起来,我猜是在骂我不懂事吧。
爸妈当着大家的面把我狠狠的教训了一顿。
我猜得到肯定又是厉北辰干的。
但这次我不想解释了,因为我很清楚爸妈不会相信我。
再提起这件事,我仍然记忆犹新,仿佛还是昨天才发生的。
因为那是爸妈打我打得最狠的一次。
我整整半个月都躺在家里没下的了床。
爸妈在现场逼了我很久让我把手镯交出来。
可根本就不是我偷的,我哪里找得到
回家后觉得没面子的爸爸一脚把我踹倒在地上。
我双手抱头,祈祷他能打得轻一点。
可爸爸见我一反常态的不哭不闹反而更来气了,觉得我是在故意任性挑战他们的底线。
爸爸解下裤腰带就狠狠的抽在我的身上,我被疼的大喊起来,恳求他能放过我。
可他却像是没听见我的求饶,恨不得把我打得皮开肉绽。
妈妈站在一旁不停的咒骂着我：厉寒霆,早知道你会让我和你爸这么难堪当初我就不该生下你！
别人家的孩子都是给爸妈争气,可你只会给我们丢脸！像你这样的孩子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祸害人！
厉北辰在一旁说起风凉话：妈妈,您别生气了,哥哥说不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爸爸听完更是大发雷霆：他能有什么难言之隐！害得我和你妈老脸都被他丢完了！
爸爸一边说一边骂我,打了整整一个小时。
他打累了停下来的时候,我躺在地上已经几近昏迷。
不知不觉我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是半夜,我依旧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爬到卧室,倒在床上的那一刻我甚至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了。
后来连续半个月的时间我都躺在床上无法下地。
过了很久我才知道是那时候的厉北辰已经沾上了赌博。
是他把姥姥的手镯偷走拿去还债了。
看到这里的妈妈情绪有些激动,她紧紧的握住我的日记本。
这些年我受过的所有委屈都一件件陈列在她的面前。
她这才知道,原来我因为厉北辰白白被冤枉挨了这么多次打。
她记忆里那个只会惹事生非的孩子原来一直都是被误会的。
那个真正调皮捣蛋的人其实是厉北辰。
可我已经死了,她现在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即使是我还活着,又有什么办法可以弥补呢
这些年来他们对我造成的伤害早就深深的烙印在了我的心里。
妈妈的眼角闪过一丝愧疚的泪光。
她不愿再继续看下去,缓缓地合上了我的日记本抱在胸前。
她紧闭双眼,表情看起来很是痛苦,她像是在哭,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可这一次,我不能也不想安慰妈妈了。
我终于在她的脸上看见了对我的一丝愧疚。
17.
我去世后的这些天桑晚莞倒是来的很勤。
没等妈妈缓过劲来,门铃又响了起来。
妈妈连忙擦干脸上的泪水给她开门。
厉北辰也兴奋的从卧室跑了出来,一把夺过桑晚莞手里的袋子：晚莞姐姐,你又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妈妈一反常态的指责起他：厉北辰,别这么没有礼貌！快去给你晚莞姐姐倒水。
平时被捧在手心里宠坏了的厉北辰显然有些不满。
桑晚莞看出妈妈刚刚哭过感到有些诧异：您怎么了阿姨是因为厉寒霆的事吗
妈妈再也难言心中的悔恨,一边说一边小声的啜泣起来：我刚刚看完寒霆的日记也知道原来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我和他爸冤枉他了,是我这个当妈的太不尽职了。
一旁的厉北辰厉北辰听到妈妈和桑晚莞的对话变得有些不安：什么日记
说完他就心虚的跑到我的房间,拿起妈妈放在我床上的日记本慌乱的翻看起来。
这本日记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本记录着他罪行的证据册一样。
他没看几页就慌张的试图把本子全部撕烂：厉寒霆,你都死了还要留点东西来陷害我！我看你是早有预谋！
说完他又跑到妈妈面前：妈,你别相信厉寒霆乱写的那些东西,他不是有抑郁症吗说不定他是早就想自杀故意写了留给您看的！
妈妈没有反驳他,但也意外的没有再顺从着他的话说下去,只是淡淡的回应了他一句：晚莞还在呢,别让人家看了笑话。
厉北辰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不甘心的跑回房间重重的将门关上。
桑晚莞小心翼翼的安慰起妈妈：都已经过去了阿姨,寒霆在天之灵肯定不会怪您的。
的确是都已经过去了,但我永远都无法原谅他们。
妈妈欣慰的点点头：你说的对,寒霆是个好孩子,他一定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计较的。
现在知道说我是个好孩子,这些年来我不知道被他们骂了多少次坏种。
如今我都已经死了,竟然还要求我不能计较。
可这对于我来说本就不是小事,是一点一点压垮我的稻草,也是最后害死我的诱因。
要不是他们这些年一直纵容厉北辰,我也不会被他害得这么惨。
我的死,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凶手。
18.
安抚好妈妈的情绪后,桑晚莞主动提出想要去我的房间看看。
我有些疑惑也跟了过去。
她轻轻的把门关上,仔细的打量着房间的一切。
房间算不上简陋,但和这间房子的豪华程度比起来却显得格格不入。
我的房间不算小,但里面只放了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和一个书柜。
或许是早就听我讲烂了我小时候的那些经历,桑晚莞对我的日记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
她打开我的衣柜,里面挂着我为数不多的衣服,显得空荡荡的,大多数看起来也都有些破旧。
其中一件红色的毛衣有些扎眼。
桑晚莞小心翼翼的从衣柜里拿出毛衣。
那是去年跨年的时候桑晚莞送给我的礼物,是她亲手织的,她也有一件一模一样的。
她总是问我为什么不穿,是不是不喜欢。
我只是摇摇头告诉她只是不好搭配衣服。
可像我这样有的穿就不错的人,怎么还会在意衣服的搭配呢不过是舍不得穿罢了。
毛衣被我套在一个防尘袋里面,桑晚莞将它摘下坐在我的床上。
她紧紧抱着这件我穿过的毛衣,埋头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想要找寻一些属于我的味道。
紧接着她小声的啜泣起来：寒霆,你在那边还好吗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我却听的清清楚楚。
我感到有些不解,她前几天不是还说想要和我分手和厉北辰在一起吗怎么今天又为我伤感起来了
没等我想清楚由来,她再次起身在我的房间摸索起来。
她认真翻看起那些我看过的书本,好像是想要寻找些什么。
搜寻一番后她的表情有些失望。
可像我这样的人不过是贱命一条,又能留给她些什么呢
我不禁觉得或许她的选择是对的,换做是谁都更应该和厉北辰那样的人在一起。
父母疼爱,家庭和睦,长相帅气,又是个妥妥的富二代。
我坐在书桌旁的凳子上,单手撑着头。
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让我深爱的女人,我好像真的给不了她什么,她愿意陪我走过这一段路,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把我从无尽的深渊中拉出来,我本就应该感恩戴德。
这一刻我好像释怀了,对于桑晚莞,我没什么资格怪她。
屋外开门声响起,是爸爸回来了。
桑晚莞连忙整理好仪容,脸上也再次浮现出笑容
爸爸还没来得及放下手里的东西,就看见桑晚莞从我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的脸上先是浮现出些许的疑惑,紧接着热情的招呼起来：晚莞来啦,北辰这孩子也真是的,怎么都不知道出来打个招呼。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看见沙发上的妈妈一副刚哭完还心不在焉的样子还以为她是在为我的死难过。
爸爸拍了拍妈妈的肩膀：别难过了,寒霆这孩子从小就爱惹事,现在走了倒也清净。
碍于桑晚莞还在一旁,妈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
爸爸热情的招呼着桑晚莞坐下,接着又冲着厉北辰的房门喊了两声：寒霆,出来和你晚莞姐姐说会话。
妈妈轻轻扯了扯爸爸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喊了。
爸爸有些不明所以：这孩子怎么回事,今天这么早就睡了
桑晚莞察觉气氛有些尴尬,便主动起身离开：叔叔阿姨,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爸爸满脸的慈祥：好,路上慢点,到家和叔叔说一声。
爸爸一直以来都很喜欢桑晚莞,对我唯一一次夸奖就是找的女朋友不错。
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每次也都只有桑晚莞和我一起回来的时候才会对我露出点笑容。
如今这样我也并不诧异,只是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在爸爸的眼里无论是谁的出现都能让他比见到我开心。
19.
桑晚莞走后,妈妈走进我的房间将日记本拿了出来。
她面色凝重的递给爸爸：看看你儿子干的好事！
爸爸眉头紧锁,接过本子的还没看就骂了起来：厉寒霆这个王八蛋干什么坏事了不会是死了还要我们给他收拾烂摊子吧！
或许是因为妈妈曾经也和爸爸有着一样的想法,她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等爸爸看完。
爸爸一页一页的翻看着,越是翻到后面他的表情就愈发凝重。
直到最后一页结束,爸爸合上本子不可思议的看着妈妈。
只是不知道是为我这些年受过的委屈感到可悲,还是不愿相信厉北辰竟然和他们平日里所见的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截然相反。
妈妈微微侧头,一只手捂在口鼻处,眼睛里浸满了泪水。
爸爸不再沉得住气,生气的大喊了一声：厉北辰,给我滚出来！
我被吓得愣在原地。
虽然平日里爸爸经常对我打骂,甚至比这还要难听一百倍。
但却从未对厉北辰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虽然就短短一句话,但他严肃的程度足以让人汗毛直竖。
那双本就看起来犀利的眸子此刻像是闪出剑光一样的锋芒。
我被吓得后退几步躲到沙发后面,生怕他一个抬手把我的灵魂打得魂飞魄散。
厉北辰缓缓打开房门,怯怯地从房间走了出来：爸……爸爸……您听我解释。
他的声音中夹杂着些许颤抖。
这些年来爸爸对他一向宠溺,从未打骂过他,哪怕是知道他赌博借了高利贷也仅仅只是教育了他一番。
看见爸爸如今这副模样他也有些怕了。
从前爸爸每每对我发火的时候他总是在旁边幸灾乐祸,还不忘时不时的添油加醋。
如今轮到自己倒是知道怂了。
不过说来也正常,爸爸对我发火早就已经像是家常便饭,别说是他,就连爸爸自己可能都早已经麻木了。
爸爸将我的日记本狠狠的摔在桌子上：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那可是你亲哥哥啊,你就天天那么欺负他欺负了这么多年,直到他死都没有受过一天好脸色！
厉北辰倒是识相,见状他也不再继续狡辩了,反倒是装出一副愧疚自责的样子：对不起爸爸,我知道错了,等哥哥的葬礼我一定好好给他道歉！
似乎是看出爸爸的神情缓和了些,他扑通一下跪在爸爸的面前撒起娇来：您就原谅我嘛爸爸,您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要不您打我一顿也行！
厉北辰的话还没说完,爸爸就高高将胳膊举起,但厉北辰却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
他心里清楚,再怎么样爸爸也舍不得真的打他,更何况我已经死了,就更没有必要为了我这样一个死人打他的心头肉了。
倒是妈妈下意识的连忙拉住爸爸：北辰已经知道错了,再说了,都是些不要紧的小事。
本就不是真想和厉北辰动手的爸爸见妈妈这么说,顺着台阶便下去了：臭小子,再让我发现一次我可就真动手了！
虽然是责骂,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听见的仍然是爸爸对他的疼爱。
厉北辰连忙从地上起来搂住爸爸一副恃宠而骄的样子：我就知道爸爸最好了,肯定舍不得打我～
爸爸轻轻的点了点他的头：你啊,就这张嘴甜,你那个哥哥要是和你一样不那么嘴硬这些年也不至于挨那么多顿打。
唉,算了,不说他了！
是啊,我如果像厉北辰那样嘴甜会哄爸妈开心,这些年挨打的可能就是他了。
可我始终觉得亲兄弟间不应该玩那么多心眼儿,也总觉得我本就没犯错不必过多解释。
现在看来,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而我活活冤死都比不上厉北辰的两句撒娇。
20.
几天后,出于愧疚的妈妈给我举办了一场还算说得过去的葬礼。
到场的除了一些亲朋好友外,还有妈妈医院的医生们。
大家虽然背地里对我的死都各存己见,但面对妈妈的权威依旧笑脸相迎客气的问候着。
当初帮我的那个护士也在,她拿着一束花走到我的墓前：对不起,如果当初我再勇敢一点或许你就不会死了。
在场的这些人里,她是唯一帮助过我的人,可却也是唯一一个和我道歉的人。
我很想走到她的面前告诉她,她没做错过什么,是我自己不争气,不像厉北辰那样会讨爸妈欢心。
我的不被爱和我的离世都是早已经注定的,和她无关。
反倒是我的妈妈丝毫没有歉意的吐槽着我,仿佛这样就能洗清自己的罪过：寒霆这孩子打小就不听话,这次又因为对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想要害他弟弟,反倒自食其果了。
大家心里都知道妈妈偏心弟弟,也清楚我这些年受的委屈,可谁也不想多事,只好装模作样的安慰着妈妈。
这让我不禁怀疑妈妈前些天是否真的曾经有过那么一丝为我难过。
嘈杂声中突然响起了一阵警鸣声,一群警察拨开人群走到了妈妈和弟弟面前。
妈妈不明所以的站在原地：警察同志,请问你们找谁
带头的警察拿出照片比对了一下：请问您是张丽莉女士吧
妈妈错愕的点点头。
警察将拘捕令举到妈妈面前：那请你和我们走一趟吧,我们接到有人举报你涉嫌占用医疗资源,非法行医害人致死。
弟弟一把拦过挡在了妈妈面前：你们胡说,我妈兢兢业业,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你们抓人是要讲证据的！
转过头大喊道：谁是谁举报的我妈！！！
一直站在角落的护士走了出来怯怯地说道：是我。
厉北辰揪起她的领子,抬起拳头就要朝她打过去,所幸刚举起的手就被警察抓住了。
更令我感到震惊的是一直陪在妈妈身边的桑晚莞也站了出来：还有我！
妈妈瞪大了眼睛诧异的看着她：晚莞,你在胡说什么
桑晚莞站到护士的身边,愤怒的看着妈妈：所以伤害过寒霆的人今天都要受到应有的惩罚！
厉北辰挣脱开警察就冲着桑晚莞扑了过去：我们一家人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害我们！
再说了,你又不在医院工作,凭什么说我妈妈犯法了！你这属于栽赃陷害！
一旁的辅警连忙冲上前去将他按倒在原地。
带头的警察严肃的抬高声音警告到：这位先生,请您冷静一下,我们也是依法办事,您这样我们是要将您一起带回去的。
您要证据的话我们可以拿给您看。
说完警察掏出手机,拿出了一张张妈妈这些年滥用职权、占用医疗资源的证据,最刺眼的是一张聊天记录的截图,是我和厉北辰出车祸那天的,上面清楚的可以看到妈妈在群里发的一句：辰辰出车祸了,所有医生放下手头的事来辰辰的病房看诊！
随后又拿出一份我躺在手术室的视频记录,里面清楚的播放着那天我和妈妈还有护士打电话时的对话。
铁证如山,妈妈一头栽倒过去,好在厉北辰眼疾手快扶住了妈妈。
21.
这时一个警察小声的在领头的警察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又拿出另一张照片仔细和厉北辰对比了一下,说道：顾先生,您涉嫌故意杀人,请您也和我们走一趟吧。
警察的话引起了一阵骚乱,在场的所有人都疑惑万分,包括我也满头雾水。
对于妈妈的罪行大家都略知一二,可突然说厉北辰涉嫌杀人大家有些不明所以。
只有厉北辰突然变得不安起来,激动的吼道：你们胡说,我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
想抓我,好啊,我不信你们还能拿出证据。
反倒是一旁的桑晚莞得意的笑了笑：谁说我举报的是你妈妈
你自己干了什么心里不清楚吗！不要总是以为装出一副单纯无辜的样子就能幸免于难！只要你做了,就一定会留下证据的！
被警察控制住的厉北辰狂躁的嘶吼着：桑晚莞,你竟然敢背叛我！空口无凭,拿不出证据你和这些张嘴就胡说八道的警察都要付出代价！
桑晚莞蹲在厉北辰的面前用一种可悲的眼神看着他：首先,我是你哥哥厉寒霆的女朋友,不是你的,我从来都没有背叛过他！
还有,你以为我每次去你家真的是为了看你吗
像你这样的人渣比不上你哥哥万分之一！你还不会真的以为我喜欢你吧
对于桑晚莞的话,不仅是厉北辰,就连我也感到十分诧异。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还真是个势力的女人,之前看到全家都偏爱厉北辰就背叛我,现在看到妈妈即将落入她法网倒是装起好人了,还真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要不是我一直观看着这一切都差点要信了她的鬼话了。
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得知的妈妈被人举报的消息。
不过无论如何她也算是最后帮了我一次,如果不是她的举报或许警察也不会深入调查厉北辰。
没等厉北辰反应过来桑晚莞的话警察就淡定的再次举起手机：这是一份我家门口的视频监控,厉北辰鬼鬼祟祟的跑到我车里,破坏了我车内的刹车片,嘴里还嘟囔着：去死吧你！！！
可他没想到的是那天妈妈非要我送他出门,他被逼无奈和我一起上了这辆车,我这才反应过来他那天为什么一上车就那么紧张,不停的提醒我开慢一点。
姐姐跪在地上大哭：辰辰你这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或许我知道为什么。
几个月前厉北辰再次因为赌博借了高利贷,最后还不上走投无路来求我,可我哪里有多余的钱来给他。
我劝他报警自首,他跪下来哭着求我：不能报警哥,你报了警我这辈子就完了,他们会砍断我的手的,求求你了哥,你就帮帮我吧。
可我不愿再让他一错再错下去,更不愿爸妈这么多年的心血白费,咬着牙拒绝了他。
他见我不肯松口,就动起了歪心思一脸委屈的骗我说：好吧哥,我答应你去自首,但你能不能给我两天时间做好心理准备。
我见他看起来可怜又一次心软答应了他,可谁知他竟想害死我来让我闭嘴。
紧接着警察又拿出了一段我的行车记录仪摆在了妈妈面前：看看吧,这就是被你动用医疗资源害死的儿子。
视频中,在车祸发生时不知道真相的我紧紧的把弟弟护在了身下。
22.
视频播放完毕,警察熟练的将厉北辰的双手背在他的身后为他带上手铐。
知道真相的爸妈和姐姐都拿出了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厉北辰,所有人陷入了一片寂静中。
反应过来的妈妈扑过来死死的拽住厉北辰的衣服：厉北辰,你这个杀人凶手,你怎么这么恶毒,连你的亲哥哥都下得去手。
这些年来你哥哥处处让着你,受了多少委屈你这个孩子怎么就不知足呢！
都怪我和你爸,是我们把你惯坏了,我今天非要教训教训你！
妈妈越说越激动,伸手就要打厉北辰,警察见状赶紧拦下。
这是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见妈妈对他动手。
厉北辰刚以为自己躲过了一劫,爸爸就一脚踹了过去。
看得出这一脚爸爸仿佛用尽了全力。
带着手铐的厉北辰狠狠的摔倒在地上。
可即便是这样,他的脸上依旧写满了不服气。
警察刚把他扶起身来他就冲着爸爸吐了口口水：我呸！
爸爸刚要再次伸手打他就被警察连忙拦了下来。
刚刚那一脚或许是因为警察都看不过去了,所以特意装作没反应过来即使阻拦的样子。
可现在,再任由爸爸这样打下去可能他们要连爸爸一起带走了。
厉北辰见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的地步,仰天大笑了一阵转过头看着妈妈,他的眼神中没有了一丝温度：我恶毒那不都是你教的吗我是杀人凶手车祸那天把医生都叫来我的病房害他不能及时手术的人不是你吗如果不是你我能那么顺利的杀掉他吗
他说话时的样子和往日里那副人畜无害的小白兔模样截然不同,此刻他像是一头没有感情的野兽,哪怕是对自己的妈妈。
厉北辰的一番话像一根钢针狠狠的扎进了妈妈的心里,她的身体瞬间僵硬仿佛过往的错误缠绕住了她的灵魂,她被负罪感狠狠的拍打着,那份对我的愧疚也悄悄地爬上了她的心头。
妈妈用力的抓着自己的头发,眼睛瞪的很大,拼命的摇着头：不,不是这样的！
情绪激动的妈妈崩溃的嘶喊着：是你,害死寒霆的人是你,这一切都是你策划好的！你利用我们对你的信任和疼爱让我们每一个人都成了你的帮凶！
不得不说,妈妈虽然对厉北辰的认知上总是不怎么有脑子,但对于为自己开脱这件事上倒是非常清醒理智。
厉北辰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扭曲：那又怎么样呢我的好妈妈我策划的再周密没有您也完不成不是吗所以说到头来还得多亏了您能干啊！
厉北辰看似夸奖的话却让妈妈感到无比的耻辱。
23.
妈妈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这些年犯下的错有多荒唐,她跪倒在地上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对不起寒霆,都是妈妈的错,妈妈冤枉了你这么多年,是妈妈该死……
她连滚带爬的到我的墓碑前,哽咽着紧紧的抱住我的墓碑,抚摸着墓碑上我小小的照片：你醒醒好不好寒霆,妈妈给你道歉,妈妈给你跪下好好道歉……
你不是想出国留学吗,妈妈给你掏钱,妈妈送你去,不,不对,妈妈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我下意识的想要擦去眼角的眼泪,却突然发现现在的我连哭都哭不出来。
妈妈,现在的我已经没有这个想法了,如果重来一次我唯一需要的就是您和您的好儿子能远离我。
妈妈说完用头用力的撞着我的墓碑,警察连忙拉起妈妈,可她鲜红的血还是留在了我的照片上,在阳光的照射下是那么刺眼,像我刚出生时妈妈抱着我,窗外的阳光洒落在我的脸上一样刺眼。
倘若妈妈的道歉能来的早一些,我想我或许也可以在这人间体验到母爱的温暖,可这一切都来的太晚了,现在的我已经死了,我的心也是,无论他们在说什么我也永远无法原谅了。
可是妈妈,我不怪你,我只是无法与这些年受过的委屈和解,更无法接受自己的亲生母亲任由自己死在手术台上的绝望。
一阵骚动后警察带走了妈妈和弟弟,爸爸和姐姐也被带走配合调查。
举报我妈妈的护士走到我的墓碑前,静静地呆了一会,临走前留下一句：这次我很勇敢,害你的人都被带走了,相信法律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或许是刚成为护士的她对众生有着怜悯之心,总觉得病人的离世是自己不够努力。
我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初入职场时事事总想责怪自己的我。
我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到：这不是你的错,向前看吧。
只可惜我只是个灵魂,她感受不到,也听不到。
众人散去后我的女朋友也一个人来到了我的墓碑前,刚准备离开的我停了下来。
我很好奇她想要做什么。
可她就这样楞楞地站了十分钟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墓碑上我的照片。
突然,她挽起衣袖轻轻的将我照片上妈妈留下的血迹擦去,嘴里还小声的嘟囔着：这下你你能安心的离开了吧
我有些惊讶,难道她能看见我
为了验证这件事,我在她面前来来回回飞了好久,但看她的反应应该是我多想了。
不过也是,倘若她真的能看得见我之前又怎么会当着我的面说出那些话。
或许她只是对于已故的我衷心的祝福吧。
但我不明白桑晚莞现在的行为是出于愧疚吗还是说仍然对我仅存一丝爱意。
我不知道答案,或许以后也不会知道了,不过我也不想知道。
就让我当作是她真的曾经深爱过我,让这一切成为一个美丽的误会吧。
起码这样能让我觉得这个世界也并不是那么无情。
24.
半个月后,庭审结果出来了。
厉北辰被判了死刑。
妈妈被判了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或许是大仇已报,我的灵魂也变得自由起来,我可以随意去到我想去的地方,不用在禁锢在妈妈身边了。
我先是来到了厉北辰所在的监狱房间。
像他这样的死刑犯是被单独关押的,此刻他的身影显得尤其孤独。
在最后的这段日子里,厉北辰每天被死亡的恐惧支配着,警察每天送给他的饭也都被他打翻在了地上。
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他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大圈。
这要是之前,爸妈和姐姐肯定心疼坏了,可如今却已经没有人愿意来看他。
我笑了笑：厉北辰,事到如今只有我来看你了,只不过我是想来看看曾经伤害过我的罪人现在落得何种下场了。
在他枪毙那天,我静静地飘在天上看着,他死后的一瞬间,灵魂和我一样从身体里飘了出来,他惊恐的看着我,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他狂乱的挥舞着双手想要将我推开：哥,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我笑了笑：你这不是已经死了吗
厉北辰低头看着自己的尸体,被吓得不知所措。
他慌乱的摸着自己的身体,不,应该说是灵魂,神色慌张的嚷嚷起来：我现在这是在哪这一定是我在做梦。
我很理解他现在的感受,毕竟我刚变成灵魂的时候也是这样,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但我并不想让他就这样安然的离开,便有意提醒他：你忘了吗今天是你枪毙的日子！
厉北辰突然双手抱头,看起来很是痛苦,我知道那是一股回忆涌进了他的灵魂。
他猛的睁开眼睛看向我,此刻他才真的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大喊了一声便魂飞魄散了,可惜只有同为灵魂的我听得到。
看着害我的人魂飞魄散不得转世,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紧接着我又来到的妈妈的房间。
她虽然没被判处死刑,但恐怕这辈子都要受人看管了。
妈妈每天在监狱里忍受着身为一个母亲心灵上的折磨,她一会哭,一会笑,一会跑,一会发疯,有时时候还会打人,严重起来甚至连自己都打,两三个警员都拉不住她。
我就静静地在旁边看着她,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很多天。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呆在这里,或许是实在没有地方可去了,也或许是想感受一下从小到大没感受过的妈妈的陪伴。
可她现在这样每天发疯,我甚至都快要认不出她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妈妈现在这个样子我的内心好像毫无波澜,只是有点替她觉得可悲。
后来警方无奈请来了精神病院的医生,妈妈被确诊为了心理创伤造成的精神疾病,被带到了精神病院。
我就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再后来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逢人便说：我儿子叫厉寒霆,他考上了全世界顶尖大学的研究生,现在在国外留学呢。
等他回来我带他来看你们,他长得高高帅帅帅的,从小就懂事听话。
她偶尔也会短暂的清醒一小会,每当这时她就静静地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大概是母子连心,我似乎能感受的到这时的她在挣扎与煎熬的边缘徘徊,所有流逝的时光都成为了她心头永无止境的负罪感。.
25.
就这样不知不觉又过了很久,我也觉得有些乏味,突然想要出去走走。
可来到外面我又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鬼使神差下我又回到了家里,那个我从小到大生活却从未给过我温暖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妈妈和弟弟的离开,这个家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光景。
姐姐的脏衣服扔的到处都是,厨房的碗筷也摞了一堆没洗。
正当我诧异一直在外地工作的姐姐为什么还没离开的时候,突然听见姐姐拨打电话的声音。
曾经光鲜亮丽的她语气中夹杂着一丝祈求的语气：张总,您听我和您解释,那都是我爸妈干的好事,我不知情的呀。
求求您不要开除我好吗我和他们真的不是一样的人,都是那些记者乱写的！
在姐姐的谈话中我得知我们家的事上了新闻,而姐姐也被牵连丢了工作。
据说还有很多人在姐姐的公司楼下聚众拉横幅要求公司开除她。
身为总监的她多少也代表着公司的门面,公司无奈之下只好这样做。
可新闻一出,现在的姐姐无论怎样投简历都没有单位敢再用她这样家庭出身的人。
四处碰壁的姐姐只好不停的打电话哀求曾经的老板。
但其实她心里也很清楚她这样做并没有什么意义,只是除此之外她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挂断电话后,姐姐焦头烂额的坐在床上,双眼空洞无神。
或许现在的她怪都不知道该要怪谁了,又或者她该怪自己这些年来也是这场犯罪的同谋。
比姐姐更惨的还有我的爸爸,身为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如今也面临破产。
现在的他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满地的酒瓶子已经没有了可以下脚的地方。
自从这件事被曝光出来以后,爸爸公司的股票就接连下跌。
其他的董事也纷纷咒骂起爸爸。
无法面对的他干脆不再出现在公司,可即便是这样他的电话还是会每天响个不停。
喝醉酒的爸爸索性连手机也砸的稀碎。
可那些董事又怎么会那么容易放过爸爸,他们就这样每天堵在门口不停的砸门。
不得已的爸爸只好引咎离职,将所有的股份让出。
但风口浪尖之上谁又敢要这些股份呢这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一样,公司只要破产就会背上巨额债务。
身为法人的爸爸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这样一天天的拖着。
在这期间他也试图和媒体解释过,只不过他的解释更像是在狡辩,没有人愿意买他的账。
曾经合作的公司也按耐不住前来找爸爸赔偿违约金。
没过多久公司就不堪重负彻底倒闭了。
家门口的人也随之约聚越多,讨债的、媒体记者、重要的是还有一些为我伸冤打抱不平的人。
他们甚至在家门上泼红色的油漆,在门口咒骂爸爸不配为人父母,甚至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一向威风的爸爸哪里听过这些话,他打开大门像个疯子一样让他们滚,甚至还扬言看不惯他就弄死他。
可人们也只是片刻的安静下来,不久后还是依旧。
走投无路的爸爸想过跳楼,可门口被堵的水泄不通,他连上天台的机会都没有。
就这样,爸爸过了许久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
26.
就在他最后一次酗酒后他恍惚见看见了我。
爸爸突然满脸惊恐的望着我所在的方向：寒霆是你吗
我以为是爸爸出现了幻觉,被吓得呆在原地半天也没敢动。
爸爸突然起身向我走了过来,他的手里还拎着没喝完的酒瓶子。
他停在了我的面前眯起眼仔细的看了看,随后大笑起来：还真是你回来了我的好儿子,是回来找我索命了吗
他看起来清醒了许多,一屁股坐在床边：寒霆,是爸爸这些年对不起你,爸爸承认。
爸爸心里清楚已经没机会可以弥补了,你也看到了,爸爸现在生不如死,你带走爸爸也算是给我个痛快！
我拼命的摇头,我哪里有那种本事！
爸爸伸手想要摸我的头,我被吓得后退了一步：傻孩子,你看你吓得,放心吧,爸爸不会再骂你了,该死的人是我,是我这个当爸的失职了。
我意识到爸爸可能是真的能看见我,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爸爸满眼爱意的看向我：别晃了,爸爸真的能看见你。
对于爸爸突如其来的爱意我感到有些不自在：爸……爸爸……
爸爸醉酒后涨红的脸现在满是慈爱：哎……爸爸听见了,寒霆啊,你还愿意认我这个爸爸我就满足咯,多的我也不再奢求了……
见我许久没再说话,爸爸继续和我念叨起来：寒霆,你恨爸爸吗
我愣了一下：恨过。
我的确是恨过他,但现在见他这副模样好像也都释怀了。
爸爸继续说了下去：那现在呢只剩下失望了是吗
我认真的想了想,好像的确是像他说的那样,我点了点头,很坚定。
这一次我不会再害怕他了,或许是知道自己是个灵魂他伤害不了我,也或许是经历了这么多事变得勇敢了。
爸爸喝了口酒：失望是对的,你要是说没有爸爸反倒是不信了。
没关系,爸爸认,爸爸和你保证下辈子我一定当个好爸爸,这辈子欠你的关心都会还给你！
我再次摇了摇头：不用了……爸,下辈子我想换个爸爸。
爸爸先是一愣,随后点燃了了一根烟,随着吐出的一口浓雾他点了点头：好,爸爸理解。
看着出爸爸似乎是有些难过,我们父子俩第一次如此默契的谁也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呆在对方身边。
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父爱,原来父爱如山是这样的,的确让人感到很深沉。
这天晚上爸爸一个人喝了很多,直到很晚才睡了过去。
这一觉,爸爸再也没有醒来。
经法医鉴定,是过度饮酒导致的心脏病发猝死。
没有了经济来源又接连失去亲人的姐姐也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她每天郁郁寡欢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知道想要找些什么。
房子外面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也越来越少了,但要债的却依旧坚守,毕竟父债子偿是自古以来的硬道理。
但他们恐怕是等不到了,没过多久姐姐就腹下了一整瓶的安眠药,但她没有我幸运,再有人发现她的时候她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是屋外的人闻到了味道才报的警。
姐姐临走以前似乎也看见了我似的,她用尽全力抬起来了手：寒霆,对不起……
但没等我回应她的手就重重的摔了下去。
我站在她的床前看了她许久,她好像很少主动打骂过我,但每次厉北辰冤枉我的时候她都会是那个为他出头的帮凶。
看着她也受到了惩罚,我的心里感到又轻松了些许。
27.
在我进入轮回前,妈妈依旧静静地坐在床边,只是这一次她似乎看见了我。
经历了前两次之后,这次的我并不觉得惊讶。
妈妈伸出双手捧着我的脸,高兴的热泪盈眶：寒霆,你回来啦,你是来看妈妈了吗,妈妈对不起你,你原谅妈妈好不好。
说完从枕头下面掏出两块糖：妈妈记得你最爱吃糖了,妈妈都给你留着呢。
小时候的我的确是很爱吃糖,可妈妈每次都只给弟弟不给我,得宠的厉北辰总会在妈妈不在时像我炫耀,然后一口把糖放在嘴里,所以长大后的我再也没吃过糖了。
我后退一步摇了摇头,妈妈慌乱的搓了搓手：也是,你都长这么大了,妈妈还把你当小孩子呢。
我痴痴地看了她许久：妈……
哎！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妈妈就赶紧应声答应。
妈妈回应时看向我的眼神中满是兴奋,像我小时候期待的望向妈妈时那样。
只不过这次我可能也要像妈妈曾经让我失望那样让她失望了。
我继续说道：妈,我不怪你,但我想我永远也无法原谅你。
妈妈不知所措的紧紧拽着衣角,低下头：好,没关系,是妈妈欠你的,你不原谅妈妈是对的。
我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离开后的我一个人在走廊呆了很久,像小时候那样受了委屈偷偷躲起来缩成一团一个人抹眼泪,只是这次我没有眼了可以流了。
当天晚上姥姥接到电话：你女儿她,病情加重咬舌自尽了,我们发现她时人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对不起,请您节哀。
电话那头的姥姥沉默了许久,没有出声便挂断了电话。
虽然姥姥的年事已高,但这些事她心里也都清楚。
或许同样作为母亲的她痛恨妈妈的行为,但毕竟她也是妈妈的母亲,自然是心疼自己的女儿。
所以此刻的她或许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最后的一点时间,我来到了自己的墓碑前想要给自己一个答复,却碰见了我的女朋友桑晚莞,我撇撇嘴：她来干什么。
她似乎也能听见我说话了,抬起头时眼眶含着泪,强挤出一丝笑容：寒霆,是你吗,你看到了吗,我帮你报仇了,你去世后以去探望你弟弟的名义去到了你家,拿到了厉北辰对你车做手脚的监控视频交给了警方。
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原来在我死后她去过我的案发现场,看上去文静的她其实酷爱改装车,一眼就看出来我的刹车片被人动过手脚。
原来,她没有背叛我,只是在我死后故意和厉北辰走的很近,为的是帮我找证据报仇。
那些天桑晚莞总是进进出出我家是在寻找厉北辰害死我的证据。
包括她在我的房间里翻找也并不是希望我能给她留下些什么值钱的东西,是我冤枉她了。
28.
我走到桑晚莞的面前轻轻的抱住她,在她耳边小声的说了句：对不起。
桑晚莞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刹那间让我觉得她好像是听见了我的道歉。
我再次试探的靠上前去,她笑的很开心：傻瓜,我其实一直都能看得见你。
本以为是伤害过我的人在得到报应之后才能看得见我,直到此刻我才明白原来是爱我的人才能因为思念和我的灵魂相见,而桑晚莞一直都在很认真的爱我。
我感到有些疑惑：那为什么你要一直装作看不到我的样子
桑晚莞开起玩笑：因为我要帮你报仇啊,我说是天天对着空气说话谁还能相信我的话啊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戳了戳我的鼻子。
空气好像瞬间被定格住似的,我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
回忆将我拉回了两年前的夏天。
那是我第一次和她讲授我不幸的家庭。
听完后的她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许久没有反应,我的心里似乎也有了答案。
我清楚,像我这样不被家人待见的孩子谁会愿意嫁给我呢
正当我以为她在权衡利弊如何离开我时,她也是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我的鼻子：想什么呢傻瓜,你现在不是有我了吗现在你再也不会是一个人了,我桑晚莞会永远无条件的站在你这边的！
当初我还以为是她随口说的话,没想到她真的做到了。
后来她总是会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用手指戳戳我的鼻子,就像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一种默契。
每当这个时候我的心情也会瞬间变得晴空万里。
桑晚莞拉起我的手,我被从思绪里拽了回来：而且……我怕我说出来你就会离开我了。
我发觉此刻的我竟然感受到了她手心的温度,和从前一样,有些冰凉。
我摸了摸她的头：怎么会我说过的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
话一出口我就立马想要收回来了,可说出去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哪还能收的回去。
曾经的我的确是这样想的,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无疑是在给她画大饼,反倒会再一次的伤害她。
我想都没想就给自己的嘴来了一巴掌。
意料之外的是我竟然能感受到有些疼痛了。
桑晚莞有些委屈的低下了头：所以……你快要离开了是吗
我手足无措的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她抬起眸子的一瞬间,我看到她的眼眶中满是泪水,大大的眼睛变得水汪汪的,让人不禁觉得心疼,她嘟囔着小嘴：那就祝你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只不过,还要再回来找我好吗……
她越说越哽咽,话还没说完就扑进了我的怀里。
我轻轻的擦掉她的眼泪：对不起,晚莞,之前是我误会你了,这辈子我不能娶你了,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早点娶你。
她挽起袖子,漏出一个崭新的纹身,是我和她之前一起拍的红底照片。
哭着说：没关系,我已经嫁给过你一次了,下辈子我还等你来娶我。
了却了心事的我觉得身体越来越轻,慢慢不再能受控制,我意识到上天给我的时间已经到头了。
桑晚莞泣不成声的和我招手大喊：厉寒霆,下辈子一定要幸福啊！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哪怕……哪怕我们再也遇不见了也行,只要你能幸福……
我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平静,仿佛在向生者展示生命的终点并不是结束,而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
思绪回到了车祸那天,手术很成功,结束了我糟糕的一生。
番外篇
1.
来到天堂的投胎部,我看着排的长长的队伍正在干着急。
突然一个小神仙走到我面前：呐,这是你的速通卡,看你上辈子太可怜了,这辈子让你优先选剧本！
这突如其来的好事反倒让我有些焦灼,看着面前的两条队伍一时间我还没想好怎么选。
一条是投胎做人,一条是投胎当动物。
拿着速通卡的我肯定能拿到做人的名额。
可做人的话和桑晚莞相差二十岁,等我成年她儿子恐怕也差不多和我一样的年纪了吧。
当狗的话只能陪她十几年,还要看着她和别的男人恩恩爱爱结婚生子。
正当我纠结的时候不知道哪来的一双大手就给我推了出去,莫名其妙的我就拿到了亿万富翁儿子的人生剧本。
这一世我的确过的很幸福,一出生爷爷奶奶就为身为长子的我准备好了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还又三套别墅和一千万的满月礼。
我的爸爸是一个十五岁就凭自己的本事赚到五千万的优秀企业家,妈妈是万人追捧的大明星。
我也从小就被送入国际学校学习,成绩优异的我在十六岁那年就拿到了哈佛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大学期间我拿着爸妈给的生活费,兼顾学习的同时在我二十岁那年拿着一个亿回国。
上一世我没完成的事情都在这一世实现了。
就在我二十岁回国继承家业的时候,突然发现桑晚莞竟然就职于我们家的公司。
现在的她已经四十三岁了,但幸运的是我得知她在我去世以后一直未嫁。
拿到了她的联系方式后,我以工作为由将她约了出来。
晚莞……
我刚要开口就被她打断了：寒霆……不,顾总,您是寒霆吗……不对不对……
看着完全不符合她年纪的慌乱我笑出了声。
她有些不好意的低下头去。
但我还是有些惊讶她是如何认出的我：是我,我答应过你的,这辈子我会回来娶你。但,你要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认出的我
她怯怯的指了指我手腕处的心形胎记。
我恍然大悟,上一世我为桑晚莞做饭时不小心被热油烫到过,留下的疤刚好是一个爱心形的胎记。
我继续追问：只是单凭一个胎记你就那么肯定
桑晚莞戳了戳我的鼻子：还有感觉,一见到你时就会有二十年前同样的感觉。
依旧是熟悉的动作,只不过此刻让我感觉像是被阿姨调戏的小鲜肉,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我们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或许她也这样感觉吧。
一阵戏闹过后,我怔怔的看着她,虽然年纪在不断的增长,但好像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她还像当年那样漂亮,只是多了几分韵味。
随后她的脸上多出来几分担忧：可是你家底雄厚,我又大你这么多……
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这也是我为什么当初在外留学时创业的原因：不用担心,现在的我凭自己也能养得起你！
桑晚莞耸耸肩：还真是个小孩。
为了打消她的顾虑,一个月后我带她回家见了我的爸妈。
爸妈说没反应是不可能的,不过这一世的我出生在一个很民主的家庭,爸妈充分尊重我的意见,也对我疼爱有加,在他们看来只要我觉得幸福比什么都重要。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再生出些什么乱子,见完家长后的两个月我便和桑晚莞领证结婚了。
这一世我不但将她娶回了家,还给她举办了一场世纪婚礼。
一年后,我们的孩子出生,我给他取名为顾念轩,寓意我终于娶到了心心念念的爱人。
从前总是听人说,一个人选择的人生剧本一定是有他觉得值得的地方。
我想,我的上一世受尽了苦难或许就是为了遇见桑晚莞吧,而她就是那个让我认为值得的人。
而第二次在天上推了我一把的人,或许就是我和桑晚莞之间的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