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正厅的鎏金暖炉烧得通红,陆明远盯着案几上摆放的商户供状,翡翠扳指在扶手上敲出断断续续的声响。陆景渊站在窗前,看三伯反复摩挲供状边缘,心中暗暗计较——自右丞相和李尚书定罪后,这是三伯查到朱泥来源,这份细心连刑部的老吏都不及。”
陆景渊转身,晨光落在他肩头,将玄色锦袍染成暖灰:“三伯可知,姜婉昨夜亲自整理了商户的证词抄本,连字迹都一一核对过?”他取出个紫檀匣子,“这是她让小桃送来的,说是给三伯母的安神香。”
陆明远挑眉,打开匣子,沉水香混着檀香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隐约的百合香。他想起上月三伯母心悸发作,姜婉亲自送来的安神汤,忽然轻咳一声:“倒也有心了。”
“大哥,”他转向陆父,“如今右丞相已倒台,可姜柔毕竟还在西山别庄……”
“姜柔掀不起大浪。”陆父放下茶盏,“暗卫回报,她连别庄的院门都出不了。何况——”他看向陆景渊,“景渊早已安排妥当。”
陆景渊想起昨夜收到的密报,姜柔试图用莲花玉佩联系旧部,却不知玉佩早已被替换,不由得冷笑:“三伯放心,姜婉与姜柔早已划清界限。侯府老夫人更是当众声明,若姜柔再生事端,便逐出族谱。”
正说着,管家捧着个食盒进来:“世子,侯府姜姑娘送来了新烤的梅花酥,说是给老爷和三老爷尝尝。”
陆明远看着食盒里整齐码放的酥点,忽然想起姜婉在陆府宴席上亲自下厨的模样。那时他还暗笑嫡女抛头露面,如今却觉得,能屈能伸才是大格局。
“尝尝?”陆父推过食盒,“这丫头的手艺,连你嫂子都夸过。”
陆明远捏起一块酥点,咬下时酥皮簌簌落下,内馅的梅花酱酸甜适口,竟比醉仙楼的还合心意。他忽然想起姜婉在城西施粥时,亲手给难民分发馒头的场景——那时他只觉得是作秀,如今才明白,有些善举并非为了扬名,而是出于本心。
“大哥,”他放下酥点,语气终于松动,“哀家之前反对,是怕姜姑娘牵扯侯府旧怨。如今看来,是哀家狭隘了。”
陆景渊心中一喜,却听陆父长叹:“明远啊,你我征战半生,见过太多朝堂倾轧。可景渊和姜姑娘,是真心想走下去。”他指了指窗外的并蒂莲池,“就像那莲花,经了风雨才开得更盛。”
陆明远望着池中残荷,忽然想起陆景渊小时候,为了救落水的姜婉,自己差点淹死在府中池塘。那时两个孩子浑身湿透抱在一起大哭,他还笑过儿子“英雄救美”。如今想来,有些缘分,早已在岁月里埋下了根。
“罢了,”他挥手,“婚期就按皇上赐的腊月十八。哀家让人去江南采办云锦,给姜姑娘做身像样的嫁衣。”
陆景渊单膝跪地,声音里带着哽咽:“谢三伯!”
陆明远伸手扶起他,指尖触到他腰间的玉佩——那是姜婉绣的并蒂莲,针脚虽不细密,却满是心意。他忽然轻笑:“别高兴太早,还有你二伯母那边……”
“二伯母那边,我来处理。”陆景渊想起二伯母最疼孙子,“听说她孙子想进太学,姜婉已让人备了国子监的备考书册。”
陆父和陆明远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陆父摇头叹道:“你这丫头,倒是把人心摸得透透的。”
是夜,陆景渊带着姜婉送的安神香踏入二伯母的院子。廊下的灯笼映着她房中的烛光,窗棂上贴着“喜”字剪纸,显然是得知婚讯后贴的。
“景渊来了?”二伯母笑着迎出来,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香盒,“可是姜姑娘让你来的?她上午送的蜜渍梅子,我那小孙子爱吃得紧。”
“正是。”陆景渊奉上香盒,“姜婉说二伯母睡眠不好,特意让江南的香娘调配了助眠香。”
二伯母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乳白香块,上面用金线绣着“福寿”二字。她忽然拉着陆景渊坐下,语气里带着亲昵:“哀家啊,之前听了些闲话,对你和姜姑娘有误会。如今看来,姜姑娘真是个贴心人。”
陆景渊心中一暖,知道姜婉的用心终于有了回报。他想起白天三伯的态度转变,想起二伯母此刻的笑容,忽然明白,真心换真心,才是化解矛盾的最佳方式。
离开二伯母院子时,陆景渊抬头望着漫天星斗,想起姜婉说过的“人心不是铁石,总能焐热”。他摸了摸袖中的喜帖,上面的烫金并蒂莲在月光下泛着微光——那是姜婉亲自设计的纹样。
远处,侯府的灯火通明,像极了姜婉眼中的星光。他知道,此刻的她一定在绣房里,为了婚礼的细节细细盘算。而他,终于可以告诉她:陆府的长辈们,正在一点一点,接受这个聪慧善良的侯府嫡女。
有些坚持,终会换来认可;有些真心,终会赢得尊重。陆景渊忽然轻笑出声,加快了脚步——他迫不及待想告诉姜婉,属于他们的婚礼,正在所有人的期待中,慢慢展开它最美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