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黏腻,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滴落在我的脸上。
那味道直冲天灵盖,腥臭得令人作呕。我猛地睁开眼,视野却被一片晃动的、污浊的阴影完全覆盖。一张腐烂到几乎看不出原貌的脸孔近在咫尺,浑浊的眼球如同蒙尘的玻璃珠,死死锁定着我。它残缺的、挂着暗红肉丝的牙齿正啃噬着我的锁骨,每一次撕扯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轻微咔嚓声,清晰得令人头皮炸裂。
剧痛!
那是一种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从破碎的肩颈处疯狂蔓延,瞬间吞噬了四肢百骸。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温热的血液正从撕裂的伤口中汩汩涌出,生命力随之飞速流逝。喉咙里堵满了腥甜,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发不出来,只能发出濒死的嗬嗬声,像破旧的风箱在绝望地抽气。
视野开始模糊、旋转,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意识沉沦的最后一刻,我看到了更多摇晃的身影,它们嘶吼着,贪婪地扑向我身旁同样在血泊中抽搐的身影——那是我的父母!他们空洞的眼睛圆睁着,望向我的方向,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和绝望。
爸…妈…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心底无声呐喊,悔恨如同毒蛇噬咬着残存的意识。
然后,是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冰冷与黑暗。
……
呼——!
我像溺水的人被猛地拽出水面,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整个人从床上弹坐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睡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剧烈的喘息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如同破旧的风箱在嘶鸣。
我下意识地捂住脖子,那里完好无损,光滑的皮肤下是健康有力的脉搏跳动。
没有啃噬,没有剧痛,没有那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只有午后慵懒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温暖的光斑。房间里弥漫着熟悉的、带着淡淡薰衣草香味的空气清新剂气息。床头柜上,电子闹钟发出幽幽的蓝光,清晰地显示着一行数字:
**2068年7月13日,14:07。**
时间!
我死死盯住那串数字,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凝固,随即又疯狂地奔涌起来。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撞击,每一次跳动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震颤和一种近乎疯狂的狂喜。
七月十三日!
距离那场席卷全球、将人间彻底拖入地狱的血色暴雨,还有整整三天!
三天!七十二小时!
前世被丧尸啃噬的剧痛、父母临死前绝望的眼神,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记忆深处。悔恨、愤怒、以及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瞬间冲垮了所有重生的茫然。
我回来了!我真的回到了地狱降临之前!
爸!妈!
我几乎是滚下床的,连滚带爬地冲向卧室门口,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恐惧而尖锐变调。客厅里,父亲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母亲则在修剪阳台那盆茂盛的绿萝。
他们被我惨白的脸色和惊恐的声音吓了一跳。
晚晚怎么了做噩梦了
母亲放下剪刀,快步走过来,担忧地摸了摸我的额头,瞧这一头的汗,脸色这么差
熟悉的、带着关切温度的手掌触碰到皮肤,那真实的触感让我的眼泪瞬间决堤。前世他们被啃噬的画面如同鬼魅般在眼前闪过,我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扑进母亲怀里,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一样放声大哭,肩膀剧烈地抽动着。
妈!爸!……
我语无伦次,只能死死地抱住他们,感受着他们温热的体温和有力的心跳。他们还活着!他们还好好的在这里!巨大的庆幸和后怕几乎将我淹没。
父亲也放下报纸,走过来轻轻拍着我的背,声音沉稳而温和:别怕,别怕,梦都是假的,爸妈都在呢。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
我拼命摇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贪婪地汲取着这失而复得的温暖。过了好一会儿,汹涌的情绪才稍稍平复。我抬起头,胡乱抹了一把脸,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和锐利,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
爸,妈,
我的声音还带着哭腔,但语气却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听我说,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们可能会觉得我疯了。但请你们一定,一定要相信我!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直视着父母惊疑不定的眼睛,用最简短、最清晰的语言,将未来三天后即将降临的灾难——那场诡异的、能瞬间将人变成嗜血怪物的全球性暴雨,以及随之而来的秩序崩坏、人性泯灭的末世图景,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包括前世我们一家三口是如何在最初的混乱中苦苦挣扎求生,又是如何被信任的亲人无情地推进了丧尸群中……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阳光依旧明媚,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世界看起来安宁祥和得不可思议。但这安宁的表象下,是我刚刚投下的、足以颠覆一切的恐怖预言。
父亲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拿着报纸的手微微颤抖,老花镜滑到了鼻尖都浑然不觉。母亲更是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趔趄了一步,撞在沙发扶手上才勉强站稳。
晚…晚晚…
母亲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这…这怎么可能……
是真的!
我猛地抓住母亲冰凉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肤里,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痛苦和绝望,妈!爸!你们想想,我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说过这种不着边际的话我亲眼看着你们…看着你们……
喉咙再次被巨大的悲恸扼住,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只剩下无声的呜咽和汹涌的泪水。
父亲沉默着,脸色铁青。他取下老花镜,用力地捏着鼻梁,似乎在消化这爆炸性的信息。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沉重的鼓点敲在我的心上。客厅里只剩下我压抑的抽泣声。
终于,父亲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神不再有惊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历过岁月沉淀后的凝重和决断。他看向母亲,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孩子她妈,晚晚…从来没这样过。
母亲看着父亲,又看看我绝望而坚定的眼神,最后一丝疑虑终于被击碎。她的身体晃了晃,眼泪无声地滑落,但眼神却渐渐变得和我一样坚毅。她反手紧紧握住我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
好!
父亲猛地站起身,像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将军,晚晚,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时间不多了!
钱!
我毫不犹豫地吐出这个字,我们需要大量的现金!立刻!马上!
我冲回房间,拿出笔记本电脑,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但敲击键盘的速度却快得惊人。邮箱里堆积着几封未读邮件,其中一封来自本市一家知名贷款机构,主题格外醒目:尊贵的苏晚女士,您的房产资质优越,最高可享800万信用贷额度,24小时极速放款!
就是它!
我毫不犹豫地点开链接,按照提示一步步操作。房产证、身份证、银行卡信息……每一项我都填写得飞快而准确。指尖在触控板上划过,点击提交申请按钮时,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晚晚,这…这抵押房子……母亲的声音带着迟疑和心疼,毕竟这是他们半辈子的心血。
妈!我转过头,眼神锐利如刀,三天后,钱就是废纸!房子就是坟墓!命,才是唯一值钱的!前世我们守着那点可怜的存款和所谓的固定资产,在最初的混乱中寸步难行,最后落得人财两空的悲惨结局。血的教训,刻骨铭心。
父亲用力按了按母亲的肩膀,沉声道:听晚晚的!他的眼神里没有半分犹豫。
等待审批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疯狂地在手机备忘录上列出物资清单,手指在屏幕上划出残影。
食物:真空包装大米、面粉、压缩饼干、军用罐头、脱水蔬菜、维生素片……水:大桶装矿泉水、净水器、滤芯……药品:抗生素、消炎药、止痛药、纱布、酒精、碘伏……工具:多功能工兵铲、撬棍、强光手电、充电宝、太阳能充电板……防御:加固材料!钢板!防弹玻璃!最好的防盗门!……
我一边写,一边飞快地报出名字和要求。父母则如同最忠实的士兵,拿着纸笔在一旁紧张地记录着,脸上写满了凝重,但动作没有丝毫迟疑。母亲甚至已经拿起手机,开始搜索附近大型五金建材市场的地址和电话。
叮!
一声清脆的短信提示音如同天籁!
我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手机,屏幕亮起:【XX银行】您尾号****账户7月13日14:58入账款项,人民币8,000,000.00元。活期余额……
八百万!到账了!
巨大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贯穿全身,让我几乎窒息。有了这笔钱,就有了活下去的资本!我猛地抬起头,看向同样屏住呼吸的父母,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爸!妈!钱到了!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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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没有一分一秒的耽搁。我们一家三口如同被上紧了发条的机器,瞬间爆发出惊人的效率。
父亲抓起车钥匙,沉声道:我去提车!要能装货的!他像一阵风般冲出了门,目标明确地奔向租车行。母亲则立刻拨通了五金建材市场最大供应商的电话,她的声音在最初的微颤后迅速变得冷静而强硬:对!钢板!最厚的那种!防弹级别的玻璃!还有最高安全等级的防盗卷闸门!……现货有多少我要多少!加急!三倍运费!今天下午必须送到城西工业区,具体地址是……
我则冲向书房,打开所有的购物网站和本地大型仓储超市的APP。指尖在屏幕上飞舞,速度快到几乎出现幻影。压缩饼干下单!五十箱!矿泉水五百桶!各种肉类罐头、水果罐头、鱼罐头清空购物车!抗生素下单!下单!下单!完全无视了支付页面上那令人心惊肉跳的金额数字,眼睛里只有立即购买的按钮在疯狂闪烁。配送地址,统统指向那个刚刚在脑海里成型的堡垒——城西工业区深处,那个前世我偶然路过、有着厚实混凝土外墙和独立院落的废弃小工厂仓库!
**时间:7月13日,16:30。**
地点:城西工业区,废弃仓库。
一辆租来的、沾满泥点的中型厢式货车嘎吱一声停在空旷的仓库门口。父亲跳下车,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对着迎上来的我和母亲点点头:都谈好了,押金付了,钥匙拿到,租期三个月,先付了一个月租金。里面基本是空的。
仓库的大门锈迹斑斑,但推开后,一股空旷、带着尘土和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空间比想象中更大,层高足够,混凝土墙体异常厚实,窗户位置很高且狭小。这简直是为末日堡垒量身定做的外壳!
好地方!我眼睛一亮,立刻冲进去开始规划,这里!用钢板和混凝土加固!窗户全部封死,只留几个最高处的观察孔,用防弹玻璃!大门拆掉,换最厚实的卷闸门,外加一道液压内嵌式合金门!院墙加高,上面布铁丝网!
话音未落,仓库外传来巨大的引擎轰鸣声。几辆重型卡车排着队驶入院落,车厢里满载着厚重的钢板、成箱的防弹玻璃、粗壮的钢筋和沉甸甸的袋装速干水泥。穿着工装的送货员跳下车,看着我们一家三口,又看看这荒凉的仓库,眼神里充满了惊愕和不解。
老板,您这……是要打仗啊领头的一个中年汉子看着那些规格惊人的防弹玻璃和特种钢板,忍不住咂舌问道。
父亲递上烟,脸上挤出一点疲惫但不容置疑的笑容:老哥,帮帮忙,家里厂子急着赶一批特殊设备,安全等级要求高。麻烦兄弟们辛苦点,工钱翻倍!天黑前,务必先把主体结构加固起来!特别是门窗!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工人们虽然满腹狐疑,但看到厚厚的现金定金,还是迅速行动起来。切割钢板的刺耳噪音、电焊的火花、混凝土搅拌机的轰鸣……瞬间打破了工业区的沉寂。我和母亲也没闲着,指挥着另一批工人将刚刚网购送达的第一批物资——主要是桶装水和成箱的压缩饼干、罐头——迅速搬进仓库深处临时划分出的安全区。
夕阳的余晖给忙碌的工地镀上一层暗金色时,仓库的改造已初具雏形。厚重的钢板被焊接在原有的墙壁内侧和屋顶,高处的窗户被彻底封死,只留下几个安装了厚厚防弹玻璃的射击/观察孔。原本破旧的大门被拆除,一个崭新的、闪着冷硬金属光泽的电动卷闸门正在安装。院子外墙上,工人们正踩着脚手架,将带刺的铁丝网一圈圈缠绕上去。
**时间:7月14日,上午9:00。**
地点:市中心,某高档小区楼下。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路边。我降下车窗,看着眼前这栋熟悉又陌生的公寓楼。前世,就是在这里,王莉莉和她那吸血鬼般的父母、以及我那个所谓的男友张涛,将走投无路的我们一家三口骗了出来,推进了丧尸群……
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恨意,我拨通了一个房产中介的电话,语气冷静得像在谈论天气:您好,我有一套房产急需出手,XX小区X栋X单元顶层复式,证件齐全,可立刻过户。要求全款,价格……低于市场价百分之三十。今天能签合同,今天必须拿到全款。
电话那头的中介明显被这跳楼价和急切的要求砸懵了,结结巴巴确认了好几遍地址和价格后,才爆发出巨大的热情:没问题!苏小姐!您放心!包在我身上!我立刻带客户过来!保证今天搞定!
挂断电话,我最后看了一眼那扇曾带给我无数虚假温暖、最终却成为噩梦入口的窗户,眼神冰冷。再见了,过去的一切。从现在起,每一分钱,都要变成活下去的子弹和壁垒。
**时间:7月14日,下午至7月15日傍晚。**
接下来的三十多个小时,我们一家三口如同不知疲倦的陀螺,在仓库、各大批发市场、药店、五金店之间疯狂旋转。钱,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汹涌流出。
成吨的物资被源源不断地运抵仓库深处,堆积如山。桶装水垒成了高墙,压缩食品箱堆砌得如同城堡,各种罐头码放得整整齐齐。药品区占据了几个结实的货架,从感冒药到抗生素再到处理外伤的器械,一应俱全。角落里,崭新的柴油发电机散发着机油的味道,旁边是几大桶备用柴油。太阳能板被小心地安置在仓库最坚固的屋顶区域,连接着成箱的储能电池。角落里甚至堆放着备用的钢板、焊条和工具,以及几辆轻便坚固的折叠自行车。
仓库的改造也在争分夺秒地进行。厚重的合金内门安装完毕,与崭新的电动卷闸门形成了双重保险。外墙和屋顶的加固工程全部完成,观察孔上的防弹玻璃擦得锃亮。院子围墙加高到了三米,顶端狰狞的铁丝网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几个隐蔽的摄像头被巧妙地安装在院墙四周和仓库顶部,监控屏幕就挂在仓库内部最显眼的位置。一套高效的小型水循环过滤系统也安装调试完毕。
看着眼前这个在短短两天内从破败仓库蜕变成钢铁堡垒的地方,看着父母布满血丝却闪烁着希望光芒的眼睛,看着那堆积如山的生存物资,一股巨大的安全感终于稍稍驱散了心底的阴霾。
**时间:7月15日,傍晚18:00。**
地点:末日堡垒内部。
厚重的合金内门哐当一声彻底锁死,复杂的机械锁芯发出令人安心的咬合声。最后一丝外界的夕阳被彻底隔绝在外。仓库内部,几盏依靠蓄电池和太阳能板供电的LED灯散发着稳定而柔和的白光,照亮了这个凝聚了我们全家所有心血和希望的空间。
空气净化器发出低沉的嗡鸣,过滤着封闭空间内的空气。角落的小型发电机处于热备状态,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监控屏幕上,分割成数个画面,清晰地显示着仓库外围、院墙四周以及远处道路的实时情况。此刻,街道上依旧车来车往,行人步履匆匆,下班高峰期的喧嚣透过厚厚的墙壁隐隐传来,构成了一幅虚假的太平盛世图景。
然而,堡垒内的气氛却凝重如铁。我们围坐在一张折叠桌旁,桌上摊开着城市地图和详细的防御预案。母亲最后一次清点着药品箱里的标签,父亲则反复检查着几把强光手电和多功能工兵铲的状态。我紧紧盯着监控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数字,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19:48**。
距离气象预报中那场普通雷阵雨开始的时间,还有不到十五分钟。
前世,那场雨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变大,浓稠如血,带着刺鼻的腥气。雨水接触皮肤后,短短几分钟内,街上的人就开始抽搐、倒下,然后在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扭曲声中,变成择人而噬的怪物……人间地狱,就此拉开序幕。
晚晚,喝口水。母亲将一杯温水推到我面前,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但眼神努力保持着镇定。
我接过水杯,指尖冰凉。刚想说什么,监控屏幕上一个靠近仓库大门的画面猛地吸引了我的注意!
几道狼狈不堪、浑身湿透的身影正连滚带爬地冲进仓库外围的院门!他们惊恐地拍打着厚重的卷闸门,发出沉闷而绝望的砰砰声。
开门!苏晚!开门啊!我们知道你在里面!一个尖利的女声穿透铁门隐约传来,带着哭腔和一种理直气壮的疯狂。
是王莉莉!
她旁边那个像落汤鸡一样、头发紧贴头皮、脸色惨白的男人,正是张涛!后面跟着的,是张涛那对平时眼高于顶、此刻却满脸惊恐的父母!
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前世被推入丧尸群的剧痛和背叛感如同毒蛇般噬咬着我的神经。我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
是他们!我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恨意而变得嘶哑,手指紧紧攥成了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父亲和母亲也看到了监控画面,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母亲气得浑身发抖:这群…这群畜生!还有脸找来!
晚晚!晚晚你开门啊!求求你了!外面…外面好多怪物!它们吃人了!王莉莉的声音带着歇斯底里的哭喊,拼命摇晃着卷闸门,发出更大的噪音。张涛也扒在门上,对着门缝大喊:晚晚!我知道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但现在生死关头啊!你不能见死不救!我们是一家人啊!叔叔阿姨,求你们开开门!救救我们吧!
一家人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冰冷的恨意在胸腔里翻腾燃烧。我走到监控屏幕前的操作台,手指悬在控制卷闸门开合和外部扩音器的按钮上,微微颤抖着。
晚晚…父亲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带着一丝询问。
我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锐利。指尖的颤抖停止了。我按下了外部扩音器的开关。
一家人我的声音通过门外的喇叭清晰地传了出去,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像淬了毒的冰棱,张涛,王莉莉,还有张叔叔、阿姨,你们是不是忘了,三天前,是谁在电话里说,让我‘滚远点’,‘别再纠缠张涛’,‘别痴心妄想进张家门’又是谁,在我急需用钱救命的时候,一分钱都不肯借,还冷嘲热讽
门外瞬间死寂。拍门声停了。王莉莉和张涛父母的表情僵在脸上,只剩下惊愕和一丝被戳穿的狼狈。
张涛的脸色由惨白转为猪肝色,他猛地拍门,声音带着被揭穿的恼羞成怒:苏晚!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计较这些!你还是不是人!有没有一点同情心!外面全是吃人的怪物!你就忍心看着我们死吗!
同情心我冷笑一声,声音透过扩音器,清晰地回荡在暴雨声中,那东西,早在前世你们把我们一家推进丧尸堆里的时候,就被你们亲手撕碎了!
前世丧尸堆张涛的母亲尖声叫起来,带着荒谬感,苏晚!你疯了吧!说什么胡话!快开门!再不开门,信不信我们报警!
报警我几乎要笑出声来,语气里的嘲讽像冰冷的刀子,好啊,试试看。看看现在,还有没有警察能来救你们。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透过一个高处的防弹玻璃观察孔,清晰地看到远处街道上,几个扭曲的身影正摇摇晃晃地朝着仓库这边挪动过来。雨幕中,它们的身影扭曲而恐怖。
哦,对了,
我的声音陡然一转,带上了一丝刻意为之的惊讶和好心提醒,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张阿姨,您与其在这里骂我,不如……回头看看
什么张涛的母亲下意识地回头。
就在这一瞬间,一个浑身湿透、皮肤青灰、半边脸血肉模糊的身影猛地从一辆废弃的汽车后面扑了出来!它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沾满粘稠血浆和雨水的手臂直直抓向张母的后背!正是被血腥味和拍门声吸引过来的丧尸!
啊——!!!
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划破雨幕!
张母被那恐怖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脚下一软,直接瘫倒在地。张涛和他父亲也吓得魂不附体,本能地拖着张母向后猛退,惊恐地看着那丧尸扑了个空,撞在卷闸门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王莉莉更是尖叫着躲到了张涛身后,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
嗬…嗬……
丧尸似乎被卷闸门的阻挡激怒了,腐烂的脸孔贴在冰冷的金属上,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门缝,发出更加狂躁的嘶吼。它开始用身体和头颅疯狂地撞击着铁门!
砰!砰!砰!
沉闷而规律的撞击声,如同死神的丧钟,敲在门外每一个人的心上。浓烈的、混合着血腥和腐肉的恶臭,透过门缝丝丝缕缕地渗了进来。
门外的四人彻底崩溃了。张母瘫在地上,裤子湿了一片,眼神涣散,只剩下本能的呜咽。张涛和他父亲脸色死灰,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看着那不断撞击铁门的恐怖身影,绝望像冰水一样淹没了他们。王莉莉的尖叫变成了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哭泣,死死抓着张涛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
晚晚!苏晚!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张涛的父亲噗通一声跪倒在泥水里,对着冰冷的卷闸门哭喊,求求你!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开开门吧!让我们进去!做牛做马报答你都行啊!
情分我冷漠地看着监控屏幕上他们涕泪横流、惊恐万状的丑态,前世被背叛的痛楚和此刻复仇的快意交织在一起,让我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从你们把我父母推进丧尸堆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只有血债。
我的手指,悬在了控制卷闸门内侧液压合金门关闭的按钮上。那是一个红色的、醒目的按钮。
晚晚……母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忍和复杂。父亲也沉默着,眼神凝重地看着屏幕。
我理解他们的心情。善良的本性让他们在生死关头看到他人的惨状时,依旧会本能地产生一丝触动。但这丝触动,在前世血的教训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爸,妈,我没有回头,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想想他们对我们做过什么。想想前世你们是怎么……
我的话没有说完。但父母的身体同时一震。母亲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里面最后一丝犹豫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决绝和劫后余生的后怕。父亲重重地点了点头,将目光从屏幕上移开。
足够了。
监控画面里,那只丧尸还在不知疲倦地撞击着卷闸门,巨大的噪音吸引了更远处几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它们正朝着仓库的方向蹒跚而来!危险正在迅速逼近!
苏晚!你这个贱人!毒妇!你不得好死!王莉莉看着越来越近的恐怖身影,彻底撕下了伪装,歇斯底里地对着大门咒骂起来,脸上是极致的恐惧和扭曲的怨恨。
我笑了。对着冰冷的监控探头,缓缓地、清晰地勾起了唇角。那笑容在屏幕微光的映照下,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和掌控一切的冰冷。
阿姨,我的声音再次透过扩音器响起,清晰得如同在宣读判决,我建议你们,快跑。
话音落下的同时,我的指尖重重地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按钮!
嗡——锵!!!
仓库内侧,那道更加厚重、闪烁着合金冷光的液压内嵌门,发出沉重的金属摩擦声,如同巨兽的咆哮,开始缓缓地、不可阻挡地向中间闭合!巨大的声响盖过了雨声和丧尸的嘶吼!
不!!!门外的四人发出了绝望到极致的、撕心裂肺的惨叫。
张涛猛地扑向那道正在关闭的合金门缝隙,试图用手臂去阻挡!但冰冷的、带着巨大力量的合金门边缘无情地挤压过来!
咔嚓!
清晰的骨骼碎裂声伴随着张涛凄厉到非人的惨嚎响起!他的手臂瞬间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折!
这惨剧彻底击垮了门外所有人的意志。张涛的父母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连滚爬爬地拖着瘫软的张母,本能地想要远离这个即将成为他们坟墓的钢铁堡垒和后面涌来的恐怖身影。王莉莉更是尖叫着,不管不顾地朝着仓库院墙外、堆放着一些废弃建材和几个空油漆桶的狭窄消防通道方向冲去!
嗬嗬……
吼……
更多的嘶吼声从雨幕中传来,越来越近!几个扭曲的身影已经冲到了仓库院门口!
而就在这混乱、绝望如同地狱绘卷的瞬间,监控屏幕另一个角落的画面里,一辆沾满泥泞、造型极其坚固、如同移动堡垒般的黑色越野车,如同劈开雨幕的利箭,猛地一个甩尾,稳稳地停在了仓库院墙外那条相对空旷的辅路上。紧接着,第二辆、第三辆……一支由同样改装过的越野车和一辆中型装甲运输车组成的、充满肃杀气息的神秘车队,如同沉默的巨兽,悄无声息地依次停下。
头车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一双包裹在黑色作战裤和军靴里的长腿利落地踏在泥水中。一个身形挺拔如松的男人跳下车,他戴着战术手套的手随意地拂去作战服肩章上并不存在的雨水。雨幕模糊了他的面容,但那锐利如鹰隼般的目光,却精准地穿透了密集的雨帘,越过混乱的街道和仓皇逃窜的人影,直直地、带着一丝探究和审视,投向了我们这个刚刚彻底关闭的、如同钢铁巨兽般矗立的仓库堡垒!
冰冷的合金内门终于在我眼前严丝合缝地闭合,发出最后一声沉闷的哐当巨响,彻底隔绝了外面那个正在堕入地狱的世界。
那声巨响,如同斩断过去铡刀的落下,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门内,是依靠蓄电池和太阳能维持的柔和灯光,空气净化器低沉的嗡鸣,以及堆积如山的生存物资散发出的、混合着金属、塑料和食品包装袋的独特气味。安全、坚固、隔绝。门外,是瓢泼的血色暴雨,是丧尸嘶哑的咆哮,是张涛那撕心裂肺、戛然而止的惨嚎,是王莉莉尖利到变调的、奔向死路的绝望哭喊,以及张涛父母那如同野兽濒死般的、越来越远的嚎叫……
所有的声音,最终都被厚重的合金和混凝土墙体阻隔,只剩下沉闷模糊的背景噪音,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监控屏幕上,分割的画面如同地狱的实况转播。仓库院门口,几只丧尸正疯狂撕扯着某个倒在泥泞中、还在微弱抽搐的人形物体,暗红色的液体在雨水中迅速晕开。另一个画面里,王莉莉仓皇的身影冲进了那条堆满废弃建材的狭窄消防通道,她慌不择路,猛地撞倒了一个竖立着的、半满的蓝色油漆桶!粘稠刺鼻的油漆哗啦一声倾泻而出,瞬间泼了她一身,更是在湿滑的地面蔓延开一大片油亮的区域!
王莉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刺鼻气味弄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惊恐地回头看了一眼仓库方向,又看看身后越来越近的、被血腥和动静吸引过来的扭曲身影,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只剩下极致的恐惧。她尖叫着,不顾一切地踩着湿滑黏腻的油漆,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往通道深处、那片更加黑暗未知的区域逃去……
而仓库正门方向的监控画面边缘,那支神秘的车队如同沉默的礁石,稳稳地停在雨幕中。那个最先下车的挺拔身影,依旧站在头车旁边。他没有理会近在咫尺的混乱和惨叫,甚至没有多看那些正在分食的丧尸一眼。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穿透密集的雨帘,牢牢地锁定着我们仓库堡垒的方向。雨水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滑落,滴在黑色的作战服上。他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凝神倾听着什么,又像是在评估着什么。
隔着冰冷的防弹玻璃观察孔,隔着上百米的雨幕,隔着坚固的合金大门,我仿佛能感受到那道目光的锐利和探究。冰冷,带着一丝审视,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却又没有明显的敌意,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冷酷的观察。
堡垒内部,一片死寂。只有我们三人压抑的呼吸声。母亲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父亲紧抿着嘴唇,脸色铁青,眼神复杂地盯着监控屏幕上那如同炼狱般的景象,又担忧地看向那个车队的方向。
我缓缓转过身,背对着那冰冷的合金大门和监控屏幕上上演的血腥与逃亡。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带着前世的痛楚、复仇的快意以及对未知未来的深深警惕。
堡垒的灯光稳定地洒落,照亮了囤积的物资,也照亮了我们脸上劫后余生的苍白和无法消散的凝重。门外的世界彻底疯狂,门内的我们,安全了。
暂时安全了。
但角落里,柴油发电机低沉的待机嗡鸣声,监控屏幕上那个神秘男人如鹰隼般的目光,以及窗外依旧瓢泼、仿佛永无止境的血色暴雨……都在无声地提醒着。
末世,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