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会议室里冷气开得足,冻得人骨头缝都发酸。
巨大的投影屏上,密密麻麻的图表和数据流淌着令人昏昏欲睡的绿光,像一池没有生气的死水。
空气里漂浮着文件油墨味儿、高级香水味儿,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像是绷紧的琴弦,随时会发出刺耳的裂响。
我,周野,穿着三天前那场意外后新买的平价西装,坐在这群年薪百万起步的精英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我的位置在长桌尽头,离主导这一切的美女总裁沈清月最远,离门口最近,一个完美的、随时可以抽身离开的角落。
沈清月坐在主位,侧脸线条绷得如同玉石雕刻,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她正听着某个部门总监战战兢兢的汇报,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光可鉴人的桌面,发出细微却不容忽视的哒哒声。没人敢直视她那双过分清冷的眼睛。
除了我。
我的目光越过半个会议室,落在她身边那个男人身上。林修,白月光本光。
一身剪裁完美得像是长在他身上的银灰色西装,头发丝都透着精心打理过的光泽,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仿佛对整个世界都带着温和的俯视。他微微侧着头,靠近沈清月低语着什么,姿态亲昵又自然。
就在他侧头的瞬间,那看似温润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角落里的我。那目光里的温和像潮水一样退去,只剩下冰冷的礁石和毫不掩饰的鄙夷。他嘴角那抹弧度加深了,带着赤裸裸的挑衅和嘲弄。
我迎着他的目光,咧开嘴,无声地笑了一下,露出两排整齐的牙。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孙子,你等着。
林修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随即化为更深的阴冷。他不再看我,仿佛多看一眼都是玷污,转头又对沈清月说了句什么,沈清月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会议在一种沉闷而紧绷的气氛中继续,嗡嗡的低语声,翻动纸张的哗啦声,空调单调的嘶鸣,构成一首催眠曲。
我百无聊赖,低头摆弄手机,忽然,一阵极其细微、却又极其刺耳的嘶啦声钻入耳朵。
那声音很轻,像毒蛇在草丛里爬行,但我对这种意外的声音,已经有了近乎本能的警觉。
我猛地抬头。
斜对面,林修正慢条斯理地收回手。
他面前摊着一份文件,手里捏着一把小巧精致的银色裁纸刀。刀锋在顶灯下闪过一道寒光。而我的目光,死死盯在我自己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袖口。
一道崭新的、狰狞的裂口,从袖子的缝合线处硬生生撕开,足足有十几公分长。边缘的布料纤维被暴力扯断,毛糙地翻卷着,像咧开的一张嘲笑的大嘴。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2.
所有嗡嗡的低语、翻纸的哗啦声都消失了,几十道目光像聚光灯一样,唰地集中到我身上,然后又顺着我几乎喷火的眼神,聚焦到那件惨遭蹂躏的西装袖子上。空气凝固了,只剩下中央空调不知疲倦的嘶嘶声,此刻听来格外刺耳。
林修似乎才发现我的注视。他微微挑眉,脸上迅速堆砌起一层浮夸的、毫无诚意的惊讶。他放下那把小小的裁纸刀,动作优雅得像在放下什么艺术品。
哎呀!他发出一声做作的惊呼,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整个会议室的人听清,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惋惜腔调。
周先生,实在抱歉!我整理文件,刀片不小心划了一下。他摊开手,表情无辜得如同刚出生的羔羊。
你这外套……看起来质量似乎……嗯,不太经得起意外他刻意在质量和意外上加了重音,尾音上扬,充满了轻蔑的暗示。
那件西装,是我咬牙花了半个月工资买的,为了出席这场该死的、属于沈清月世界的会议。它平平无奇,但那是我的体面。
而现在,这份体面被当众撕开,像垃圾一样丢在地上践踏。
一股滚烫的、带着铁锈味的血猛地冲上头顶,烧得我耳膜嗡嗡作响。视野边缘泛起一片暴怒的红。
所有的冷静,所有再忍一个月就解脱的自我告诫,在这赤裸裸的羞辱面前,瞬间被撕得粉碎。
去他妈的协议!去他妈的体面!老子签的是结婚合同,不是卖身契!更不是当这个装逼犯的受气包!
椅子腿在光滑的瓷砖地面上刮出尖锐刺耳的惨叫。
我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豹子,霍然站起,动作幅度之大,带起的风甚至掀翻了面前摊开的几页文件。
巨大的声响惊得整个会议室的人集体抖了一下。
连主位上一直维持着冰冷雕塑姿态的沈清月,也猛地抬起眼,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入了我的身影,带着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惊愕。
林修脸上的假笑终于挂不住了,他大概没料到我的反应会如此暴烈直接,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慌乱,但随即又被强撑起来的傲慢掩盖。
周野!沈清月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试图喝止,这里是会议室!坐下!
晚了。
我的目标极其明确,三步并作两步,沉重的皮鞋底砸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如同战鼓。我直接掠过挡在路径上的几个人,眼神死死锁定林修那张令人厌恶的脸。
林修大概是慌了神,本能地想后退,身体带动了沉重的皮椅,椅脚与地面摩擦发出难听的噪音。
他退无可退,背后就是冰冷的落地窗。
3.
就在他试图站起来的瞬间,我的右手已经闪电般探出,不是抓向他,而是抓住了他旁边那张沉重的实木会议椅,沉甸甸的,分量十足。
手臂肌肉贲张,青筋暴起,椅子被我单手抡了起来,划出一道带着风声的、蛮横的弧线!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我能清晰地看到林修瞳孔里倒映出的、越来越大的椅影,看到他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纯粹的、无法思考的恐惧,看到他试图抬起手臂格挡,那动作在椅子带起的劲风下显得如此可笑而徒劳。
周野!你敢!沈清月的声音拔高了,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猛地站了起来。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狠狠砸穿了会议室死寂的空气。
实木椅子的靠背,结结实实、毫无花哨地拍在了林修的左侧肋部!
力量之大,让沉重的椅子瞬间脱手,斜着飞出去,哐当一声撞在会议室的墙壁上,又弹落在地,滚了两圈才停下,一条椅子腿歪斜地扭曲着。
林修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没能发出。
那声音在喉咙里被巨大的撞击力硬生生截断,变成一声短促、怪异的呃嗬,他整个人被砸得双脚离地,像一袋被抛出去的垃圾,重重地摔在他刚才坐着的皮椅上。
昂贵的皮椅承受不住这股冲击力,带着他一起向后滑退,咚的一声狠狠撞在后面的落地窗上,整面厚重的玻璃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他蜷缩在歪倒的皮椅里,身体剧烈地抽搐着,脸孔扭曲成一个痛苦到极致的表情,惨白得像刚从石灰水里捞出来,冷汗瞬间布满额头,顺着太阳穴往下淌。
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左肋,身体像煮熟的虾米一样弓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倒抽冷气的声音,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剧烈的颤抖和痛苦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会背过气去。
猩红的血,从他捂着肋部的指缝里,一点点、缓慢地洇了出来,染红了他那件价值不菲的银灰色西装,像一朵迅速绽放的、狰狞的花。
整个会议室,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瞪圆了,眼珠子几乎要脱眶而出,嘴巴无意识地张开着,能塞进一个鸡蛋。
空气彻底凝固,只剩下林修那压抑不住的、破碎的痛哼和嘶嘶的抽气声,像破风箱一样拉扯着每个人的神经。
沈清月僵在原地,一只手还撑在桌面上,维持着站起的姿势。
她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此刻清晰地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震惊、错愕、难以置信……种种复杂激烈的情绪在她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剧烈翻涌,几乎要溢出来。她死死地盯着蜷缩在椅子里的林修,又猛地转向我,嘴唇微微翕动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怪物。
4.
我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着,刚才那一下爆发耗去了不少力气,我甩了甩因为用力过猛而有些发麻的手腕,看都没看地上哀嚎的林修一眼,目光直接越过整个会议室凝固的人群,盯在沈清月那张失色的脸上。
沈总,协议里,没写我必须像个孙子一样,让人拿刀片划我的衣服吧我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清晰地割开死寂的空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我的目光扫过地上那把小小的银色裁纸刀,又落到自己西装袖子上那道刺眼的裂口,最后,定定地落在沈清月眼中。
下次,我咧开嘴,露出一个绝对称不上善意的笑容,一字一顿,清晰地补充:他再敢手贱,我保证,砸过去的就不是椅子了,消防斧,看着也挺趁手。
我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会议室角落那个醒目的红色消防柜。
时间倒流回一月前。
沈清月那栋位于顶层的奢华公寓,空气里弥漫着顶级咖啡豆烘焙后的醇香。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纤尘不染的意大利大理石地面上,光洁得能映出人影。
我和沈清月,这对名义上的夫妻,各自占据着客厅的一角,像隔着楚河汉界。她穿着丝质睡袍,优雅地翻着财经杂志,指尖划过纸页的声音都透着一种冰冷的距离感。我则窝在沙发里,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脸上,游戏音效开得震天响。
这诡异的同居生活,全靠那份价值三百万的婚前协议和互不侵犯条约维系着表面的和平。三年期限,还剩最后一个月。
三年前我退伍回来,手里的那点退伍费全都给了牺牲战友的家属,本来想着靠自己也能过得风生水起,结果屋漏偏逢连夜雨。
在我回来不久父亲病重,这时正好遇到了沈清月,她提出和我协议结婚,不仅帮我负担医药费,三年期满还会额外再付三百万。
我现在就等着协议到期,三百万,足够我盘下那家看中的汽修厂,从此远离这些装腔作势的上流圈子。
门铃就是在这片虚假的平静中被按响的,突兀得如同警报。
沈清月放下杂志,脸上没什么表情,起身去开门,我眼皮都没抬一下,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操纵着小人儿砍怪。
清月!一个刻意拔高、带着某种夸张惊喜的男声在玄关响起,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瞬间割裂了公寓里原本的氛围。
我手指一滑,屏幕上的小人儿惨叫一声,挂了,啧……
抬眼望去。门口站着一个男人,身形挺拔,穿着考究的休闲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仿佛经过精确计算的温润笑容。
他手里捧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厄瓜多尔玫瑰,鲜红欲滴,像一捧凝固的血。
5.
是林修。沈清月那个传说中留学海外、让她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沈清月明显愣了一下,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像是冰层下瞬间涌过的暗流。但那丝波动迅速被更深的冰封覆盖。
她没接花,只是侧身让开,语气平淡得像在问天气:林修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下飞机,时差还没倒过来,就迫不及待想见你了。林修的声音带着一种黏腻的亲昵,目光越过沈清月,精准地落在我身上。
那温润的假面纹丝不动,但眼底深处,却像淬了毒的针尖,毫不掩饰地射来鄙夷和审视,他抱着花走进来,皮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哒哒声,每一步都像是在宣告主权。
这位就是……周先生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嘴角扯出一个虚伪的弧度。
随后伸出手说道:久仰大名,清月眼光独特,果然……与众不同。
独特和与众不同两个词,被他咬得格外意味深长。
我慢吞吞地从沙发里站起来,比他矮了小半个头,但气势没输。
我伸出手,没去握他那双保养得宜、一看就没沾过阳春水的手,而是随意地拍了拍自己家居裤上根本不存在的灰。
哦,林修是吧听沈总提过两嘴。怎么,国外混不下去了我语气平淡,带着点刚睡醒的懒散。
安安稳稳等我离开,想干啥就干啥不好吗非要来招惹我。
林修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底的阴鸷几乎要溢出来,沈清月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目光在我和林修之间扫过,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林修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眼中的戾气,收回手,笑容重新变得无懈可击,只是更冷了:周先生真幽默。他不再看我,转向沈清月,声音又恢复了那种刻意的温柔,清月,我给你带了……
咖啡机在那边。沈清月打断他,指向开放厨房的方向,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自己弄。她说完,转身径直走向书房,留下一个清冷疏离的背影,似乎完全不想掺和两个男人之间无形的硝烟。
林修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他盯着沈清月关上的书房门,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几秒钟后,他猛地转向我,脸上那层温润如玉的假面像劣质墙皮一样簌簌剥落,只剩下赤裸裸的恶意和挑衅。
他抱着那束刺眼的玫瑰,径直走向厨房角落那台昂贵的全自动咖啡机。
过了两天,在沈氏集团大楼,顶层总裁办公室外的公共茶水间。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天际线,阳光刺眼,午休时间刚过,几个秘书助理正聚在这里小声闲聊,享受着短暂的放松。
我端着个马克杯,靠在流理台边,等着接热水。没办法,沈清月办公室里的咖啡太苦,喝不惯,还是白开水实在。
周助理,今天下午的行程……沈清月的首席秘书,一个妆容精致、永远一丝不苟的女人,拿着平板电脑走过来,例行公事地询问。
她语气礼貌,但眼神深处那种疏离感,和她的老板如出一辙。
6.
就在这时,林修的身影出现在茶水间门口,他今天换了一身浅色西装,衬得人模狗样。他手里也端着一个精致的骨瓷咖啡杯,脸上挂着那副招牌式的、温和无害的笑容,径直朝咖啡机走来。
首席秘书立刻收声,微微颔首:林先生。
林修含笑点头回应,目光却像阴冷的蛇信,滑过我手里那个印着卡通图案、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廉价马克杯。他走到咖啡机旁,动作优雅地操作着,浓郁的咖啡液注入他昂贵的杯子。
我懒得理他,热水接满了,端起杯子准备走人。
就在我转身,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
哎呀!
林修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猛地一个趔趄,伴随着他一声夸张的惊呼。他手中那杯刚刚接满、滚烫得冒着热气的咖啡,以一种极其巧合的角度,朝着我的胸口泼了过来!
滚烫的液体!带着灼人的热气扑面而来!
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在咖啡泼出的零点几秒内,我腰部猛地发力,身体以一个极其别扭却异常迅捷的姿态向旁边侧闪!同时右手闪电般伸出,不是去挡咖啡,而是狠狠地、精准地拍在了林修端着杯子的手腕内侧!
啪!
一声脆响。
林修手腕吃痛,五指不受控地松开,那杯滚烫的咖啡,连同那只价值不菲的骨瓷杯子,瞬间改变了方向!
哗啦!!!
褐色的滚烫液体,混合着飞溅的白色碎瓷片,一大半兜头盖脸,结结实实地泼在了林修自己那张精心打理过的脸上和那件浅色西装的前襟上!
啊!!!
这一次的惨叫,撕心裂肺,毫无虚假。
滚烫的咖啡烫得他原地跳脚,整张脸瞬间涨红,像只被煮熟的虾米,他手忙脚乱地去抹脸上的咖啡渍和粘上的茶叶渣,昂贵的西装前襟一片狼藉,深褐色的污渍迅速蔓延。
茶水间里瞬间死寂,所有窃窃私语都消失了,几个助理秘书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嘴巴张得能塞下鸡蛋。首席秘书手里的平板差点掉在地上。
林修狼狈不堪,脸上火辣辣的疼,精心准备的造型毁于一旦,当众出了个大丑。他猛地抬头,眼神怨毒得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地剜着我,嘴唇哆嗦着:你……你故意的!
我站在原地,刚才那一下侧闪和拍击,让我的动作也有些变形,但好在避开了大部分咖啡,只有零星几点溅在手背上,微烫。我甩了甩手,看着林修那副尊容,嗤笑一声。
林先生,平地都能摔跤,眼神不好使还是腿脚不利索要不要我帮你叫个120或者,直接联系骨科我指了指光洁得能照人的地面。
你!林修气得浑身发抖,脸上的咖啡渍还在往下滴,配上他扭曲的表情,显得格外狰狞。他想冲上来,但胸口的灼痛和周围人的目光又让他强行止步。
7.
怎么回事沈清月清冷的声音在茶水间门口响起,她大概是听到了惨叫,走了出来。看到林修满头满脸咖啡、西装狼藉的惨状,再看看好端端站在一旁、手里还端着卡通马克杯的我,她那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错愕。她的目光在我和林修之间飞快地扫视,眉头紧紧蹙起。
林修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指着我就想控诉:清月!他……
沈总,林先生大概是想请我喝咖啡,可惜手滑,把自己烫了,看来这进口咖啡机,林先生用得不太习惯劲儿太大我抢在他前面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然后耸耸肩,一脸无辜。
沈清月的目光扫过地上碎裂的骨瓷杯,又落在林修胸前那片刺目的污渍和他烫得发红的脸上,最后,落在我干干净净、只溅了几滴咖啡的手背上。
她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对首席秘书吩咐道:Anna,带林先生去处理一下。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审视,有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警告然后,她转身,一言不发地回了办公室。
林修被首席秘书半扶半拽地带走了,临走前,他回头死死瞪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
我无所谓地撇撇嘴,端起我的卡通马克杯,吹了吹热气,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温开水。嗯,还是这个对味儿。
傍晚,沈氏集团大楼的专用高管电梯里。
金属墙壁光可鉴人,映出我和林修两张截然不同的脸。狭小的空间里,只有电梯运行时的轻微嗡鸣,像某种不详的背景音。
林修站在角落,离我远远的,他换了一身新西装,脸上的烫伤似乎处理过了,但还能看到不自然的红痕。他刻意侧着身,似乎不想让我看到他狼狈的侧脸,沉默像粘稠的胶水,填满了每一寸空间。
电梯缓缓下行。红色的数字从30跳到29。
周野,像你这种底层爬上来的人,是不是觉得攀上清月这根高枝,就真能一步登天了林修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死寂。他没有回头,依旧对着光亮的金属墙壁,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毒蛇吐信般的阴冷和刻毒。
他顿了顿,似乎在欣赏我可能的反应。电梯数字跳到25。
呵,一个靠签卖身契才能赖在清月身边的软饭男,连喝杯咖啡都只能用那种地摊货的杯子……你这种人,骨子里就透着下贱和穷酸气。清月现在不过是可怜你,或者说,利用你挡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罢了。等她玩腻了,或者等我……他发出一声轻蔑至极的嗤笑,充满了高高在上的鄙夷。
他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恶毒的诅咒意味,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渣,狠狠砸过来:……等她重新回到我身边,你猜,你会像垃圾一样被丢到哪里去
叮!
8.
电梯平稳地停在了1楼。金属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外面大厅明亮的光线涌了进来。
就在电梯门完全打开的那一刹那。
我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怒吼。身体像是绷紧的弓弦骤然释放!左脚为轴,动作快如鬼魅,又带着一种千锤百炼的、野兽般的爆发力!
我的右臂如同钢鞭,精准地扣住他肩胛骨上方!左手同时下探,死死扣住他腰间的皮带!身体重心猛地向下一沉,腰背瞬间爆发出恐怖的力量!
林修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身体瞬间失重,天旋地转!
视野疯狂颠倒!光洁的电梯顶棚、冰冷的金属壁、门外大厅明亮的光线……所有景象在眼前混乱地旋转、拉长!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巨响!
林修那精心打理过的身体,像一袋沉重的水泥,被我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狠狠地、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电梯门外坚硬冰冷的大理石地砖上!
那声音,沉闷,结实,带着骨头与硬物碰撞的、令人心悸的质感。
时间仿佛凝固了。
大厅里原本行色匆匆的职员们,如同被集体按下了暂停键。脚步声戛然而止,交谈声瞬间消失。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聚焦在电梯门口那个蜷缩的身影上。
林修像一只被车轮碾过的青蛙,四肢摊开,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趴在地上。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传出破碎的、嗬嗬的倒气声。过了好几秒,一声压抑不住的、凄厉到变调的惨嚎才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啊!!!我的……我的背!我的胳膊!!!
他试图蜷缩身体,但稍微一动,左肩和背部传来的剧痛就让他浑身剧烈抽搐,惨叫更加凄厉。
我站在电梯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肩膀,刚才那一下发力很猛,但感觉还不错。
我慢悠悠地跨出电梯门,走到像条濒死的鱼一样抽搐的林修身边,蹲了下来。
林先生,刚才电梯里噪音太大,你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我的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大厅里清晰得如同惊雷,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我凑近他因剧痛而扭曲的脸,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声音压得更低,只有他能听见:下次嘴贱之前,先看看自己骨头够不够硬。
林修痛得眼前发黑,冷汗浸透了昂贵的西装,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怨毒,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痛苦的呻吟。
怎么回事!
9.
沈清月清冷而急促的声音从人群外围传来。她大概是听到了动静,快步走了过来。当她拨开人群,看到地上蜷缩惨嚎、狼狈不堪的林修,再看看好整以暇蹲在一旁的我时,她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二次出现了巨大的、无法掩饰的震惊。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目光在我和地上的林修之间飞快地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我身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惊愕、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一丝极力压抑的、冰冷的怒意
周野!你做了什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尖锐。
我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迎着她审视的目光,坦然道:沈总,林先生大概是想跟我比划比划,切磋一下。我指了指光滑如镜的地面,可惜,他下盘不稳,脚滑了。
我顿了顿,看着林修那张痛得扭曲的脸,补充道:摔得挺狠,听着声儿,估计骨头裂了。建议赶紧送医院,晚了可能就接不上了。
沈清月的胸口明显起伏了一下,她看着林修那副惨状,又看看我一脸与我无关的表情,最终,她深吸一口气,对赶来的保安和助理厉声道:愣着干什么!叫救护车!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脸上,那眼神深得像寒潭,冰冷刺骨,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审视和警告。她没有再质问我,但那无声的压力,比任何斥责都更沉重。
时间回到现在。
会议室里,死寂如同实质。
林修蜷缩在歪倒的皮椅里,身体颤抖着,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痛苦的抽气声。
他死死捂着左侧肋部,冷汗和泪水糊成一团,嘴唇哆嗦着,却只能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嗬…嗬…声,像一条搁浅濒死的鱼。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昂贵的皮革味和文件油墨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诡异气息。
整个会议室的人,如同被集体施了石化咒。几十道目光死死钉在我身上,惊骇、恐惧、难以置信……种种情绪交织,几乎要将我洞穿。有人下意识地捂住了嘴,有人脸色惨白地后退了一步,撞在墙上发出闷响。
沈清月站在那里,如同一尊被冻结的冰雕。她撑着桌面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那张清冷绝艳的脸上,此刻清晰地裂开了一道巨大的、无法弥合的缝隙。震惊、错愕、甚至还有一丝……茫然
在她那双总是深不见底、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眸子里剧烈翻腾,最终化为一片沉沉的、压抑的风暴。她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足足有五秒钟,那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似乎要剖开我的皮囊,看清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然后,她的视线缓缓移向地上痛苦抽搐的林修,看着那片刺目的血渍,眉头狠狠拧紧。
周野,你……她的声音终于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不再是之前的清冷平静,而是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冰冷的颤抖。
沈总,大家都看见了,是他先动手的。我直接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近乎无赖的坦荡,。
10.
我抬起手臂,将西装袖子上那道被裁纸刀划开的、狰狞的裂口展示给所有人看,目光扫过地上那把小小的银色凶器:光天化日,会议室里,拿刀片划同事衣服。这算故意毁坏他人财物还是寻衅滋事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痛苦呻吟的林修,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我不过是正当防卫,情急之下,随手抓了个东西挡了一下。谁知道他那么不经碰
正当防卫你……沈清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她大概从未见过如此颠倒黑白、理直气壮的防卫。
沈总!首席秘书Anna脸色煞白地冲了进来,声音带着哭腔,显然是被外面的动静惊动了,救护车!救护车已经在楼下了!林先生他……
沈清月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东西,冰冷的警告,难以置信的审视,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她不再看我,转向门口的保安,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把人小心抬下去!立刻送医!通知林董那边!
保安们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上前,小心翼翼地试图把蜷缩在椅子里的林修挪出来。每动一下,林修就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听得人头皮发麻。他怨毒的目光穿过人群的缝隙,死死地钉在我身上,嘴唇无声地翕动着,看口型,大概是你等着之类的狠话。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甚至还对他露出了一个堪称友好的微笑。
开玩笑,我签的协议内容是三年之内扮演好她的先生这个角色,虽然在这三年里公司大多数都知道了我们是契约婚姻,但是对外我还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我如果出问题的话,她比我紧张。
三天后,地下停车场。
惨白的顶灯在空旷的水泥空间里投下冰冷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汽油、橡胶和灰尘混合的沉闷气味。我刚从一辆送修的老旧捷达车里钻出来,手上沾满了黑乎乎的油泥,这车毛病不少,修得我腰酸背痛,不过好在快搞定了。
不远处停着我那辆同样饱经风霜、但改装得相当扎实的二手吉普。
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嚣张的咆哮,打破了停车场的寂静。一辆线条流畅、通体漆黑的保时捷911像一道暗影,带着一股蛮横的气势,猛地从拐角处冲了出来!
它没有减速!反而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直直地朝着我刚刚打开车门的吉普车撞了过来!
速度极快!距离极近!
完全是奔着剐蹭甚至更严重去的!
千钧一发!
我瞳孔骤然收缩!身体的本能反应远超大脑思考!右脚猛地蹬地,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向侧面扑倒翻滚!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哐!!!
刺耳的金属刮擦声,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撕裂声,狠狠灌入耳膜!
11.
保时捷911的车头右侧,蛮横地、狠狠地蹭过了吉普车驾驶室的门!吉普车那扇饱经风霜的车门,瞬间向内凹陷扭曲,车窗玻璃哗啦一声碎裂开来,碎片如同冰雹般溅落一地!尖锐的警报声凄厉地响起,划破停车场死寂的空气。
而那辆肇事的保时捷,一个极其嚣张的甩尾,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稳稳地停在了几米开外。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林修那张脸。
他左侧肋部还缠着厚厚的固定带,脸色因为疼痛和失血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疯狂的怨毒和报复的快意。
他斜靠在驾驶座上,挑衅地看着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我,嘴角咧开一个恶毒的笑容。
哟,这不是周大技师吗修破车呢不好意思啊,新提的车,油门不太熟,不小心碰了一下你这……废铁他的声音因为伤处的疼痛而有些嘶哑,却充满了刻意的嘲弄,他特意拉长了废铁两个字,目光扫过吉普车那扭曲变形的车门,满是轻蔑。
你这种底层爬虫开的垃圾,停在这里,真是污染环境。他嗤笑着。
然后从车窗里伸出手,对我比了一个极其侮辱性的中指:下次,记得离好车远点!碰坏了,卖了你都赔不起!
他说完,得意地吹了声口哨,就要升上车窗离开。
我站在原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刚才那一下闪避很及时,除了手肘在地上擦破了点皮,没什么大碍。看着吉普车上那道狰狞的刮痕和破碎的车窗,听着林修那番恶毒的嘲讽,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冲散了刚才修车带来的疲惫。
林先生,新车油门不熟我开口,声音不大,却像冰碴子摩擦,清晰地盖过了刺耳的警报声。
我缓缓迈开步子,朝着他那辆嚣张的保时捷走去,目光落在他得意洋洋的脸上:我看,你是脑子不太熟。
林修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升起一半的车窗也停了下来。他似乎没料到我会直接走过来,眼神里闪过一丝警惕,但更多的是不屑。其实我不理解他为什么总是会觉得我不敢拿他怎么样。
我径直走到保时捷的驾驶座旁,车窗降到了底,林修那张带着挑衅和怨毒的脸近在咫尺。
我没有看他,我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落在了保时捷后座上。
那里,斜放着一根崭新的高尔夫球杆,金属杆身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没有任何犹豫。
我的手臂猛地探入车窗,快如闪电!在林修惊愕的目光中,一把抓住了那根冰冷的金属球杆!
你干什么!林修终于反应过来,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惊惶。
晚了。
12.
我双手握紧球杆,腰腹发力,猛地向后撤步!同时双臂灌注全力,将沉重的金属球杆高高抡起!球杆在空中划出一道充满力量感的、令人心悸的弧线,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
目标,不是林修。
是那面光洁如镜、象征着昂贵与身份的保时捷前挡风玻璃!
哐啷——!!!!!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
如同平地惊雷!狠狠炸开在空旷的停车场!
坚固的钢化玻璃,在沉重金属球杆的全力重击下,瞬间炸裂!无数蛛网般的裂纹疯狂蔓延,中心点被硬生生砸出一个巨大的凹陷!细密的玻璃碎片如同瀑布般向内倾泻,哗啦啦地浇了驾驶座上的林修一头一身!
林修发出了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他下意识地抬手护住头脸,但那倾泻而下的玻璃碎片还是划破了他的手臂和脸颊,留下细密的血痕。
他整个人都懵了,被巨大的冲击和恐惧攫住,僵在座位上,脸上沾满了玻璃渣,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像一只被吓傻的鹌鹑。
破碎的玻璃还在簌簌落下,我握着球杆,站在车外,冷冷地看着驾驶座上狼狈不堪、瑟瑟发抖的林修。
现在,油门熟了没有我把球杆随手往地上一扔,发出当啷一声脆响,语气平静得像问道。
几天后的沈氏集团与宏远科技战略合作签约仪式暨庆祝酒会的巨幅背景板,在宴会厅璀璨的水晶吊灯下熠熠生辉。
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槟的甜腻、雪茄的醇厚以及各种昂贵香水混合的气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成功人士们端着酒杯,脸上挂着矜持而得体的微笑,低声交谈着,编织着无形的利益网络。
我端着个盘子,穿梭在摆满精致点心的长桌旁。盘子里的食物堆得冒尖,鲜嫩的和牛粒、裹着鱼子酱的贝壳勺、烤得金黄酥脆的鹅肝挞……我对那些虚与委蛇的寒暄毫无兴趣,填饱肚子才是正经。
身上这套新买的藏蓝色西装,虽然比不上那些动辄几十万的高定,但总算合身,没再被划口子。
沈清月无疑是全场的焦点。她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银色鱼尾礼服,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长发挽起,露出修长优雅的脖颈,如同月下的冰川女神。她端着香槟,正与几位重要的合作伙伴谈笑风生,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掌控一切的女王气场。
13.
林修像个忠诚的影子,紧紧跟在她身侧,他换上了一身骚包的白色礼服,脸上精心修饰过,盖住了之前的伤痕,只是动作间能看出左肋的伤还未痊愈,显得有些僵硬。
他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不时低声在沈清月耳边说着什么,眼神却像淬了毒的探照灯,在人群中扫视,最终牢牢锁定了正在专心对付一块黑松露蛋糕的我。
他端着酒杯,嘴角噙着一丝阴冷的笑意,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我叉起一块蛋糕,刚送进嘴里,就感觉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周先生,胃口不错林修的声音响起,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米内的人听清。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猩红的酒液在杯中荡漾,映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恶意。
我没理他,继续咀嚼着蛋糕。黑松露的味道浓郁醇厚,确实不错。
林修对我的无视显然更加恼怒。他上前一步,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引人注目的嘲弄:也对,像周先生这种靠着一张脸、签个卖身契才能混进这种场合的人,不多吃点,怎么对得起自己‘小白脸’的身份毕竟,这种级别的美食,过了今晚,怕是再也没机会尝到了吧
小白脸三个字,他咬得又重又清晰,像三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过来。周围几个正在交谈的宾客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我们这边,眼神里充满了惊讶、鄙夷和看好戏的玩味。
林修似乎很满意造成的效果,他环视了一下四周投来的目光,脸上的得意更盛,继续用那种足以让整个角落都听清的、充满侮辱性的语调说道:不过,我很好奇啊周先生。等协议到期,清月把你扫地出门,你这身……嗯,租来的行头一还,靠什么糊口呢是去工地搬砖还是……重操旧业,给那些富婆当司机
他恶意地停顿了一下,目光在我身上廉价的西装上扫过,笑容越发恶毒:哦,差点忘了,就你这种货色,给富婆当司机,怕是人家都嫌你开车的技术太糙吧毕竟,只会吃软饭的废物,能有什么真本事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窃窃私语声彻底消失。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像无数根芒刺。那些眼神里有同情,但更多的是赤裸裸的看低和鄙夷,仿佛在无声地认同林修的话——一个靠女人、靠卖身契上位的软饭男。
沈清月也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她拨开人群快步走了过来,脸色冰冷如霜。她先是狠狠地瞪了林修一眼,眼神里带着强烈的警告和怒意,似乎在斥责他破坏场合。
随即,她的目光转向我,那眼神极其复杂,有愤怒,有无奈,甚至还有一丝……一闪而过的、不易察觉的担忧但最终,那丝情绪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她挡在我和林修之间,面向林修,声音压抑着怒火:林修!你喝多了!闭嘴!
然而,她的制止,在林修看来,更像是一种偏袒,一种对他胜利的确认。他脸上的得意之色更加猖狂,甚至无视了沈清月的警告,对着我,用口型无声地吐出两个字:废、物。
就在沈清月话音落下的瞬间。
我动了。
14.
没有怒吼,没有多余的动作。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在沈清月那带着警告和一丝慌乱的眼神中,我猛地伸出手!
快!准!狠!
如同捕食的鹰隼!
五指张开,如同铁钳,一把死死揪住了林修白色礼服那挺括的前襟!猛地向自己身前一拽!
巨大的力量让林修猝不及防!他脸上的得意瞬间化为惊恐,身体被拽得一个趔趄,手中的红酒杯脱手飞出,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猩红的酒液如同鲜血般溅开!
你……!他惊骇地张嘴,想说什么。
但已经晚了。
我另一只手闪电般抄起旁边长桌上那瓶刚开不久、几乎还是满瓶的波尔多干红!沉重的瓶身握在手中,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
手臂肌肉贲张!力量从腰腹爆发,顺着肩臂灌注!
酒瓶带着一股蛮横的、不容抗拒的力道,瓶口朝下!
咕咚!咕咚!咕咚——!!!
深红色的、带着浓郁果香的酒液,如同决堤的洪水,对着林修那张因惊恐而扭曲、大张着的嘴,狠狠地、持续不断地灌了进去!
林修被呛得魂飞魄散!他拼命挣扎,双手胡乱地抓挠着我的手臂,双脚徒劳地踢蹬着。但我的手臂如同铁铸,死死揪着他的衣领,另一只手稳稳地控制着酒瓶的角度。
他根本无法挣脱!只能被动地承受着那冰冷酒液的猛烈冲击!
酒液疯狂地涌入他的喉咙、鼻腔!他发出痛苦的、窒息的呜咽,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昂贵的白色礼服前襟瞬间被染透了一大片刺目的深红,酒液顺着他挣扎的下巴往下淌,流过脖子,浸湿了里面的衬衫,狼狈得像被泼了一身油漆。
整个宴会厅,彻底死寂!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交谈声、碰杯声、音乐声……全都消失了。只剩下酒液灌入喉咙的咕咚声和林修那绝望的、被淹没的呜咽。
所有人都被这野蛮、粗暴、完全超乎想象的一幕彻底震傻了!目瞪口呆!瞠目结舌!端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凝固成滑稽的面具。
沈清月就站在旁边,距离近得能看清酒液溅起的微小水珠。
她整个人完全僵住了!那张总是清冷自持、仿佛掌控一切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纯粹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撼!她的瞳孔扩张到了极致,清晰地倒映着眼前这疯狂灌酒的景象,嘴巴无意识地微微张开,甚至忘记了呼吸。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场来自地狱的献祭,充满了惊骇、茫然,还有一丝……被彻底颠覆世界观的空洞
她似乎想上前阻止,但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直到那瓶沉重的干红见了底。
哐当!
我随手将空酒瓶扔在铺着厚地毯的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揪住林修衣领的手猛地一松。
呃……咳咳咳!呕!!!
15.
林修像一滩烂泥般瘫软下去,双膝重重跪倒在地毯上!他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身体剧烈地痉挛着,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呛咳和剧烈的干呕!深红色的酒液混合着胃里的秽物,不断从他口鼻中喷涌而出,将他身下昂贵的地毯染得一塌糊涂。
他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像一只被踩烂的虫子,只剩下痛苦的抽搐和狼狈的呕吐,那身骚包的白色礼服彻底成了垃圾堆里的抹布。
刺鼻的酒气和酸腐味瞬间弥漫开来。
我站在原地,甩了甩手上沾到的几滴红酒,看着地上彻底失去人形、狼狈不堪的林修,语气平静得像在问服务员要纸巾:
现在,清醒点了没有
我现在就盼着契约赶紧结束吧,倒不是说对钱的欲望了,而是对林修的心疼。我真的不知道再这样下去他那一指宽的脑容量会不会被我打爆。
……
顶层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如同流动的星河,办公室里只开了一盏角落的落地灯,昏黄的光线让其余空间显得更加空旷和幽深。
沈清月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背对着巨大的落地窗,整个人仿佛融入了窗外那片冰冷的灯火背景中。
灯光只照亮了她半边侧脸,线条绷得紧紧的,如同最坚硬的玉石,没有一丝柔和。她面前摊开着一份文件,但她显然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哒、哒、哒……声音在过分安静的办公室里,清晰得如同倒计时。
我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姿态放松,甚至有些懒散。一个月,五次冲突,五次正当防卫,每一次都精准地踩在法律和协议的边缘线上,当然也有可能有一部分是沈清月的运作,但是每一次都让林修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也让这位冰山总裁的神经饱受摧残。
现在,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
这是你的。沈清月终于开口,声音像被冰水浸过,没有任何起伏。她将一张薄薄的支票推过桌面,滑到我面前,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急于摆脱什么的决绝。
支票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微微的冷光。我低头扫了一眼。
五百万。
比协议上约定的三百万,整整多出了两百万。
我挑了挑眉,没说话,只是抬眼看向她。昏暗中,她的眼神晦暗不明,像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愤怒,没有质问,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只有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疲惫,和一种……终于卸下重负般的疏离
多出的两百万,算是……对你这三年‘额外服务’的补偿。沈清月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我,落在虚空中某个点上,声音依旧冰冷。
额外服务是指当她的挡箭牌,还是指把她的白月光揍得生活不能自理或者两者皆有
我扯了扯嘴角,没去深究,有钱不要王八蛋。指尖捻起那张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支票,对着灯光看了看水印,动作熟练得像在验一张汽修厂采购单。
确认无误,我手腕一翻,支票如同变魔术般消失在掌心,稳稳落入内袋。
沈总大方,合作愉快。我站起身,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留恋,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轻微的声响。
16.
我转身就朝门口走去,脚步沉稳,没有半分迟疑,三年的夫妻情分,价值五百万的协议,就在这冰冷的灯光和更加冰冷的沉默中,尘埃落定。
身后一片死寂。
就在我的手即将碰到那扇厚重的、象征着隔绝的实木门把手时。
沈清月的声音再次响起,很轻,像一片羽毛飘落在冰面上,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颤。
周野……
我脚步顿住,没有回头。
……一路平安。
短暂的沉默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弥漫开,昏黄的灯光下,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我依旧背对着她,肩膀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下。手伸进裤兜,摸出那个屏幕边角都磨花了的旧手机,指尖在冰凉的屏幕上飞快地敲击了几下。
滴的一声轻响,信息发送成功。
我这才转过身,脸上挂着一个绝对称不上温柔、甚至带着点痞气的笑容,对着办公桌后那片被阴影笼罩的身影晃了晃手机屏幕。
谢了,沈总,别太想我。声音轻松得像刚完成一笔小生意。
说完,不再看她任何反应,我一把拉开沉重的实木门,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门在身后无声地、沉重地合拢,隔绝了办公室内那片昏黄的光晕和那个永远无法真正靠近的身影。
门外,是灯火通明、却同样冰冷的集团走廊。
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发送界面。收件人:沈清月。内容只有三个字:别太想我。
我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一秒,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纯粹的、尘埃落定后的漠然。然后,指尖毫不犹豫地落下,精准地点在删除键上。
确定删除联系人‘沈清月’
确定。
屏幕一闪,那个名字,连同那串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彻底消失在列表里,仿佛从未存在过。
电梯下行,数字飞快跳动。走出沈氏集团那栋高耸入云的冰冷大厦,深秋夜晚的寒气扑面而来,带着城市特有的喧嚣和尘埃味道。
我裹紧了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夹克,将支票塞进内袋最深处,拍了拍,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踏实。
没有回头看一眼那栋象征着财富与束缚的摩天大楼。
招手,一辆出租车停下。
师傅,我拉开车门坐进去,报出一个地名,老城区,八仙桥夜市。
车子汇入车流,窗外的霓虹光影飞速掠过,在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17.
五百万,汽修厂的启动资金,绰绰有余了,明天就去把那个铺面盘下来。名字都想好了,野路子就不错。
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不是电话,是短信提示音。
我皱了皱眉,摸出手机。屏幕亮起,一个陌生的、没有存储的号码,静静地躺在通知栏。
短信内容极其简短,只有四个字:
一路平安。
发信时间,就在几分钟前。
我的目光在那四个字上停留了两秒,指尖在冰凉的屏幕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我动了动手指,没有回复,只是熟练地调出菜单,选择了那个号码。
加入黑名单
确定。
屏幕暗了下去,车子正好拐过一个弯,窗外流光溢彩的霓虹被甩在身后,前方,是老城区特有的、带着烟火气的、不那么明亮却更显温暖的灯火。
到了,小伙儿!司机师傅粗犷的声音响起。
谢了师傅。我付钱下车。
扑面而来的是喧嚣热浪!鼎沸的人声、滋啦作响的油烟、各种食物香气霸道地混合在一起——烤串的焦香、麻辣烫的辛香、臭豆腐的异香……铁锅在猛火下颠簸的哐当声、摊主们中气十足的吆喝声、食客们碰杯的喧哗声……汇成一股充满生命力的洪流,瞬间冲散了身上沾染的最后一丝沈氏大厦的冰冷气息。
老板!二十串羊肉!十个板筋!一箱冰啤!我熟门熟路地走到常光顾的烧烤摊前,拉过一张油腻腻的塑料凳坐下,声音洪亮。
哟!小周!好久没见啊!发财啦光着膀子、脖子上搭条毛巾的胖老板一边麻利地翻动着烤架上的肉串,一边笑着打趣,油汗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发个屁,刚把一瘟神送走!晦气!今晚不醉不归!我笑着骂回去,接过旁边兄弟递过来的一瓶刚开的冰啤酒,瓶口还冒着丝丝白气。
冰凉的啤酒顺着喉咙一路滚下去,激得人一个哆嗦,却无比畅快。烤串的焦香热气腾腾地钻进鼻孔。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这次是新闻推送的提示音。
我随意地划开屏幕,本地新闻头条的标题赫然跳了出来,加粗的黑体字在油腻腻的塑料桌面上方格外醒目:
突发!林氏集团继承人林修深夜酒驾,车辆失控撞毁护栏,重伤送医!现场酒精测试严重超标!
配图是一张模糊的现场照片,扭曲变形的黑色跑车残骸卡在路边的护栏上,闪烁着红蓝警灯。
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肉串正好端上来,热气腾腾。我放下手机,拿起一串,狠狠咬了一大口。滚烫的肉汁在口腔里爆开,混着孜然和辣椒面的浓香。
老板,再烤俩大腰子!加辣!我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灌了一大口冰啤,冰火两重天的刺激爽得头皮发麻。
周围的喧闹声浪瞬间将我吞没。碰杯声,笑骂声,烤串在炭火上的滋滋声,汇成最真实、最滚烫的人间烟火。
至于那个躺在医院里的林修那个冰冷的沈清月那条一路平安的短信
都他妈的,见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