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高考前一个月,凌彻没了。
为了给我买生日礼物,出了车祸。
他知道我喜欢水晶。
所以他生日那天,他几乎跑遍了全城,就想给我找一条最漂亮的水晶项链。
我从天亮等到天黑,都没等到他。
直到第二天傍晚,凌彻出车祸的消息,连带着那条染了血的水晶项链,被他最好的朋友骆川,一并送到了我面前。
骆川说:阿彻快不行的时候,还念叨着你,让我一定把这条项链交给你。
我指尖颤抖地抚过项链上的血渍。
明明已经干了,可我好像还能感觉到凌彻残留的体温。
就好像他还活着。
笑着把项链递给我,对我说:
祝我的鸢鸢,长命百岁,永远开心。
可他,却永远停在了这个夏天。
停在了他的十八岁。
朋友都说我快疯了。
整天抱着那条项链,嘴里翻来覆去,念叨的都是凌彻的名字。
我也觉得自己疯了。
我爱凌彻,爱到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更何况,他是为我而死。
我来到了海边。
我们都爱大海,凌彻的骨灰,也撒进了这片海里。
这是他的归途,也是我的。
我们约定过的,生死不弃。
所以,我要去找他。
海水真凉啊,一步深一步浅,身后那些嬉笑打闹的声音,都成了与我无关的热闹。
凌彻为我而死,我不配再拥有快乐。
我攥紧了那条水晶项链。
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身体慢慢往冰冷的海水里沉,去找我的凌彻。
或许是人之将死吧。
最后一刻,我竟然听到了凌彻的声音。
你必须替我保密,我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不、不是幻觉。
我猛地睁开眼,小时候学的游泳技巧在这一刻救了我,我拼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游过去。
一处偏僻的礁石后,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给我送来凌彻死讯的骆川。
他此刻正抓着另一个人的胳膊,语气有点急:
既然你还活着,为什么不回去见裴鸢
说话间,另一个人微微侧过脸,那张我日思夜想、刻骨铭心的脸,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撞进了我的视线。
凌彻!
我激动得快要说不出话。
我想冲过去,紧紧抱住他,然后放声大哭,质问他为什么活着却不来见我。
但转念一想,罢了、罢了。
只要他还活着,就好。
可我还没来得及动,就听见凌彻再次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霍屿死了,但霍家需要一个继承人。
恰好我们长得一模一样,所以我制造了那场车祸,让凌彻彻底消失。
帝都霍氏集团,仅次于我们裴氏的存在,而霍家下一任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就是霍屿。
但国内几乎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听说他从小就在国外,最近才准备回国接手公司。
听凌彻这话的意思——
真正的霍屿,死了
而且,凌彻还和霍屿长得一模一样
我脑子里嗡嗡作响,震惊得停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还在继续说:这是我和霍夫人的交易。
从今往后,我就是霍屿,那个在帝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霍氏集团继承人。
这不比当个穷小子凌彻,爽多了
骆川眉头紧锁,然后提到了我。
你为了前途,顶着霍屿的身份活下去,我能理解。
但你假死这事儿,除了告诉你妈,就只有我意外知道了。
可裴鸢怎么办她那么爱你,你还是为她死的,你这是要让她内疚一辈子,痛苦死吗
听到这话,凌彻沉默了几秒,随即伸手理了理身上昂贵的高定西装。
笑得云淡风轻:
成为霍屿,就必须和裴家那位大小姐联姻,我也没办法,谁不想往上爬呢
裴鸢,是很好,就是家世太普通了,跟我以前一样。
我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她总不能拦着我奔向更好的未来吧
说完,他顿了顿,接着从手腕上取下了我曾经亲手为他编织的那条红绳。
指尖一松,红绳掉落在沙滩上。
他抬脚,漫不经心地碾了碾,那抹鲜艳的红色,瞬间被沙子吞没,再也看不见了。
不过,我也不希望她忘了我,毕竟,我曾经是那么‘爱’她。
所以啊,我思来想去,才特意给自己挑了这么个死法——因她而死,让她永远都忘不了我。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心里。
我如坠冰窖。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爷爷两个字。
我颤抖着按下接听键。
爷爷慈祥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
鸢鸢,闹了这么久,爷爷也想通了。
你要是不想联姻,那咱们就不联。
只要你肯回家,爷爷什么都依你,哪怕你想和那个姓凌的小子在一起,爷爷也认了,好不好
我紧紧攥着手机,目光却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凌彻。
原本,我的计划是,等高考结束,就带凌彻回家见爷爷。
爷爷那么疼我。
我跟他犟了三年,我知道他最后一定会妥协。
凌彻想当人上人。
我完全可以帮他。
裴家,是我的,也可以是我和他的。
只要,他对我的心是真的。
但现在——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爷爷,等高考结束,我就回家。
毫无背景的孤女裴鸢。
这个身份,我扮演了三年。
也是时候,给它画上一个句号了。
等高考结束。
我,就该回家了。
至于凌彻——
他放弃了高考,选择成为霍屿,这个决定,以我对霍家的了解,只能说,蠢得可笑。
挂断电话。
我刚准备悄悄离开,不远处的礁石后,却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虚弱的求救声。
我猛地转过身——
礁石旁边,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艰难地爬了出来。
而眼前这个少年。
竟然和凌彻长得一模一样!
2
我把他带回了家。
确切地说,是带回了裴家的私人医院。
他伤得太重了。
手术从白天做到黑夜,足足八个小时。
在这里,没人敢多嘴泄露他的行踪,他能得到最好的保护。
大家族里的那点破事儿,向来都是血淋淋的。
看着这张和凌彻一模一样的脸,我不可能不多想。
十有八九,他就是那个被死亡的霍屿。
手术做完了,命保住了。
但他一直昏迷着。
医生说,他伤势太重,伤口又在海水里泡了那么久,感染得厉害。
当时能撑着一口气向我求救,已经是奇迹了。
至于什么时候能醒,谁也说不准。
我能做的,只有等。
等他醒过来。
等他亲口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这段时间,我也没闲着,让人去查了霍家的底细。
霍屿,并不是现在那位霍夫人蒋岚亲生的。
蒋岚自己没有孩子。
对外,她一直扮演着贤妻良母的角色,把霍屿视如己出,悉心教导,早早把他送去国外深造。
所以,即使霍屿曾经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夫,我也从没见过他,更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但这不过都是表面功夫。
蒋岚要是真疼这个继子,会舍得把他扔到国外那么多年
再联系凌彻说的,他的新身份是蒋岚一手安排的偷龙转凤。
很明显,霍屿和他的继母蒋岚,绝对是死对头,为了争夺霍家未来的掌控权,斗得你死我活。
这些原本都跟我没半毛钱关系。
可偏偏,顶替霍屿身份的,是凌彻。
他想当人上人。
还想娶裴家大小姐,也就是我。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选择抛弃我。
却又不甘心让我彻底忘了他。
最后,竟然用那种卑劣的道德绑架,企图让我内疚一辈子,痛苦一辈子,就为了让我永远记住他。
他根本不在乎我会不会因此崩溃绝望。
真是讽刺到了极点!
他哪里知道,他费尽心机想要的一切,只要他真心爱我,我都能轻而易举地给他。
真是可惜了。
我抬手,轻轻抹去眼角溢出的一滴泪。
爱,从这一刻起,彻底变成了恨。
而恨,是需要报复的。
思绪乱糟糟的。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顾玉芝,凌彻的妈。
她一直不喜欢我。
起初,是嫌弃我是个孤儿,家里穷,帮不上她儿子一星半点。
后来,是觉得她儿子因我而死,所以她恨透了我。
凌彻死讯传来的那天。
她冲到我家,揪着我的头发,狠狠甩了我三个耳光,骂我是个灾星。
说我克死了自己的父母。
现在,又克死了她的宝贝儿子。
那时候的我,沉浸在巨大的悲痛和自责里,根本没力气反驳。
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不祥的人。
毕竟,凌彻是为了给我买生日礼物,才出的车祸,当场死亡。
所以我任由她打了我那三个巴掌。
我以为,这是我欠她的。
谁能想到,她和她那个好儿子,说不定当时就躲在哪个角落里,看着我的狼狈样偷笑呢!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顾玉芝尖锐刺耳的嗓音:
裴鸢!我今天打麻将手气不好,输了不少钱,你赶紧过来替我把账结了!
你这个扫把星,害死了我儿子,害得我现在天天只能靠打麻将麻痹自己,才会输这么多钱,都怪你……
骗我的感情,现在又想要我的钱。
她儿子也一样。
骗我的感情,还想要我这个人。
真是母子情深,一样的无耻。
到了麻将馆,我没急着进去找顾玉芝。
而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顾玉芝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跟牌搭子们吹牛吹得唾沫横飞,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别提多惬意了。
我跟你们说啊,待会儿那个冤大头就自己送钱来了。
别看那丫头是个孤儿,手里还是有点小钱的。
她的声音又大又刺耳,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我以前总以为是我害死了凌彻。
所以对顾玉芝,我一直心怀愧疚,她提什么要求,我都尽量满足。
这几年除了日常开销,我省吃俭用攒下的生活费,大部分都填了她的无底洞,却没想到她在背后是这么说我的。
旁边有人听了,发出一阵不大不小的惊呼,也有人犹豫了一下。
玉芝啊,你这次也就输了三千块,待会儿跟人家小姑娘说输了三万,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啊
坐在她旁边的一个阿姨,一边摸着麻将牌,一边小声嘀咕。
顾玉芝一听,立马把瓜子壳一吐,哈哈大笑起来:怕什么!我儿子现在不在了,她就得好好巴结我。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立刻一片哗然,纷纷夸她有手段,会算计。
顾玉芝更加得意了,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又大声宣布:所以啊,待会儿你们可都得配合我演戏,等拿到这三万块钱,我请大家伙儿吃宵夜去!
又是一阵叫好声和鼓掌声。
我只觉得浑身发冷,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
原来,真心是换不来真心的。
我深吸一口气。
努力压下心里的翻腾的情绪,然后慢慢走了进去。
顾玉芝一看见我,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骂骂咧咧地走到我面前,围着我转了一圈,然后开始指手画脚地进行点评。
你个小丫头片子,穿这么短的裙子干什么露个大腿是想给哪个男人摸啊!我儿子才走了几天,你就这么耐不住寂寞了
她说话向来难听。
以前凌彻在的时候,她还多少收敛点。
自从凌彻死了,她知道我心里愧疚,就变本加厉地用言语侮辱我。
说完,她朝我伸出手。
我这次打牌输了三……哦不,输了十万!你赶紧替我把钱给付了!
顾玉芝眼珠子一转,立马又把价格翻了好几倍。
旁边那些看热闹的牌搭子们都强忍着笑。
我没动,也没像以前那样乖乖掏出银行卡,而是眼神平静地看着她。
然后开口,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我没钱了。
她眉头立刻拧了起来,那些难听的话想也不想就从嘴里蹦了出来。
没钱就去卖啊!
你害死了我儿子,难不成还想嫁给别人
裴鸢,我告诉你,你得养我一辈子!
没钱了,就得去卖,知道吗
她嬉皮笑脸地凑过来,然后掏出手机,点开一个聊天软件,指着列表里一个灰色的头像。
没门路没关系,阿姨我这儿有的是门路,要不要我给你推荐几个
这已经不是侮辱了,这是赤裸裸地往我心上捅刀子。
就在我准备彻底撕破脸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麻将馆外面那棵大榕树。
榕树的阴影后面,站着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原来他一直都在啊。
心里的那点绝望,瞬间被熊熊燃烧的愤怒取代。
从最开始只是想揭穿一切的冲动,到这一刻,我想换一种玩法。
我要他,像我一样痛苦。
心里有了盘算,我并没有立刻跟顾玉芝撕破脸。
我找了个借口,说要去取钱,然后迅速离开了麻将馆。
一出门,我就立刻拨通了爷爷的电话。
爷爷在帝都人脉广得很,认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物。
她不是喜欢赌吗
那就——
让她赌个够。
之前因为凌彻的事,我整日陷在悲痛里无法自拔,连学校都没去。
功课落下了不知道多少。
想参加高考,想考个好成绩,就必须回学校继续上课。
只不过——
凌彻为了给我买生日礼物而出车祸去世的消息,学校里早就传得人尽皆知。
所以,我刚踏进教室,就被人团团围住。
裴鸢,凌彻是为了你死的,这才几天啊,你居然就能收拾好心情来上学了
一个女生尖着嗓子问。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这么冷血。
另一个附和道。
你还看得进书吗以后你还敢过生日吗晚上想起凌彻,是难过还是害怕啊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有人是单纯的好奇,也有人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无非是压抑的高三生活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可以用来消遣和议论的话题。
无论这件事跟他们有没有关系。
只要能让他们在枯燥的学习中找到一点乐子,缓解一下压力,那么就可以不管别人的死活,尽情地用言语进行霸凌。
人嘛,骨子里那点劣根性,有时候真是天生的。
还没等我开口反驳,骆川就已经冲到了我面前。
他把我护在身后,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群人。
然后厉声指责:你们到底是关心她,还是故意想让她内疚难过一个个不知道安的什么坏心思!
虚伪的面具被揭开,众人有些尴尬,互相看了看,有的捂着鼻子打哈欠,有的找了借口,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趴着去了。
只是嘴里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
切,兄弟刚死,就这么护着兄弟的女人,谁不知道他骆川也喜欢裴鸢啊。
就是就是,现在凌彻没了,指不定他们俩就要搞到一起去了。
这些话,说得是真难听。
骆川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猛地一拳砸在面前的课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那些议论声这才彻底停了下来。
然后,他转过头看着我,拉起我的胳膊,直接把我带到了操场上。
裴鸢,他们都是胡说八道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骆川的神色有些紧张。
我点点头,还冲他笑了笑:没事,我知道他们都是瞎说的。
听了我的话,他眼神黯淡了几分。
我知道,那其实也不算完全是瞎说。
也知道少年时期那种懵懵懂懂的喜欢,骆川对我,我对凌彻,或许曾经是相似的情感。
只是以前凌彻在,他们是最好的兄弟。
所以这份感情必须被压抑。
而现在,我被蒙在鼓里,整天活在痛苦中,还被人欺负,而他明明知道这一切的真相,却又因为所谓的兄弟情谊,不得不对我隐瞒。
作为旁观者,他一定也很痛苦和犹豫。
裴鸢,不是那样的,其实我……他似乎想对我说些什么。
但很快,他又用力咬住了下唇,把那些没说完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我也只当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骆川叹了口气,然后又说:要不这段时间你还是别来学校了吧
毕竟凌彻刚出事,还是为了给你买生日礼物,这件事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的。
你如果一直在学校里上课,肯定会有人不停地议论你,到时候难过痛苦的还是你自己。
其实我也想说,人都已经没了,你要往前看,与其为他伤心难过,还不如早点走出来。
毕竟你还这么年轻,未必就遇不到下一个喜欢的人了,虽然……虽然你可能很难再爱上别……
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我打断了骆川的话。
他愣住了,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
啊我说什么说得很对
闻言,我眼角的余光瞥向不远处教学楼的拐角,那个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了。
而这个距离,他刚好能清清楚楚地听见我和骆川之间的对话。
于是,我踮起脚尖,抬手,做了一个虚抱骆川的姿势。
然后,我用不大不小,却足以让某人听见的声音说:凌彻已经死了,为他伤心难过也改变不了什么。
所以,我不如珍惜眼前人,你说对吗
被心仪的女孩突然拥抱,还说着这样充满暗示性的话语。
任凭他再怎么讲兄弟义气。
至少在这一刻,骆川是没办法做出正确反应的,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连双手都有些微微发抖。
裴鸢,你……你说的是真的吗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
不过,他的余光也一直忍不住往那个拐角瞥。
所以,他也知道凌彻在那里。
我松开他,然后认真地点了点头:如果我们都能考上帝都大学的话……
说完,我没再多看他一眼,直接转身离开了。
但我并没有走远。
我绕了个弯,然后迅速折返回去,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藏了起来。
果然,我看到无比气愤的凌彻,像一头发怒的公牛一样,直直地冲向了还愣在原地的骆川。
我靠!骆川,你他妈居然敢撬老子墙角!
凌彻嘴里骂着脏话,挥舞着拳头,毫不留情地直接砸在了骆川的脸上。
3
骆川没有还手,任由凌彻一拳把他打倒在地。
他又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又被凌彻一拳揍翻。
这套动作重复了好几次。
骆川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大概是真的疼得受不了了,终于忍不住开口:
够了!凌彻,你既然一心想当你的霍屿,就注定了跟我、跟裴鸢不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更何况你还要娶那个什么裴家大小姐,你就不能放过裴鸢吗我会对她很好的……
好个屁!
凌彻破口大骂,又是一拳狠狠砸在骆川脸上。
然后他像疯了一样怒吼道:裴鸢是我的人!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你他妈作为我最好的兄弟,居然敢撬我的墙角,你到底还算不算人
就算我现在不能娶她,那也只是暂时的!等我成功继承了两家公司,大权在握,我会重新和裴鸢在一起的,你明不明白
可你凭什么觉得人家要一直等你骆川擦了擦嘴角的血,冷笑着反问。
就凭她爱我!就凭我了解她!我为她而死,她这辈子都忘不了我的!
看吧,他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
却还是能冷眼旁观我的痛苦和绝望。
骆川攥紧了拳头,又一次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看着凌彻,一字一句地说:可裴鸢说了,等一个月后的高考,我和她都考进帝都大学后,她就会和我在一起。
凌彻,你很清楚我的成绩,考上帝都大学对我来说很容易。裴鸢也是,她也一定能考上的。
听到这话,凌彻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却没有再反驳,而是狠狠地瞪了骆川一眼,然后直接转身就走了。
毕竟,骆川说的是事实,一个让他无法否认的事实。
之后的一个月,我的确没有再去学校。
那里的学习环境已经不适合我了。
更何况,我还要随时关注那个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的少年的情况。
他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
可见,当初被人暗算的时候,伤得有多重。
而这段时间。
我也一直没有放松复习。
高考如期而至。
我拿着准备好的文具,正准备走进考场,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
喂,你就是裴鸢吧我是顾玉芝的牌友。
顾玉芝这两天因为思念她那个去世的儿子,整天茶不思饭不想的,今天居然还说要去寻死!我们这几个人实在拦不住她,你赶紧过来一趟吧,可千万别真让她想不开寻了短见啊!
顾玉芝,凌彻的母亲。
偏偏挑在今天,高考的节骨眼上,突然闹这么一出。
我想,这背后八成是凌彻在捣鬼。
毕竟顾玉芝这个人,脑子里除了打牌赌博,根本不会在乎我是不是要高考。
说不定,我成绩越好,她以后跟人吹牛的谈资就越大。
一个成绩又好、长得又漂亮的姑娘,对她儿子死心塌地的,说出去多有面子啊。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握着手机,却还要装出一副焦急万分的模样。
那可怎么办啊阿姨,我今天还要高考呢,我可能……可能赶不过去啊……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顾玉芝气急败坏的咆哮声:
你个死丫头!老娘都打算去寻死了,你居然还有心情去参加什么破高考
我告诉你,你害死了我儿子,让我那么优秀的儿子都不能参加高考,你也别想去考试!
这是对你的惩罚!你赶紧给我滚过来!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我死去的儿子也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道德绑架这一套,顾玉芝玩得真是炉火纯青。
如果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我,那个还对凌彻心怀愧疚的我,听到这些话,必定会内疚万分,从而选择放弃高考去找她。
但现在,我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没什么比我的前途更重要。
只是,我还未来得及走进考场,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径直拦在了我的面前。
我刚才好像听到,你家里人似乎要寻死,你怎么不回去看看
男人故意压低了声音。
但曾经那么相爱。
彼此那么熟悉。
我又怎么可能认不出他
凌彻。
你终于还是忍不住出现了。
我按捺住心底翻涌的讽刺,佯装不认识他,然后笑着回应:没什么比高考更重要。
他沉默了片刻,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满。
我认识你,你就是三中那个,男朋友为了给你买生日礼物出车祸的那个当事人吧刚才给你打电话的,应该是他母亲她那么伤心难过,你应该去陪着她才对。
高考有什么重要的大不了明年再考一次也一样,不是吗
他明知道我心底最深的创伤在哪里,却还要不断地往上面捅刀子,试图让它更加鲜血淋漓。
就为了阻止我和骆川之间那个约定的实现。
凌彻,你还真是自私到了骨子里啊。
我猛地抬手,狠狠推了他一把。
在他错愕的目光中,我然后拔高了音量,大声惊呼起来:
你谁啊!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干嘛拦着不让我去考试你是人贩子吗!
我这一嗓子,立刻在送考的家长群里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谁都知道高考对孩子意味着什么。
谁也不想在这种关键时刻出什么幺蛾子。
考场周围负责安保的警察和工作人员。
听到动静,立刻朝我们这边围了过来。
凌彻显然没想到我会来这么一出,看着朝自己迅速跑来的警察,当场就慌了,拔腿就往马路对面跑去,转眼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我没再管他,而是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考场。
接下来的两天,我心无旁骛地完成了所有科目的考试。
题目不算太难。
加上这段时间我专心复习,自认为发挥得还算正常。
不出意外的话。
九月,我就能在帝都大学的校园里了。
有些出乎我意料的是。
除了第一场考试前,凌彻试图出来阻拦我之外,后面几场考试,他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直到班主任在群里发消息,让我们回学校拿一份重要的毕业资料时。
我才知道,骆川出事了。
他也是倒霉,听说考完第一场语文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几个小混混,不知道怎么就起了口角,那些混混下手也没个轻重,居然直接把他的右手给打骨折了。
群里有同学议论。
唉,真是惨哦,高考期间右手骨折,那一门语文成绩再好顶个屁用啊。
……
所以,凌彻放弃了继续针对我,而是选择去对付骆川,让他没办法在今年顺利考上帝都大学。
同学们纷纷在群里组织,说要一起去医院看望骆川。
我自然也说要一同前往。
只不过,快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我借口临时有点急事,又先离开了。
等到同学们都探望结束,陆陆续续离开后。
另一个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才悄无声息地溜进了骆川的病房。
我算准了时间,又重新走到了病房门口。
隔着一道门板,我依旧能够清晰地听见里面传来骆川压抑着怒火的咆哮声。
凌彻!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我最好的兄弟!你他妈居然这么对我!
这次,挨打的换成了凌彻。
他站在原地没动,任由骆川用那只没受伤的左手,狠狠地打了他好几拳,这才慢悠悠地开口:
没办法,你是我的好兄弟不假,但你试图跟我抢我最心爱的人,我就只能想出这个办法了。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裴鸢那丫头心狠着呢,我让我妈假装要自杀,我以为她那么爱我,肯定会放弃高考,转头去照顾我妈的。
却没想到她居然毅然决然地选择了高考,真是个没良心的丫头。
但谁让我爱她呢我不舍得让她受一点伤,又不能让你们俩同时考进帝都大学,所以,就只能委屈你对我动手了。
这话听起来,仿佛他对我是情根深种,所以才不舍得我受一丁点儿的伤害。
可那赤裸裸的自私和丑陋。
骆川,又怎么可能看不明白。
他痛苦地嘶吼了一声,然后大声让他滚。
我立刻转身,快步走到了走廊的拐角处,然后低下头,装作匆匆忙忙地往前走。
下一秒,我不小心直接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他戴了口罩。
但没有像上次在考场外那样,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仅仅凭着那双熟悉的眉眼,我就能认出他来。
所以我立刻伸出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露出一副激动万分的模样。
凌彻!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凌彻似乎完全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见我。
眼神里闪过一丝意外和慌乱。
反应过来后,他迅速甩开我的手,装作完全不认识我的样子,声音冷漠得像冰:
你认错人了。
我赶紧摇头,依旧不肯松开他的手,语气里带着哭腔:
不!我没有认错!我怎么可能会认错我自己最爱的人呢
不要钱的甜言蜜语。
他会说。
我也会。
听了我的话,凌彻明显愣了一下,眉宇间闪过一丝动容,就在他失神的瞬间,我迅速伸手,一把扯掉了他脸上的口罩。
凌彻!果然是你!
我故意拔高了音量,大喊了一声,整个走廊上的人都纷纷侧目,朝我们这边看了过来。
他眉头紧锁,迅速从我手里抢过口罩,完全不顾他力道太大,口罩的边缘直接划破了我的手背,渗出了一丝血迹。
凌彻用力推开我,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我都说了,你认错人了!
没有!绝对没有!凌彻,你没死为什么不回家你为什么还要装作不认识我
我的嘶吼声越来越大,带着无尽的委屈和绝望。
他也越来越慌张。
我知道,一个顶替了别人身份的冒牌货,至今还没有在霍家真正站稳脚跟,一言一行都必须小心谨慎。
如果今天的事情被有心人发现。
他的身份,就很难再藏得住,到时候那些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也将化为泡影。
所以在向我坦白和继续否认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我不是你口中的什么凌彻!我叫霍屿!霍家的霍屿!这个名字,你应该不会没有听说过吧
他冷哼了一声,眼神轻蔑地上下打量着我,接着又说:
像你这种不要脸,一门心思往男人身上凑的小姑娘,我这几年见得多了。但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做人啊,还是要点脸,守点底线!
这话,说得是真够难听的。
我摇摇头,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你果然不是凌彻……他绝对不会这样对我的……
接着,我捂着脸,伤心欲绝地跑开了。
直到跑到走廊的拐角处,我才停下脚步,抬手擦了擦眼角那根本就不存在的泪水,然后转过头,看着依旧站在走廊上,眼神有些失神的霍屿。
原来,当那层名为爱的滤镜彻底消失之后。
他这个人,居然这么烂。
我刚想转身离开,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忽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是医院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护士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
小姐,他醒了!
4
那个在海边救下的少年,果然就是真正的霍屿。
作为霍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他在外人看来,风光无限,年纪轻轻就被委以重任,但实际上,他吃的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霍屿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但眼神却异常清亮,我爸,当年是入赘给我妈的,为了娶我妈,甚至不惜抛弃了青梅竹马的恋人。
结婚以后,又用花言巧语哄骗我妈,一步步拿到了公司的实际掌控权。
更可恶的是,在我妈快要生我妹妹的时候,他故意把那个女人,蒋岚,带回了家,活活气得我妈当场大出血,最后……我妈和我那个未出世的妹妹,都没了。
那时候我还小,就算知道这一切,也没有能力反抗。
再后来,蒋岚就名正言顺地嫁给了我爸。
她觉得我碍眼,就把我送到了国外。
可他们俩努力了好些年,也没能生出个一儿半女,所以我爸又不得不把希望重新寄托在我身上。毕竟,我是他唯一的儿子。
说到这里,霍屿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冷意。
但蒋岚不愿意。
可在家族企业继承这件事上,她拗不过我爸。
比起从她那些侄子里面挑一个过继来当儿子,我爸还是更倾向于让我这个亲生儿子来继承公司。
所以,蒋岚趁着我刚回国,立足未稳的时候,就派人对我下了黑手。
我虽然有所察觉,但她这次确实下了血本,我差点就死在了那场爆炸里。
几经波折,没想到……会遇见你。
所以,蒋岚以为霍屿已经死了。
但是,直接弄死霍屿,她和我爸之间肯定会产生无法弥补的裂痕。
于是,她找到了一个和霍屿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凌彻。
两个人一拍即合,当即就敲定了冒名顶替的事情。
蒋岚想让凌彻当她的傀儡,帮她牢牢掌控霍氏集团;
而凌彻则以为自己一步登天,富贵在手,却不知道自己踏入的是龙潭虎穴,一步走错,就是万丈深渊。
我可以帮你回霍家,甚至可以帮你夺回属于你的一切。
我看着霍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出了这句话。
他微微一愣,眼神里并没有我预想中的感动,反而充满了戒备和警惕。
他直接问我:你想要什么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
比起那些莫名其妙的同情心,对方身上看得见的利益,才能让彼此之间的合作更加牢固可靠。
所谓的联姻,不过是重复另一个悲剧的开始。
我相信爷爷是爱我的。
所以他觉得管理公司这种事情太枯燥乏味,他只希望我能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所以才会费尽心思为我挑选一个最好的丈夫,让我从此以后只需要躲在他的羽翼下享福。
可人心难测,谁能保证下一个不会是第二个霍父呢
所以,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爱情和婚姻。
利益共享,合作互助。
或许才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所以我看着他,平静地回答:明年三月,我们两家公司会针对城东那块地皮展开一个重要的合作项目。
到时候,我希望贵公司,能够在利润分配上,让利三个百分点,怎么样
霍氏集团体量巨大,让利三个点,毫不夸张地说,等于是直接从霍氏集团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但比起霍屿如今所面临的困境,这点代价,真的算不了什么。
蒋岚处心积虑地计划了一切,霍屿现在孤立无援,他需要我,他才能够对抗蒋岚,对抗他那个冷酷无情的父亲,从而真正夺回属于自己的继承权。
所以,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
好!那我们一言为定!
之后的一段时间,霍屿专心在医院里养伤。
其他的事情,都有我来处理。
骆川那里,我也去看望过几次。
我越是对他表现出关心和在意。
他就越是感到愧疚和不安。
我并不觉得利用他对我的这份感情,是一件多么可耻的事情。
谁让他们从一开始,就合起伙来一起欺骗我呢
他骗我,我用情感来报复。
这很公平。
而这段时间,凌彻顶着霍屿的身份,也开始在帝都的上流圈子里逐渐活跃起来。
其中最明显的一点就是。
他一次又一次地登门拜访我爷爷。
他又来了,真的不见见
爷爷拄着他那根标志性的梨花木拐杖,站在我房间的阳台上,看着楼下那个意气风发的凌彻的身影,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思。
我摇了摇头:爷爷,现在还不是时候。
人啊,想要往上爬,想要荣华富贵,想要青云直上。
这从来都不是错。
也不是什么可耻的贪婪。
但不应该用伤害别人的方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用感情来辜负我。
那么我自然也要用同样的方式报复回去。
我要让凌彻先尽情享受一下权力带来的快感,让他登上他梦寐以求的巅峰,让他品尝到极致的欢愉。
然后再让他从云端狠狠地摔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那么从今往后,他将再也忘不了这种从天堂跌入地狱的滋味。
然后,在无尽的悔恨和痛苦中度过余生。
所以我不见他,但也通过一些渠道,向外界放出了消息:裴家和霍家的联姻事宜,可以继续推进。
在这场联姻中,裴氏,才是占据绝对主动权的那一方。
所以消息一放出去,圈子里的人都只当是那个霍家大少讨得了我的欢心。
而霍父也对他的努力非常满意,开始不断地带他出入各种重要的场合。
一口一个小霍总,叫得他飘飘然,简直爽到了不行。
鸢鸢,那你到底决定什么时候,才把真相公之于众呢
爷爷转过头,看着我问道。
我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我刚刚查到的高考成绩。
比我预估的还要高出不少。
帝都大学,此刻已然是我的囊中之物。
我笑着看向爷爷,语气轻松:
您孙女我,考上了国内最好的大学,怎么着也得风风光光地替我庆祝一下吧
裴家大小姐的升学宴,自然要大办特办。
而作为我名义上的未婚夫。
凌彻,哦不,现在应该称呼他为霍屿,他理所当然地收到了宴会的请帖。
并且,裴家还对外放出了一个更劲爆的消息。
这场升学宴,同时也是订婚宴。
从此以后,裴霍两家正式联姻。
而霍屿,也将默认会继承两家公司的庞大产业,一跃成为帝都身价最高、最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
所以,宴会还没正式开始。
凌彻一出现,就立刻遭到了众人的疯狂追捧。
各种各样的夸赞和讨好,像不要钱似的朝他涌来,他脸上的笑容也从未消失过,那份志得意满的模样,简直快要溢出来了。
他真的很享受这种被人顶礼膜拜的感觉。
直到——
他看见了站在宴会厅角落里,穿着一身朴素白T恤和牛仔裤的我。
我都说了我不是凌彻!你怎么还阴魂不散地追到这里来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换上为宴会准备的礼服。
凌彻皱着眉头,几步走到我面前,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声音冰冷刺骨:你赶紧给我滚出去!否则别怪我叫保安了!
他可真是无情啊。
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从前,我最爱他这双眸子,因为那里面,总是满满地映着我的身影。
如今,那里面空空荡荡的。
被无尽的欲望和野心所填满。
丑陋不堪,浑浊不堪。
我看着他,语气出奇地平静:你真的不是凌彻吗
他下意识地垂下了眼眸。
这是心虚的表现,他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我不是凌彻。他依旧嘴硬。
好,真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缩头乌龟。
我装作失望地转身,打算离开。
结果,他却突然又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被迫停在了原地。
他看着我,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轻佻的笑容。
不过,你长得倒也挺好看的。
不如考虑一下,当我的情人
说话间,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银行卡。
然后,他竟然想把那张卡,从我T恤的领口塞进去。
赤裸裸的色情,和毫不掩饰的侮辱。
我有很多很多的钱,多到你一辈子都花不完。
你可以不用出去辛苦工作,我能养你一辈子。
你也可以天天看着我这张脸,我不介意你把我当成他的替身,怎么样
不怎么样,除了恶心,还是恶心。
我再也忍不住了,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在喧闹的宴会厅里显得异常响亮。
裴鸢!你他妈居然敢打我!
他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暴怒。
你信不信我一句话,就可以让你在帝都上不了学!让你这辈子都只能在烂泥潭里打滚!
他用他曾经最恐惧的事情来威胁我。
真是可笑至极。
下一刻,爷爷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楼梯口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拄着拐杖,重重地敲了敲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居然敢威胁我的孙女!
5
您的……孙女
凌彻彻底愣住了,看看我爷爷,然后又难以置信地看看我。
爷爷那张脸,可是经常出现在财经频道上的大人物,凌彻不可能不认识。
他使劲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困惑和不解:裴鸢怎么可能会是您的孙女
爷爷冷笑一声,伸手把我拉到他身边,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
她怎么就不能是我孙女
我看着面前脸色煞白的凌彻。
又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站在不远处,同样脸色大变的霍父和蒋岚。
既然你不是凌彻,那就不是我曾经深爱的那个人。
只当是我认错了人吧。所以,今天这场宴会,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升学宴,不会再有其他任何附加的意义了。
我故意装出一副伤心欲绝、如梦初醒的模样。
凌彻一听这话,当即就急了,完全没注意到身后霍父和蒋岚那能杀人的目光,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形:
不!鸢鸢!我就是你的阿彻啊!
我故作惊讶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呢你明明就是霍屿,霍家的霍屿,这是你亲口承认的啊。
此话一出,整个宴会厅瞬间一片哗然。
霍父的脸色更是变得铁青,他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指着凌彻,声音都在发抖:
你不是霍屿!那你到底是谁!
蒋岚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试图打圆场:
霍屿,你不要为了讨好裴小姐,就故意说这些莫须有的话来……
我没有乱说!我根本就不是什么霍屿!
凌彻此刻已经方寸大乱,哪里还顾得上蒋岚的暗示,急忙大声反驳。
我是凌彻!我就是凌彻!我只是刚好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然后被你,被蒋岚这个恶毒的女人给弄来顶替他的!
也正是因为受到了你的威胁,我才被迫跟我最爱的人分开,让她伤心难过!好在现在一切真相大白,我自然要把所有真相都说出来了!
当霍屿,就有把柄握在蒋岚手里,那是合作,更是无休止的威胁和控制。
可现在,在得知我的真实身份后,当回凌彻,继续和我在一起,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继承裴家的一切。
凌彻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才能让自己利益最大化。
可他唯独忘了。
欺骗,会让我对他的爱,一点一点地消失殆尽。
当爱没了。
恨,就会从心底最深处疯狂地滋生蔓延。
我裴鸢,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女,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被人如此戏耍愚弄了一遭,我必须得狠狠地报复回去!
此刻,此时。
凌彻朝我张开了双臂,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渴望,他希望我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像以前那样,毫不犹豫地扑进他的怀抱。
可是,他配吗
我缓缓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楼梯口。
真正的霍屿,在我的示意下,一步一步,沉稳地走了下来,最终与我并肩而立。
凌彻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然后一点点龟裂,最后变得比哭还难看。
鸢鸢!我才是凌彻!你千万不要被他给骗了!他是个冒牌货!我可以去做亲子鉴定!我……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同时出现在众人面前。
再加上凌彻刚才那番情急之下,为了自保而吐露的真相。
一切,早就已经呼之欲出了。
这场闹剧,终究还是落下了帷幕。
霍屿的出现,再加上我之前为他搜集到的那些确凿证据,警察很快就赶到了现场,直接带走了脸色惨白的蒋岚。
霍父承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打击,气得当场晕倒在地,被手忙脚乱的下人送进了医院。
作为霍家唯一的合法继承人,霍屿自然而然地肩负起了整顿和管理公司的重任。
一切,似乎都回归到了它应有的正轨。
包括……凌彻。
他又来了,真的不见见
爷爷看着我,又用拐杖指了指楼下那个站在裴家大宅门口,形容憔悴的凌彻。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对话。
只不过上一次,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春风得意的霍家大少。
而这一次。
他却像一只丧家之犬般,落魄颓废,狼狈不堪。
我下了楼,隔着雕花铁门,去见了他最后一面。
鸢鸢!我就知道,你还是舍不得我的!
他一见到我,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想冲过来抱住我。
但冰冷的铁门,将他和我隔绝在了两个世界。
鸢鸢,你怎么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你的真实身份如果你早点告诉我,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他的笑容里充满了苦涩和悔恨。
我也觉得很可笑。
早点说说什么说我其实很有钱,说我并非家世普通,而是帝都顶级豪门裴家的大小姐
还是说,其实我不仅不会阻拦你奔赴你所谓的更好的未来,甚至还可以心甘情愿地当作你的登云梯,让你踩着我,一步步青云直上,平步青云呢
闻言,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煞白一片。
是骆川……是骆川告诉你的,对不对
他喃喃自语,眼神里充满了不甘。
我冷笑了一声,然后直接打电话叫来了小区的保安,毫不留情地将他驱逐了出去。
凌彻,从今往后,你再也不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我不想亲手去处理这种人渣,那会脏了我的手。
更何况,我早就已经为他精心准备好了一份大礼。
本就一无所有。
如今,更是负债累累。
顾玉芝爱玩爱赌,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劣根性。
有人好心带着她。
去了那些可以合法赌博的城市,让她尽情地大展身手,忘乎所以。
等到她终于从那种纸醉金迷的幻境中清醒过来的时候。
才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欠下了高达好几千万的巨额赌债。
这是一个足以压垮任何普通人的庞大数字。
她根本还不清。
所以她只能哭着喊着去求助她的宝贝儿子凌彻。
可他,早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随随便便就掏出一张张银行卡的霍家大少了。
这次,他就算掏空了家底,也无法弥补这个天文数字般的亏空。
他来求我,我不见。
他跪在裴家大门口,哭天抢地,我充耳不闻。
还有骆川。
那个被自己所谓最好的兄弟,亲手断送了光明前程的可怜人。
当那层虚伪的兄弟义气彻底褪去之后。
剩下的,就只有无穷无尽的愤怒和刻骨铭心的仇恨。
两个人,在一间昏暗的出租屋里,打作一团。
一人一刀。
鲜血染红了肮脏的地面。
最终的结果是,双双进了局子,都留下了案底。
等凌彻蹲了一年牢出来,才发现,当初那几千万的债务,利滚利,已经变成了触目惊心的三个亿。
别说重新参加高考,去追逐曾经的梦想了。
就连一份正儿八经的工作,他们都再也找不到了。
凌彻还得带着他那个闯下大祸的母亲,像过街老鼠一样,到处东躲西藏。
否则一旦被那些穷凶极恶的债主抓到,轻则断手断脚,重则,可能连小命都保不住。
这,就是他自己选择的结局,怨不得任何人。
又过了三年。
我顺利地从帝都大学毕业,然后进入了自家的企业工作。
比起成为一个被人精心呵护、圈养在笼中的金丝雀。
我更想凭借自己的能力,继承公司,手握大权,成为一个能够真正主宰自己命运的女王。
霍屿,依旧是我在商场上最好、最可靠的合作伙伴。
他也曾经旁敲侧击地试探过我,说如果裴霍两家能够联姻,我就不用那么辛苦打拼了。
有我在,你只需要负责貌美如花,我来负责赚钱养家,怎么样他曾经这样笑着对我说。
不怎么样。
没有他,我依旧可以自己赚钱,依旧可以光彩照人,貌美如花。
甚至,我可以比和他在一起,更快乐,更自由。
男人嘛,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换。
年轻的,帅气的,阳光的,温柔的……各种类型的,应有尽有。
这不比把自己捆绑在一段充满了利益算计的婚姻里,要爽得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