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冷面魔尊的掌心宠 > 第一章

我穿成了修仙文里的同名炮灰女配。
原著里我痴缠魔尊墨临渊,被他一剑钉死在诛仙台上。
于是我决定躺平摆烂,在被处决前吃好喝好。
魔尊却突然把我拎回魔宫:本座准你死了
他把我当宠物养,冷着脸给我塞灵果、盖被子。
直到仙门围攻魔宫,他重伤濒死时却把我护在怀里。
别怕,他咳着血,本座护你周全。
后来我才发现,他心口那道疤,是我前世捅的。
别人穿书是龙傲天剧本,再不济也是个小反派,我穿书,直接拿到了通往阴间的高铁票——还是直达,中间不停站的那种。
我叫苏晚晚,穿进了一本叫《九霄仙途》的烂俗修仙文里。好巧不巧,书里也有个女配叫苏晚晚,人设蠢得惊天地泣鬼神,唯一的业务能力就是花式作死。她疯狂痴恋书里那位号称冷面魔尊的终极反派大boss,墨临渊。
痴恋到什么地步呢大概就是墨临渊去魔域边界巡视,她能追出去八百里,只为偶遇;墨临渊在魔宫大殿议事,她能扒着柱子偷听,然后被侍卫像拎小鸡崽一样丢出来;墨临渊在诛仙台上处决叛徒,她都能挤到最前排,试图用她那双饱含深情的秋水剪瞳引起大佬的注意。
结果呢这位大佬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在她又一次试图扑上去表达心意时,随手一挥。一道寒光闪过,原著里是这么写的:诛仙台上,墨临渊指尖剑气微吐,那柄曾令九霄仙神胆寒的‘碎星’剑,便如钉死一只聒噪的飞蛾般,将苏晚晚纤弱的身躯贯穿,牢牢钉在冰冷坚硬的玄石台面上。她的血,顺着古老的符文蜿蜒,很快便没了声息。
好家伙,真·一剑钉死。
而我,好死不死,就在这个倒霉女配被两个身高八尺、满脸横肉、浑身散发着老子不好惹气息的黑甲魔卫,像拖死狗一样拖进地牢的当口,接管了这具身体。
砰!后背狠狠撞在冰冷潮湿、还散发着霉味的石地上,疼得我龇牙咧嘴,差点把原主残留的那点魂魄直接给震散架了。
老实待着!等尊上发落!其中一个魔卫,声音粗嘎得像砂纸磨石头,瓮声瓮气地吼了一句,眼神里的厌恶毫不掩饰,仿佛多看我一眼都脏了他的眼。
沉重的玄铁栅栏哐当一声落下,锁链哗啦作响,彻底隔绝了外面那点昏黄摇曳、聊胜于无的油灯光。地牢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黑暗,还有一股子混合着铁锈、陈年血腥、以及某种生物腐烂后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气味,直往鼻子里钻。
我躺在那堆勉强能称之为干草的玩意儿上,硌得慌。脑海里像被强行塞进了一团混乱的毛线球,属于苏晚晚的记忆碎片和属于我自己的认知疯狂撕扯、碰撞。
墨临渊……尊上……一个带着无限痴迷和卑微颤抖的声音在我脑子里回响,那是原主残存的执念,他看我了!他终于看我了!就在诛仙台……
紧接着就是无边的恐惧和剧痛——冰冷的剑锋撕裂血肉,钉入骨骼,生命随着血液迅速流失的绝望感……无比清晰。
我猛地吸了一口这污浊的空气,呛得直咳嗽。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咚咚咚,震得耳膜嗡嗡响。
完了完了完了!
穿成谁不好,穿成这个死得如此清新脱俗、如此具有标志性、堪称全书炮灰界天花板的苏晚晚还特么正好卡在被抓包、马上要去领盒饭的节点上
原著剧情像走马灯一样在我脑子里疯狂轮播:墨临渊,北域魔尊,修为深不可测,性情冷酷乖戾,杀人如麻,视众生如蝼蚁。尤其讨厌不知死活凑上来的女人——原主苏晚晚,就是不知死活的极致典范。他杀她,跟碾死只蚂蚁没区别,甚至可能觉得脏了手。
挣扎反抗逃跑
我抬眼看了看那手臂粗的玄铁栅栏,感受了一下这具身体里那点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连个照明术都搓不出来的灵力波动。再看看门口那两个像铁塔一样杵着的魔卫,浑身煞气凝成实质,感觉我稍微动一下歪心思,他们就能立刻进来把我撕成碎片。
实力对比太悬殊了。蚂蚁想撼动大象不,我这连蚂蚁都算不上,顶多是粒灰尘。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子无力感。
算了。躺平吧。
一种诡异的、破罐子破摔的平静感,取代了最初的恐慌。横竖都是个死,原著里一剑钉死还算痛快。与其像原主那样死前还要被恐惧和痛苦折磨,不如……让自己舒服点
念头一起,我那颗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心,反而奇异地安定下来。
我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在硌人的干草堆里找了个相对不那么硌屁股的角度,蜷缩起来。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一阵响亮的咕噜噜抗议声。
从原主混乱的记忆碎片里扒拉了一下,这位大小姐为了偶遇墨临渊,已经整整两天水米未进了。真是……敬业啊。
喂!我清了清嗓子,声音因为饥饿和紧张有点发颤,但还是努力拔高了点,朝着栅栏外喊,外面的大哥!大哥在吗
门口其中一个魔卫极其不耐烦地转过头,凶神恶煞地瞪着我:嚎什么嚎!想早点死
不是不是,我赶紧挤出一点讨好的笑,虽然在这鬼地方估计也看不出啥效果,大哥,我饿……能不能给点吃的什么都行,窝头、馊饭……实在不行,给口水喝也行啊求求了大哥,你看我都要死了,做个饱死鬼总比饿死鬼强吧下辈子投胎也念您的好……
我絮絮叨叨,把姿态放得极低,语气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就差声泪俱下了。
那魔卫大概没见过这么务实的囚犯,临死了不喊冤不求饶,一门心思只想着吃。他脸上的横肉抽搐了一下,眼神里充满了看傻子一样的鄙夷,瓮声瓮气地骂了句:晦气!但还是对着外面吼了一嗓子:来个杂役!给这女人送点猪食!堵住她的嘴!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灰色粗布衣服、战战兢兢的小杂役,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破陶碗,小心翼翼地靠近栅栏。碗里是几个灰不溜秋、硬邦邦、散发着可疑酸味的东西,勉强能看出是窝窝头的形状,旁边还有半碗浑浊的、漂着几根不明草屑的水。
多…多谢大哥!多谢大哥!我几乎是扑过去的,隔着栅栏接过碗,也顾不上脏不脏了,抓起一个硬邦邦的窝头就往嘴里塞。
真特么……硌牙!又干又硬,带着一股子霉味和酸涩,剌嗓子。但我啃得无比投入,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一边啃,一边就着那碗浑浊的水往下顺。胃里有了点东西垫着,那股心慌气短的感觉总算消停了些。
两个魔卫看着我这副饿死鬼投胎的吃相,脸上那鄙夷的表情都快凝成实质了。大概在他们漫长的魔生里,从未见过如此……识时务且心大的待宰羔羊。
我啃完一个窝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的渣子,感觉恢复了一点力气。地牢的阴冷湿气顺着石头缝往骨头里钻,冻得我直哆嗦。我又看向那两个门神:大哥……那个……还有没有……破毯子破麻袋什么的随便给点能盖的都行太冷了……我这身子骨弱,万一冻死在这儿,尊上来了也没得审了不是多耽误事啊……
魔卫甲(就是之前吼我的那个)额角青筋暴跳,拳头捏得咯咯响,看那架势,要不是职责所在,他真想冲进来一巴掌把我拍死在墙上。
给她!给她!找块破布扔进去!吵死了!他暴躁地冲杂役吼。
一块散发着浓重汗臭和霉味、硬得像块破抹布的脏毯子被塞了进来。我如获至宝,赶紧裹在身上。虽然味道感人,但聊胜于无,好歹挡了点寒气。
我裹紧我的宝毯,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满足地叹了口气。吃饱了,暂时冻不死了,接下来就是等死了。心态稳得一批。
时间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失去了意义。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两天期间我又厚着脸皮要了一次窝头和水,脸皮这玩意儿,在生存面前,一文不值。那两个魔卫从一开始的暴怒鄙夷,到后来的麻木无视,大概是彻底把我归类为不可理喻的奇葩了。
直到一阵沉重、规律、带着强大压迫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地牢的死寂。
尊上!门口两个魔卫瞬间挺直腰板,声音洪亮恭敬,带着发自骨髓的敬畏。
来了。我心头一跳,啃窝头的动作顿住了。
脚步声停在了我的牢房外。
即使隔着栅栏,那股无形的、冰冷彻骨的威压也瞬间弥漫开来,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我裹着脏毯子,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抬眼望去。
栅栏外站着一个男人。
一身玄墨色的锦袍,袍角用暗金线绣着繁复的、仿佛某种凶兽利爪的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流动。身量极高,肩宽腿长,仅仅是随意地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山岳倾轧般的窒息感。
他的脸……我搜刮尽原主花痴的记忆库,也只有两个字能形容:完美。如同最上等的寒玉雕琢而成,每一道线条都凌厉得恰到好处,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出一道冷硬的弧度。
但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
深邃得如同亘古寒潭,瞳孔是极致的墨黑,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能将人灵魂都冻结的漠然。他就那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目光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或者……一件待处理的垃圾。
墨临渊。这位书中武力值天花板、心狠手辣、杀伐果断的终极反派大BOSS,终于来了。
我清晰地感觉到原主残魂在识海里发出无声的尖叫和痴迷的颤抖,几乎要把我的意识撕裂。我死死咬着牙,用尽全力把那点花痴的本能压下去。小命要紧!小命要紧!
他身后跟着两个气息更加深沉内敛、穿着暗紫色魔纹软甲的心腹侍卫,眼神锐利如鹰隼,牢牢锁定着我。
整个地牢落针可闻。只有我因为紧张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
墨临渊的目光在我身上扫过,从我油腻打绺的头发,到我裹着的破毯子,再到我手里啃了一半的、沾着可疑黑色不明物的窝头,最后落在我脸上。
那眼神里,连一丝厌恶或愤怒都没有,只有纯粹的、毫无波澜的漠视。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地牢的阴冷空气,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冰冷质感,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地上。
苏晚晚。他念出这个名字,像是在念一个无关紧要的代号,三番五次,逾越本座底线。
他的语调毫无起伏,平铺直叙,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诛仙台。他吐出这三个字,目光终于在我脸上聚焦了一瞬,那眼神,比看地上的石头还要冷漠,你的归宿。
来了!原著剧情点!
那两个紫甲侍卫立刻上前一步,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只等一声令下,就要把我拖出去,钉死在那个象征着死亡和刑罚的台子上。
按照原主的人设,此刻应该痛哭流涕,跪地求饶,或者再次疯狂表白以示真心。
但我不是她。
求生是本能,但明知必死还要做无谓挣扎,除了徒增痛苦和羞辱,没有任何意义。墨临渊这种人,字典里就没有心软这个词。
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爪子攥紧了我的心脏,血液似乎都冻住了。我甚至能想象到那冰冷的剑锋刺穿身体的剧痛。原主死亡时的痛苦记忆碎片再次翻涌上来。
然而,在那灭顶的恐惧之下,反而滋生出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算了。就这样吧。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身体的颤抖。在那两个紫甲侍卫的手即将碰到栅栏铁锁的瞬间,我猛地抬起头,直直地迎上墨临渊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温度的寒潭之眸。
我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的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如释重负
好。
这个字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地牢里。
两个紫甲侍卫的动作顿住了,按在刀柄上的手都僵了一下。门口那两个黑甲魔卫更是瞪大了铜铃般的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墨临渊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终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涟漪,在那片深寒的墨色中荡开。他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意外
很好,有效果。破罐子破摔的精髓,就是光脚不怕穿鞋的。
我无视周围那些见鬼一样的目光,裹紧了我的破毯子,甚至还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靠着墙更舒服一点。然后,我看着他,非常诚恳地、甚至带着点商量口吻地补充了一句:
那个……尊上,我舔了舔因为紧张而干裂的嘴唇,麻烦您……能不能让动手的兄弟利索点给个痛快我怕疼。
地牢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
两个紫甲侍卫脸上的表情彻底裂开了,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荒谬。门口那两个黑甲魔卫更是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其中一个甚至抬手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幻术。
墨临渊周身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冰冷威压,似乎凝滞了一瞬。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瞳,牢牢地锁定了我。不再是之前那种看尘埃的漠视,而是带着一种全新的、审视的意味,锐利得仿佛要穿透我的皮囊,直刺灵魂深处。那目光里,第一次有了实质性的情绪——一种冰冷的、探究的疑惑。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
就在我以为自己是不是用力过猛,反而激怒了他,会被他用更残忍的手段折磨致死时,墨临渊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抬起了手。
不是指向我,也不是下令。那只骨节分明、苍白修长的手,随意地对着我所在的牢笼,轻轻一挥。
动作随意得就像拂开眼前的一粒微尘。
咔嚓!
一声脆响!
那手臂粗细、加持了禁制、足以困住元婴期修士的玄铁栅栏,连同上面沉重的铁锁,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瞬间碾压,寸寸断裂、扭曲,化作一地废铁!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灵力波动外泄,干净利落得令人心胆俱寒。
我裹着破毯子,抱着我的破碗,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豁然洞开的牢门,以及门外一地扭曲变形的玄铁残骸,脑子一片空白。
什……什么情况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诛仙台呢一剑钉死呢
还没等我从这剧变中反应过来,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吸力猛地攫住了我!
啊!我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猛地从地上被提溜起来,完全不受控制地朝着墨临渊飞了过去!
破毯子掉了,破碗也脱手了,在地上摔得粉碎。我像个被拎住后脖颈的猫崽,狼狈地悬在半空,手脚乱蹬。
下一瞬,我的后衣领就被一只冰冷的手精准地攥住。
墨临渊甚至没有低头看我一眼,仿佛手里拎着的不是个大活人,而是一袋无关紧要的垃圾。他拎着我,转身就走。玄墨色的袍角拂过地面冰冷的石砖,带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气流。
尊上!他身后那个年纪稍长、面容冷峻的紫甲侍卫下意识地开口,声音里充满了惊疑不定。另一个年轻些的侍卫也满脸愕然。
墨临渊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留下两个冰冷的字,砸在死寂的地牢里,也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带走。
我被像拎小鸡崽一样拎出了阴森恶臭的地牢。刺目的天光让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入眼是难以想象的景象。
巨大的黑色宫殿群如同蛰伏的太古凶兽,盘踞在险峻的山巅之上。建筑风格极其冷硬,棱角分明,通体由一种泛着幽暗光泽的黑色巨石垒砌而成,巨大的廊柱上雕刻着狰狞的异兽图腾,在灰蒙蒙的天光下散发着无声的威压。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精纯得不像话的魔气,冰冷刺骨,丝丝缕缕钻进毛孔,让我这具修为低微的身体本能地感到一阵阵的刺痛和不适。脚下是宽阔得能跑马的黑色石阶,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那座最为巍峨、如同巨兽之首的主殿。
这就是北域魔宫书中描述的魔道中枢,墨临渊的老巢这压迫感……比书里写的强一万倍!
墨临渊拎着我,如同拎着一件微不足道的行李,踏空而行。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罡风猎猎,吹得我睁不开眼,头发糊了一脸。我只能死死闭着嘴,生怕一张嘴就把心给吐出来。
很快,我们落在了一座偏殿前。殿门无声地滑开,里面光线依旧偏暗,但比地牢好太多。陈设简单到了极致,只有一张巨大的黑石床榻,一张同样材质的桌案,几个蒲团,再无他物。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清冽的、类似冰雪松针的冷香,盖过了地牢里沾染的霉味。
墨临渊手一松。
噗通!
我毫无形象地摔在了冰冷光滑的黑石地板上,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咳…咳咳……我捂着摔疼的胳膊肘,龇牙咧嘴地抬起头。
墨临渊已经走到了那张巨大的黑石桌案后坐下。他身姿挺拔,玄墨锦袍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他随手拿起桌案上一枚玉简,垂眸看着,仿佛刚才只是随手丢开了一件垃圾,现在那件垃圾已经不值得他再投注一丝目光。
偌大的偏殿里,只剩下我和他。
还有一个刚刚无声无息出现在门口、垂手侍立的灰衣老仆。
死寂。令人头皮发麻的死寂。
我趴在地上,脑子飞速运转。他不杀我把我拎回魔宫什么意思难道觉得一剑钉死太便宜我了要换种更残忍的死法慢慢炮制
各种酷刑的想象在我脑子里轮番上演,越想越心凉。
就在我快要被自己的脑补吓尿的时候,墨临渊终于从那枚玉简上抬起了眼。
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依旧是那种毫无温度的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名字。他开口,声音比这殿里的石头还冷。
我一愣。不是知道我叫苏晚晚吗问这个干嘛难道穿帮了他看出我不是原主了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苏……苏晚晚。我声音有点发虚,努力控制着不发抖。
墨临渊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些……不耐或者别的什么情绪太快了,我捕捉不到。
他不再看我,重新将视线投向玉简,只对着门口那个如同影子般的老仆淡淡吩咐了一句:收拾干净。
是,尊上。灰衣老仆的声音平板无波,躬身应道。
墨临渊的身影如同水波般晃动了一下,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偏殿里只剩下我和那个灰衣老仆。
老仆抬起头。他的脸很普通,皱纹深刻,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麻木。他走到我面前,微微躬身:姑娘,请随老奴来。
我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惊魂未定地跟着他。
老仆带着我穿过几道回廊,来到偏殿后面的一处小院。院子里有一间独立的厢房,比主殿小得多,但也干净整洁。同样冷硬的黑色石壁,一张石床,一张石桌,一个蒲团。
姑娘暂且在此安歇。稍后会有侍女送来衣物和热水。老仆说完,便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我站在空荡荡的石屋里,环顾四周,感觉像在做梦。
没死还住进了魔宫偏殿虽然这地方冷得像冰窖,硬得像石头,但比起地牢,已经是天堂了好吗!
没过多久,两个穿着素色衣裙、面无表情的侍女端着东西进来了。热水、崭新的衣物(虽然依旧是冷硬的黑色调,但料子摸上去很舒服)、甚至还有干净的布巾。
侍女放下东西,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全程没有看我一眼。
我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剥干净,跳进那个巨大的木桶里。热水包裹住身体的瞬间,我舒服得差点哭出来。在地牢里沾染的污垢、霉味、还有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被一点点冲刷掉。
洗去一身污秽,换上干净的黑色衣裙,虽然样式简单得过分,但料子柔软贴身。我坐在冰冷的石床上,抱着膝盖,脑子依旧一团乱麻。
墨临渊到底什么意思不杀我,也不放我,就把我关在这图什么难道……真被我那破罐子破摔的临终遗言给整不会了觉得我是个奇葩,留着解闷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自己都觉得荒谬。
接下来的日子,印证了我的荒谬猜想似乎有那么一点接近真相。
我被彻底遗忘在了这座冷清的偏殿小院里。除了每天准时出现的、沉默得像哑巴的侍女送来三餐和热水,以及那个如同隐形人般的灰衣老仆偶尔出现,确认我还活着之外,没有任何人来打扰我。
墨临渊更是连影子都没露过。
日子平静得诡异。
我每天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这个小院。院墙很高,爬是爬不出去的。门口没有守卫,但我知道,只要我敢踏出院门一步,绝对会有惊喜等着我。
于是,我继续发扬我的摆烂精神。
送来的餐食不再是地牢的猪食,而是精致的灵谷饭,几样清淡小菜,偶尔还有一小碟灵气盎然的灵果。味道很好,灵气滋养下,我这具原本因为痴恋而有些亏空的身体,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
我吃得心安理得,胃口极好。吃饱了就在院子里瞎溜达,数数地上的石板有几块,看看天上那永远灰蒙蒙的云。实在无聊了,就回石床上躺着,或者盘腿在蒲团上坐着发呆——反正修炼是不可能修炼的,原主那点微末道行,练了也白搭。
那个灰衣老仆,后来我知道他叫忠伯,似乎成了我和外界唯一的联系。他永远沉默,眼神古井无波。
有一次,我实在憋得难受,在他送东西来时,忍不住试探着问:忠伯,那个……尊上他……把我放这儿,是打算关我一辈子吗我问得小心翼翼。
忠伯放东西的手顿了顿,抬眼看我。那眼神依旧平静,却似乎多了一丝极淡的……探究他摇了摇头,没说话,放下东西就走了。
好吧,意料之中。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滑过去。我像一株被遗忘在阴暗角落里的植物,安静地活着,努力汲取着这囚禁生活中微不足道的养分——主要是食物。
直到那个下午。
我正盘腿坐在蒲团上,百无聊赖地研究石桌上一道天然形成的纹路,试图把它想象成一只小狗的形状。
毫无征兆地,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冰冷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小院。
我头皮一炸,猛地抬头。
墨临渊不知何时出现在石桌旁。他依旧是一身玄墨锦袍,身姿挺拔,只是脸色似乎比之前更加苍白了几分,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寒气几乎要凝成实质。
他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或者说,很糟糕。
我吓得噌一下从蒲团上弹了起来,手足无措地站着,心脏狂跳。他要干嘛终于想起我这个垃圾,决定处理掉了
墨临渊根本没看我,他那双深寒的眸子扫过空荡荡的石桌,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极其短暂的一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和不耐。
下一秒,他猛地一拂袖!
一股冰冷的气流卷过石桌。
哗啦!
桌上那套我平时喝水用的、粗糙的白瓷茶具,连同下面垫着的一块还算干净的布巾,瞬间被扫飞出去,撞在坚硬的石壁上,摔得粉碎!
瓷片四溅。
我吓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大气不敢出。
他这是……在发脾气拿我的茶具撒气
墨临渊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他看都没看那一地狼藉,径直走到石床边坐下,闭上了眼睛。他周身那股冰冷的、暴躁的气息并未散去,反而像是被强行压抑着,使得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骤降了好几度。
他似乎在调息眉宇间有一丝极淡的疲惫。
我像只受惊的鹌鹑,缩在墙角,一动不敢动。脑子里疯狂刷屏:大佬心情不好!超级不好!我现在呼吸声大一点是不是都会被灭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无比煎熬。殿内静得可怕,只有他微不可闻的呼吸声,还有我因为紧张而无法控制的心跳声。
就在我快要被这无形的压力逼疯的时候,一阵极其轻微的、带着点怯生生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是那个每天送东西的侍女。
她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玉盒,正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大概是没想到墨临渊会在这里,当她抬头看到床边坐着的那尊煞神时,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手里的托盘猛地一抖!
哐当!
托盘上的玉盒盖子被震开,里面几颗红彤彤、灵气四溢、一看就非凡品的果子滚落出来,掉在冰冷的地面上。
侍女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头死死抵着地面,连求饶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剩下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完了!我心里咯噔一下。大佬正在气头上,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这侍女怕是要凉!
果然,墨临渊猛地睁开了眼!
那双深寒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暴戾和杀意!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瞬间锁定了地上瑟瑟发抖的侍女。他周身那股压抑的冰冷气息骤然爆发,如同风暴般席卷开来!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那侍女抖得更厉害了,几乎要瘫软在地。
就在我以为下一秒这侍女就要血溅当场的时候,墨临渊的目光,极其突兀地,从侍女身上移开,落到了我的脸上。
那眼神……很复杂。有未消的暴戾,有被打扰的极度不悦,还有一种……极其不耐烦的审视仿佛在衡量一件麻烦事。
我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下意识地又往后缩了缩,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墙缝里。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墨临渊开口了。声音冰冷刺骨,带着压抑的怒火,却是指向我:
愣着做什么他眉头紧锁,语气极其恶劣,像是在呵斥一个不懂事的蠢货,捡起来!
我:
捡……捡起来捡什么捡果子还是……捡那个侍女
我懵逼地站在原地,脑子完全宕机了。大佬的思路我完全跟不上啊!
墨临渊见我毫无反应,眼中的不耐和戾气更盛,周身散发的寒气几乎要把空气冻结。他猛地站起身,那动作带着一股令人心颤的压迫感。
蠢!
他低斥一声,不再看我,也完全无视了地上抖成一团的侍女,身影一晃,带着一身未散的冰冷煞气,如同他来时一般突兀地消失了。
殿内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骤然一轻。
我腿一软,差点直接坐地上。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里衣。
那个侍女还跪在地上,抖得不成样子,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我缓了好一会儿,才挪动发软的腿走过去,蹲下身,把地上那几颗沾了灰尘的红色灵果一颗颗捡起来,放回那个摔得有点变形的玉盒里。又看了看一地碎瓷片和吓傻了的侍女。
这都什么事儿啊!
我叹了口气,把玉盒放到一边,伸手去扶那个侍女:起来吧,没事了,尊上走了。
侍女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一颤,抬头惊恐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后怕。在我的搀扶下,她才哆哆嗦嗦地站起来,连托盘都忘了拿,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逃离了这个小院。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又看了看手里那盒价值不菲、此刻却显得有些狼狈的灵果,再想想刚才墨临渊那莫名其妙的行为和最后那句蠢,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魔尊的心思,简直比海底针还难捞!他把我拎回来,难道就是为了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吼我一句捡起来解闷
这日子,真是越来越魔幻了。
自从那次灵果风波后,墨临渊出现在我这小破院里的频率,诡异得高了起来。
他依旧来去如风,毫无征兆。有时是午后,有时是深夜。每次出现时,周身都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脸色也总是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苍白。
他似乎……把我这里当成了一个……嗯,落脚点或者说,一个不需要付出任何社交成本的、安静的角落
来了之后,他要么是坐在那张冰冷的石桌旁,一言不发地处理玉简里的事务(那些玉简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魔力波动);要么就是直接盘膝坐在石床上,闭目调息,周身散发着冰冷的、令人不适的魔气。
而我,从最初的惊恐万状,到后来的麻木,再到现在的……习惯性装死。
我的策略很简单:当他不存在。
他来了,我就自动把自己缩到墙角或者离他最远的那个蒲团上,抱着膝盖,努力降低存在感。该发呆发呆,该数蚂蚁数蚂蚁(如果这鬼地方有蚂蚁的话),绝不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绝不主动看他一眼。
尽量让自己变成一块没有思想的背景板石头。
起初,墨临渊似乎很满意我的识相。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把我当空气。整个偏殿小院里,只有他翻动玉简的细微声响,或者他调息时魔气流动的、如同极地寒风般的低鸣。
气氛冰冷而凝固。
直到那个深夜。
我蜷在石床上,裹着忠伯后来给我加的一条厚实些的毯子,睡得迷迷糊糊。这石床硬得硌骨头,睡久了腰酸背痛,加上殿里温度本来就低,我睡得很不安稳。
半梦半醒间,感觉一股熟悉的、几乎能冻结灵魂的寒意骤然降临!
我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大半,心脏吓得差点停跳。不用睁眼都知道,煞星又来了!
我死死闭着眼睛,屏住呼吸,把自己缩得更紧,毯子裹得严严实实,连根头发丝都不敢露出来。心里疯狂祈祷: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我只是块石头,我只是块石头……
墨临渊的脚步声很轻,但在死寂的夜里异常清晰。他似乎直接走到了石床边。
冰冷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我感觉自己像砧板上的鱼,被看得透心凉。
他似乎站了一会儿。然后,我感觉到一股更强烈的冷意逼近。
他坐了下来!就坐在石床的边缘!
我全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一动不敢动,连睫毛都不敢颤一下。他坐在这里干嘛看我睡觉他有病吧!
就在我快要被自己的脑补吓晕过去的时候,一件带着他体温……不,是带着他独特冰冷气息的、沉甸甸的东西,突然劈头盖脸地扔在了我身上!
那东西带着一种厚重丝绒的质感,冰凉顺滑,瞬间盖住了我的头和半个身体,还带着一股极淡的、和他身上一样的冰雪松针冷香。
我:
什么东西
巨大的惊吓让我脑子一片空白,完全忘了要装死。我猛地掀开盖在头上的东西,惊魂未定地坐起身。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月光(魔域的天永远灰蒙蒙,月光也吝啬得很),我看清了。
是一件玄墨色、绣着暗金云纹的大氅!料子触手生凉,却又异常厚重保暖,一看就不是凡品。上面还残留着墨临渊身上那股独特的、冰冷的气息。
而墨临渊本人,就坐在床沿,侧对着我。月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线条,他并没有看我,只是微微蹙着眉,目光落在虚空某处,似乎对自己刚才的举动也感到一丝……困惑或者不耐烦
他薄唇紧抿,周身气息依旧冰冷,但那种暴戾烦躁的感觉似乎淡了一些。
吵。他薄唇微启,只冷冷地吐出一个字。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被扰了清净的不悦。
然后,他站起身,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身影再次无声无息地融入了黑暗,消失不见。
只留下我一个人,抱着他那件冰冷又厚重的大氅,坐在冰冷的石床上,在昏暗的光线里彻底凌乱。
吵我吵我睡觉连呼吸都放轻了好吗!明明是你自己神出鬼没吓死人好不好!
还有,这大氅……几个意思怕我冻死还是嫌我裹着破毯子碍眼
我低头看着怀里这件价值连城、还带着魔尊大佬体温(虽然很凉)的大氅,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魔尊……怕不是真的哪里有点毛病吧
日子就在这种诡异又荒诞的氛围中继续流淌。
墨临渊依旧不定时地莅临我这冷宫。我依旧贯彻背景板石头策略,努力降低存在感。只是,自从那件大氅事件后,我发现自己这石头的待遇,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升级了
比如,石桌上开始固定出现一小碟灵果。不再是侍女送饭时顺带的,而是单独出现的。果子种类不定,有时是清甜多汁的朱果,有时是晶莹剔透如冰晶的雪玉梨,无一例外都灵气充沛,放在外界足以让低阶修士抢破头。
墨临渊来了,有时会面无表情地拿起一颗,自己吃了。有时,他会瞥一眼那碟果子,再瞥一眼缩在角落里的我,然后用他那能把人冻僵的语气,冷冷地命令:吃了。
那感觉,就像主人随手丢块肉骨头给看门狗,还嫌弃狗吃得慢。
我还能怎么办本着不吃白不吃、吃了还想吃的原则,每次他下令,我就默默地挪过去,在离他尽可能远的位置坐下,小心翼翼地拿起一颗果子,小口小口地啃。果子是好果子,灵气滋养下,我感觉自己这具身体的根骨似乎都被潜移默化地改善了些,力气都大了不少。但每次在他那冰锥子似的目光注视下吃果子,都感觉像是在啃冰块,压力山大。
再比如,石床上多了一条厚厚的、不知名妖兽皮毛制成的褥子,柔软又保暖,总算让我告别了硌骨头的痛苦睡眠。还有,忠伯送来的餐食里,开始出现一些明显温补的灵膳,汤里飘着不知名的药材根茎,散发着奇异的药香。
这一切的变化,都透着一种无声的、冰冷的照顾。来源不言而喻。
但我宁愿相信是魔宫福利待遇提升了,也不敢深想那位煞星到底抽什么风。
直到那天下午,墨临渊来得格外早。
他进来时,我正在院子里唯一一棵半死不活、叶子都掉光了的老树下,试图用一根枯枝在地上画圈圈解闷。看到他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我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立刻丢下树枝,哧溜一下窜回殿内,熟练地把自己缩到离石桌最远的那个蒲团上,抱膝,低头,装蘑菇。
墨临渊似乎习惯了我这副怂样,看都没看我一眼,径直走到石桌旁坐下,拿起一枚玉简看了起来。
殿内恢复了那种熟悉的、冰冷的死寂。
我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努力放空自己。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殿内的光线似乎暗了下来,空气也变得更加沉闷。
窗外,魔域那永远灰蒙蒙的天空,此刻堆积起了浓厚的、如同铅块般的乌云,隐隐有沉闷的雷声从极远处滚过。
要下雨了魔域也会下雨
就在我神游天外的时候,一道刺眼的、惨白的光猛地撕裂了昏暗的天空!
咔嚓——!!!
一道惊雷,如同开天巨斧,毫无预兆地劈落!声音之大,震得整个偏殿都嗡嗡作响!那雷光仿佛就劈在头顶,将昏暗的殿内瞬间映照得一片惨白!
啊——!
我吓得魂飞魄散!完全是生理性的、无法控制的尖叫!整个人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从蒲团上弹了起来!什么装死,什么降低存在感,全忘了!脑子里只剩下对那恐怖天威的本能恐惧!我抱着头,下意识地就朝着唯一感觉能提供一点点安全感的方向——墨临渊所在的位置——连滚爬爬地扑了过去!
等我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
我整个人几乎是扑到了墨临渊坐着的那个蒲团旁边,双手死死地抱住了……抱住了他的一条小腿!脸还因为惊吓埋在了他冰凉滑顺的袍角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殿外,雷声还在轰鸣,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敲打在黑色的石瓦上,发出密集的声响。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抱着的那条腿,肌肉瞬间绷紧,坚硬得像一块万年玄冰!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顺着我的手臂瞬间蔓延至全身,冻得我牙齿都在打颤。
完了!这次真的死定了!我居然抱了魔尊的大腿!还是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
巨大的恐惧让我全身僵硬,连松开手的力气都没有。我甚至能感觉到头顶上方,那两道冰冷得足以将人灵魂冻结的目光,正死死地钉在我身上!
完了完了完了……诛仙台!碎星剑!我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钉死的惨状了!
就在我绝望地等待审判降临,等待那冰冷的手指掐断我的脖子或者直接把我震飞出去的时候……
头顶上方,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雨声淹没的……吸气声
墨临渊似乎……长长地、无声地吸了一口气
紧接着,我感觉到被我抱着的那条腿,那紧绷到极致的肌肉,竟然……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放松了下来
那冰冷的、带着杀意的目光,似乎也移开了
我壮着胆子,一点点,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墨临渊依旧端坐着,背脊挺直。他微微侧着头,目光……并没有看我,而是投向殿外那瓢泼的雨幕。侧脸的线条依旧冷硬如刀削,下颌线绷得很紧,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但是……他那紧蹙的眉头,似乎比刚才……舒展了那么一丝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
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更没有一脚把我踹开。
他就那么坐着,任由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抱着他的小腿,脸还贴在他冰凉的袍角上。任由殿外的雷声轰鸣,大雨滂沱。
时间在雨声中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最初的惊吓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尴尬和……荒谬。我保持着这个极其不雅的姿势,动也不敢动。他的袍子料子很好,冰凉顺滑,带着那股熟悉的冰雪松针冷香,但此刻贴在我脸上,只让我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殿外的雷声渐渐稀疏远去,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
墨临渊的目光,终于从雨幕中收了回来,缓缓地、极其冷淡地,落在了我……抱着他小腿的手上。
那眼神,没有任何情绪,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我触电般猛地松开了手,连滚爬爬地向后缩了好几步,一直缩到墙角,才敢抬起头,惊魂未定、又无比尴尬地看着他。
墨临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垂下眼帘,慢条斯理地拂了拂刚才被我弄皱的袍角,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然后,他站起身。
他没有看我一眼,也没有说一个字,仿佛刚才那一切从未发生。他只是径直走到门口,身影在雨幕的背景下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聒噪。
冰冷的声音丢下两个字,像两颗冰珠子砸在地上。然后,他的身影便融入了殿外的雨幕,消失不见。
我瘫坐在墙角,浑身脱力,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紧紧贴着冰冷的石壁。心跳依旧快得像要蹦出嗓子眼。
聒噪是说我刚才的尖叫聒噪还是……这雷雨声聒噪
我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再低头看看自己刚才抱过他小腿的手,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
这魔尊……他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啊!
墨临渊那句冰冷的聒噪,像魔咒一样钉在我脑子里,让我连续好几天都坐立不安,看到偏殿的门就条件反射地想躲。
但他似乎也聒噪到了自己,连着七八天都没再出现。小院恢复了彻底的冷清,只有忠伯和侍女沉默地穿梭。
这难得的清静,反而让我有点不习惯了——主要是那张石桌旁少了那尊自带强力制冷效果的冰雕,殿里好像更冷了呸呸呸!苏晚晚你清醒点!你是被吓出斯德哥尔摩了吗
这天午后,我正裹着墨临渊那件玄墨大氅(不得不说,是真暖和),缩在石床上打盹。忠伯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手里托着一套崭新的衣物,颜色依旧是魔宫标志性的玄黑,但样式明显不同。
姑娘,忠伯的声音平板无波,请换上这身衣物。稍后随老奴去前殿。
我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睡意全无。去前殿那个象征着魔宫权力核心、墨临渊日常处理事务、会见下属的地方让我去干嘛当花瓶还是……终于要处理我了
忠伯……去前殿……做什么我的声音有点发干。
忠伯眼皮都没抬一下:尊上吩咐。四个字,堵死了我所有疑问。
我认命地换上了那套新衣服。料子入手冰凉丝滑,裁剪合体,袖口和领口用极细的银线绣着简约的云纹,低调中透着一种冷硬的精致。比我之前穿的侍女装高级了不止一个档次。
跟着忠伯,第一次走出了这座囚禁我多日的偏殿小院。穿过长长的、冷硬的回廊,廊外是嶙峋的山石和深不见底的悬崖,罡风呼啸。越往前走,守卫越森严。穿着暗紫魔纹软甲的侍卫如同冰冷的雕塑,立在廊柱的阴影里,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我时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巨大的主殿出现在眼前。殿门洞开,里面光线依旧偏暗,却异常开阔。高耸的穹顶隐没在阴影里,巨大的黑色石柱支撑着空间,地面光滑如镜,倒映着上方摇曳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魔晶灯。
殿内气氛肃杀。
墨临渊高踞于大殿尽头那张由整块黑曜石雕琢而成的巨大王座之上。玄墨锦袍铺陈开来,衬得他如同九幽之下走出的魔神。他一手随意地支着额角,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冰冷的扶手,发出细微的笃笃声。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潭般的眸子半阖着,仿佛下方的一切都引不起他丝毫兴趣。
王座下方,左右分列着两排人。左侧是几位气息深沉内敛、穿着高阶魔将服饰的男女,个个煞气凛然。右侧则站着几个穿着不同样式服饰、神色或倨傲或谨慎的人,看打扮像是……其他势力的使者
忠伯领着我,在靠近殿门、一根巨大廊柱的阴影里停下。这个位置毫不起眼,却能清晰地看到殿内的情况。
就在此处候着。忠伯低声吩咐了一句,便垂手退到了一旁,如同融入了阴影。
我大气不敢出,努力把自己缩得更小,降低存在感。心脏却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墨临渊把我叫来,就为了让我站在柱子后面罚站
殿内的气氛并不轻松。左侧一位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疤痕的魔将,正声如洪钟地汇报着什么北域边境的摩擦,语气激愤。右侧一个穿着华丽锦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使者,则捻着胡须,慢条斯理地说着些场面话,话里话外却带着试探和某种不易察觉的施压。
……我东陵商会在贵域边境屡遭劫掠,损失惨重,还请墨尊主明察,给我等一个交代。山羊胡使者最后微微躬身,语气恭敬,眼神却带着精明的算计。
整个大殿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都聚焦在王座之上。
墨临渊敲击扶手的指尖停了下来。
他缓缓抬起眼皮。那双深寒的眸子,如同最锋利的冰刃,瞬间锁定了那个山羊胡使者。没有任何言语,没有任何威压外放,仅仅是一个眼神。
噗通!
那山羊胡使者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胸口!他双腿一软,竟是直接跪倒在地!额头上瞬间布满了豆大的冷汗,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交代墨临渊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慵懒,却冰冷得如同极地寒风刮过整个大殿,让温度骤降!
本座的交代……他微微前倾身体,那张完美的脸在幽蓝魔晶灯下显得有些妖异,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就是你们东陵商会,三日内,滚出北域三千里。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清晰无比,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
逾期,杀。
最后一个杀字出口,如同实质的寒冰利刃,刺得在场所有人骨髓生寒!那山羊胡使者更是直接瘫软在地,抖如风中落叶,连求饶的勇气都没有了。
整个大殿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左侧的魔将们个个眼神狂热,带着嗜血的兴奋。其他势力的使者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我躲在柱子后面,心脏狂跳,手脚冰凉。这才是真正的墨临渊!冷酷,霸道,视规则如无物,生杀予夺只在一念之间!和他待在我那小破院里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那股扑面而来的、令人窒息的魔尊威压,让我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处理完这茬,墨临渊似乎有些意兴阑珊。他重新靠回王座,半阖着眼,指尖又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扶手。
殿内再次陷入一种紧绷的寂静。
就在这时,我的肚子,非常非常不合时宜地、发出了一声响亮的——
咕噜噜……
声音在落针可闻的死寂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格外突兀!
我:!!!
全身的血液瞬间涌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我死死捂住自己的肚子,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完了!这下真的完了!在魔尊大佬处理正事、威慑群雄的庄严时刻,我居然……饿得肚子叫!
我惊恐地抬起头,果然,大殿里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如同探照灯一样,聚焦到了我这根柱子后面!
那些目光里有错愕,有惊疑,有难以置信,更多的是……一种看死人般的怜悯和幸灾乐祸。
我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丢在冰天雪地里,连灵魂都在颤抖。我甚至不敢去看王座上的墨临渊,巨大的恐惧让我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冰冷的审判降临。
一秒。
两秒。
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没有降临。
死寂的大殿里,只响起一声极轻、极冷、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不耐烦的轻哼
我鼓起毕生最大的勇气,哆哆嗦嗦地睁开一条眼缝,朝王座方向瞄去。
墨临渊依旧半阖着眼,姿态慵懒地靠在王座上。他甚至没有看我这边,只是对着侍立在王座旁的一个心腹紫甲侍卫,随意地抬了抬下巴。
那侍卫立刻会意,无声地躬身退下。
很快,那个侍卫端着一个玉盘回来了。玉盘上放着的,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而是一碟我熟悉的、红彤彤的朱果,还有几块散发着清甜香气的糕点。
侍卫径直走到我藏身的廊柱旁,将玉盘往我面前一递,面无表情,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极力压抑的古怪。
我:
给我现在在这里吃
我看看那盘精致的点心,再看看满大殿那些表情各异、眼神复杂的大人物们,最后,目光越过他们,落到王座上那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依旧半阖着眼的煞星身上……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瞬间淹没了我。
墨临渊,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
我像个傻子一样,在满大殿高阶修士和各方势力使者诡异目光的注视下,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玉盘。指尖冰凉,和我的心一样。
吃在魔宫大殿,当着墨临渊和这么多人的面,像个被投喂的宠物一样吃东西
不吃墨临渊的命令,谁敢违抗刚才那个山羊胡使者的下场还热乎着呢!
巨大的羞耻感让我脸上火辣辣地烧,恨不得当场去世。我端着盘子,僵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王座上的墨临渊似乎终于被这诡异的僵持耗尽了耐心。他半阖的眼帘微微掀开一丝缝隙,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瞬间刺在我身上。
吃。
只有一个字。不高,甚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法则般的命令口吻。
我浑身一哆嗦。那冰冷的命令像是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瞬间浇灭了我所有的羞耻和犹豫,只剩下本能的服从。
吃!
我几乎是机械地、麻木地低下头,拿起一块看起来最不起眼的白色糕点。糕点入口即化,带着清甜的花香和浓郁的灵气。这要是在我的小破院里,我肯定吃得美滋滋。
可现在,在这肃杀的大殿里,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这香甜的糕点味同嚼蜡,噎在喉咙里,难以下咽。我小口小口地啃着,头埋得极低,只盼着这酷刑快点结束。
整个大殿的气氛变得更加古怪。那些魔将和使者们的表情,已经从最初的惊愕,变成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探究、疑惑、难以置信……各种目光在我和墨临渊之间来回扫视。
墨临渊却仿佛完全屏蔽了这一切。他重新阖上眼,指尖敲击扶手的节奏都没变一下。似乎我在这里吃东西,和角落里多摆了个花瓶没什么区别。
终于,在我用堪比蜗牛的速度,艰难地啃完第二块糕点时,墨临渊敲击扶手的指尖停了下来。
他睁开眼,深寒的眸子扫过下方众人,带着一种事情办完了,你们可以滚了的冰冷意味。
退下。
两个字,如同赦令。
下方的魔将和使者们如蒙大赦,立刻躬身行礼,动作迅速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如同退潮般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大殿。
偌大的主殿,瞬间只剩下王座上的墨临渊,侍立在旁的紫甲侍卫,柱子后面端着空了大半玉盘、像个傻子一样的我,以及如同影子般的忠伯。
空气再次凝固。
我端着盘子,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感觉比刚才被围观时还要煎熬。
墨临渊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到了我身上。那眼神……怎么说呢,很淡,像是在看一件刚刚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任务的物品。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忠伯的方向,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忠伯立刻无声地走到我身边,低声道:姑娘,随老奴回去吧。
回去回我的小破院我如梦初醒,赶紧把手里的玉盘塞给旁边那个表情依旧有点僵硬的紫甲侍卫,像逃离瘟疫现场一样,低着头,快步跟着忠伯走出了这座令人窒息的主殿。
直到走出很远,重新回到我那熟悉又冷清的偏殿小院,关上房门,我才猛地靠住冰冷的石门,长长地、劫后余生般地吐出一口气。
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冰凉地贴在皮肤上。
这一天,魔宫前殿的遭遇,像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墨临渊那冰冷霸道的裁决,使者瞬间瘫软的恐惧,还有我那丢人丢到魔域外、被当众投喂的羞耻……各种画面在我脑子里疯狂闪回。
而最让我心头发冷、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墨临渊那毫无逻辑、令人发指的行为!
他把我拎回来,不杀不放,像个物件一样丢在冷宫。
他心情不好时跑来对着我甩脸子,又莫名其妙丢给我大氅。
他把我当宠物一样,冷着脸塞灵果、下命令让我吃。
他甚至……在庄严肃穆、处理要务的大殿上,在各方势力使者面前,仅仅因为我肚子叫了一声,就让人给我送点心!还命令我当场吃掉!
这已经不是有病能形容的了!这简直是精神分裂!是行为艺术!是顶级PUA!
我烦躁地在冰冷的小院里走来走去,把地上的枯枝踩得咔嚓作响。
他到底图什么!图我胆小图我怂图我能吃还是图我……能给他那冰冷变态的生活增添一点荒诞的笑料
一股无名火夹杂着深深的无力感在我胸腔里翻腾。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了!这日子过得提心吊胆、莫名其妙,比等死还折磨人!我得想办法自救!就算逃不出去,至少也得弄清楚这位大佬诡异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念头一起,我立刻开始搜刮原主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试图找出任何关于墨临渊的、可能被忽略的蛛丝马迹。
墨临渊……墨临渊……
原主的记忆里,除了花痴就是花痴,有用的信息少得可怜。只知道他修为通天,性情冷酷,独掌北域魔宫,座下强者如云,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喜好也没有什么亲近之人哦,对了,好像他书房重地,连最亲近的侍卫都不能轻易进入……
等等!书房
一道微弱的灵光如同闪电般划过我混乱的脑海!
墨临渊的书房!那个连心腹都难以踏足的地方!那里会不会藏着什么秘密关于他身份的关于他过往的甚至……关于他为什么对我这个垃圾如此反常的
这个念头如同野草般疯长起来。
虽然风险极大,一旦被发现绝对是挫骨扬灰的下场。但留在这里,像个被豢养的、随时可能被主人莫名其妙心情弄死的宠物,同样看不到希望。
搏一搏!
接下来的几天,我表现得异常乖巧。墨临渊来了,我就缩在角落当背景板,努力降低存在感。他不来,我也绝不踏出院门一步,安分守己得像个模范囚徒。
暗地里,我却开始小心翼翼地观察。观察忠伯和侍女的行动规律,观察偏殿周围守卫的换岗时间,尤其是……观察墨临渊的动向。
我发现他每天午后,如果没有紧急事务,基本都会在主殿或者他自己的寝殿处理事务。而他的书房,就在主殿后方一条僻静的回廊尽头,入口处有复杂的魔纹禁制,门口常年有两名气息强大的紫甲侍卫把守。
机会渺茫,但并非完全没有。
这天午后,天空依旧是魔域标志性的铅灰色。墨临渊在主殿召见了几位魔将,似乎是在部署什么。偏殿这边,忠伯去库房取东西了,侍女刚刚送完午膳离开。
小院内外,暂时无人。
就是现在!
我的心跳得像擂鼓,手心全是冷汗。我深吸一口气,裹紧了身上那件玄墨大氅——这玩意儿在魔宫似乎有点通行证的效果然后,我蹑手蹑脚地溜出了院门。
凭着前几天观察的记忆,我避开可能的巡逻路线,像只受惊的老鼠,在巨大的、迷宫般的宫殿阴影里快速穿行。冰冷的石壁和呼啸的罡风让我牙齿都在打颤。
终于,我摸到了主殿后方那条僻静的回廊。远远地,我就看到了回廊尽头那扇紧闭的、雕刻着繁复魔纹的厚重石门,以及门前如同两尊铁塔般矗立的紫甲侍卫!
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躲在一根巨大的廊柱后面,大脑飞速运转。硬闯是找死,只能智取!智取……智取个屁啊!我一个战五渣,拿什么智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急得额头冒汗。再拖下去,忠伯或者侍女发现我不见了,那就全完了!
就在这时,远处主殿方向似乎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灵力碰撞的波动!好像是墨临渊那边出了点状况
守在书房门口的两个紫甲侍卫明显也被惊动了,其中一人立刻按住了腰间的刀柄,警惕地看向主殿方向,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过去支援。
机会!
趁着两人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我咬咬牙,把心一横!裹紧了身上的大氅,低着头,用一种我很忙、我奉尊上密令行事、别挡路的架势,从廊柱后闪身出来,径直朝着书房石门快步走去!
我的动作很突兀。
那两个侍卫瞬间就发现了我!四道锐利如刀的目光瞬间锁定在我身上!
站住!左侧那个面容冷峻的侍卫低喝一声,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强大的气势瞬间笼罩过来!何人擅闯禁地!
巨大的压力让我双腿发软,差点直接跪下去。我强撑着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镇定(虽然估计比哭还难看),同时刻意地、微微扬了扬身上那件属于墨临渊的玄墨大氅的领口。
我……我是奉尊上之命,前来取一件东西!我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发颤,但尽量说得清晰快速,尊上在主殿急用!耽误了大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我死死地盯着那个侍卫的眼睛,赌!赌他认得出这件大氅!赌墨临渊那反复无常的性子,和他对我那诡异的态度,让这些侍卫不敢轻易下判断!
果然,那侍卫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我身上的大氅,眼神里闪过一丝明显的惊疑和犹豫。他显然认出了这件属于墨临渊的东西!再联想到之前主殿上魔尊当众给我点心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两个侍卫飞快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确定。按住刀柄的手,微微松开了些。
尊上要取何物另一个侍卫沉声问道,语气依旧严厉,但明显带上了审视和迟疑。
是……是一份玉简!关于东陵商会的!我急中生智,想起前几天大殿上那个被吓瘫的山羊胡使者,尊上说就在书案左手第三个暗格里!让我速去速回!
我故意说得煞有介事,细节拉满,试图增加可信度。同时心里疯狂祈祷,墨临渊的书案最好真有暗格,最好别是左手第三个……
两个侍卫再次对视,眼神里的犹豫更重了。东陵商会的事刚刚发生,尊上此刻在主殿似乎也在处理相关事宜……似乎……对得上
就在他们犹豫的这几秒,主殿方向的喧哗声似乎更大了些,还夹杂着一道强横的魔力波动!
两个侍卫脸色一变!
速去速回!不得擅动他物!左侧的侍卫终于咬牙做出了决定,厉声警告道。同时,他抬手打出一道法诀,落在厚重的石门上。石门上的魔纹闪烁了一下,无声地向内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是!我如蒙大赦,心脏都快跳出胸腔了!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侧身挤了进去!
身后,石门无声地合拢。将外界的喧嚣和那两道锐利的目光彻底隔绝。
我背靠着冰冷的石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双腿抖得几乎站不住。
进来了……居然真的进来了!
书房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镶嵌在墙壁上的幽蓝魔晶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墨香和纸张陈旧的淡淡气味,还有一股更加浓郁的、属于墨临渊的冰雪松针冷香。
空间比我想象的要大,但同样简洁到近乎空旷。巨大的黑曜石书案占据中央,上面整齐地摆放着笔墨玉简。四周是高耸直达穹顶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堆满了各种材质的卷轴、玉简和古籍。
我定了定神,强压下劫后余生的心悸和恐惧,目光迅速扫过书案。
左手边……第三个暗格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书案后。书案是由整块的黑曜石雕琢而成,浑然一体,根本看不出哪里有暗格。我试探着,按照前世看电视剧的经验,在书案左侧摸索起来。
手指划过冰冷的石面,感受着细微的纹路。突然,在靠近案头下方一个不起眼的凹陷处,我的指尖似乎按到了什么极其微小的凸起!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声响。
书案左侧靠近我的地方,一块巴掌大小、严丝合缝的石板无声地滑开,露出了一个浅浅的暗格!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真有暗格!还被我蒙对了!
暗格里没有玉简,只静静地躺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玉匣。通体由一种温润的白色灵玉雕琢而成,没有任何纹饰,只在匣盖中央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颜色深得发黑的血色晶石。
玉匣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气息。古老,沉寂,又带着一丝……难以磨灭的哀伤
这感觉……好熟悉
我的心猛地一跳!一种莫名的悸动瞬间攫住了我!仿佛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被这个小小的玉匣牵引着,想要破土而出!
这是什么为什么藏得这么隐秘为什么让我感觉如此……熟悉
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指尖颤抖着,轻轻触碰到了那个冰冷的玉匣。
就在我的指尖碰到玉匣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颗镶嵌在匣盖中央的、深黑的血色晶石,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滔天怨气和无尽悲凉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万年的凶兽骤然苏醒,顺着我的指尖,狠狠地撞入了我的脑海!
啊——!
剧痛!难以形容的剧痛瞬间席卷了我的灵魂!仿佛有无数把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大脑!无数混乱、破碎、带着极致痛苦和绝望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冲击着我的意识!
血!漫天漫地的血!染红了天空,染红了大地!
冰冷的剑锋!刺目的寒光!带着毁天灭地的杀意!
一个模糊的、染血的身影,在血泊中缓缓倒下……
还有……一道贯穿了胸膛的、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黑气,如同活物般蠕动……
撕心裂肺的痛楚和深入骨髓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那不是我的情绪!是这玉匣传递过来的!是烙印在晶石里的某种……残念!
噗——
巨大的精神冲击让我眼前一黑,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星星点点溅落在冰冷的黑曜石书案和那个诡异的玉匣上!
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向前倒去!
意识陷入黑暗的前一秒,我似乎听到石门被强行破开的巨响!还有一声冰冷暴怒到极致的低吼,仿佛来自九幽地狱:
谁让你碰它的!
紧接着,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住了我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完了……
这是我彻底失去意识前,唯一的念头。
冰冷,刺骨的冰冷。
还有……剧痛。
仿佛灵魂被撕裂又强行拼凑起来的剧痛。
我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慢慢聚焦。
入眼是熟悉的、冰冷的黑色石顶。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药味,还有那股挥之不去的冰雪松针冷香。
我还在偏殿的石屋里没被挫骨扬灰
意识一点点回笼。书房……玉匣……血晶……那恐怖的灵魂冲击……还有最后那声暴怒的低吼……
我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想动,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像是被拆散了重组过一样。尤其是脑袋,像是被塞进了一团烧红的烙铁,又沉又痛。
醒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听不出情绪。
我僵硬地转动脖子,循声望去。
墨临渊就坐在离石床不远的那张冰冷石桌旁。依旧是那身玄墨锦袍,身姿挺拔。他手里把玩着一个东西——正是那个差点要了我小命的白色玉匣!匣盖紧闭,那颗深黑的血色晶石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妖异而内敛的光芒。
他低垂着眼睫,目光落在玉匣上,侧脸线条冷硬得如同刀削。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一股压抑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完了。他果然知道了。人赃并获。
巨大的恐惧瞬间攥紧了我的心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我张了张嘴,想解释,想求饶,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墨临渊终于抬起了眼。
那双深寒的眸子,如同两潭冻结了万年的寒冰,此刻正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冰冷的审视,有压抑的暴怒,有深沉的痛楚,甚至……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难以置信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我的皮囊,直刺入我的灵魂深处,寻找着什么答案。
谁指使你去的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压力,每一个字都像冰坨子砸在地上,说。
谁指使我能说是被你那反复无常的态度逼疯了吗我能说是想自救吗
巨大的恐惧让我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凭着本能,虚弱地、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字:没……没人……是我自己……
声音嘶哑得厉害。
自己墨临渊的眉峰骤然锁紧,周身那股压抑的寒气猛地暴涨!房间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他捏着玉匣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
苏晚晚,他念着我的名字,声音冷得能冻结灵魂,你以为本座会信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那股恐怖的魔尊威压如同实质的枷锁,死死地禁锢着我,让我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他一步一步走到床边,每一步都像踏在我的心脏上。
然后,他猛地俯下身!
冰冷的手指如同铁钳,狠狠地攫住了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直视他那双翻涌着可怕风暴的寒潭之眸!
距离太近了!近到我甚至能看清他纤长的睫毛,和他眼底深处那抹浓得化不开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痛楚和……疯狂
说!他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裹挟着暴戾的气息,狠狠刮过我的耳膜,你是怎么知道它的!谁告诉你的!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下巴传来的剧痛让我眼泪瞬间涌了出来。那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针,刺得我灵魂都在颤抖。我知道,只要他手指再用力一点,我的下巴就会被捏得粉碎!
巨大的恐惧和濒死的绝望让我浑身冰凉,牙齿咯咯作响。混乱的思绪中,一个念头如同救命稻草般闪现——玉匣!那个玉匣传递给我的破碎画面!那道狰狞的伤口!
伤……伤口……我用尽全身力气,从剧痛和恐惧的喉咙里挤出几个模糊的音节,眼神因为巨大的痛苦而涣散,下意识地看向他紧攥着玉匣的手,又仿佛穿透了他,看向更深的地方,心口……那道……疤……
我的声音微弱得像蚊蚋,断断续续,语无伦次。
但就在心口那道疤几个字出口的瞬间!
攫住我下巴的手指,力道猛地一松!
墨临渊的身体,极其明显地、剧烈地震了一下!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天雷狠狠劈中!
他那双翻涌着暴戾风暴的寒眸,瞬间凝固了!瞳孔在幽暗的光线下急剧收缩!里面所有的愤怒、痛楚、疯狂,都被一种极致的、无法言喻的震惊和难以置信所取代!
他死死地盯着我,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我的脸,又像是透过我,看到了某个早已湮灭在时光长河中的影子。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了。
整个石屋里只剩下我因为疼痛和恐惧而无法控制的、急促的抽气声。
墨临渊维持着俯身的姿势,一动不动。他捏着玉匣的手指,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色,微微颤抖着。他眼底的惊涛骇浪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如同凝固岩浆般的死寂。
过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会在这种死寂中直接把我掐死。
他终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钳制我下巴的手。
失去支撑,我无力地瘫软回石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下巴火辣辣地疼,估计已经青紫了。
墨临渊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脸上所有的情绪波动都已消失,又恢复了那种万年不变的冰山模样,仿佛刚才的暴怒和震惊都只是我的幻觉。
但他眼底深处,那死寂的冰层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打碎了。
他不再看我,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玉匣上。指尖在那颗深黑的血色晶石上极其轻柔地抚过,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虔诚的珍视。
然后,他转身。
玄墨的袍角划过冰冷的地面,没有留下一个字,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他拿着那个玉匣,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石屋。
沉重的石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
我瘫在冰冷的石床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下巴的剧痛提醒着我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他……没杀我
就因为我说了心口那道疤
那玉匣……那道贯穿胸膛的狰狞伤口……还有他最后那难以置信的眼神……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让我浑身发冷的念头,不受控制地、疯狂地冒了出来,瞬间攫住了我所有的思绪——
那道疤……难道……是我前世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