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白月光归位
>沈屿初回国那天,我扔掉了男友阿初的衬衫。
>他回来了,你该走了。七年来我精心复刻的白月光终于归位。
>阿初默默收拾行李,温顺如常。
>直到我在沈屿初的旧相册里,发现一张阿初搂着少女的照片。
>照片背面写着:哥,替我报仇。
>雨夜,沈屿初掐着我脖子嘶吼:当年是你害死了她!
>便利店门口,消失的阿初撑着伞,眼神冰冷。
>游戏结束,江晚。你以为自己找到的是白月光
>不,那只是我复仇的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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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替身告别
深秋的晨光,像被水洗过一般,带着一种清冷的透彻,穿过巨大的落地窗,流淌在光洁的胡桃木地板上。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冷冽香气——雪松与海洋的混合体,一丝丝,缠绕不去。这味道,我亲手调配了无数次,只为无限逼近记忆里那个模糊却刻骨的轮廓。
沈屿初的味道。
指尖下,是阿初衬衫的领口,布料挺括而冰凉。我细致地替他抚平一丝几乎不存在的褶皱,动作熟练得如同呼吸。他微微垂着头,下颌的线条温顺地绷着,颈后新修剪的发茬在光线下泛着柔软的深棕色光泽。这温顺的姿态,七年来,我早已习以为常,如同习惯了他身上这缕属于另一个男人的气息。
领带。我开口,声音在过分安静的空气里显得有些突兀。
阿初没有抬眼,只是顺从地从旁边的衣帽架上取下一条深灰蓝的斜纹领带,递到我手中。我接过,手指穿过他温热的颈项,感受着皮肤下平稳的脉搏跳动。领带绕过,交叉,收紧,打出一个标准温莎结的雏形。一切都在沉默中进行,只有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我的目光落在他左腕那块低调的银色腕表上。表盘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沈屿初也有一块几乎一样的。七年前,我跑遍了半个城市,才找到这块无限接近的替代品。
今天,我顿了顿,指尖停留在刚系好的领结上,感受着那一点凸起,别用那支派克了。
阿初终于抬起了眼。他的眼睛是温和的浅褐色,像秋天里浸泡在溪水中的琥珀石子,此刻映着窗外清冷的光,漾起一丝极浅、几乎难以捕捉的涟漪。那支派克笔,是他用了很多年的旧物,笔身磨出了温润的光泽。他习惯在思考时无意识地转动它。
嗯他发出一个简短的疑问音节,声音低沉,带着晨起的微哑,一如既往的温顺。
换这支。我从旁边抽屉里取出一个崭新的丝绒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支笔身漆黑、线条冷硬流畅的万宝龙大班系列钢笔,沉甸甸的,带着崭新的、拒人千里的贵气。沈屿初只用这个牌子。我把它塞进阿初衬衫胸前的口袋里,那冰冷的金属笔夹硌在柔软的布料上,留下一个微小的凹痕。万宝龙更衬你今天的行程。
我的指尖拂过那支崭新的、冰冷的笔,如同在触碰一个即将实现的幻梦。沈屿初回来了。就在昨天深夜,他乘坐的航班,降落在这座城市的机场。那架钢铁巨鸟划破夜空的轰鸣,似乎还在我耳膜深处震颤。七年漫长的等待,七年间我像个偏执的工匠,一点一滴,将眼前的阿初打磨成沈屿初的影子——从发型、衣着、香水、说话时微扬的尾音,到用钢笔的牌子。现在,正主归位了。
影子,就该回到黑暗里。
阿初的目光在那只突兀的万宝龙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重新落在我脸上。他的眼神平静无波,那浅褐色的湖泊深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连那丝涟漪也消散无踪。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发出一个更轻的回应:好。
那平静,像一层薄冰,覆盖在深不可测的潭水上。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安,像水底悄然滑过的鱼,倏忽即逝。我甩开这不合时宜的感觉。他从来都是这样的,温顺,沉默,接受我安排的一切,从未有过反抗。这温顺,七年来是我安全感的基石,此刻却成了最好的告别注脚。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那属于沈屿初的冷冽香气似乎更浓郁了,带着某种宣判的气息。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清晰的月牙印,尖锐的疼痛让我彻底清醒。
阿初,我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在这空旷的、弥漫着人造雪松味的客厅里,每一个字都敲在冰冷的空气上,发出金属般的回响,他回来了。
我停顿了一下,目光没有躲闪,直直地看进他那双温顺的浅褐色眼睛里,仿佛要穿透那层平静的表象,看到底下可能存在的任何一丝裂痕。然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深潭般的沉寂。
所以,我清晰地吐出最后的判决,你该走了。
空气凝固了。窗外,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叫,尖锐地划破寂静,旋即又消失。时间像是被拉长了胶卷,一帧一帧缓慢地移动。
阿初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没有震惊,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一丝意外。仿佛我刚刚宣布的,只是今天的天气变化。他只是看着我,那目光平静得令人心悸。
然后,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好。还是那个字,低沉,平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甚至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他甚至没有问一句为什么。没有追问那个他是谁。没有质疑这七年的意义。没有索要一个解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句好,和他转身走向衣帽间的背影。那背影依旧挺拔,却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彻底的疏离。
衣帽间的门轻轻合上,隔绝了我的视线。
我站在原地,早晨精心调配的冷冽香气忽然变得刺鼻起来,黏腻地附着在皮肤上。落地窗外明亮的光线,此刻显得有些苍白,毫无温度地铺洒在昂贵的地板上。客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和一种巨大的、突如其来的空洞。这空洞迅速膨胀,吞噬了刚才那片刻的决绝带来的短暂快感。七年的习惯,七年的朝夕相处,七年间我亲手塑造的沈屿初的替代品,此刻正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安静地、顺从地收拾他寥寥无几的、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决堤般的空虚感汹涌而至。我猛地转身,几乎是冲向了客厅角落那个巨大的、镶嵌着铜质拉手的黄檀木衣柜。带着一种近乎发泄的冲动,我用力拉开了沉重的柜门。
里面挂着几件阿初的衬衫。大多是干净的白色或浅蓝色,熨烫得一丝不苟。它们安静地悬挂在那里,像一排沉默的墓碑。我粗暴地伸出手,抓住一件纯白色的牛津纺衬衫的衣架,狠狠将它扯了出来。衣架在金属横杆上刮擦,发出刺耳的噪音。我用力将衬衫揉成一团,那柔软的面料在我手中变形,然后,像丢弃一件令人厌恶的垃圾,我大步走到客厅中央那个设计感十足的黑色垃圾桶旁,手臂高高扬起,毫不犹豫地将那团白色扔了进去。
衬衫落进空荡荡的垃圾桶底部,发出沉闷的一声轻响,软软地瘫在那里,像一团被遗弃的旧时光。我胸口剧烈起伏着,盯着那团刺目的白,仿佛这样就能彻底抹去这七年,抹去那个温顺到没有脾气的影子,抹去心底那片正在疯狂蔓延的空洞。空气里,那属于沈屿初的冷冽香气,此刻闻起来,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
***
3
复仇的诱饵
阿初的离开,安静得像一滴水融入大海。
没有争执,没有质问,没有试图挽回的只言片语。他就像一缕无声无息的烟雾,在某个我刻意回避的午后,悄然消散在这座城市的钢筋丛林里。他带走了属于他自己的一切——几件简单的衣物,几本书,一个用了很久的旧笔记本电脑,还有那支被我勒令换掉的、磨出了温润光泽的派克钢笔。留下的,只有这个空旷得能听见回声的公寓,空气里残余的、我为他调配的冷冽香水味,以及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死寂。
沈屿初的到来,像一阵裹挟着旧日气息的飓风,瞬间填满了这片死寂。他理所当然地占据了主卧那张宽大的床,他的气息——那与阿初身上的人造品截然不同的、带着真正雪松清冷和一丝烟草味的独特气息——强势地驱逐了公寓里残留的一切。昂贵的定制西装取代了阿初那些被我精心挑选、模仿沈屿初风格的平价衣物,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茶几上,他钟爱的单一麦芽威士忌取代了阿初偶尔会喝一点的红酒瓶。
生活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被重新格式化。我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巨大狂喜里,像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每一刻与沈屿初的相处,都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晕眩感。我贪婪地捕捉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说话时抑扬顿挫的语调,他手指抚过钢琴琴键时那份与生俱来的优雅。我沉溺在他偶尔投来的、带着几分欣赏和掌控欲的目光里,那目光像滚烫的烙印,灼烧着我,也让我感到一种扭曲的满足。
晚晚,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醇厚的磁性,像大提琴的弦音在暮色中流淌。他坐在客厅那架施坦威钢琴前,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按着几个琴键,发出不成调的、零星的音符。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初上,在他深邃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他侧过头看我,嘴角噙着一抹我看不懂的笑意,还是那么……执着。
屿初……我几乎是痴迷地看着他,忽略了那笑意背后一闪而过的、冰棱般的锐利。这个名字从舌尖滚过,带着滚烫的温度和迟来的圆满。我走过去,像飞蛾扑向火焰,依偎在他身边,手指试探地、小心翼翼地触碰他放在琴键上的手背。
他的手很凉。
嗯他应了一声,指尖在冰冷的象牙琴键上轻轻敲击,发出几个清脆的断音。那冰凉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让我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又被他反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掌宽大,指腹带着一层薄茧,那微凉的触感和不容置疑的力道,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没什么,我把头靠在他肩上,嗅着他身上那令人迷醉的、真实的雪松与烟草混合的气息,仿佛要把过去七年错失的时光都吸进肺里,就是觉得……像做梦一样。
他低低地笑了,胸腔传来轻微的震动,那笑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带着一种金属的质感。梦他重复着,手指收紧,力道有些大,捏得我指骨微微发疼,梦总有醒的时候,晚晚。他的语气很轻,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却莫名地让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抬起头,想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他却已经转开了视线,目光投向窗外那片璀璨而疏离的城市灯火,侧脸的线条在光影中显得格外冷硬。
一丝难以名状的不安,像细小的冰针,悄然刺破了狂喜的泡沫。这感觉稍纵即逝,很快被沈屿初俯身落下的、带着威士忌气息的吻覆盖。那吻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和掠夺意味,瞬间抽走了我所有的思绪。我闭上眼,沉沦下去,努力忽略心底那片悄然扩大的、冰冷的阴影。阿初那张温顺的、平静无波的脸,在意识沉沦的最后一刻,模糊地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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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真相浮现
日子在一种被精心粉饰的平静下流淌,表面光鲜,内里却仿佛有暗流在无声涌动。沈屿初是完美的情人,至少表面如此。昂贵的餐厅,私人画廊的开幕式,海边别墅的周末度假……他带着我出入各种光鲜场合,向所有人展示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他为我挑选珠宝,动作优雅而自然,指尖划过皮肤时带着一种评估商品般的审视。他的目光常常停留在我脸上,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让我既迷醉又隐隐不安的专注,那专注深处,似乎藏着某种我无法理解的、冰冷的东西。
他喜欢谈论过去。那些我珍藏的、关于我们年少时光的片段,被他以一种略带嘲弄的口吻反复提起。他会笑着说起我当年如何笨拙地跟在他身后,如何因为他一个不经意的眼神而脸红心跳,如何在他弹琴时像个傻瓜一样听得如痴如醉。
那时候的你,真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有一次,在俯瞰城市夜景的旋转餐厅里,他摇晃着杯中的红酒,目光透过剔透的杯壁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玩味的笑意,眼神怯生生的,却又固执得很,赶都赶不走。他的语气很轻快,像在谈论一件有趣的往事,但眼底深处却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片漠然的冰冷。
我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那是我记忆里最纯粹、最珍贵的悸动,被他这样轻描淡写地拿出来调侃,像在剥开一颗陈年的糖果,却发现里面早已变质发苦。
屿初……我试图转移话题。
怎么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靠近我,那股雪松与烟草混合的、曾让我无比迷恋的气息此刻却带着一丝压迫感,害羞了还是……他伸出手指,冰凉的指尖轻轻刮过我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狎昵的轻佻,觉得难堪了
我的心沉了下去。一种被扒光暴露在聚光灯下的羞耻感攫住了我。这不是我记忆中的沈屿初。那个站在琴房里,沐浴着阳光、眉宇间带着疏离却干净的少年,他的眼神不该是这样……充满了审视和一种近乎残忍的玩味。
更深的裂痕出现在一些微不足道的日常里。一次晚餐,我无意中提到明天公司有个重要会议需要准备资料。
会议沈屿初正在切牛排的手顿了顿,银质餐刀在骨瓷盘子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抬起眼,那目光像淬了冰的针,直直刺过来,需要准备什么需要准备多久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
大概……晚上需要加会儿班……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声音低了下去。
加班他重复着,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像是在笑,眼神却锐利如刀,江晚,我以为你很清楚,你现在的时间,是属于我的。他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得像在完成一场仪式,我不喜欢等待,更不喜欢计划被打乱。
那是一种平静的、却让人骨缝里都渗出寒气的命令。我看着他,看着那张依旧英俊、却仿佛覆盖着一层无形冰霜的脸,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那个被我奉若神明的白月光,似乎只是一个精心打磨过的外壳。而外壳之下,涌动着我完全陌生的、令人窒息的东西。阿初那张温顺的、从不曾要求我任何事的面孔,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带着一种迟来的、尖锐的讽刺。
***
5
旧相册的秘密
沈屿初的公寓像一个巨大而冰冷的玻璃盒子,处处透着一种精心设计过的、缺乏人气的奢华。他占据主卧,而我则被他安置在紧邻着主卧的次卧。这间次卧布置得同样精致考究,巨大的衣柜占据了整整一面墙,里面挂满了沈屿初为我挑选的、价值不菲的衣裙,像一个华丽的囚笼。
某个阴沉的午后,沈屿初出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在这座空旷的堡垒里。空气里弥漫着他留下的、浓烈的雪茄余味,混合着昂贵皮革家具的气息,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窗外的天空是铅灰色的,压得很低,酝酿着一场迟迟未落的雨。
我需要一件东西。一件无关紧要的小物件,似乎遗忘在了次卧那个巨大衣柜的某个抽屉深处。我拉开衣柜门,里面排列整齐的衣物像沉默的士兵。我蹲下身,开始翻找最底层的抽屉。里面堆放着一些丝巾、围巾、帽子和几个闲置的昂贵手袋。指尖在光滑的丝绸和柔软的羊绒间翻动,带着一种无目的的烦躁。
指尖触到一个硬硬的角。
是一个被随意塞在角落的、蒙着薄尘的旧相册。深蓝色的布面封面,边角已经磨损得露出了白色的内衬,显得与这个衣柜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我愣了一下。沈屿初的东西他似乎不是那种会保留旧物的人。出于一种混杂着好奇和莫名忐忑的心情,我把它抽了出来。
相册很薄,里面只夹着寥寥几张照片。大部分是沈屿初少年时代的留影,穿着校服,站在钢琴旁,或者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庭院里,眉宇间是熟悉的、带着距离感的清俊。照片上的他,眼神干净,嘴角偶尔会牵起一丝极淡的笑意,那是我记忆深处珍藏的模样。
翻到最后一张时,我的手指顿住了。
照片的背景似乎是一个热闹的游乐园,巨大的摩天轮在远处模糊成一圈彩色的光晕。照片的主角却不是沈屿初。那是一个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的少女,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梳着高高的马尾,笑容灿烂得晃眼,像一颗饱满多汁的橘子糖,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她亲昵地依偎在一个高个子男生的臂弯里,对着镜头比着胜利的V字手势。
那个男生……
我的呼吸瞬间停止了。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又猛地冲上头顶,发出轰然的鸣响。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身形挺拔,微微低着头,目光落在臂弯里笑容灿烂的少女脸上。那张脸……那张脸年轻了许多,没有后来那种刻意维持的温顺,眉宇间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干净又有点懒散的痞气。但那双眼睛……那双浅褐色的眼睛,像秋天里浸泡在溪水中的琥珀石子,温和,平静,却又在看向怀中少女时,流露出一种近乎宠溺的专注。
是阿初!
不,是陆沉!一个名字如同惊雷般在我脑海中炸响。那个被刻意遗忘的、尘封在角落里的本名——陆沉!
照片上的少女笑得那样无忧无虑,仿佛全世界的阳光都洒在她身上。而年轻的陆沉,他的眼神……那是我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光芒,一种纯粹的、毫无保留的温柔与守护。
为什么沈屿初会有这张照片这个少女是谁她和陆沉……是什么关系无数个问号像冰锥一样刺穿了我的大脑,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眩晕。
我颤抖着手,几乎是下意识地翻过照片。泛黄的相纸背面,一行用蓝色圆珠笔写下的、略显稚嫩的字迹,像烧红的烙铁,猛地烫进了我的眼底:
哥,替我报仇。
字迹用力,几乎划破了相纸。
哥
沈屿初……是她的哥哥这个橘子糖一样甜美的少女,是沈屿初的妹妹
替我报仇……
这四个字像带着倒钩的毒刺,狠狠扎进我的心脏,瞬间麻痹了四肢百骸。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骨缝里嗖地窜起,瞬间蔓延到指尖,冻得我几乎握不住这张轻飘飘的相纸。
报仇报什么仇向谁报仇
照片上少女明媚的笑容,此刻在我眼中变得无比刺眼。那灿烂的、毫无阴霾的笑容背后,隐藏着什么陆沉眼中那份从未给过我的温柔,又意味着什么
窗外的铅灰色天空骤然暗沉下来,一道惨白的闪电无声地撕裂厚重的云层,几秒后,沉闷的雷声滚滚而来,仿佛大地深处传来的怒吼。酝酿了许久的暴雨,终于要来了。
***
6
雨夜审判
雨,在入夜时分终于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点狂暴地砸在巨大的落地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密集声响,像无数只冰冷的手在疯狂拍打着玻璃。水痕扭曲着窗外的霓虹,将这座不夜城涂抹成一片模糊而狰狞的光怪陆离。公寓里没有开主灯,只有角落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昏黄而微弱的光晕,勉强驱散一小片浓稠的黑暗。空气里弥漫着雨水的气息和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沈屿初还没有回来。那张泛黄的旧照片,像一块烧红的烙铁,被我紧紧攥在手心,灼烫感穿透皮肤,直抵心脏深处。照片背面那四个字——替我报仇——像毒蛇的信子,不断在我脑海中嘶嘶作响。哥沈屿初是她哥陆沉……阿初……他和她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数纷乱的念头和可怕的猜测在脑海中疯狂冲撞,几乎要将我的理智撕碎。我蜷缩在客厅那张宽大的沙发角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源于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冰冷彻骨的寒意。
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锁孔的轻微声响。
我猛地抬起头,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门开了。沈屿初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带着一身浓重的、被雨水浸透的寒意和更浓烈的、呛人的酒气。昂贵的西装外套湿漉漉地搭在臂弯,衬衫领口扯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一截紧绷的脖颈。他没有开灯,只是站在门口那片更深的阴影里,像一尊沉默而危险的雕像。
昏黄的灯光勉强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线条。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昏暗的光线,精准地锁定了沙发上的我。那双平日里深邃迷人的眼睛,此刻却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翻涌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狂暴的戾气,猩红一片。
他没有说话,只是迈开脚步,一步一步,沉重地踏在光洁的地板上。皮鞋踩踏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异常清晰,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脏上。浓烈的酒气和雨水混合的冰冷气息随着他的靠近迅速弥漫开来,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压迫感。
我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身体却僵在沙发里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
江晚。他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浓烈的酒气和一种令人胆寒的暴戾,照片……你看到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狠狠捅破了最后那层摇摇欲坠的窗户纸。我的血液瞬间冻结。他知道!他早就知道!他故意把相册放在那里!他是故意的!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灭顶而来,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惊恐地看着他。
沈屿初猛地俯下身,一只冰冷而带着雨水湿气的大手,像铁钳般猝不及防地攫住了我的脖颈!巨大的力量瞬间剥夺了我的呼吸!
呃——!我喉咙里挤出痛苦的呜咽,双手本能地去抓他冰冷的手腕,指甲划过他的皮肤,却撼动不了分毫。
他的脸逼近我,近在咫尺。那张曾让我痴迷的英俊面孔,此刻在昏黄的光线下扭曲变形,写满了刻骨的恨意和疯狂。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
七年……他嘶吼着,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酒精的侵蚀而扭曲变形,滚烫的、带着浓重酒气的唾沫星子喷溅在我的脸上,我妹妹死了七年了!她死的时候,才十七岁!才十七岁!
他手上的力道骤然加重,我的眼前瞬间发黑,耳边嗡嗡作响,只剩下他那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在狭小的空间里疯狂回荡:
是你!江晚!是你害死了她!是你!!!
巨大的窒息感和这石破天惊的指控像两柄重锤,狠狠砸在我的灵魂上。我害死了她那个照片上橘子糖一样甜美的少女怎么可能我根本不认识她!
肺里的空气被彻底榨干,视野被黑暗吞噬的边缘,求生的本能让我爆发出最后一点力气,指甲深深抠进他手臂的皮肉里,喉咙里发出濒死的嗬嗬声。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瞬间——
叮铃——
一声清脆而突兀的门铃声,像利刃般划破了室内狂暴的死亡气息。
沈屿初掐着我脖子的手,猛地一僵。那力道,有了一瞬间极其微小的松动。
***
7
游戏结束
窒息的钳制骤然松动了一丝缝隙。
冰冷的空气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猛地灌入我火烧火燎的喉咙和肺腑,激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我蜷缩在沙发角落,像一条被抛上岸濒死的鱼,贪婪又痛苦地呼吸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每一次咳嗽都震得胸腔剧痛。眼前依旧是模糊的黑影,耳朵里沈屿初那野兽般的嘶吼和窗外狂躁的雨声混在一起,嗡嗡作响。
谁!沈屿初猛地直起身,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雄狮,猩红的双眼死死盯向玄关方向。那铃声在死寂和暴戾中显得格外刺耳,不合时宜。
门外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雨声,依旧狂暴地敲打着玻璃幕墙。
沈屿初低低咒骂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酒气和未消的杀意。他松开了钳制我的手,转身,步伐有些踉跄却带着逼人的戾气,大步走向玄关。皮鞋踩在湿漉漉的地板上,发出沉重而危险的啪嗒声。
我瘫软在沙发里,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喉咙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吞咽都像咽下刀片。意识在剧痛和窒息后的眩晕中艰难地拼凑。他妹妹……十七岁……死了……是我害死的这荒谬绝伦的指控像毒藤一样缠绕上来,勒得我几乎再次窒息。混乱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腾,却找不到任何能与这个少女、与死亡相关的线索。只有照片上那张橘子糖般甜美的笑脸,和陆沉眼中那份从未属于过我的温柔,交替闪现,带来更深的寒意和恐惧。
沈屿初粗暴地拉开了沉重的入户门。
门外灌进来的,是更加清晰的、裹挟着水汽的冷风和震耳欲聋的雨声。楼道感应灯惨白的光线勾勒出一个高瘦的身影轮廓。
那人就站在门外,离门框一步之遥。他没打伞。冰冷的雨水顺着他利落的短发线条流淌下来,滑过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最后在下颌汇聚成线,滴落在他同样被雨水浸透的黑色外套肩头。外套的布料吸饱了水,颜色深得如同凝固的夜。水珠顺着他线条冷硬的下颌不断滴落,砸在光洁的走廊地砖上,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嗒、嗒声。
他就那样安静地站着,仿佛一尊刚从暴雨深处走出的、沉默的黑色石碑。昏黄的室内光线和楼道惨白的灯光在他身上交汇,分割出明暗的界限。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急切,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彻骨的冰冷。那双浅褐色的眼睛,像被冻住的琥珀,透过门框和沈屿初对峙的身影,穿透冰冷的雨幕和混乱的空气,精准地、毫无温度地落在我的身上。
是陆沉。
或者说,是褪去了所有温顺伪装、露出了冰冷本相的陆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窗外的暴雨声、沈屿初粗重的呼吸声、我喉咙里压抑的抽气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个站在门口雨幕边缘的身影,和他那双穿透一切、将我牢牢钉在原地的、毫无生气的眼睛。
沈屿初显然也认出了他。他堵在门口,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散发着浓重的酒气和毫不掩饰的敌意。他微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被暴雨淋透的陆沉,嘴角扯出一个极其扭曲的冷笑,声音嘶哑而充满嘲弄:
呵……是你这条……丧家之犬怎么,还没滚远想回来摇尾乞怜,看看你的主子有没有……呃!
他的话没能说完。
陆沉动了。不是激烈的动作,只是极其轻微地偏了一下头,目光终于从我的方向,缓缓移到了堵在门口的沈屿初脸上。那目光里没有任何情绪,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件死物,一件……挡路的垃圾。
仅仅是被这样的目光扫过,沈屿初像是被无形的冰锥刺中,剩下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那扭曲的冷笑僵在脸上。一股更深的寒意,仿佛来自地狱的阴风,瞬间压过了他身上浓烈的酒气,让整个玄关的空气都冻结了。
陆沉没有理会沈屿初的挑衅和僵硬。他抬步,动作平稳得不带一丝烟火气,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冰冷的积水,而是某种既定的轨道。他就这样,无视了堵在门口的沈屿初,径直从他身边擦过。
肩膀与肩膀在狭窄的门框内短暂地、沉默地碰撞了一下。沈屿初的身体被撞得微微一晃,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钉在了原地,竟然没有阻拦,也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他只是僵直地站在那里,脸色在昏昧的光线下变得极其难看。
陆沉走进了客厅。带着一身冰冷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雨水气息。他每一步落下,湿透的鞋底在地板上留下一个深色的、清晰的水印,像某种不祥的印记。
他朝着我的方向走来。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紧紧抵住冰冷的沙发靠背,仿佛想把自己嵌进去,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冰冷。
他停在了沙发前。离我只有一步之遥。他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我。冰冷的雨水气息混合着一种更深的、难以形容的寒意扑面而来。
他没有看我。那双浅褐色的、此刻只剩下无机质般冰冷的眼睛,越过我颤抖的肩膀,落在了我身后——那张被我慌乱中遗落在沙发角落的、泛黄的旧照片上。
照片上,橘子糖般甜美的少女依偎在年轻陆沉的臂弯里,笑容灿烂。
陆沉的视线在那张照片上停留了仅仅一秒。
然后,他终于垂下了眼睑。
目光,如同最终行刑的闸刀,冰冷地、沉沉地,落回了我的脸上。
他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
声音不高,甚至没有刻意加重语气,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珠,清晰无比地砸在这死寂的、只有暴雨轰鸣的空间里,带着一种终结一切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平静:
游戏结束,江晚。
冰冷的宣告在死寂的客厅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凌,狠狠扎进我的耳膜。
陆沉的目光,如同两潭冻结了万年的寒泉,沉甸甸地压在我身上。那里面没有任何波澜,没有恨,没有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属于人的温度。只有一片彻底的、荒芜的冰冷。那冰冷比沈屿初的暴戾更可怕,因为它彻底抹杀了我作为一个人的存在意义。
他微微偏了下头,视线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僵在玄关阴影里、脸色铁青的沈屿初。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早已失去价值的、沾满污秽的旧物,带着一丝极淡的、深入骨髓的嘲弄。那嘲弄如同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沈屿初扭曲的脸上。
然后,陆沉的薄唇再次开启。声音依旧不高,却像带着某种诡异的穿透力,轻易盖过了窗外狂躁的雨声,清晰地送入我因恐惧而嗡鸣的耳中:
你以为自己找到的是白月光
他停顿了一下,那短暂的静默里,只听见雨水疯狂敲打玻璃的噼啪声,和我自己心脏狂跳的、濒临碎裂的鼓噪。
他冰冷的视线重新聚焦在我的脸上,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一个微小的弧度。那不是笑。那是一个深渊裂开的缝隙,足以吞噬所有残存的光明。
不。
他轻轻地、却如同最终判决般宣告:
那只是我复仇的诱饵。
诱饵……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猛地烫穿了最后一丝侥幸。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沈屿初的突然回国,他那恰到好处的出现,他对我失而复得般的热切……这一切,根本就不是命运垂怜!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策划、冷酷执行的捕猎!沈屿初这轮被我奉若神明的白月光,从一开始,就是陆沉——这个被我当作替身、弃如敝履的男人——为了将我引入绝境而抛出的致命诱饵!
他利用了我对沈屿初病态的执念,利用了我对白月光回归的狂喜,利用了我抛弃他时的冷酷无情……他像最高明的猎手,冷眼旁观着我一步步踏入他布下的陷阱,走向悬崖的边缘。
他看着我为了沈屿初而抛弃他,看着我沉浸在虚假的圆满里,看着我一步步滑向沈屿初这个诱饵背后隐藏的深渊……他一直在等。等这一刻。
等我和沈屿初这对猎物,在这复仇的祭坛上,相互撕咬,两败俱伤。
砰——!
一声沉闷的重响从玄关传来,打断了死寂。是沈屿初的拳头狠狠砸在了冰冷的金属门框上。他整个人都在剧烈的颤抖,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瞪着陆沉,像是要从眼眶里爆裂出来,里面翻涌着被彻底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暴怒、耻辱和一种……被剥光示众的惊骇。
陆……沉……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每一个音节都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他猛地向前踉跄一步,似乎想冲过来。
陆沉甚至没有回头。他只是微微侧过身,一个冰冷的、带着绝对警告意味的眼神扫了过去。
那眼神,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力量。
沈屿初的动作,如同被无形的冰链锁住,硬生生僵在了原地。他张着嘴,像一条离水的鱼,只能发出嗬嗬的、无意义的抽气声,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一种死灰般的绝望和难以置信。他引以为傲的身份,他精心营造的光环,他对我所谓的掌控……在陆沉这轻描淡写的一瞥下,彻底粉碎。他引来的不是猎物,而是将自己献祭给了猎人。
冰冷的视线重新落回我身上,如同最后的铡刀悬停。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如同巨蟒般撕裂漆黑的夜幕,瞬间将屋内映照得一片森然惨白!惨白的光掠过陆沉毫无表情的脸,掠过沈屿初扭曲绝望的面孔,也掠过我因极度恐惧而失血的脸。
下一秒,震耳欲聋的炸雷在头顶轰然爆开!整个公寓似乎都在雷声中簌簌发抖!
惨白的光与震耳欲聋的雷声同时炸裂,将客厅里凝固的绝望瞬间定格,又撕裂。
陆沉站在那惨白的光影中心,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审判者。冰冷的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滴在地板上深色的水渍里,无声晕开。
他最后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空无一物。没有复仇的快意,没有嘲弄的怜悯,只有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死寂的虚无。仿佛在确认一件物品是否已彻底损毁,再无价值。
然后,他转身。
湿透的黑色外套下摆划过冰冷的空气,没有一丝留恋。他迈开脚步,平稳地走向玄关。皮鞋踏过他自己留下的、那串深色的水印,每一步都像踏在坟墓之上。
他无视了僵在玄关阴影里、如同被抽去所有骨头的沈屿初。沈屿初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框,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颤抖,那双曾充满暴戾和掌控欲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的死灰,死死地盯着陆沉离去的背影,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陆沉的身影消失在敞开的大门外的黑暗雨幕中。如同他无声无息地来,又无声无息地融入这吞噬一切的夜雨里。
砰。
沉重的入户门被最后离开的人带上,发出一声沉闷而空洞的回响。
那声响,像最终落下的棺盖。
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如同潮水般汹涌回涌,瞬间淹没了整个空间。窗外的暴雨声失去了阻拦,变得更加清晰、狂暴,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在疯狂拍打着脆弱的玻璃幕墙。
公寓里只剩下我和沈屿初。
还有那满地狼藉的、无声的控诉。
8
深渊回响
我瘫在沙发角落,身体早已失去了所有力气,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皮囊。喉咙处被掐出的剧痛依旧火辣辣地灼烧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但那物理上的疼痛,远不及心底那片被彻底碾碎的废墟。
白月光……诱饵……复仇……
陆沉冰冷的宣告,每一个字都在脑海中疯狂回响,如同钝器反复敲打着早已碎裂的神经。七年。整整七年。我像一个可笑的小丑,沉浸在自以为是的深情和掌控里,把复仇者当作温顺的替身,把致命的诱饵奉为救赎的神明……何其愚蠢!何其讽刺!
沈屿初……
我僵硬地转动眼珠,看向玄关的方向。
他依旧背靠着门框,像一尊正在风化的石雕。惨白的光线透过窗户,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那张曾让我痴迷的英俊面孔,此刻扭曲得不成样子,写满了被彻底利用、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巨大耻辱和……一种濒临崩溃的恐惧。他死死地盯着陆沉消失的方向,眼神空洞,仿佛灵魂也被那冰冷的雨幕一同带走了。
哥……替我报仇……
照片背面那行稚嫩的字迹,如同淬毒的荆棘,再次狠狠缠绕上我的心脏。那个橘子糖般的少女……沈屿初的妹妹……十七岁……死了……
是我害死的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猛地抬头,带来一阵剧烈的反胃和眩晕。不!不可能!我根本不认识她!记忆的碎片在混乱的脑海中疯狂翻搅,却始终无法拼凑出任何与那个少女相关的画面。只有陆沉……照片上,他看向少女时,那从未给过我的、纯粹到刺眼的温柔眼神。
呃……一声压抑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从玄关传来。
是沈屿初。他终于从那极致的打击中挣扎出一丝力气。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头,那双布满血丝、空洞绝望的眼睛,越过冰冷的空气,死死地钉在了我的脸上。
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暴戾和掌控,只剩下一种……被血浸透的、刻骨的怨毒和……同归于尽的疯狂。
江……晚……他嘶哑地、一字一顿地念着我的名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齿缝间磨出的血沫,你……满意了
窗外的闪电再次亮起,将他眼中那滔天的恨意映照得无比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