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那年,我撕碎了渣男递来的纸条。
全班哗然中,他涨红脸低吼:苏晚你发什么疯
我轻笑:重活一世,谁还稀罕你这垃圾
前世我为他放弃985,一天打三份工供他挥霍。
暴雨夜他酗酒家暴,我血溅考研资料时终于清醒。
重生后我刷题到凌晨,年级榜从末尾冲到第二。
渣男捧着奶茶示好:晚晚,我们和好吧。
我反手泼在墙上:你的人生太便宜,我苏晚很贵。
高考前夕他堵在校门口:没有我你能专心读书
身后传来清冷声音:她的人生,你赔得起吗
——是常年年级第一的学神江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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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的空气黏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物理老师在讲台上讲解着电磁感应,粉笔划过黑板的吱嘎声尖锐地切割着沉闷。前排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微微动了动——林浩。
一张被揉得发软的小纸条,带着他指尖残留的、廉价薄荷糖的甜腻气息,沿着狭窄的过道,精准地滑落到我摊开的物理习题集上。
放学等我,老地方。
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穿了我竭力维持的平静。前世所有刻意封存的记忆碎片,被这简单的七个字粗暴地撬开,裹挟着血腥味与暴雨的轰鸣,狠狠砸进我的脑海。
就是这张纸条,就是这一天!前世的我,被这廉价的甜言蜜语蛊惑,鬼迷心窍地答应了和他在一起。从此,我的人生彻底脱轨,驶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指尖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身体深处却仿佛有岩浆在奔涌,烧灼着五脏六腑。喉咙口泛起浓重的铁锈味,混杂着记忆中那个暴雨夜冰冷雨水里自己鲜血的腥甜。
我猛地抬起头,视线撞上林浩转过来的、带着三分讨好七分笃定的笑脸。那笑容,与他最后在闪电惨白光芒下,因酒精和暴戾扭曲变形的狰狞面孔,诡异地重叠在一起。
啪!
一声脆响,在只有粉笔声和翻书声的教室里,突兀得如同平地惊雷。
全班四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带着惊愕和探寻。
我站了起来,动作快得自己都没反应过来。那张承载着虚伪和毁灭的纸条,被我捏在手里,然后,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注视下,我抬起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一撕!
嗤啦——
刺耳的撕裂声,仿佛是我前世被碾碎的心跳。纸条的碎屑,如同被风吹散的肮脏灰烬,纷纷扬扬,飘落在我的桌面上,也飘落在林浩骤然僵硬的脸上。
死寂。
连物理老师手中的粉笔都停在了半空。
林浩的脸颊迅速充血,从耳根一直红到脖颈,像一只被激怒的公鸡。他霍地站起身,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眼睛死死瞪着我,压低的咆哮声因为极度的羞恼而变了调:苏晚!你他妈发什么疯!
教室里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抽气声和窃窃私语。
所有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身上,灼热、好奇、不解。前世的我,一定会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羞愤欲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此刻,一股奇异的、冰冷的清明感冲刷过我的四肢百骸,将那些残留的恐惧和软弱瞬间冻结、粉碎。
我甚至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冰凉到没有任何温度的笑意。目光平静地迎上林浩那双喷火的眼睛,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教室里的嗡嗡杂音,带着一种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斩钉截铁的决绝:
重活一世,谁还稀罕你这垃圾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清晰地看到林浩瞳孔深处那抹游移的、如同被戳破肥皂泡般的惊慌。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什么,想用他那套惯用的、编织谎言的技巧来挽回颜面,或者仅仅是习惯性地呵斥我。
但物理老师终于从震惊中回神,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板着脸敲了敲讲台:干什么呢!都坐下!不想听课的出去!严厉的目光像鞭子一样扫过我和林浩。
林浩梗着脖子,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在老师严厉的逼视下,极其不甘地、重重地坐了回去。他后脑勺的头发根根竖起,像一只炸了毛的困兽。
我没有立刻坐下。目光越过林浩僵硬的背影,投向窗外。六月的阳光白得晃眼,香樟树的叶子在微风中沙沙作响,蝉鸣聒噪。一切都鲜活而真实。不像那个夜晚——冰冷的雨水像鞭子一样抽打着玻璃窗,屋子里弥漫着劣质酒精和绝望的味道。他猩红的眼睛,拳头落在身上的闷响,骨头碎裂般的剧痛……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散落在地板上、被雨水和暗红血污一点点浸透的崭新考研资料袋,那是用我打了三份工攒下的钱买的,连封口都还没拆开……
苏晚同学物理老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将那血腥冰冷的画面强行压回记忆深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我彻底清醒。我对着老师的方向,微微欠了欠身,然后平静地坐回座位。动作流畅,没有一丝多余的颤抖。
翻开被撕碎的纸条残骸覆盖的物理习题集,上面复杂的电磁感应图仿佛也变成了通往另一个未来的密码。我拿起笔,笔尖重重地落在纸上,发出笃定的声响,开始演算。每一个数字,每一个符号,都像是一块砖石,正在为我坍塌的前世,重新垒砌一道坚不可摧的堤坝。
教室里的骚动渐渐平息,只剩下粉笔声和翻书声。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斜后方那道来自林浩的、如同淬了毒针般的目光,一直死死地钉在我的背上。
放学铃声尖锐地划破空气,教室里瞬间像炸开了锅。桌椅碰撞声、书包拉链声、少年少女们呼朋引伴的喧闹声混杂在一起。
我动作利落地收拾好书包,拉链唰地一声合拢,隔绝了桌肚里那本封面还残留着点点暗褐色、早已干涸血迹的数学书——那是前世留下的唯一纪念品。指尖在那粗糙干硬的痕迹上停顿了零点一秒,随即毫不犹豫地背起书包。
刚站起身,一个带着薄荷糖甜腻气息的身影就堵在了过道上。林浩双手插在洗得发白的校服裤兜里,肩膀微微耸着,脸上挤出一种混合着恼怒和故作委屈的复杂表情。
苏晚,他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种自以为是的包容,你早上……是不是心情不好还是我哪里惹到你了别闹了行不行
他试图伸手来拉我的书包带子,指尖几乎要碰到。
我几乎是本能地侧身一步,精准地避开。动作快得让他伸出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周围几个还没走的同学投来好奇的目光。
让开。我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一块冰冷的石头。
林浩的脸瞬间又涨红了,显然没料到我会在这么多人面前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他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想发作,又强行忍住,勉强维持着语调:晚晚,我们好好谈谈去老地方我给你买了……他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来,竟然握着一杯校门口奶茶店最便宜的珍珠奶茶,塑料杯壁上还凝着水珠。
那廉价的甜腻气味瞬间勾起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前世,他就是这样,用一杯三块钱的奶茶,或者一顿十块钱的路边摊麻辣烫,轻易地哄得我付出所有,包括我的前途、我的尊严、我的生命!
我抬眼,目光像冰冷的锥子,直直刺向他眼底那点虚伪的算计和自以为是的深情。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几个原本要离开的同学也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谈我的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淬满了前世积攒的所有血泪和恨意,谈你怎么在暴雨天喝醉了酒,把我往死里打还是谈你拿着我一天打三份工挣来的钱,去请别的女生吃高级西餐
林浩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瞳孔骤然放大,握着奶茶的手猛地一抖,几滴浑浊的褐色液体溅到了他脏兮兮的球鞋上。他嘴唇哆嗦着,像见了鬼一样死死盯着我:你…你胡说八道什么!苏晚你疯了吗!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这个小小的角落。周围同学的眼神瞬间变了,从好奇变成了震惊和鄙夷,窃窃私语声嗡嗡响起。
看着他惨白扭曲的脸,看着他眼中那无法掩饰的、被戳破肮脏秘密的惊惧,一股混杂着毁灭快意和彻骨悲凉的洪流猛地冲上我的头顶。积压了两辈子的愤怒和屈辱,在这一刻找到了决堤的出口。
我猛地抬手,不是去接那杯廉价的心意,而是快如闪电地挥向林浩握着奶茶的手腕!
哗啦——!
一声脆响。
那杯廉价的珍珠奶茶被我狠狠拍飞,结结实实地砸在教室雪白的墙壁上。褐色的、黏腻的液体如同丑陋的伤口,瞬间在墙面上炸开、蔓延,浑浊的珍珠和冰块狼狈地滚落下来,溅湿了地面,也溅到了林浩的裤脚。
空气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一幕惊呆了。林浩更是彻底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墙上那片狼藉,又看看自己空空如也、还沾着几滴奶茶的手,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被当众扒光了衣服般的羞耻和愤怒。
我收回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麻。胸腔里翻腾的怒火渐渐沉淀,化为一种冰冷的、坚硬的决断。我抬起下巴,目光扫过墙上那摊污迹,再落到林浩那张因惊怒而扭曲的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省省吧,林浩。你的人生太便宜,我苏晚,很贵。
说完,我再没看他一眼,也丝毫不在意周围那些针扎般的目光和瞬间爆发的议论声。挺直脊背,背好书包,从那个仿佛被施了定身咒的垃圾身边,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脚步踏在走廊光洁的地砖上,发出清脆而坚定的回响,每一步,都像是踩碎一段不堪的过往。
教室里的混乱和墙上的污渍被远远抛在身后。我径直走向教学楼尽头那间光线最充足的自习室,推开厚重的门,里面已经稀稀落落坐了些人,空气里弥漫着纸张和油墨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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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目标明确——靠窗角落那个位置。旁边,坐着一个清隽挺拔的身影。江澈。年级第一的学神,也是我前世记忆里一个模糊而遥远的符号。他正专注地低头演算,细碎的额发垂落,遮住一点眉骨,侧脸的线条干净利落,握着笔的手指修长有力。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摊开的竞赛题集上投下道道温暖的光痕。
我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但江澈还是察觉到了。他握着笔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没有抬头,只是那微蹙的眉心似乎舒展了零点一秒。前世,作为班级里的小透明,我和他唯一的交集大概就是每次月考放榜时,在光荣榜最顶端仰望他的名字。后来,听说他以骇人的高分考入了顶尖学府,从此杳无音信。他的世界,与我那个被廉价奶茶和家暴充斥的泥潭,隔着遥不可及的天堑。
我甩开这些杂念,从书包里抽出昨晚刷到凌晨三点才完成的物理竞赛卷。红色的批改痕迹密密麻麻,像一张不甘屈服的战书。尤其是最后那道超纲的大题,解题过程被我反复涂改,旁边空白处写满了演算的草稿和疑问。
指尖在那道题上停顿片刻。我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将卷子轻轻推了过去,手指点在那个折磨了我半宿的解题步骤旁边。
这里……我的声音因为紧张和熬夜而有些沙哑,辅助线的切入点,我总觉得不对。参考答案给的步骤跳得太快,能麻烦…指点一下吗
空气凝固了一瞬。
自习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偶尔的翻书声。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略显急促的心跳。江澈终于停下了笔。他缓缓转过头,目光先是落在我满是红叉和修改痕迹的卷子上,然后,才上移,落在我脸上。
那是一双极其清澈又极其深邃的眼睛,像沉静的湖,清晰地映出我此刻有些狼狈的倒影——眼下带着熬夜的青黑,嘴唇因为紧张而微微抿着。他的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了大约两秒,那目光平静无波,没有任何探究或评判,纯粹得像是在审视一道公式。
然后,他伸手接过了我的卷子。他的手指不经意间擦过我的指尖,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微凉和干燥。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拿起一支削得尖尖的铅笔,在我混乱的草稿旁,干净利落地画下一条笔直的辅助线。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清晰的沙沙声。
你看这里。他的声音响起,清冽低沉,如同山涧溪流,瞬间冲散了我心头的燥热和不安。他指着那条线,语速不快,逻辑却异常清晰,关键不是延长,而是构造这个对称点。把动态问题转化成静态的几何关系。你的思路被原图的干扰项误导了。
他一边说,一边在草稿纸上飞快地写下几行简洁的公式和推导。每一个符号都清晰有力,逻辑链条严丝合缝。困扰了我几个小时的迷雾,被他三言两语、几条精准的辅助线,瞬间拨开!
醍醐灌顶!
我屏住呼吸,眼睛紧紧盯着他的笔尖,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步骤。一种豁然开朗的兴奋感冲散了所有疲惫和紧张。
原来是这样……对称!我忍不住低呼出声,声音里带着由衷的赞叹和恍然大悟的雀跃,我完全钻进了死胡同!太感谢了!我抬起头,眼睛因为激动而微微发亮,撞进他看过来的视线里。
江澈的目光在我瞬间亮起的脸上停留了一秒,那平静如湖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微澜。他没有说话,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我的感谢,然后便自然地收回视线,重新投入到自己的竞赛题海中。
仿佛刚才那短暂而高效的交流,只是他解题过程中一个微不足道的间歇。
然而,就在我低头,带着满心豁然开朗的兴奋,准备在他清晰的推导基础上重新整理思路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他刚刚放下的铅笔旁边——那本摊开的、厚重的《高等数学分析》扉页上,用极其漂亮的行楷写着两个名字:
苏晚。
江澈。
两个名字并排着,墨迹簇新,显然是刚写上去不久。
我的心跳,毫无征兆地,漏跳了一拍。
日子被切割成整齐的方块,每一块都填满了公式、单词、刷不完的习题和越摞越高的试卷。自习室窗外的香樟树由浓绿渐渐染上点点金黄。我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隔绝了所有与林浩相关的嘈杂。他偶尔投来的阴鸷目光,或者试图在走廊偶遇时欲言又止的表情,都被我彻底无视。那张曾经让我神魂颠倒的脸,如今只让我感到生理性的厌恶和彻底的漠然。
我的全部身心,都投入了一场沉默而激烈的战争。与遗忘的知识点作战,与顽固的思维定式作战,与身体深处叫嚣的疲惫作战。自习室角落那张靠窗的桌子,成了我的堡垒。江澈坐在旁边,像一座沉静的山。我们很少交谈,只有当我被某道难题卡死,或者他偶尔瞥见我草稿纸上某个明显走偏的思路时,才会响起他清冽的嗓音,寥寥数语,精准点拨。每一次,都如同在迷宫中为我点亮一盏灯。
深夜的台灯下,我揉着酸涩的眼睛,看着模拟卷上那个鲜红的、一次比一次靠前的名次。从班级末尾,到中游,再到前十……每一次微小的进步,都像是一块坚硬的砖石,加固着我重生的堤岸。
又一次模拟考放榜日。巨大的红色榜单贴在教学楼最显眼的位置,像一块磁石,吸引着黑压压的人头。喧闹声、叹息声、兴奋的尖叫混杂在一起。
我挤在人群边缘,目光像扫描仪一样,从榜单最顶端开始,一行行向下搜寻。
第一名:江澈。748分。字体加粗,如同王冠上最耀眼的宝石,理所应当地悬挂在金字塔尖。
第二名:苏晚。711分。
我的名字,紧随其后。
视线定格在那三个字上,周围所有的喧嚣潮水般退去。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撞击着,一种滚烫的、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激流在四肢百骸奔涌。眼眶有些发酸,指尖微微颤抖。不是狂喜,而是一种近乎悲壮的确认——这条路,我走对了!我回来了!那个曾经为了垃圾放弃星辰的自己,真的被一点点拽了回来!
就在这时,一股令人作呕的、廉价薄荷糖混合着汗味的气息猛地逼近。
哟,苏大学霸,考得不错嘛林浩阴阳怪气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刻意拔高的音量,试图吸引周围人的注意。他强行挤到我旁边,身体几乎要贴上我的胳膊,脸上挂着一种混合着嫉妒、不甘和强撑出来的痞气的笑容,手里竟然又端着一杯奶茶,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滴落下来。
让开。我冷冷吐出两个字,身体向旁边挪开一步,拉开距离。目光甚至没有在他脸上停留一秒,依旧定定地看着榜单上苏晚那两个字,仿佛那是世间唯一值得凝视的珍宝。
我的无视显然激怒了他。林浩脸上的假笑挂不住了,眼神阴沉下来,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被当众拂了面子的恼羞成怒:装什么清高啊苏晚考个第二尾巴就翘上天了忘了以前是谁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
他一边说着,一边竟伸出手,试图把那杯廉价的奶茶硬塞到我手里,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恶心的亲昵和强迫。
啪!
这一次,我的动作更快,更决绝。
在他手指触碰到我手背皮肤的前一秒,我猛地抬手,狠狠一巴掌扇在他端着奶茶的手腕上!
力道之大,远超上次在教室。
啊!林浩痛呼一声,手指一松。
哗——!
满满一杯冰冷的、浑浊的褐色液体,连同那些黏腻的珍珠,如同一个巨大的、肮脏的巴掌,结结实实、毫无保留地泼在了他胸前!
深褐色的污渍在他洗得发白的校服上迅速洇开,黏腻的珍珠滚落,粘在他的衣襟、裤子上,狼狈不堪。
时间仿佛凝固了半秒。
周围爆发出比上次在教室更响亮的惊呼和抽气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极具冲击性的一幕。
林浩彻底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前一片狼藉,奶茶的冰冷和黏腻透过薄薄的校服渗透进来,刺骨的寒意让他打了个哆嗦。紧接着,是火山爆发般的狂怒!他的脸瞬间由白转青再涨成猪肝色,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眼神里迸射出骇人的凶光,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撕碎我。
苏晚!我操你……他狂怒的咒骂冲口而出,拳头已经攥紧,手臂上的肌肉虬结贲张,整个人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失去理智的野兽,猛地朝我踏前一步!
那熟悉的、充满暴戾的姿态,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捅开了记忆深处最黑暗的闸门!前世那个暴雨夜,他就是这样,带着浓重的酒气和毁灭一切的疯狂,挥起拳头……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但这一次,不是恐惧!是冰冷的、沸腾的愤怒和警觉!
就在他拳头即将挥出的刹那——
林浩!一声尖利刺耳的女声炸雷般响起,盖过了所有的喧哗。
人群被粗暴地分开。一个穿着花哨俗气、烫着爆炸头、身材粗壮的中年女人像一头发怒的犀牛般冲了进来,正是林浩那个出了名泼辣不讲理的母亲。她一眼就看到了儿子胸前那刺目的污渍和周围人指指点点的目光,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叉着腰,唾沫横飞地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个不要脸的小蹄子!敢泼我儿子!反了天了你!自己考不上好学校,就见不得别人好是不是我儿子哪点配不上你你这种货色,给我儿子提鞋都不配!肯定是你在学校勾三搭四,看我儿子老实就欺负他!老师呢!校长呢!必须给我儿子赔礼道歉!必须处分她!她的声音又尖又利,像生锈的铁片刮擦着耳膜,蛮横无理的话语如同污浊的泥浆,劈头盖脸地泼向我。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林母那刺耳的咆哮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林浩看到他妈来了,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刚才的凶悍立刻转化为一种委屈的控诉,指着自己胸前的污渍,添油加醋地喊:妈!就是她!无缘无故拿奶茶泼我!她嫉妒我!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同情、幸灾乐祸……像无数根针扎在皮肤上。林母的污言秽语和林浩颠倒黑白的指控,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来。
我挺直脊背,像一株被狂风骤雨侵袭却绝不弯折的竹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压制住胸腔里翻涌的怒意和前世残留的惊悸。目光越过林母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胖脸,冷冷地投向林浩,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他母亲的叫骂:
林浩,管好你的嘴,也管好你家的疯狗。泼你那是你自找的。离我远点,否则,下次泼到你脸上的,就不止是奶茶了。
我的声音冰冷、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凛冽。周围瞬间又是一片死寂。林母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强硬地顶撞回来,气得浑身肥肉都在颤抖,指着我的手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你…你个小贱人还敢骂人!反了!真是反了!大家看看啊!这就是你们学校的尖子生目无尊长,勾引男生不成还动手伤人!我要找你们校长!我要让你滚出这个学校!
她一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一边竟真的张牙舞爪地要扑上来拉扯我。林浩站在她身后,眼神阴鸷地盯着我,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恶毒的、看好戏的冷笑。
就在林母那只涂着劣质红色指甲油、粗壮的手即将抓到我胳膊的瞬间——
够了!
一个清冽如冰泉、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陡然在喧闹的漩涡中心响起。
这声音并不高亢,却像一把锋利的快刀,唰地一下斩断了所有嘈杂的声浪。
拥挤的人群如同被摩西分开的红海,自发地向两旁退开,让出一条通道。
江澈站在那里。
他不知何时出现,就站在离我几步之遥的地方。身姿挺拔如松,蓝白色的校服在他身上干净得纤尘不染。他手里拿着一个透明文件袋,里面装着几份打印好的竞赛报名表。夕阳金色的余晖穿过楼道尽头的窗户,恰好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近乎完美的线条。
他没有看我,那双沉静如深湖的眼眸,此刻却像淬了寒冰的利剑,直直刺向张牙舞爪的林母和一脸阴沉的林浩。
林母被他那冰冷锐利的目光一刺,气势竟不由自主地滞了一滞,扑上来的动作也僵在半空。
江澈的目光缓缓扫过林浩胸前那片刺目的污渍,再掠过林母那副泼妇骂街的嘴脸,最后,落回林浩那张因羞恼和怨毒而扭曲的脸上。薄唇轻启,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坚硬的地面上,清晰、冷静、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
这位家长,不分青红皂白辱骂同学,干扰学校秩序,需要我请教导主任来评理吗
他的语气平淡,却自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林母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在江澈那洞悉一切、毫无温度的目光注视下,竟一时语塞。
江澈的目光随即牢牢锁住眼神闪烁、试图躲闪的林浩,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肮脏的角落。他向前踏了一步,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地敲打在死寂的空气里:
至于你,林浩。
他顿了顿,视线如同实质的寒冰,将林浩钉在原地。
纠缠骚扰,颠倒黑白,恶意中伤……江澈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字字如刀,高考在即,你浪费的每一分钟,都是对她未来的亵渎。
他微微侧过脸,目光终于第一次,正式地落在了我的身上。那眼神依旧平静,深处却似乎涌动着某种极其复杂的东西,像是……一种沉痛的确认那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的时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长,仿佛要透过我的眼睛,看清某些深埋的东西。
然后,他重新转向林浩,声音陡然下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斩钉截铁的冰冷重量,清晰地砸向林浩,也砸在每一个竖着耳朵的旁观者心上:
她的人生,你赔得起吗
最后五个字,如同五记重锤,狠狠砸在林浩的心口,也砸碎了林母最后一点虚张声势的气焰。
林浩的脸色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江澈的目光,还有那句赔得起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穿了他所有的伪装和强撑的自尊,暴露出底下最不堪的虚弱。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神慌乱地躲闪着,再不敢与江澈对视,更不敢看我。
林母也像是被无形的巴掌狠狠扇在脸上,嚣张的气焰瞬间萎靡下去。她看看面如死灰的儿子,又看看气场强大、眼神冰冷的江澈,再看看周围那些不再掩饰鄙夷的目光,肥胖的脸颊抽搐了几下,最终只从喉咙里挤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咕哝,一把抓住林浩的胳膊,几乎是拖拽着,在无数道无声的谴责目光中,狼狈不堪地挤出人群,灰溜溜地消失在楼梯拐角。
一场闹剧,以始作俑者仓皇鼠窜而告终。
人群开始低声议论着散开,但投向我的目光里,之前的审视和同情已被惊叹和好奇取代。江澈没有再说话,他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仿佛刚才那雷霆万钧的介入只是顺手拂去一粒尘埃。他拿着那个装着竞赛报名表的透明文件袋,转身,步履平稳地朝着教师办公室的方向走去,挺拔的背影在夕阳的光晕里,像一座沉默而坚实的山岳。
我站在原地,楼道里残留的喧嚣和奶茶的甜腻气息似乎还在浮动。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月牙形痕迹隐隐作痛,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却奇异地被一股暖流包裹、熨帖。刚才江澈那最后一眼,那复杂得让我心悸的眼神,还有那句石破天惊的她的人生,你赔得起吗,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荡起层层叠叠、无法平息的涟漪。
他……究竟知道些什么
六月七日,清晨。
天色是暴雨洗刷后的那种澄澈的蓝,阳光灿烂得晃眼,空气里弥漫着香樟树浓郁的青涩气息和一种无声的、紧绷的期待。校门口拉起了警戒线,人头攒动,送考的家长、维持秩序的警察、穿着各色校服的考生,汇成一片喧嚣而焦灼的海洋。
我捏着透明的考试袋,里面装着准考证、身份证和几支削好的铅笔。袋子的塑料边缘硌着掌心,带来一种踏实的触感。我深吸一口气,混杂着青草和阳光味道的空气涌入肺腑,驱散了昨夜最后一点复习带来的疲惫。目光平静地扫过警戒线外那些或殷切、或紧张、或双手合十默默祈祷的面孔。这一次,没有人为我送考。但我的内心却前所未有的充盈和坚定。
刚要随着人流走向安检通道,一个阴魂不散的身影猛地从旁边一辆破旧的摩托车后窜了出来,像一道不祥的阴影,再次拦在了我的面前。
是林浩。
他显然精心打扮过,试图掩盖连日来的颓丧和阴郁。头发用劣质发胶抓得油腻腻的,穿着一件不合身的、领口洗得发松的廉价新T恤。但眼底那浓重的青黑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怨毒,却像刻上去的纹路,怎么也遮掩不住。
苏晚!他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急切和扭曲的自信,身体前倾,试图营造压迫感,你真的想好了没有我帮你挡掉那些麻烦,你能安安稳稳考完这两天他嘴角扯出一个自认为很有魅力的弧度,眼神却像毒蛇的信子,黏腻地缠绕上来,考场上心浮气躁,可是大忌。跟我走,我知道附近有个安静的地方,我们好好谈谈,等下午场再……
他一边说着,一边竟伸出手,试图强行抓住我的手腕!那姿态,仿佛我还是那个前世任他摆布、被他用爱和保护编织的牢笼囚禁的苏晚。
一股混杂着恶心和暴怒的火焰猛地窜上头顶!高考当前,他竟然还敢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纠缠、威胁!前世被他毁掉前途的滔天恨意,与此刻被阻挠的愤怒瞬间交织!
就在我积蓄力量,准备狠狠甩开那只令人作呕的手,并让他在高考日彻底颜面扫地时——
一道清冷、平稳,却如同磐石般不可撼动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瞬间击碎了林浩营造的逼仄空间:
她的人生,需要你来挡麻烦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盖过了周围的嘈杂。
我猛地回头。
江澈就站在我身后半步之遥的地方。他今天只穿着最简单的白色短袖校服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阳光落在他干净的短发和挺拔的肩上,整个人像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内敛,却寒光慑人。他手里拿着和我一样的透明考试袋,姿态闲适,仿佛只是恰好路过。
然而,他那双沉静的眼眸,此刻却像结了冰的湖面,清晰地映出林浩那张因惊愕和羞恼而扭曲的脸。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洞穿一切的冰冷。
林浩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像被无形的冰冻结。江澈的目光扫过他那只试图抓向我的手,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看穿跳梁小丑把戏的轻蔑。
还是说,江澈向前走了一小步,极其自然地站在了我与林浩之间,用他挺拔的身形彻底隔断了那道令人作呕的视线。他微微侧头,目光第一次完全落在林浩脸上,唇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声音清晰地送入林浩耳中,也落入周围几个竖起耳朵的考生和家长耳里:
你所谓的‘挡麻烦’,就是像上次一样,让你母亲来学校撒泼打滚,干扰秩序,污蔑同学,最后灰溜溜地被赶走
轰——!
林浩的脸瞬间由白转红再变得铁青,最后彻底褪尽血色,惨白如鬼。江澈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他最不堪、最想掩埋的痛处!他母亲那次大闹学校的丑态,是他洗刷不掉的耻辱柱!周围投来的目光瞬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嘲笑。
他嘴唇剧烈地哆嗦着,眼神怨毒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死死地瞪着江澈,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江澈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污染。他极其自然地转向我,眼神里的冰寒瞬间褪去,恢复了那种惯常的、沉静的湖面。他朝安检通道的方向微微抬了抬下巴,声音平和,像在讨论一道简单的习题:
走了,苏晚。进场了。
那语气太过自然,仿佛我们本就是约好同行的伙伴。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波澜,最后看了一眼僵在原地、如同被彻底抽走了脊椎骨、眼神空洞绝望的林浩,然后,朝着江澈点了点头。
嗯。
我们并肩,汇入走向安检通道的考生人流。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将我们并肩的身影拉长,清晰地投在身后干净的地面上。警戒线外喧嚣依旧,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
经过安检门,金属探测器发出平稳的嗡鸣。走进考场所在的教学楼,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书本纸张混合的、独属于校园的干净气息。找到自己的考场教室,门框上贴着醒目的考场号和考生名单。
我停下脚步,抬头看着门框上贴着的名单。目光在苏晚两个字上停留片刻,然后,下意识地,视线向右移动了一格。
【考场:301】
【座位号:18】
考生:苏晚
【座位号:19】
考生:江澈
两个名字,并排在一起。
我的心跳,毫无征兆地,又漏跳了一拍。指尖蜷缩了一下,捏紧了透明的考试袋。
江澈也停在我身边,同样抬头看着名单。他的侧脸在走廊明亮的灯光下显得轮廓分明。他似乎也看到了那两个并排的名字,但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依旧是那副沉静如水的样子。
监考老师站在门口,开始检查准考证和身份证。
我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关于林浩的残影、关于前世暴雨夜的噩梦、关于江澈那复杂眼神的所有疑问……统统用力地压回心底最深处。此刻,这里只有试卷,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只有属于我苏晚的、不容任何人染指的战场。
走进考场,找到贴着18号的座位坐下。木质课桌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夏季校服传来。窗户敞开着,带着晨露清香的微风吹进来,拂动了桌角摊开的草稿纸。
我拿出准考证、身份证,整齐地放在桌角。然后,从考试袋里抽出那支削得尖尖的2B铅笔。指尖摩挲着光滑的笔杆,感受着那熟悉的、沉甸甸的分量。
广播里传来清晰平稳的指令,试卷和答题卡被一张张分发下来,纸张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战鼓前的序曲。
我拿起笔,目光落在空白的答题卡姓名栏上。笔尖悬停,然后,用力地、一笔一划地写下:
苏晚。
两个字,力透纸背。
放下笔,我抬起头,目光越过前面同学的肩膀,望向讲台上方悬挂的时钟。秒针沉稳地跳动着,滴答,滴答……
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窗,大片大片地洒进来,慷慨地落在我摊开的试卷上,也落在我紧握铅笔的指尖上。那光芒温暖而明亮,将准考证上苏晚两个字,映照得熠熠生辉。
前世那个冰冷的、被血污和绝望浸透的暴雨夜,终于彻底被这炽烈的阳光蒸发、驱散,只留下一个遥远而模糊的、警示般的残影。
笔尖轻轻落下,在作文题目那一栏,写下了属于我崭新人生的第一个印记:
《重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