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亡国开局谢邀,正在造反
(1)
沈青梧是被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脖颈上冰凉的金属触感硬生生硌醒的。
意识像沉在深海的破船碎片,被冰冷的现实狠狠打捞上岸。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厮杀声、金属碰撞的铿锵、濒死者的绝望哀嚎,还有烈马焦躁不安的嘶鸣。一股混杂着硝烟、铁锈和尸骸腐败的恶臭,霸道地钻进她的鼻腔。
她猛地睁开眼。
铅灰色的天幕低垂,仿佛被血水反复浸透又冻僵的破布。身下是冰冷刺骨、黏腻湿滑的冻土,混杂着暗红的血块和泥泞。视线所及,断戈残旗插在冻土里,像一座座绝望的墓碑,破碎的甲胄和不成人形的尸体层层叠叠,一直蔓延到远处那座正在烈火中哀嚎的巨城——城门楼上,临渊二字已被烧得焦黑卷曲。
寒风卷着死亡的气息,刀子般刮过她裸露在外的皮肤。沈青梧狠狠打了个寒颤,这才惊觉自己双手被粗糙的麻绳死死反绑在身后,动弹不得。而更让她血液倒流的是——一柄闪着寒光、沾着暗红血渍的弯刀,正稳稳地架在她纤细脆弱的脖颈上!刀锋紧贴皮肤,只需轻轻一划……
公主殿下,您醒了一个低沉阴鸷、带着异域腔调的男声在头顶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和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正好,看看您的父皇是如何为他的愚蠢付出代价的。
沈青梧僵硬地转动眼珠,顺着那握刀的手臂向上看去。一个身材高大、穿着黑铁鳞甲、满脸虬髯的异族将领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头盔上狰狞的狼图腾在火光中扭曲,眼神如同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又或者……一件即将被摧毁的玩物。
临渊城公主父皇异族将领
电光火石间,无数混乱的、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狠狠冲进沈青梧的脑海!
大胤王朝……临渊城破……镇北王勾结北狄……亡国公主沈青梧被俘……即将被献予北狄可汗为奴……
这不是她昨晚熬夜看完的那本狗血虐文《囚凰:暴君的掌心宠》的开篇剧情吗!她沈青梧,一个二十一世纪根正苗红的考古系研究生,竟然穿成了这本天雷滚滚的虐文里,开局就家破人亡、全程被男主(也就是眼前这个北狄将领的主子,未来的北狄可汗赫连枭)虐身虐心、最后还被男主白月光毒死的炮灰亡国公主!
书中剧情瞬间清晰:原主沈青梧懦弱胆小,被俘后只会哭哭啼啼,被赫连枭当成宠物一样豢养折辱,成了他彰显武力和满足征服欲的工具。而她那个忠贞不渝的未婚夫,大胤的定国公世子萧衍,此刻正躲在安全的后方,为了所谓的大局和隐忍,对未婚妻的遭遇不闻不问,甚至后来还打着救她的名义投靠赫连枭,实则为了权势甘当走狗,最后更是亲手将原主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股滔天的怒火混合着荒谬的冰寒,瞬间席卷了沈青梧的四肢百骸!去他妈的虐恋情深!去他妈的隐忍牺牲!她沈青梧,可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原主!
脖颈上的刀锋又压紧了一分,冰冷的刺痛感传来,一丝温热的液体顺着皮肤滑下。
哭啊,怎么不哭了刚才不是还哭得挺伤心吗虬髯将领拓跋浑狞笑着,粗糙的手指竟想伸过来捏她的下巴,赫连大王最喜欢看你这样的小美人梨花带雨……
就是现在!
沈青梧眼中寒光爆闪!被反绑在身后的双手,凭借前世练过多年格斗术的柔韧性和对绳结结构的本能感知,在混乱中早已悄然松动!就在拓跋浑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刹那——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
沈青梧用尽全身力气,被绑住的双手猛地向后一撑地面,腰腹核心瞬间爆发,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向上弹起!她的头,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狠劲,狠狠撞向拓跋浑毫无防备的下巴!
呃啊——!
拓跋浑猝不及防,剧痛让他眼前一黑,闷哼着踉跄后退,手中的弯刀也因剧痛和失衡而歪斜!
机会!
沈青梧落地一个狼狈的翻滚,沾满污泥的脸颊被碎石划破,火辣辣地疼。但她毫不在意,身体如同最敏捷的猎豹,借着翻滚的力道,被反绑的双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精准地勾住了拓跋浑因后退而脱手掉落在地的弯刀刀柄!
冰冷的金属触感入手!粗糙的麻绳在锋利的刀刃下如同朽木!
嗤啦!
麻绳应声而断!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周围的北狄士兵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重获自由的沈青梧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去捡那把弯刀!她眼中只有拓跋浑腰间那柄更趁手、更适合劈砍的北狄制式马刀!
拓跋浑捂着剧痛流血的下巴,暴怒的咆哮刚要出口:贱人!你找……
死字还未出口!
沈青梧的身影已经如同鬼魅般欺近!她的动作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没有花哨的技巧,只有最原始、最致命的搏杀本能!双手握住拓跋浑腰间的刀柄,在对方因剧痛和暴怒而反应迟钝的瞬间,猛地向外一抽!
锵——!
雪亮的刀身出鞘,在火光中划出一道刺目的寒芒!
拓跋浑瞳孔骤缩,死亡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下意识想格挡,但下巴的剧痛和沈青梧那快如闪电、刁钻至极的角度,让他根本来不及!
噗嗤!
利刃切割皮肉筋骨的声音,沉闷而令人牙酸!
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猛地从拓跋浑的脖颈侧面狂飙而出!溅了沈青梧满头满脸!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将她包裹!
拓跋浑高大的身躯僵在原地,眼珠难以置信地凸出,死死瞪着眼前这个满脸血污、眼神却冰冷如恶鬼的少女。他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溅起一片泥泞和血花。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周围所有目睹这一幕的北狄士兵,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脸上的狞笑和贪婪瞬间被极致的震惊和恐惧所取代!他们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站在拓跋浑尸体旁,浑身浴血、手持滴血马刀、眼神凶戾如同地狱修罗的沈青梧!
她……她杀了拓跋浑将军!那个以勇力著称、屠城如砍瓜切菜的拓跋浑将军!被一个手无寸铁、刚才还瑟瑟发抖的亡国公主!
啊——!她杀了将军!一个士兵终于反应过来,惊恐地尖叫起来!
妖女!她是妖女!
杀了她!为将军报仇!
反应过来的北狄士兵瞬间红了眼,如同被激怒的狼群,挥舞着弯刀长矛,嘶吼着朝沈青梧扑来!刀光矛影,杀气腾腾!
面对汹涌而来的死亡威胁,沈青梧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咧开嘴,沾染着鲜血的牙齿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森白。她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战意和冰冷的嘲弄。
妖女她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沙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没错!姑奶奶就是来索命的恶鬼!
话音未落,她动了!
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有最简洁、最高效的杀戮!她矮身躲过一记凶狠的劈砍,手中马刀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地刺入一个士兵的小腹!手腕一拧一抽,带出一蓬血雨和内脏碎片!同时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泥鳅,滑步侧身,避开斜刺里扎来的长矛,反手一刀削断了那士兵的手腕!
惨叫声中,她夺过那士兵掉落的弯刀,双刀在手!
左劈!右砍!上撩!下斩!
她的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每一次挥刀都伴随着骨骼碎裂和血肉分离的声音!她如同一个不知疲倦、不知疼痛的杀戮机器,在刀光剑影中穿梭、旋转、突进!所过之处,残肢断臂横飞,鲜血如同泼墨般染红了脚下的冻土!
她专挑关节、咽喉、心口、眼窝等致命或致残处下手!狠辣!刁钻!高效!
前世考古时面对穷凶极恶盗墓团伙的生死搏杀经验,以及被逼到绝境后爆发的恐怖潜能,在这一刻被她发挥到了极致!
一个!两个!三个!……
不断有北狄士兵惨叫着倒下!包围圈竟被她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她浑身浴血,有自己的,但更多是敌人的!破碎的宫装被染成暗红色,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此刻如同浴血凤凰般凌厉的身姿!
拦住她!放箭!快放箭!一个百夫长模样的军官惊恐地嘶吼着,看着那个在人群中肆意收割生命的血色身影,头皮发麻!
外围的弓箭手如梦初醒,慌忙张弓搭箭!
沈青梧眼神一厉,猛地将手中一把夺来的弯刀狠狠掷向那喊话的百夫长!
噗!
弯刀精准地插进了百夫长的胸膛,将他后面的话永远堵在了喉咙里!
趁着弓箭手短暂的混乱和士兵们被她的悍勇震慑的瞬间,沈青梧猛地冲向一匹因主人被杀而受惊徘徊的战马!她甚至没有去解缰绳,直接抓住马鬃,以一个极其利落矫健的动作翻身而上!双腿狠狠一夹马腹!
驾——!
战马吃痛,长嘶一声,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混乱的战场,朝着远离临渊城、远离那片火海与尸山的方向狂奔而去!
放箭!快放箭!别让她跑了!反应过来的北狄军官气急败坏地怒吼。
零星的箭矢呼啸着追来,钉在她身后的冻土上,或擦着她的身体飞过,带起凌厉的劲风。
沈青梧伏低身体,紧紧贴着马背,感受着狂风刮过脸颊的刺痛和身下战马奔腾带来的颠簸。她回头看了一眼那片燃烧的城池和混乱的追兵,火光映照着她血污下冰冷决绝的侧脸。
赫连枭……萧衍……她舔了舔干裂渗血的嘴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腥甜,眼中是比北地寒风更刺骨的恨意和熊熊燃烧的野心,等着吧!这亡国公主的剧本,姑奶奶不演了!
这大胤的江山,还有你们狗命……本宫,亲自来取!
马蹄踏碎冰雪,载着浴血重生的灵魂,一头扎进了风雪弥漫、充满未知的莽莽荒原。
(2)
凛冽的寒风如同裹挟着冰渣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沈青梧的脸上、身上。破碎的宫装早已被血水、泥泞和汗水浸透,又在极寒中冻得梆硬,摩擦着皮肤带来刺骨的疼痛。身下的战马呼哧呼哧地喷着白气,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显然也到了体力的极限。
沈青梧强忍着刺骨的寒冷和失血带来的阵阵眩晕,努力辨认着方向。她不知道自己狂奔了多久,身后早已听不到追兵的喧嚣,只有呼啸的风声和死寂的荒原。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墨蓝色的苍穹上挂着几颗惨淡的寒星,映照着下方一片白茫茫的雪原和起伏的黑色山峦轮廓。
必须找个地方避寒!否则不等追兵或者野兽找来,她和这匹马就得先冻死在这荒原上!
她努力回忆着书中关于临渊城周边地形的零星描写。原主是个养在深宫的金丝雀,对外界地理几乎一无所知,但书中后期提过一句,赫连枭曾在一处叫黑风坳的地方剿灭过一股反抗势力……
黑风坳……有山坳,就可能有避风的地方!
她勒紧缰绳,驱使着疲惫不堪的战马,朝着记忆中黑风坳的大致方向前行。风雪越来越大,视线严重受阻,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时,前方影影绰绰的山峦轮廓中,似乎出现了一道狭窄的裂口!像被巨斧劈开的山隙!
黑风坳!
沈青梧精神一振,催动马匹加速朝裂口奔去。刚靠近裂口,一股夹杂着血腥味的暖风就扑面而来,与外面的酷寒形成鲜明对比。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风中隐约传来兵刃撞击和压抑的嘶吼声!
有厮杀!
她立刻勒住马,翻身而下,将马匹牵到一处背风的岩石后拴好。自己则如同最灵巧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摸向山坳入口,借着嶙峋怪石的阴影隐藏身形,向内窥探。
山坳内,火光摇曳。数十个穿着杂乱皮袄、手持弯刀长矛的汉子,正围着一个穿着破旧大胤边军制式皮甲、浑身浴血的高大男人疯狂进攻!地上已经躺了七八具尸体,大多是袭击者的。而被围攻的男人显然已是强弩之末,动作迟滞,身上又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染红了他脚下的雪地。但他眼神凶悍如受伤的孤狼,每一次挥刀都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竟硬生生逼得围攻者不敢过分靠近。
是他!
沈青梧瞳孔微缩,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那个被围攻的男人,那张在火光下棱角分明、染满血污却依旧难掩锐气的脸庞……赫然是书中那个后期搅动风云、最终在男频权谋线里登顶帝位的大胤战神遗孤、未来的开国帝王——秦灼!
书里的秦灼,出身将门,家族因功高震主被大胤昏君猜忌,满门抄斩,只有他侥幸逃脱,流落北境。前期隐忍蛰伏,后期如同潜龙出渊,以铁血手段横扫六合,最终建立了强大的新王朝!是书中当之无愧的男频气运之子!也是唯一一个能正面硬撼后期已成北狄可汗的赫连枭、并最终将其击败的狠角色!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被一群明显是北狄人伪装的马匪围攻
电光火石间,沈青梧脑中念头飞转。原书剧情里,秦灼的早期经历被一笔带过,只说他曾在北境挣扎求生,积累了最初的班底……难道就是现在
看着秦灼身上不断增添的伤口和愈发沉重的呼吸,沈青梧知道,他快撑不住了!围攻的马匪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攻势更加疯狂!
救还是不救
沈青梧眼中精光闪烁。救!必须救!这简直是天赐良机!秦灼,这个未来的铁血帝王,就是她撬动这狗血虐文世界、实现绝地翻盘的最大变数和最强助力!雪中送炭的恩情,绝对比锦上添花珍贵万倍!
但怎么救她现在体力消耗巨大,双拳难敌四手……
她的目光扫过战场边缘,落在一个身材矮壮、躲在人群后面不断吆喝指挥、似乎是头目的马匪身上,又扫过他们拴在不远处、无人看管的几匹驮马,驮马上鼓鼓囊囊,像是装着物资。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成型!
她悄无声息地退后几步,绕到山坳侧面的一个斜坡。斜坡上积雪覆盖,下方正对着那几匹驮马和那个指挥的头目!
就是现在!
沈青梧深吸一口气,猛地从藏身处冲出!她没有直接冲入战团,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脚踹在斜坡上一块半埋雪中的松动巨石上!
轰隆隆——!
巨石带着大量积雪,如同雪崩般朝着下方滚落!声势惊人!
小心!上面!马匪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抬头看去,阵型瞬间大乱!
而沈青梧要的就是这一瞬间的混乱!在巨石滚落的轰鸣掩盖下,她如同鬼魅般从另一侧疾冲而下!目标直指那个惊愕回头、尚未反应过来的马匪头目!
噗嗤!
手中夺自北狄士兵的马刀,在秦灼惊愕、马匪们惊恐的目光中,精准无比地从背后贯穿了头目的心脏!刀尖从前胸透出,带出一溜血花!
沈青梧一脚踹开瘫软的尸体,拔出马刀,看也不看,反手一刀又将旁边一个试图偷袭的马匪砍翻!动作干净利落,狠辣无比!
头儿死了!
妖女!又是那个妖女!
马匪们彻底乱了!头目暴毙,巨石滚落带来的恐慌,加上沈青梧这如同杀神降临般的出场方式,瞬间击垮了他们的士气!
而就在这时,一直苦苦支撑的秦灼,眼中骤然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如同受伤的猛虎终于挣脱牢笼,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杀——!
刀光如匹练般展开!本就混乱的马匪顿时如同被割倒的麦子,纷纷倒下!
沈青梧与秦灼,一左一右,如同两柄最锋利的尖刀,狠狠插入了混乱的马匪群中!虽然素不相识,但这一刻,他们的目标出奇的一致——杀光这些杂碎!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惨叫声不绝于耳!
在两人悍勇无匹的杀戮下,剩下的十几个马匪很快被屠戮殆尽!最后一个马匪被秦灼一刀枭首,头颅滚出老远,无头的尸体颓然倒地。
山坳内,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味,以及摇曳的火光映照着满地狼藉的尸体。
秦灼拄着刀,剧烈地喘息着,胸口的起伏如同破旧的风箱。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警惕而锐利地看向站在另一堆尸体旁、同样浑身浴血、手持滴血马刀的沈青梧。
火光下,少女的脸颊沾满血污和泥泞,看不清具体容貌,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寒夜里的星辰,带着一种与这残酷战场格格不入的冷静,以及……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挑衅的野性光芒。
她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绝境为何要救他那干净利落、狠辣精准的杀人手法,绝非普通女子所有!
无数疑问在秦灼心头翻滚。他握紧了刀柄,沉声开口,声音因力竭和伤势而沙哑:你是谁
沈青梧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露出一个带着血腥气的、略显疲惫却异常明亮的笑容。她甩了甩马刀上的血珠,刀锋在火光下反射出森冷的光。
我她歪了歪头,语气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轻松和不容置疑的宣告,一个不想当亡国公主的……造反合伙人。有兴趣一起干票大的吗,未来的……陛下
陛下二字出口,秦灼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一股凛冽的杀意瞬间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你——究竟是谁!他手中的刀猛地指向沈青梧,刀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这个称呼,是他心底最深的秘密,也是最大的禁忌!
沈青梧却对他的杀意视若无睹。她径直走到一匹驮马旁,从上面的行囊里翻出一囊烈酒和一卷还算干净的布条,然后走到秦灼面前,将东西丢给他。
别紧张,她指了指他身上还在流血的伤口,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先处理伤口。至于我是谁……她迎着秦灼充满杀意和探究的锐利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一个比你更清楚你未来该走什么路的人。合作,还是灭口,等你能活过今晚再说吧。
她说完,不再理会浑身紧绷的秦灼,自顾自走到火堆旁,开始翻找马匪们留下的干粮和清水。那从容淡定的姿态,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只是随口打了个招呼。
山坳内,只剩下篝火噼啪的燃烧声。秦灼死死盯着那个在火光旁忙碌的、谜一样的少女身影,握着刀柄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眼中的惊疑、杀意、震撼……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
亡国公主造反合伙人知道他的秘密清楚他的未来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风雪在黑风坳外呼啸,坳内的火堆旁,两个浑身浴血、各怀心思的亡命之徒,命运的轨迹,在这一刻彻底纠缠在了一起。
第二章:黑风结盟,初露峥嵘
(1)
黑风坳内,篝火噼啪作响,橘红色的火焰努力驱散着角落的黑暗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却驱不散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以及秦灼身上散发出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凛冽杀意。
他手中的刀依旧稳稳指着沈青梧,刀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伤口崩裂渗出的鲜血顺着刀身滑落,滴在脚下混合着血污的雪地上,发出细微却惊心动魄的嗒嗒声。
你——究竟是谁!秦灼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冰渣。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锁住沈青梧,锐利得仿佛要将她洞穿。陛下二字如同最危险的禁忌咒语,触碰了他心底最深、最痛的秘密!知道这个称呼意味着什么的人,要么是他绝对的心腹,要么……就必须是死人!
沈青梧却像是没感受到那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她甚至没有去看那柄染血的刀,只是自顾自地将翻出来的硬面饼掰碎,就着冰冷的清水,小口小口地吃着,动作算不上优雅,却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火光跳跃在她沾满血污和泥泞的脸上,勾勒出她过于冷静的轮廓。
我说了,她咽下嘴里的食物,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却异常清晰,一个不想当亡国公主的造反合伙人。至于你的秘密……她终于抬眼,迎上秦灼充满戾气和探究的目光,那双眼睛在火光下亮得惊人,没有丝毫惧意,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坦荡,一个能在这鬼地方,用一把破刀帮你砍翻十几个马匪的人,知道点不该知道的,很奇怪吗
她拿起酒囊,不是递给秦灼,而是仰头自己灌了一大口。劣质的烈酒如同烧红的刀子划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痛,却也驱散了部分寒意。她抹了抹嘴,将酒囊连同那卷干净的布条一起,准确地丢到秦灼脚边。
你的伤,再不处理,流血也能流死你。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是选择现在就跟我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拼个你死我活,然后一起冻死饿死在这荒山坳里喂狼,还是先处理伤口,留着力气想想怎么活下去,去找赫连枭和萧衍算账……你自己选。
秦灼的呼吸猛地一窒。赫连枭!萧衍!这两个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滔天的恨意瞬间压过了对沈青梧身份的惊疑!
他死死盯着沈青梧,胸膛剧烈起伏,握着刀柄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理智告诉他,眼前这个女人极度危险,她的出现和言行都充满了诡异。但身体传来的阵阵虚弱感和失血的眩晕,以及她话语中那赤裸裸的、直指他内心最深处仇恨的目标,都像是有毒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判断。
她救了他,杀了马匪头目,手段狠辣精准。她知道他的秘密,知道他的仇人……她提出的选择,残酷而现实。
拼死一搏以他现在的状态,面对这个如同鬼魅般、战斗力惊人的女人,胜算几何就算赢了,重伤垂死的他,又如何在这冰天雪地的荒野中活下去如何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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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下去!复仇!这两个念头如同最顽强的野草,在他被仇恨浸透的心底疯狂滋长。
呼……秦灼猛地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眼中的杀意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却沉淀下更深沉的警惕和审视。他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刀,刀尖垂下,插入雪地。
他没有去捡脚边的酒和布条,而是直接撕开自己早已破烂、被血浸透的皮甲和里衣,露出精壮却布满新旧伤痕的上身。一道从左肩斜劈至右腹、深可见骨的刀伤狰狞地暴露在火光下,皮肉翻卷,鲜血仍在不断渗出。还有几处箭伤和刀口,虽然不致命,但也触目惊心。
他拿起酒囊,拔掉塞子,看也没看,对着自己胸前那道最恐怖的伤口就狠狠浇了下去!
嘶——!
烈酒冲刷着翻卷的血肉,带来足以让人昏厥的剧痛!秦灼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弓,牙关紧咬,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冷汗混合着血水滚落。但他硬是没发出一声惨哼,只有喉咙深处压抑着野兽般的低吼。
沈青梧冷眼旁观,心中也不由得暗赞一声:够狠!对自己都这么狠,难怪日后能成开国帝王。
浇完酒,秦灼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微微摇晃,但他强撑着,拿起布条,试图去包扎。然而伤口位置刁钻,加上失血过多导致的手臂无力,动作显得笨拙而艰难,布条几次都没能缠紧。
沈青梧皱了皱眉。这样下去,他就算不流血而死,伤口感染也够他受的。她可不想刚找到的潜力股合伙人就这么折在破伤风上。
啧。她不耐烦地咂了下嘴,起身走了过去。
秦灼立刻警惕地看向她,身体下意识地绷紧。
别动。沈青梧语气不容置疑,一把夺过他手里沾血的布条,动作粗暴地将他按坐在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上。她半跪在他身前,借着火光,仔细查看他胸前那道恐怖的伤口。
伤口边缘被烈酒冲刷得发白,深可见骨。沈青梧的眼神变得专注而冷静,仿佛不是在处理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而是在修复一件珍贵的文物。她先是从自己破烂的宫装内衬里,扯下相对还算干净柔软的里衣布料,用酒浸湿,仔细地擦拭伤口周围的血污和可能残留的脏东西。
忍着点,可能有点疼。她嘴上说着,手上动作却没停,甚至更用力了些。
秦灼闷哼一声,肌肉紧绷,汗水如雨下。他能感觉到那双沾满血污却异常稳定的手,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和一种……奇特的熟练感。她的动作没有丝毫的犹豫和畏惧,精准、快速,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效率。
沈青梧清理完伤口,拿起那卷相对粗糙的布条,开始包扎。她的包扎手法极其特殊,不是简单的缠绕,而是借鉴了现代急救中处理大创口的加压包扎法,利用布条在关键位置打结加压,最大限度地减少出血,同时保证一定的活动性。这种手法在这个时代闻所未闻。
秦灼看着胸前被迅速、严密包扎好的伤口,虽然依旧剧痛难忍,但明显感觉到出血被有效控制住了。他看向沈青梧的眼神,除了警惕,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和震惊。
你……懂医术他声音嘶哑地问。
略懂。沈青梧头也不抬,处理好最大的伤口,又快速检查了他身上其他几处伤口,同样用酒消毒,用撕下的干净布条简单包扎。战场急救,保命要紧。想活久点,伤口别碰水,别剧烈活动,过两天最好能找到点金疮药。
处理完毕,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重新坐回火堆旁,拿起剩下的硬面饼继续啃。
秦灼看着自己身上被包扎得干净利落的伤口,又看看那个在火光下平静进食、浑身浴血却仿佛与这残酷世界格格不入的少女,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亡国公主如此狠辣的身手,如此奇特的医术,如此洞悉一切的眼神……她到底是什么人那句造反合伙人和未来的陛下,到底是信口开河,还是……意有所指
你刚才说……造反合伙人秦灼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试探。
沈青梧咽下最后一口饼,喝了口水,抬眼看他,火光在她眼中跳跃:不然呢等着赫连枭把你抓回去剥皮抽筋或者等着萧衍那个伪君子找到你,把你当成投靠北狄的投名状她的语气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讽。
赫连枭屠我大胤城池,辱我子民,此仇不共戴天!萧衍……秦灼提到这个名字,眼中迸发出刻骨的恨意,他萧家世代受我秦家提携之恩,却甘为赫连枭鹰犬!我秦灼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必亲手斩下他们的头颅!祭奠我秦家满门英烈!他的声音因激动和仇恨而颤抖。
有志气。沈青梧点点头,语气平淡,不过,光靠喊口号和一身蛮力,你报不了仇。赫连枭手握北狄雄兵,萧衍背靠定国公府残余势力,你呢孤家寡人,重伤在身,被一群不入流的马匪都能逼入绝境。
秦灼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沈青梧的话像冰冷的刀子,戳破了他强撑的愤怒,直指残酷的现实。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无力反驳。
所以他死死盯着沈青梧,眼中是孤狼般的倔强和不甘,你想说什么嘲笑我的无能
不。沈青梧站起身,走到山坳口,望向外面风雪弥漫的黑暗荒原,声音在寒风中显得异常清晰,我是说,你需要合伙人。一个了解敌人弱点,知道他们下一步动向,并且……同样想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的人。
她转过身,背对着风雪,火光勾勒出她挺直的脊背和决绝的侧影:我知道赫连枭在哪里,知道他接下来想干什么。我知道萧衍的虚伪和致命弱点。我更知道,这北境之地,哪里能让你秦灼这条潜龙,真正找到腾飞的水源和基石。
秦灼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沈青梧的话如同最诱人的毒药,精准地击中了他内心最深切的渴望——力量!复仇的力量!他需要力量!需要信息!需要立足之地!
条件呢他声音干涩地问。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深知这一点。
很简单。沈青梧走回火堆旁,蹲下身,拿起一根燃烧的树枝,在雪地上划拉着,第一,结盟期间,以我为主。行动听我指挥。
秦灼眉头紧锁,让他听命于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第二,沈青梧没理会他的反应,继续划拉,找到立足点后,资源、人手,共享。我需要建立自己的力量。
第三,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秦灼,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的目标一致——推翻赫连枭,宰了萧衍,重建一个不受北狄铁蹄践踏的新朝!但在那之后……她顿了顿,手中的树枝在雪地上用力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这龙椅,各凭本事!
各凭本事秦灼咀嚼着这四个字,眼神变幻不定。这个女人,竟然毫不掩饰她对皇位的野心!一个亡国公主,想当女帝何其狂妄!但……联想到她展现出的实力和那份近乎妖异的洞悉力,这份狂妄,似乎又并非毫无根基。
怎么沈青梧挑眉,怕了怕我一个女人,真能抢了你的帝位
哼!秦灼冷哼一声,眼中燃起属于枭雄的傲气与战意,怕我秦灼的字典里,没有这个字!只要你能带我走出这绝境,给我复仇的机会,暂时听你号令又如何至于将来……他眼中精光爆闪,龙椅自然是能者居之!你若真有那本事,我秦灼认栽!若没有……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那股睥睨天下的自信和隐隐的威胁,不言而喻。
沈青梧笑了,那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带着棋逢对手般兴奋的笑容:很好!秦灼,记住你今天的话!
她扔掉树枝,伸出手:那么,合伙人,击掌为盟
秦灼看着那只沾满血污却骨节分明、异常稳定的手,又看了看沈青梧眼中燃烧的野望和自信,心中那最后一丝犹豫也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取代。他伸出自己粗糙、布满老茧和伤口的大手。
啪!
两只同样沾满鲜血、同样充满力量的手,在跳跃的篝火前,在遍地尸骸的见证下,重重击在一起!
一个由亡国公主和落难将星组成的、目标直指颠覆天下的危险同盟,在这血腥的黑风坳中,正式缔结!
(2)
短暂的结盟仪式后,残酷的生存现实立刻摆在面前。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沈青梧快速说道,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地上的尸体和马匪留下的物资,拓跋浑的死瞒不了多久,赫连枭的追兵随时会到。这些马匪的尸体和痕迹,就是最好的指路标。
秦灼也深知情况危急,强忍着伤口的剧痛站起身:往哪走这附近都是北狄人的势力范围。
沈青梧走到那几匹驮马旁,快速翻检着。除了硬面饼和清水,竟然还找到了一些肉干、一小袋粗盐,甚至还有几套相对干净的皮袄和御寒的毛毡!最让她惊喜的是,在一个头目模样马匪的行囊里,翻出了一张绘制粗糙、但大致标注了附近山川河流和几个重要据点位置的羊皮地图!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往北!沈青梧的手指在地图上快速划过,最终点在一个位于北方、靠近一片巨大冰湖(图上标注为寒渊)边缘的、不起眼的黑点上,去这里!‘黑石寨’!
秦灼凑过来一看,眉头紧锁:黑石寨地图上标注是个废弃的矿坑聚集点,靠近寒渊,环境恶劣,几乎是不毛之地。而且那里盘踞的,多是些被通缉的亡命徒和活不下去的流民,混乱不堪。
没错!沈青梧眼中闪烁着精光,正因为那里混乱、偏僻、环境恶劣,才不会被赫连枭和萧衍的势力重点关注!越是混乱之地,越容易浑水摸鱼,隐藏踪迹!亡命徒流民她冷笑一声,只要是人,就有欲望,就有弱点,就能为我们所用!我们现在需要的,正是一个不被注意的、可以喘息和暗中发展的‘贼窝’!
她的话如同醍醐灌顶,让秦灼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以毒攻毒,火中取栗!这个女人,不仅狠,胆子更大,眼光更是毒辣!
好!就去黑石寨!秦灼不再犹豫。
两人立刻行动起来。沈青梧负责将能用的物资——肉干、盐、皮袄、毛毡、地图,以及几把还算完好的弯刀、弓箭快速打包,分驮在两匹最强壮的驮马身上。秦灼则强撑着伤势,将其他马匹驱散,并尽可能用积雪掩盖战斗痕迹和尸体,虽然粗糙,但能拖一时是一时。
就在他们准备牵马离开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鹰唳!
沈青梧和秦灼同时脸色剧变!
抬头望去,只见风雪稍歇的灰暗天幕上,一个黑色的小点正以极快的速度盘旋着,锐利的鹰眼似乎穿透了距离,牢牢锁定了下方的黑风坳!
是赫连枭的‘黑翎’!秦灼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惊怒,这种雪原猎鹰嗅觉和视力都极其恐怖,尤其擅长追踪!拓跋浑的死讯恐怕已经传回去了!它是在确认位置!
该死!沈青梧低骂一声,没想到赫连枭的动作这么快!上马!快走!
两人再不敢耽搁,翻身上马,狠狠一夹马腹!
驾——!
两匹驮马载着两人和物资,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黑风坳,朝着北方莽莽的雪原狂奔而去!
几乎在他们冲出山坳的瞬间,盘旋在高空的黑翎再次发出一声穿透力极强的唳鸣,调转方向,如同黑色的闪电,紧紧缀在他们身后!
它跟上来了!秦灼回头看了一眼,脸色更加难看。被这种猎鹰盯上,在空旷的雪原上,他们几乎无所遁形!
沈青梧伏在马背上,大脑飞速运转。猎鹰追踪主要靠视觉和锁定移动目标……
分头走!沈青梧当机立断,对秦灼喊道,你往西北!我往东北!我们黑石寨汇合!
不行!秦灼立刻反对,你一个人太危险!
少废话!沈青梧厉声喝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目标分散,它只能追一个!你的伤比我重,往西北地势复杂,有山丘遮挡,更容易摆脱!快走!这是命令!她最后一句话,用上了结盟时的约定。
秦灼看着沈青梧决绝的眼神,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他一咬牙:好!你小心!黑石寨见!猛地一拉缰绳,驱马朝着西北方向冲去。
沈青梧则用力一夹马腹,朝着东北方向狂奔,同时故意让马匹跑出更大的动静,扬起更多的雪尘,吸引着天空中那只死亡之鹰的注意。
来吧,扁毛畜生!沈青梧眼中闪烁着疯狂的战意,姑奶奶陪你玩玩!
一人一马,在空旷的雪原上亡命奔逃。头顶的黑翎果然被更大的动静吸引,紧紧追随着沈青梧的方向,不断发出尖锐的唳鸣,如同死神的催命符。
沈青梧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冷静地观察着地形。前方出现了一片被风雪侵蚀形成的、怪石嶙峋的石林!
机会!
她猛地冲入石林,利用巨大的怪石作为掩护,不断变换方向。猎鹰的视线被石林阻碍,追踪顿时变得困难起来,唳鸣声中也带上了一丝焦躁。
沈青梧看准时机,在一处巨大石柱的阴影下猛地勒住马!她迅速翻身下马,解下马背上沉重的物资包袱,只留下弓箭和一把弯刀。然后她狠狠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
走!
马匹吃痛,嘶鸣一声,朝着石林深处狂奔而去,制造出继续逃亡的假象。
而沈青梧自己,则如同最灵巧的猿猴,屏住呼吸,借助石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攀上了旁边一块巨大岩石的顶部,身体紧紧贴着冰冷的石面,与阴影融为一体。她取下弓箭,搭箭上弦,冰冷的箭头对准了石林上空盘旋搜寻的黑影,眼神如同最耐心的猎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寒风呼啸。
终于,黑翎似乎失去了马匹这个明显目标,开始降低高度,在石林上空缓慢盘旋,锐利的鹰眼仔细地扫视着下方的每一寸土地,试图找出那个消失的猎物。
就是现在!
当那只猎鹰盘旋到沈青梧藏身岩石的正前方,高度降到最低,几乎与岩顶平齐的瞬间!
沈青梧眼中寒光爆闪!她猛地从阴影中探出身,拉满的弓弦发出嘣的一声轻响!
咻——!
一支利箭如同黑色的闪电,撕裂空气,带着沈青梧冰冷的杀意,精准无比地射向猎鹰的胸膛!
唳——!
一声凄厉绝望的悲鸣响彻石林上空!那只象征着赫连枭意志、让无数人闻风丧胆的黑翎,被一箭穿心!黑色的羽毛在空中炸开,它如同断线的风筝,打着旋儿从高空坠落,噗地一声重重砸在下方厚厚的积雪里,溅起一片雪沫,抽搐了几下,再也不动了。
沈青梧从岩石上滑下,走到猎鹰的尸体旁,拔出箭矢,用雪擦干净血迹。她看着这只死去的猛禽,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赫连枭,你的眼睛,我收下了。她低声自语,然后将猎鹰的尸体随意丢进一个石缝深处。
做完这一切,她不再停留,辨明方向,朝着北方,迈开脚步,身影迅速消失在茫茫雪原和嶙峋的石林之中。
风雪重新呼啸起来,掩盖了所有的痕迹,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追杀从未发生。只有那深藏石缝的猎鹰尸体,无声地诉说着一个亡国公主向暴君发出的、血腥而决绝的宣战。
北方,黑石寨。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第三章:黑石立威,雏凤初鸣
(1)
黑石寨,与其说是个寨子,不如说是一片依托废弃矿坑和天然岩洞、在严寒中勉强求生的巨大贫民窟与匪窝的混合体。
当沈青梧和秦灼历经艰险,终于抵达这片位于寒渊冰湖边缘、被无尽风雪和嶙峋黑石包裹的混乱之地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低矮歪斜、用原木、兽皮和破毡布胡乱搭建的窝棚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污水横流,冻结成冰。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气、汗臭、血腥和绝望的气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蜷缩在避风的角落,眼神麻木空洞;而更多是眼神凶狠、带着戾气、腰间或背上别着各式破烂武器的汉子,三五成群,或围在篝火旁烤着不知名的肉块,或为了一点食物、一个避风的角落而大打出手,喝骂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混乱、肮脏、野蛮、弱肉强食。这就是黑石寨的生存法则。
沈青梧和秦灼的到来,如同两块石头投入了这潭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污水之中,瞬间吸引了无数道或贪婪、或警惕、或充满恶意的目光。两人虽然衣衫破烂,但沈青梧眉宇间那份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锐利与冷静,以及秦灼身上即便重伤也掩盖不住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凶悍气场,都让这些刀口舔血的亡命徒本能地感到威胁。
新来的懂不懂规矩一个脸上带着刀疤、袒露着毛茸茸胸膛的壮汉,带着几个喽啰,大摇大摆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贪婪的目光在沈青梧脸上和两人身后驮马背着的、鼓鼓囊囊的包裹上来回扫视,毫不掩饰。想进寨子落脚留下买路钱!女人和包裹留下,这瘸腿的小子可以滚了!他指着脸色苍白、拄着一根临时削的木棍支撑身体的秦灼,语气轻蔑。
周围的喧嚣似乎静了一瞬,无数双眼睛都看了过来,带着看热闹的残忍和幸灾乐祸。
秦灼眼神一厉,握紧了手中的木棍,一股杀意弥漫开来。沈青梧却伸手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臂。
她上前一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平静地看着那刀疤壮汉,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寒风:规矩谁的规矩
刀疤壮汉一愣,随即狞笑起来:谁的规矩老子‘黑熊’的规矩!在这黑石寨东区,老子说了算!识相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沈青梧动了!
她的动作快如鬼魅,甚至没人看清她是如何出手的!只觉眼前一花,原本被她按住的秦灼手中的那根简陋木棍,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的手中!下一秒,那根粗糙的木棍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毒龙出洞,精准无比、狠辣绝伦地捅进了黑熊因狞笑而张开的嘴巴里!
噗嗤——!
木棍粗糙的前端狠狠贯入喉管!巨大的力量带着黑熊壮硕的身体向后踉跄数步,鲜血混合着碎裂的牙齿和涎水狂喷而出!他双眼暴凸,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恐怖声响,双手徒劳地抓向自己的脖子,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剧烈地抽搐着,眼看是活不成了!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刚才还喧闹嘈杂的黑石寨东区入口,此刻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血腥残忍到极点的一幕惊呆了!看着地上还在抽搐、口鼻不断涌血的黑熊,再看看那个手持染血木棍、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如同万年寒冰的少女,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从每个人的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狠!太狠了!一言不合,直接下死手!而且用的是如此凶残的方式!
还有谁要讲规矩沈青梧缓缓抽出沾满鲜血和碎肉的木棍,随意地甩了甩,冰冷的目光扫过黑熊那几个早已吓傻、面无人色的喽啰,以及周围所有屏住呼吸的人。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压迫感:从今天起,东区,归我管。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眼神麻木的流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想活命的,想吃饱穿暖的,想不再被人像狗一样踩在脚下的,明天辰时,来东区最大的矿洞找我!我给你们一条活路!
至于想试试我规矩的……她手中的木棍猛地指向地上黑熊尚未完全冰冷的尸体,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这就是榜样!
说完,她不再理会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将木棍丢给秦灼,牵起驮马的缰绳,径直朝着东区深处、那个最大的废弃矿洞走去。所过之处,人群如同潮水般惶恐地分开一条道路,无人敢挡其锋芒!
秦灼拄着木棍,深深看了一眼沈青梧决绝的背影,又扫视了一圈被彻底震慑住的众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沉默地跟上,每一步都踏在众人惊惧的心跳上。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矿洞幽暗的入口,死寂的东区才轰然炸开!恐惧、震惊、难以置信的议论声如同沸水般翻腾起来!
黑熊……死了
一招!就一招!那女人是人是鬼!
她说……要给我们活路
东区……要变天了!
……
矿洞深处,空间比想象中要大得多,虽然阴冷潮湿,但足以容纳数百人。洞壁残留着开凿的痕迹,角落里堆着一些废弃的矿车和工具,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淡淡的矿石气味。
沈青梧将驮马拴好,卸下物资。秦灼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剧烈地喘息着,刚才强撑的气势散去,伤口的剧痛和一路奔波的疲惫瞬间涌上,脸色苍白得吓人。
逞强。沈青梧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但动作不慢,找出从马匪那里得来的、所剩不多的金疮药,又撕下干净的布条,走到他身边,不由分说地解开他胸前渗血的包扎。
秦灼没有抗拒,只是看着她熟练地清洗伤口、上药、重新包扎。冰冷的指尖偶尔触碰到他的皮肤,带来一丝异样的感觉。
你刚才……太冒险了。秦灼的声音有些虚弱,‘黑熊’是东区一霸,手下有几十号亡命徒。你杀了他,他的手下不会善罢甘休。
不善罢甘休沈青梧嗤笑一声,手上用力打了个结,疼得秦灼倒吸一口凉气,正好。省得我去一个个找。杀鸡儆猴,就是要用最硬的骨头开刀!把他们打怕了,打服了,剩下的人才好管。她包扎完毕,站起身,环视着巨大的矿洞,眼中闪烁着规划蓝图的光芒,几十号亡命徒很快,他们要么变成尸体,要么……变成我手里的刀!
秦灼看着她眼中燃烧的野望和自信,沉默了。这个女人,行事狠辣果决,手段雷霆,更可怕的是,她的目标极其明确——掌控力量,建立根基!那份魄力和掌控力,让他这个自诩将门虎子的男人都感到心惊。
你打算怎么做他问。
等。沈青梧走到洞口,望着外面风雪中影影绰绰、因她刚才立威而显得格外躁动不安的棚户区,等那些想活命的人来。也等……那些不甘心的‘黑熊’残党来送死。
她的语气冰冷而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2)
翌日,辰时。
风雪依旧肆虐,但东区最大的矿洞前,却已聚集了黑压压一片人群。足有数百人!除了少数眼神闪烁、带着戾气、显然是黑熊残党或观望者的亡命徒外,更多的,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中带着恐惧、麻木却又有一丝微弱希冀的流民。他们大多拖家带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目光都聚焦在矿洞入口那个身影上。
沈青梧站在矿洞入口的一块凸起岩石上,身上裹着一件从物资里翻出来的、相对厚实的皮袄,虽然依旧破旧,却难掩她挺拔如松的身姿和眉宇间的锐气。秦灼拄着木棍,如同最忠诚的护卫,沉默地站在她身后一步的位置,冰冷的眼神扫视着下方的人群,带着无形的威慑。
辰时已到。沈青梧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看来,想活命的人,比想送死的人多。
她的话让下方人群一阵骚动,那些亡命徒眼中凶光更盛。
我昨天说了,想活命的,跟我走。沈青梧的目光扫过那些流民,现在,愿意信我的,站到左边。她指向矿洞左侧的空地。
人群犹豫着,面面相觑。生存的本能和长久以来的恐惧在激烈斗争。
别听这娘们妖言惑众!一个满脸横肉、显然是黑熊心腹的汉子跳了出来,指着沈青梧破口大骂,她杀了熊爷!是咱们东区的死敌!兄弟们,抄家伙!宰了她给熊爷报仇!她的物资和这娘们,咱们兄弟分了!
对!宰了她!
抢东西!抢女人!
……
几十个凶悍的亡命徒顿时鼓噪起来,挥舞着破烂的刀斧棍棒,叫嚣着就要往前冲!人群顿时大乱,流民们惊恐地尖叫着后退,场面眼看就要失控!
沈青梧眼神骤然冰寒!
找死!
她厉喝一声,身形猛地从岩石上跃下!人在半空,手中已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北狄弯刀!她没有冲向那些叫嚣的亡命徒,而是如同离弦之箭,直扑那个领头叫嚣的黑熊心腹!
快!太快了!
那心腹汉子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刺骨的杀意已经将他锁定!他下意识地想举刀格挡,但沈青梧的速度超出了他的反应极限!
噗嗤!
刀光一闪而逝!
一颗带着惊愕表情的头颅冲天而起!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无头的脖颈中狂飙而出,溅了周围亡命徒满头满脸!
沈青梧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喷溅的血雨中穿过,毫不停顿!弯刀在她手中化作死神的镰刀,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蓬血雨和凄厉的惨叫!
噗!咔嚓!啊——!
精准的割喉!狠辣的断肢!刁钻的穿心!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花哨,只有最原始、最高效的杀戮!身形在混乱的人群中穿梭、腾挪,每一次停顿都伴随着一个亡命徒的倒下!她专挑那些叫嚣得最凶、冲在最前面的人下手,手段狠辣血腥到了极致!
短短几个呼吸间,已有七八个亡命徒惨叫着倒在血泊之中,死状凄惨!剩下的亡命徒被这如同砍瓜切菜般的恐怖杀戮彻底吓破了胆!
魔鬼!她是魔鬼!
快跑啊!
……
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几十号人,瞬间崩溃,哭爹喊娘地丢下武器,只想逃离这个杀神!
一个不留!沈青梧冰冷的声音如同地狱的宣告!
一直沉默的秦灼动了!他如同受伤的猛虎终于露出了獠牙!虽然重伤在身,但搏杀的本能犹在!他手中的木棍不再是支撑,而是杀人的利器!棍影翻飞,精准地砸向那些试图逃跑的亡命徒的后脑、膝盖!每一次重击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闷响!
沈青梧更是如同虎入羊群,弯刀所向,无人能挡!惨叫声此起彼伏,矿洞前的雪地被染成了刺目的猩红!
屠杀!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所有参与鼓噪、试图反抗的几十名黑熊残党,全部变成了冰冷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矿洞前的空地上,鲜血汩汩流出,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凝结成暗红色的冰。
死寂!比之前更甚的死寂!
数百名流民和剩下的、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亡命徒,全都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石化术。他们惊恐地看着站在尸山血海之中、浑身浴血、手持滴血弯刀的沈青梧,以及她身后如同煞神般的秦灼。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沈青梧甩了甩刀上的血珠,冰冷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声音如同寒冰坠地:现在,还有人要跟我讲规矩吗
无人敢应声!所有人都深深地低下头,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彻底压垮了他们的神经。
沈青梧的目光最终落在那些流民身上,语气稍稍缓和,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想活命的,现在,站到左边。
这一次,没有任何犹豫!
如同潮水一般,数百名流民,拖家带口,惶恐又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争先恐后地涌向矿洞左侧的空地,自发地排成了歪歪扭扭的队伍。剩下的那些亡命徒,也再不敢有丝毫异动,乖乖地缩到了角落,连大气都不敢出。
绝对的权威,建立在绝对的血腥之上!
沈青梧看着眼前这初步被慑服的人群,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片冰冷的磐石般的坚定。乱世当用重典!仁慈,只会换来背叛和死亡!她要的,是绝对的控制力和执行力!
很好。沈青梧点点头,从今天起,你们就是‘黑石军’的第一批人!记住,跟着我,有饭吃,有衣穿!但前提是——令行禁止!违令者,斩!
现在,她指向矿洞,所有人,进洞!秦灼,分发食物和御寒衣物。老弱妇孺优先!
是!秦灼沉声应道,看向沈青梧的眼神,除了震撼,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这个女人,用最残酷的手段,在最短的时间内,建立起了最原始的秩序和威慑。这份铁血与高效,让他这个见惯了沙场生死的人都感到心悸。
矿洞内很快忙碌起来。沈青梧站在高处,如同一个冷酷的监工,指挥着秦灼和几个被她临时点出来、看起来还算机灵的流民青年,分发着有限的肉干、硬饼和御寒的皮袄、毛毡。虽然东西不多,但对于这些挣扎在死亡线上的流民来说,无异于天降甘霖。看着家人分到食物和衣物时眼中迸发出的希望光芒,看着那些亡命徒在血腥震慑下变得老实畏惧,一种名为秩序和希望的东西,在这片绝望的土地上,艰难地萌芽了。
然而,沈青梧的眼神却穿过忙碌的人群,望向矿洞外风雪弥漫的荒原深处,冰冷而锐利。
黑石寨,只是起点。
赫连枭,萧衍……你们欠下的血债,该开始偿还了!
(3)
接下来的日子,黑石寨东区,彻底变天了。
沈青梧以铁腕手段,迅速整合了收拢的流民和剩下的亡命徒,总数约三百余人。她将这三百人进行了初步的整编:
青壮营(一百五十人):
由秦灼亲自负责,挑选出身强力壮、有战斗经验或胆气过人的男丁组成。每日进行残酷的基础体能训练(负重越野、雪地俯卧撑、格斗对抗)和队列纪律训练。训练极其严苛,稍有懈怠或违反纪律,轻则鞭笞,重则当众处决!秦灼虽然重伤未愈,但凭借其强悍的意志力和丰富的战场经验,硬是咬牙撑起了训练,将这群乌合之众的凶性和潜力一点点逼出来。
后勤营(一百人):
由沈青梧直接管理,主要是老弱妇孺和一些手艺匠人。负责收集、修补衣物,鞣制兽皮,开凿扩建矿洞住所,收集储存燃料(主要是废弃矿坑里的木料和附近一种耐燃的苔藓),以及最重要的——在沈青梧指导下,利用有限的盐和收集到的雪水,尝试在避风的角落,用简陋的容器熬煮提炼粗盐!这是沈青梧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盐是生存和交易的硬通货!
侦察队(五十人):
由沈青梧亲自挑选并训练。成员要求机警、灵活、熟悉雪地环境。每日派出数支小队,轮番在黑石寨周边数十里范围内活动,绘制更精细的地图,监控赫连枭和萧衍势力的动向,最重要的是——寻找猎物!无论是雪原上的野羊、雪兔,还是冰湖寒渊中可能存在的鱼类,都是补充食物来源的关键!
沈青梧的统治简单而高效: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资源按需分配(优先保障青壮营和后勤营的核心成员)。她如同一个精密的机器,将每一份人力、每一点物资都压榨到极致。
矿洞深处,被开辟出了一个相对干燥的议事厅。篝火熊熊燃烧,驱散着寒意。
首领,一个侦察队的青年,名叫阿木,恭敬地向沈青梧汇报,我们小队今天在西北方向,距离黑石寨约五十里的‘野狼谷’附近,发现了大队人马活动的痕迹!看车辙和马蹄印,规模很大,至少有上百人,几十辆大车!方向是朝着寒渊西侧的‘狄牙堡’去的!
狄牙堡沈青梧眼神一凝。那是赫连枭设在寒渊西侧的一个重要物资中转据点!书中提到过,赫连枭为了支撑他对大胤残余势力的围剿和对北境的控制,会定期从后方运送大批粮草军械到狄牙堡!
能确定是什么吗沈青梧沉声问。
我们不敢靠太近,阿木有些紧张,但远远看到车队护卫森严,都是北狄精锐骑兵!车上盖着厚厚的油布,从压痕和偶尔露出的边角看,像是……粮袋!还有车轮吃土很深,像是装着很重的东西,可能是兵器铠甲!
粮草!军械!
沈青梧和坐在火堆旁、正用一块磨刀石打磨缴获弯刀的秦灼,眼中同时爆发出惊人的光芒!
时间路线沈青梧追问。
看痕迹很新,应该是今天下午刚过去的!他们走的是‘老风口’那条近道,估计最快明晚,最迟后天中午能到狄牙堡!阿木肯定地回答。
老风口!沈青梧脑中瞬间调出地图。那是一条穿越两座雪山之间狭窄隘口的险道,两侧山崖陡峭,极易设伏!
好!记你一功!去后勤营领双份肉干!沈青梧果断下令。
谢首领!阿木大喜,连忙退下。
议事厅内只剩下沈青梧和秦灼。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两人眼中跳动的火焰。
机会!秦灼放下磨刀石,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赫连枭的运粮队!若能截下,不仅能解决我们燃眉之急的粮食危机,更能缴获大批军械!甚至能重创狄牙堡的守备力量!
风险也极大。沈青梧冷静地分析,护卫是北狄精锐骑兵,战斗力绝非黑熊那些乌合之众可比。我们的人训练不足,武器简陋,正面硬撼,无异于以卵击石。
那就伏击!秦灼眼中闪烁着属于将星的锐利光芒,老风口地势险要,是天然的伏击场!只要计划周密,未必没有胜算!我们的优势在于出其不意,在于对地形的熟悉!而且……他看向沈青梧,首领你不是一直在等一个练兵的机会吗没有比实战更能淬炼队伍的了!见见血,活下来的人,才算是真正的兵!
沈青梧沉默了片刻,手指在简陋的地图上划过老风口的位置,眼神越来越亮,如同寒夜中的星辰。风险和机遇并存!这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仅能解决物资,更能练兵立威,甚至向赫连枭宣告——她沈青梧,来了!
干了!沈青梧猛地一拍地图,眼中燃烧起熊熊战意,秦灼,立刻挑选青壮营中最精锐、最悍不畏死的五十人!准备武器,检查马匹!后勤营,立刻准备三天的干粮和御寒烈酒!侦察队继续严密监控运粮队动向!
是!秦灼霍然起身,眼中同样燃烧着复仇和建功的火焰。
记住,沈青梧盯着他,语气森然,此战,只许胜,不许败!败了,我们都得死!告诉兄弟们,此战缴获,一半归公,一半按军功分配!斩首一级,赏肉干一斤!斩首军官,赏皮袄一件!畏战后退者——杀无赦!
冰冷的杀意弥漫开来。
秦灼重重点头:明白!
矿洞内,随着一道道命令的下达,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惊醒!压抑许久的战意和求生的渴望,在血腥的军功悬赏下,被彻底点燃!一场针对赫连枭命脉的致命伏击,即将在这冰封的北境荒原上,拉开序幕!
而远在数百里之外的狄牙堡,以及更遥远北狄王庭中的赫连枭,尚不知晓,一只由亡国公主亲手打造的、带着无尽恨意的毒刺,已经悄然对准了他们的咽喉!
第四章:凤鸣九天,血债血偿
(1)
寒渊之畔,祭天台。
这座由粗糙黑石垒砌、浸透着无数矿工血泪与亡命徒野望的高台,此刻成了新旧王朝更替的见证。
寒风凛冽,卷起祭坛上尚未凝固的暗红血渍,也吹动着高台顶端那面刚刚升起的、在灰白苍穹下猎猎作响的玄色旗帜。旗帜之上,并非龙纹,而是一只以金线勾勒、振翅欲飞、眼神锐利如刀的凤凰——新朝的象征,凤鸣旗!
台下,黑压压跪伏着一片人海。有穿着简陋皮袄、眼神凶狠却难掩敬畏的黑石寨原住民;有衣衫褴褛、从北狄铁蹄下逃出生天、此刻激动得浑身颤抖的流民;更有身披统一制式黑甲、手持利刃、眼神狂热而肃杀的凤鸣军精锐!这支在短短两年间,以黑石寨为根基,由沈青梧一手打造、秦灼亲手锤炼的铁血之师,如同最忠诚的磐石,拱卫着他们的信仰。
沈青梧,立于祭坛最高处。
她褪去了逃亡时的狼狈与血污,换上了一身特制的玄色帝王衮服。衮服之上,没有盘踞的巨龙,只有以暗金丝线织就的、展翅翱翔、覆盖全身的凤凰图腾,每一根翎羽都透着凌厉的锋芒,在寒风中仿佛燃烧着无形的火焰。长发被一顶简洁而威严的赤金凤冠高高束起,额前垂落的珠帘微微晃动,却遮不住那双穿透风雪、睥睨天下的眼眸。她手中紧握的,并非玉玺,而是一柄古朴沉重、剑身铭刻着古老凤纹的青铜长剑——象征着她以武立国、以血开路的帝权!
众卿——平身!
清越而威严的声音,如同九天凤鸣,穿透凛冽寒风,清晰地落入台下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令人心折的力量。
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声浪骤然爆发,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喷薄而出,震得祭坛四周的积雪簌簌落下!每一个声音都充满了狂热、敬畏与劫后余生的激动!是他们眼前这位传奇的女帝,将他们从泥泞和绝望中带出,给了他们尊严、希望和复仇的利刃!
沈青梧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每一张面孔,最终落在祭坛前方,那两个被数根碗口粗、浸透桐油的铁链死死捆缚在巨大黑石刑柱上的人影。
赫连枭!萧衍!
曾经不可一世的北狄可汗,此刻如同被拔光了牙齿的老虎,曾经华贵的皮袍破烂不堪,浑身遍布着冻伤和鞭痕,那张狂傲的脸上只剩下灰败的死寂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尤其是当他看到沈青梧那冰冷的目光扫来时,身体竟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而曾经的定国公世子,那个永远挂着温润如玉假面的萧衍,此刻更是狼狈到了极点。他头发散乱,脸上沾满污血和泥土,昂贵的锦袍早已成了破布条,曾经清亮的眼眸里,只剩下无尽的怨毒、疯狂和一丝难以置信的绝望。他怎么也想不通,那个被他视为掌中玩物、随意舍弃的亡国公主,如何能在短短两年间,变成眼前这个让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恐怖存在!
沈青梧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今日,乃我凤鸣新朝开国之日!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每一个字都带着血与火的重量,亦是清算旧账,血债血偿之时!
她手中的凤纹青铜剑猛地指向赫连枭!
赫连枭!北狄豺狼!屠戮我大胤城池,残害我大胤子民,辱我姐妹,毁我家园!其罪——罄竹难书!当受千刀万剐之刑,以慰百万冤魂!
不——!沈青梧!你这妖女!你敢!我是北狄可汗!长生天不会放过你……赫连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拼命挣扎,铁链哗啦作响,却无法撼动分毫。
沈青梧对他的咆哮充耳不闻,剑锋一转,指向萧衍!
萧衍!背主求荣!认贼作父!为虎作伥!更曾亲手将朕推入火坑,意图置朕于死地!其行卑劣,其心歹毒!当受万蚁噬心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贱人!沈青梧!你这毒妇!萧衍目眦欲裂,眼中血丝密布,状若疯魔,你算什么东西!一个亡国贱婢!你也配称帝你也配审判我!我萧衍生是大胤定国公世子,死也是……
聒噪!
沈青梧眼神一厉,手中青铜长剑猛地一挥!
一道森寒的剑气破空而出!
噗嗤!
萧衍的怒骂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前骤然裂开的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鲜血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喷涌而出!
啊——!剧痛和死亡的恐惧终于压垮了他,他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
沈青梧收剑,声音冰冷如万载玄冰:拖下去!行刑!
遵旨!
早已等候多时、穿着红衣、面无表情的刽子手立刻上前。几个壮汉将不断惨嚎挣扎的萧衍粗暴地拖下祭坛,朝着不远处一个早已挖好的、里面翻滚着无数饥饿红蚁的巨大土坑走去!萧衍的惨叫声越来越远,最终被土坑中骤然爆发的、更加凄厉绝望的嘶嚎所取代!那声音,让在场所有人心底都泛起一股寒意。
而赫连枭,则被拖到了祭坛正中央。他被剥去上衣,死死绑在行刑架上。
行刑!沈青梧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最擅长凌迟之刑的老刽子手上前,手中薄如蝉翼的刀片在寒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光芒。他手腕稳定,下刀精准。
第一刀,割下赫连枭左胸一块皮肉,抛入祭坛中央燃烧的熊熊烈火之中!
啊——!赫连枭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剧烈的疼痛让他全身的肌肉都痉挛起来!
这一刀,祭临渊城十万亡魂!沈青梧的声音如同从九幽传来。
第二刀,割下右胸皮肉,投入火中!
这一刀,祭北境被屠戮的妇孺!
第三刀,第四刀……
刀光闪烁,皮肉翻飞!赫连枭的惨叫声从一开始的惊天动地,逐渐变得嘶哑微弱,最终只剩下喉咙里嗬嗬的漏气声。他如同一块被精心切割的烂肉,鲜血染红了整个祭坛,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皮肉焦糊的气息,弥漫在寒风中。
整个祭天台,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皮肉被切割的细微声响、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以及赫连枭那越来越微弱的、如同地狱传来的呜咽。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敬畏地看着高台上那道玄色的身影。她站在那里,眼神平静地看着仇人遭受最残酷的极刑,仿佛在欣赏一场庄严的献祭。
整整三千六百刀!
当最后一刀落下,赫连枭早已成为一具血肉模糊、骨架森然的白骨骷髅。行刑手将那颗因剧痛而扭曲变形、双目圆睁的头颅砍下,高高举起!
沈青梧上前一步,接过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看也未看,如同丢弃垃圾般,随手抛入下方早已准备好的、盛满滚烫金汁的巨大铜鼎之中!
滋啦——!
一阵令人牙酸的白烟冒起,那颗曾经叱咤北境、让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头颅,瞬间被融化殆尽,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赫连枭,萧衍!沈青梧的声音响彻云霄,带着一种大仇得报后的冰冷与空寂,你们的债,朕,收下了!
她转身,面向祭坛下无数臣民,高高举起手中那柄沾染着仇人鲜血的凤纹青铜剑!
自今日起!朕,沈青梧!即为凤鸣王朝开国之君!年号——凤鸣!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凤鸣之土!凡朕臣民,当戮力同心,共御外辱,复我河山!顺朕者,共享太平盛世!逆朕者——形神俱灭,永堕无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更加狂热、更加震撼的山呼海啸,如同汹涌的浪潮,瞬间吞没了整个寒渊之畔!声浪冲上云霄,仿佛连天地都为之震动!
玄色凤旗在狂风中猎猎狂舞!沈青梧立于祭坛之巅,玄色衮服在风中翻飞如墨云,赤金凤冠折射着冰冷的天光。她手中的青铜长剑斜指苍穹,剑尖之上,一滴粘稠的、属于赫连枭的暗红血珠,在寒风中缓缓滑落,滴在冰冷的祭坛黑石之上,绽开一朵微小却触目惊心的血花。
凤鸣九天,帝业初成!血债已偿,而属于她的铁血王朝,才刚刚拉开帷幕!
(2)
登基大典的肃杀与狂热渐渐平息,寒渊之畔的黑石城(原黑石寨扩建而成)却笼罩在一种新生的、混杂着紧张与希冀的氛围中。皇宫——一座由坚固黑石垒砌、风格粗犷却透着森严气象的宫殿内,灯火通明。
沈青梧已换下厚重的衮服,穿着一身相对简便的玄色常服,坐在铺着白虎皮的宽大书案后。案上堆满了亟待处理的奏报:流民安置、军械打造、边境布防、春耕准备……千头万绪,压在新生的王朝肩上。
她揉了揉眉心,连日来的殚精竭虑,即使以她强悍的体质和意志,也感到一丝疲惫。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隼,在跳跃的烛火下,闪烁着冷静而强大的光芒。
陛下。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在殿门口响起。
沈青梧抬起头。秦灼一身墨色劲装,肩披玄色大氅,大步走了进来。两年血与火的淬炼,让他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脸庞更添了几分冷硬的线条,眼神深邃如寒潭,周身萦绕着一种久居上位、手握重兵的铁血威势。他走到殿中,并未行礼,只是微微颔首。这是他们之间独有的默契——结盟者,亦是竞争者。
都处理干净了沈青梧放下手中的奏报,问道。她问的是赫连枭和萧衍残部以及参与祭天台叛乱分子的后续清理。
嗯。秦灼言简意赅,走到书案旁,拿起一份关于边境北狄残部异动的密报扫了一眼,赫连枭的几个心腹死忠,包括他那个逃走的弟弟赫连鹰,都已确认伏诛。参与叛乱的几个黑石寨旧头目和几个混进来的萧家余孽,按陛下旨意,尽数斩首,人头悬于城门示众三日。城内已肃清。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份冷酷高效,正是他能成为沈青梧最锋利战刀的原因之一。
赫连鹰……终究还是让他跑了。沈青梧指尖敲击着桌面,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北狄那边,不能掉以轻心。
放心。秦灼放下密报,目光锐利,‘影卫’已经撒出去了。赫连鹰逃不出北境。北狄王庭如今群龙无首,几个王子争得头破血流,暂时无暇南顾。正是我们稳固根基、积蓄力量的时机。
嗯。沈青梧点点头,对秦灼的能力和判断,她从不怀疑。她指了指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报,根基要稳,民生更要顾。流民安置,春耕播种,这些都是当务之急。黑石城太小,资源匮乏,必须尽快打通南下的商道,获取粮食和铁器。
商道已在规划。秦灼走到悬挂的巨大北境地图前,手指点向南方,我已派精锐小队,由熟悉地形的老矿工带队,探查穿越‘死亡沼泽’的隐秘路径。若能成功,可绕过北狄残部和那些摇摆不定的边镇势力,直通富庶的江南。
死亡沼泽……沈青梧眉头微蹙,风险太大。
风险与机遇并存。秦灼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沈青梧,陛下难道怕了
沈青梧迎上他带着一丝挑衅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同样锋利的弧度:怕朕的字典里,早就没有这个字了。只是提醒你,朕要的是活着的精锐,不是沼泽里的肥料。计划要做周全,把伤亡降到最低。
自然。秦灼颔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这个女人,永远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强大——不是匹夫之勇,而是对力量精准的掌控和对生命价值的清醒认知。
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烛火噼啪作响。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奇特的张力。是并肩浴血的信任,是目标一致的同盟,更是对那至高位置心照不宣的竞争与试探。
秦灼,沈青梧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她的目光投向窗外无垠的、被新雪覆盖的荒原,你说,这凤鸣王朝,能走多远
秦灼走到窗边,与她并肩而立,望向同一片苍茫:能走多远,取决于执剑之人有多强,剑锋有多利,以及……握剑的手是否坚定。他侧过头,深邃的目光落在沈青梧线条冷硬的侧脸上,陛下,你手中的剑,够利了吗
沈青梧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伸出手,接住一片从窗外飘入的雪花。晶莹的六角冰晶在她温热的掌心迅速融化。
剑锋,永远没有最利,只有更利。她缓缓握紧手掌,融化的雪水从指缝渗出,至于握剑的手……她转过头,目光如电,直视秦灼,朕的手,从未像现在这般坚定过。
秦灼看着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和熊熊燃烧的野心,心中那团同样不甘蛰伏的火焰也被点燃。他低笑一声,笑声中带着金戈铁马的铿锵:好!那臣……拭目以待!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秋月(已成为凤鸣宫内务总管)恭敬的声音:陛下,秦帅,晚膳已备好,是否……
传膳。沈青梧收回目光,走向殿中的食案。
秦灼也跟了过去。
精致的菜肴被宫人一一摆上,虽不如旧日宫廷奢华,却胜在量大管饱,透着北境的粗犷与实用。两人相对而坐,沉默地用餐。没有虚伪的客套,没有繁复的礼仪,只有食物咀嚼的声音和偶尔碗筷碰撞的轻响。这是他们在无数次生死搏杀后形成的习惯,在沉默中汲取力量,在简单中积蓄锋芒。
用过晚膳,秦灼起身告退:陛下早些歇息,边境军务,臣去处理。
嗯。沈青梧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回案头的奏报上。
秦灼走到殿门口,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来:沈青梧,记住你说的话。这龙椅,各凭本事。我秦灼……不会一直做你的臣。
沈青梧执笔的手微微一顿,笔尖在奏报上洇开一小团墨迹。她没有抬头,只是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傲然的弧度。
彼此彼此。她轻声道,声音不大,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朕的江山,朕的男人,自然也要……最强的。
秦灼的背影在门口僵了一瞬,随即大步流星地消失在殿外的风雪夜色中,只留下一串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
殿内,烛火摇曳。
沈青梧放下笔,走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刺骨的寒风瞬间涌入,吹动她鬓角的发丝。她望向北方那片被新雪覆盖、仿佛亘古不变的莽莽荒原,目光悠远而坚定。
赫连枭已死,萧衍已灭,血债已偿。
但属于她沈青梧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凤鸣初啼,声震北境。
而她要的,是让这凤鸣之声响彻九天,让那玄色凤旗,插遍这万里河山的每一个角落!
至于秦灼……
沈青梧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这个同样野心勃勃、能力卓绝的男人,是她最锋利的剑,也是她帝路上最大的挑战。
结盟君臣对手亦或是……更复杂的关系
未来如何,尚未可知。
但沈青梧知道一点——无论是这江山,还是那个男人,她都要!
她缓缓关上了窗,将风雪隔绝在外。殿内烛火通明,映照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奏报,也映照着女帝眼中,那永不熄灭的、如同凤凰涅槃般的烈焰。
凤鸣王朝,元年冬。
新的历史,由她执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