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糖啊,今天是中原鬼节,晚上千万不要出门啊,会有危险的。】
【知道了,妈,这都是迷信。我人在外面呢,先不回了啊。】
公司在周六周日周一三天举行团建活动,会在酒店里面过夜,酒店是两人住一间,一间房里面有两张并排的床。
我和同期的实习生小卫,睡在一间房里。
半夜的时候,我突然听到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尽管四周一片漆黑,但人的眼睛在黑暗中并不是完全不能视物。
看到一个臃肿的人影,手脚并行着在地毯上匍匐前进,我旁边的床位则是一片平坦。
小卫
小卫是比我晚来几个月的实习生,有些微胖,脑袋后面扎着一个小辫子。
我看到她爬上了床头柜,在床头柜上蹲坐着,停了一会。
然后她又立即溜下去,打开了酒店的冰箱门,冰箱门散发出亮光,在黑暗中显得尤为显眼。
小卫拿出了在冰箱里打包的菜饭,用手捧着往喉咙里送,嚼也不嚼,狼吞虎咽的吃完了。
我记得这个菜饭,她当时不是说难吃吗
1
团建第一天是爬山活动,太阳又晒,大家都累的半死,干掉了两瓶水。
下山的时候,我和小卫,还有小任、小马,四个人正好遇到,就一起走了。
破公司非要用两天员工休息日去团建,我本来这个点可以宅在家睡觉的。小任皱着眉头,气喘吁吁的用手扇风。她是公司里的老员工。
小马擦了擦流下来的汗：不错了,至少咱们还能玩到周一,我以前那个公司
专门用周末时间团建。玩完后累的要死,周一还要上班。
小马是公司新来的员工,以前在几家公司做过,挺有经验。
小卫哈哈笑道：反正是公司出钱嘛,能来免费玩也挺好的。
下山后,大家就去到指定的饭店吃午饭。
午饭有红烧肉,红烧狮子头,红烧老豆腐,以及一些绿叶蔬菜。
小任用手指了指手机屏幕示意我们看手机,我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我们四个人拉了群。
小任：【我告诉你们,去年团建吃的也是这么几个菜。而且去年的三天团建,每顿的午饭,晚饭吃的都是一模一样的。】
小马：【啥不是吧,每顿都吃这个,再好吃也得吃腻啊。】
小任：【老板他们买的套餐。便宜。】
小卫：【只要有人请客,我挑喜欢吃的就好啦。】
果不其然,晚饭还是红烧肉,红烧狮子头,红烧老豆腐,以及一些绿叶蔬菜。
小任：【晚饭我都没吃。我听说这附近有一条美食街,有没有想要一起来的小卫和小唐,你们来不来】
晚上我累了,只想好好睡一觉。
我刚想打字拒绝,突然觉得身后有人,小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
小卫摁住我的肩膀：小唐,我觉得咱们两个还是去比较好。
我：为什么
小卫说：他们一个是老员工,一个是已经转正了的,有经验的员工。我们总要跟她们搞搞关系,融入一下。
这时候,手机里又弹出一条消息。
【糖糖啊,今天是中原鬼节,晚上千万不要出门啊,会有危险的。】
是妈妈。
小卫,小唐她说去吗小马在敲门,她的声音隔着酒店的门,听起来闷闷的。
小卫连忙高声抢答道：她说她去！
我：……好吧。
晚上天已经黑了,美食街上五彩缤纷的霓虹灯闪烁,街上热闹非凡。
各种小吃饭店琳琅满目,只是有一家特别奇怪的店,小店通身的装潢都是黑色调,像是隐没在黑暗里面,和周围的店面格格不入。
小任指着这家店：这不是之前我在视频上面看到的网红店吗听说这家店只卖菜饭。
出于好奇,我们走进了这家店,服务员先给我们倒了茶水,然后将菜单递给我们。
菜单上面还真是只有菜饭。
【老街美食,绿水青山和莹润玉石的搭配。有独特的烹饪工艺制成,给您不一样的味觉体验。】
价格：一碗50元
看到这里的我睁大了眼睛。
最终我们四个还是各点了四碗菜饭,服务员端上来的时候,却把筷子直直的插在了菜饭上。绿水青山和莹润玉石,说白了就是青菜炒咸肉饭。而且肥肉偏多,看着到的确挺莹润的。
我把筷子从饭里面抽出来,尝了一小口,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有股似有若无的臭味,钻进我的鼻腔。我抽出餐巾纸吐在了里面。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菜饭有股味道我问。
小卫皱着眉,划拉着碗里的饭：我也觉得这饭有点难吃,感觉根本就不值这个价。
小任张口往嘴里送了一勺饭：我觉得还可以啊,挺好吃的。
小马吃到一半吃不完,小任甚至把小马碗里剩下的也吃了。
我吃不下,但是又舍不得花的这个钱,于是让服务员打包了。打包盒竟然要十元。
小卫也打包了,吃完饭我们开始在美食街上溜达,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美食街上的人逐渐越来越多,小任开始抱怨不好玩了,想要赶紧走。
人的前胸贴着他人的后背,我甚至能闻到人身上的味道,不是那种汗臭味,也不是那种香水味,而是混杂在这些味道背后的,一种属于人的皮肤表层分泌出来的油脂的味道。
2
第二天早上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感觉一切都不太对劲。
在酒店的自助早餐上,我和小卫选了一个正方形的桌子坐,我坐她旁边。
吃早餐有许多面包,水果三明治可以选择。还有不同的果汁,以及提神的咖啡。
小任和小马也来了,她们端着选择的早餐。
小马去拿饮料了,小任拿着餐盘直接坐到了我身上,我惊呼一声。
小任同样惊讶：天呐,我根本就没看到你在这里,我以为这是个比较高的椅子。不过你换个位置吧,这样我和小马正好面对面。
好吧。
小马拿完饮料回来了。
随后,小任坐下把脸埋进餐盘里,用舌头舔着食物送进嘴里。开始细细咀嚼。
这一幕吓到了我,但是在场的其他人,小卫,小马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好像这是一件特别正常的事情。
小卫用手撩起一小截面条,把它送进嘴里。
小马没有吃饭,她一杯接一杯的喝果汁。
你们为什么不用筷子我问道。
三人都停下了动作,就这么安静的看着我。
见我不说话,她们又都继续之前的行为。
3
你真是的,昨天还说这个菜饭不好吃,结果今天早上起来发现我看你把两盒打包的菜饭都吃完了,甚至把我的那包也吃完了。你也太馋了吧,半夜起来吃菜饭。
小卫当着我的面笑着和小任,小马提起这件事。
我十分震惊的看着他：昨天晚上那个菜饭不是你吃的吗你半夜突然起来吃了。
怎么可能我晚上睡得死死的。一早上起来发现冰箱里的饭都没了。酒店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是我,那就是你了。
小卫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我,好像我才是那个记忆错乱的人。
小任和小马对视一眼,捂嘴笑了起来。无论我怎么解释,好像只是越说越苍白。
怎么会这样我分明看得清楚,是小卫自己半夜爬起来吃了,她为什么要因此诬陷我还是这么一件无聊的事情。
4
老板娘：【大家上午先休息,时间到了,一起去饭店吃午饭！下午去公园哦。】
5
【四人群】
小任：【一模一样。】
小马：【三顿饭吃的一模一样。】
小任：【我真无语了,这世上没别的菜了吗】
小马：【害。】
6
我知道下午要去公园,但是我真没想到,去的是儿童公园。
说白了,这三天主要是老板娘的小孩要玩。然后顺便再给员工团建一下。小任压低声音说。
老板娘的孩子是一个小女孩,看上去2、3岁的样子。
小女孩一路上都在尖叫,每看到一个新的动物,就尖叫一次。
小女孩的眼睛犹如死寂的湖面,但嘴巴却一直大张着,像一个机器人那样,一开一合。
她每尖叫一次,我的耳膜就阵痛一次。
也许是独自尖叫不过瘾,小女孩在路上碰到了一个和她相同年纪的小男孩,他们两个开始一起比赛尖叫。
但是似乎痛苦的只有我,小卫满脸笑容：好活泼开朗的小女孩,我有个亲戚家的女儿也是这样。
小任递水给小女孩：累了吧要不要喝点水还是你想要喝奶茶
小马：但是这公园里面做的奶茶跟兑了好多水似的,好难喝。还是喝水吧。
7
三天的团建结束了,我感觉就像做梦一样,发生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但仔细想想,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原本玩应该是一件快乐的事情,但为什么每次游玩结束后总是如此疲惫呢
然而,即便这样,周二我也还是要继续上班。
我来到公司,签到过后,办公室里其他同事们也陆续进来。
今天是和往常一样,平常的一天,但不知为何,在办公室流动的空气当中,我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和以前不一样了。
人的第六感总是相当准确,我的眼睛,我的大脑,比我的意识提前发现了某些不一样的事情。
办公室开始有同事在地上爬来爬去,在打印机与自己的工位之间来回穿梭。
我拍了拍旁边的小卫,低声说：他这是在干什么
小卫头也不回：怎么了这很正常啊。
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小任每次过来的时候,小卫就会突然跪在地板上,两只手搭在小任的裤子上。
小马来的时候也是如此。
面对我的时候,小卫又变成了正常人。
小任总是蹲坐在办公桌上,时不时的上窜下跳。
小马吃午饭的时候始终维持着脸朝下的姿势。
8
终于下班了,我没走电梯,单独走楼梯离开了公司。
绿灯行,红灯停。
红灯亮起的时候,一小部分人,手脚并用在地上,爬着向前前进。其中也包括我的同事。
我感到毛骨悚然。
我回到家,心里越想越觉得奇怪,到底为什么办公室的大家那么反常,到底为什么红灯亮起的时候,那些人的行为也如此奇怪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还是,是我的眼睛出现了问题吗,难道我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都快要怀疑我自己了。
在这样的环境中,我还是个正常人吗
如果我身边所有的人都是不正常的,那么,它们反而变成了正常人。
作为正常人的我,是不是才是所谓的不正常人
深度思考,原本是一件好事,可有的时候。越是深度的思考,越有可能带来疯癫。
【糖糖啊,最近怎么样】妈妈发来了消息,把我从思考的边缘拉了回来。
人有时候需要借助一些外部的力量,尤其是家人的力量。
我直接一个电话给妈妈打过去：妈妈,我觉得我的同事们都变得很奇怪。
妈妈二话不说给我找来了一个道士,这个道士是他们老家的人。
道士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道士服,留着胡须,与周围人格格不入,但他也毫不在意。
我和他说了事情的始末,试图从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当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什么让我的同事们变成了现在这样
道士严肃的听我说完：也许正是那天中元节晚上你们出了门,出了门的应该不只有你和你的那些同事。有些人会中招,而有些人不会。中元节晚上,阴界门开,不止人的魂魄出来玩了,动物的魂魄也出来了。动物的魂魄,会寻找和它最相近的人附身。
有些人前世是畜牲道投胎,保留了一些动物的习性。所以动物的魂魄才会找到他们,只是因为与他们更加亲近。
我听了你在办公室的一些事情。那个小卫,你说她是和你同期的实习生你们两个同为实习生,应该更加亲近,更加有共同语言才是。但实际上,她却好像和那两个老员工走的更加近,跟你却很少说话。不过这其实也算正常,因为许多动物也是靠着本能办事。
道士给了我许多符咒,让我贴满办公室周围的墙,这样办公室里的大家就会恢复正常。
9
那天我很早就来到了办公室,就是想在没人的时候赶紧把符贴好,结果却发现办公室的门没开。
等了好久,其他同事也在门口等,老板,姗姗来迟,过来慢悠悠的把门开了。
我一进办公室就开始贴符咒。
小任：小唐,你这是在干嘛弄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还有,昨天那个合同怎么没做我不是让你做吗
我感到十分诧异：什么合同你没说让我做啊昨天根本就没有听见你提这件事情。
小任：我昨天明明就和你说了,是你自己忘记了！
我说：你根本没和我讲一个字,都没和我讲。
小任风风火火的跑进主管办公室：静姐,你看他！明明都和她讲了,她却说我没讲,今天早上我就看见群里客户发很大火。
其他同事朝这里看了一眼,都默不作声的转向电脑屏幕,做着自己的事情,实则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这里的动静。
小任又说：现在她还在这里贴什么乱七八糟的符咒,我问你,你贴这个符咒干什么
我如实回复：是为了驱走大家身上的鬼。
办公室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
小卫在吃纸,把嘴巴里的碎纸屑喷了出来：驱走大家身上的鬼,小唐,你认真的。
小任跳上办公桌：静姐,你看她,她根本没把你这个主管放眼里。
主管说：好了,小唐。在办公室本来就是应该工作的,别再做这些和工作无关的事情了。
我只好把符咒一个个撕了下来,对此,我也无能为力了。
10
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妈妈,妈妈又和她老家的道士说了。
道士表示,明天他会过来亲自驱邪。
我有许多问题想要问这个道士,比方说,如果真的是动物的魂魄附在了我的同事身上,为什么我看不出来他们是什么动物
道士说：可能不止一个动物的魂魄附在了他们身上,也有可能是许多动物一起。
第二天上班,我把道士带去了办公室。
主管过来制止了道士接下来即将发生的行为：这个人是谁奇形怪状的,不能让他进我们办公室。
道士并没有理会她的话,道士自顾自开始驱邪,将符纸烧了融化在水里,将水洒向空中。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三天,第四天我再来办公室,同事们还是那个样子。
道士说：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他们很早就被附身了,从前的行为只是一直在伪装,模仿人类,但是任何的模仿都不可能长达很久。现在作为他们动物的部分,已经占领了作为人的那部分,现在他们也不必再伪装。
我提出了我的质疑：等等,这不对吧,你说他们很早就被附身了,那是多早之前是说这仅仅只是因为你技术不佳,没能成功驱邪的借口
道士非常生气：我敢发毒誓,我虽然作为驱邪的道士,但有的时候也只是尽我所能而为之。许多事情事实上也是没有那么容易挽回的,因为哪怕再高超的技术,到最后还是需要靠一些运气,也就是天时地利人和中的天时。
我问：那你认为他们都是什么时候被附身的说实话,从前我一直觉得他们都很正常,就是那几天团建回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道士解释说：并不是他们从团建回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而是他们自始至终都是这个样子。只是你最近才发现,或者说他们伪装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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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并不是许多事情都需要解决的,人们总是认为一件事情
不行,或者是不好,只要解决掉它就行了,认为这世上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认为发现一个问题。就要去努力的解决问题,若无法解决问题,那么就是这个人自身能力的问题。甚至还会有人说,有些事情他能解决,你怎么不能解决这样的话但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事都需要解决,你说这世上不是所有的问题,所有的事情都能够被解决。有些事情的发生就有它一定的道理,即便它的发生是有很多离谱的事件组成。
就像你办公室的那些同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们可能更早的时间里就被动物所附身了。有可能自打娘胎起,那些徘徊在外的,动物的魂魄,就盯上了他们。只是因为那些魂魄想要一个容器。
成功进入容器之后,需要伪装,假装自己是个人,或者更好的说,假装自己是个正常人。在这个世界上正常生存。所以你之前或许只是感到他们是个有些奇怪的正常人,但还没有奇怪到一定地步。因为他们都在努力伪装。但是现在或许动物与动物的魂魄达成了一致,认为它们都不需要再伪装了。然后他们伪装了这么多年,在名为人的容器里,待了这么久。你认为仅凭我一时的驱邪,能把这些魂魄驱赶走吗
我说：你说的虽然有道理,那难道就只能这样子了我不可能每天上班,和披着人皮的一群动物在一起工作。你说不是所有的事情,所有的问题都需要解决。如果最终你和我都没有能力解决这件事情,解决这些问题,但是又在这个环境下,难道发生的事情发生的问题只能避免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的那种
道士说：这个环境已经形成一个完整的食物链或者产业链了,等于是一个小型的动物社会,你无法改变他们分毫。至于要怎么做,我相信你自有判断。
我只能说：好吧。
最终,我选择提交了辞职申请书,不是所有事情,所有问题都能得到解决,选择离开也是解决问题,解决事情的一种方法。
离开这个环境,去寻找一个适合我自己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