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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病房里的事情余瑗知道了多少,
可从那天起,她就不再出现在我眼前。
或许是她不知道怎么面对我,又或许她始终无法接受少年郎早已变了质的真相。
余瑗逃避着见我,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作死。
在经历跳楼,咬舌,割腕和将自己溺死在浴缸里的一系列行动失败后。
保姆王妈哭着给余瑗打了电话:小姐,求您回来看看先生吧,先生他快要碎了。
余瑗终究还是没有露面,只是这间屋子里所有可以置我于死地的东西都被收了起来,就连窗户也被封死了。
我没事时就拿脑袋撞墙,然后细数着余瑗的祖宗十八代开骂。
余瑗并不生气,她开始有意无意地暗示别墅里的佣人告诉我,她这些天并没有去找傅慎知。
她还开始给我送花,百合,玫瑰,小雏菊,不同的花束每天出现在我的床头。
我坚持扔她就坚持送。
有时候我醒得早,还能看见那个从我房间仓促离去的背影。
我和余瑗就这样耗着,系统提醒我,要抓紧时间了。
我告诉它没关系,自有人会坐不住的。
最先坐不住的是何琴琴,
她来余家找过我好多次,想要将我带走,为此不惜惊动了何家的长辈。
她用寻死威胁他们,要他们出面从余瑗手上救出我。
余氏如今是余瑗做主,她倔起来谁的面子也不卖。
两家各不相让,因此也闹得很难看,一度撕破了脸。
最后,何琴琴当着余瑗的面放了狠话,她说:要不是我缺席了那段她最美好的时光,祁渊根本不会是你的,你不过是个捡到便宜还不肯珍惜的小偷罢了。
这话终究还是激怒了余瑗,
那天晚上,我正是半梦半醒间,忽然感觉炙热的身躯覆了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浓浓的酒气。
一睁开眼,便看见余瑗布满委屈神色的脸,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她,像是被抛弃的小狗般,她紧紧抓住我的手掌贴在她酡红的面颊上。
阿渊,她说你的爱是我偷来的。她的声音透着一阵可怜的意味,她还说我不珍惜你,我没有不珍惜,我只是暂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我说:余瑗,一大把年纪了,再演这些就没意思了,你要像以前一样坚持只舔傅慎知一个,我还能看得起你一点。
终于,余瑗被我的话激怒,
她拳砸在了我旁边的枕头的半只手登时陷进柔软的鹅绒里。
良久,我抬头,正对上她猩红的眼。
那我要怎么办,我出生下来父母就只把我当做工具,当初要不是傅慎知支撑着我,我早就活不下去了,你让我怎么办!
她痛苦地嘶吼着,声音中是浓重的绝望。
过了一会,她又像找到了方向般放柔了语调:说到底,还是因为你以前做过的错事太多了,乖乖,你别怕,我不会怪你了。
疯子,我冷眼看着她的痛苦挣扎。
我说:是啊,他那么无辜,那么好,那你为什么不嫁给他,是不愿意吗
余瑗,你到底自己意识到没有,你这个样子简直贱得人头皮发麻。
难怪傅慎知不会爱你,你根本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过去算我眼瞎。
住口!不知是哪一句话刺激到了她,她猛然将我按倒,双手死死箍着我的脖子。
明明是你说要一直对我好的,是你说要陪在我身边的。她看着我,声音是那么的绝望:你这是什么眼神,你不是最爱我吗,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你的爱了。
她嘶吼着,声音里是自己都不曾察觉地无助恐慌,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眶,可她仍旧执拗地看着我,试图从我面上搜寻到从前的爱意。
我被她掐得面颊充血发红,却只是冷笑着看她。
对,就是这样,掐死我,别人吃我席你吃枪子。
最终,她在我要咽气前回过神来,猛然缩回手去。
你在故意激怒我…你竟然真的宁愿死也不想留在我身边。那一瞬间,她向来宽阔挺拔的身影竟变得有些佝偻,看起来狼狈极了。
她弯下腰猛地咳嗽,转过头忽然神经质地自我安慰起来。
不会的,你还是爱我的,阿渊,你只是生我气了,我会把你哄好的。
她说着倾身上前用力将我抱在怀中。
我们结婚好不好我们之后好好过,不管其他人了,以后只有我们…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泪珠在我肩头洇湿。
我用力推开她,反手对着她就是一巴掌,又觉得不解气,我把床头的台灯,枕头,水杯,一切又一切我可以触碰到的东西通通冲着她兜头砸去。
余瑗,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别再说这些话折磨我了。我冲着她尖声吼道。
余瑗被水杯雅中了额头,鲜血从她的额角滴落,覆盖了整张面容。
到最后,她沉默着起身。
捡起掉落在一旁的西装外套,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自嘲般笑了笑:祁渊,你责怪我偏心傅慎知,可你又当真清白吗向晚曦如今为了你和傅家决裂,何琴琴也一心都在你身上,你敢说自己和她们就真的没点什么
你说得对,原来她们对我这么好,那我更要放弃你选择她们了。我在她身后放声笑起来,余瑗像是被我的言语烫到,整个人几乎是落荒而逃。
等到第二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是傅慎知,按他的话来说,是余瑗找他来向我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的。
他穿着一身墨绿色西装,头发精致地梳起,笑意款款地在我面前落座。
只是刚坐下便是故作苦恼的一声叹息:可瑗瑗喜欢我是人尽皆知的,这让我怎么解释得清楚
我没理他,目光盯着他颈间的玉佩出神。
可我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却取悦了傅慎知,他笑得很开心。
其实你不用这么失落,你看哪怕你名声这么臭了,晚曦这次依旧为了你向我求情要我改口,她真是很重视你这个弟弟呢。
他说着,动作优雅地朝我举杯,丝毫不掩饰眸中的怨毒:所以,作为回报,这些天我受到惊吓在医院养伤,也让瑗瑗来陪我了,据说为了不让你伤心,她还特意让用人瞒了你,大家都好关心你呢。
说罢,不待我回答,她又继续开口,这次她提到了另外一个人。
何琴琴。
在她刚被接回何家的时候,可是天天跟我们提她的哥哥呢,她想回去找她的哥哥,何家不允许。
于是我就告诉她,等她变得足够成熟和强大了,再出现在她的哥哥面前,她的哥哥会更开心。
后来啊,她终于又见到她的哥哥了,只是从那之后,她却再也不肯提他,究其原因,也不过是发现从前在她眼里最好最善良的哥哥如今成了一个满口谎言纠缠他人的贱人。
傅慎知每说一句,笑容便深一分,他的眼睛一瞬不曾离开我的脸,迫不及待要从上面欣赏到崩溃的表情。
可他终究没能看见想要的,面对他的话,我只是笑着开口回答:是啊,何琴琴很好,如果她肯像向晚曦一样研发假产品卖给你家公司就更好了。
傅慎知面色瞬间冷了下来,脸上的笑意尽数消失。
搞垮傅家,为我正名,这就是我上次问向晚曦要的实际补偿。
这几年来,傅家转型做尖端科技,几乎大半的家底都投在了这次的科研新品上。
可到了发布会当日,向晚曦拿给他们的研究成果却是被淘汰了数十年的伪劣次品。
她这一下实在是割到了傅家的大动脉,可纵然是这样,傅大少爷依旧舍不得报警送女友进去,而是转头找到了我跳脚。
他骂我是卑劣的第三者,骂我撬掉了傅家认准的儿媳妇,骂来骂去,就是舍不得骂他的心上人。
我没耐心再听他发疯,忽然举起桌上的热茶朝他泼去,在傅慎知尖叫的空当,我走到他身边一把拽过他的玉佩绞在了他的脖子上。
一直以来让你患得患失的是向晚曦摇摆不定的态度,分明是女人的问题,你却偏偏选择找我撒气,所以现在,我要报仇了。
我在他耳边低语。
祁渊,你这样对我,余瑗不会放过你的。
到这个时候,他还算冷静。
可当他被勒住脖子逐渐因为窒息翻起白眼剧烈挣扎的时候,就再也冷静不下来了。
余瑗带人赶来的时候,眸光第一时间落在我身上,某一瞬间,我从她的面上看见了一丝......欣喜
欣喜什么欣喜我终于坐实了罪名,当着她的面对初恋出手。
还是欣喜她又可以回到过去,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我发起制裁,指责我的过错和不适。
她说:祁渊,先前的一切都是你装的,你果然死性不改,我没看错你。
她说这话的时候,面色阴沉得可怕。
下一刻,我略微松了手,得以喘息的傅大少爷带着哭腔跟我商量:我可以帮你出去。
我不信你。
真的,你不过是想证明自己在余瑗心中的地位,我帮你,我们可以打个赌。他说着,生怕我不答应,朝我挤出一个讨好的笑。
我蹙眉听着他低声在我耳边说的计划,到最后释怀一笑,我点头松手放任。
余瑗瞬间冲了过来,将不断颤抖着的傅慎知一把抱起准备去医院,临走时,她深深睨了我一眼:我希望你在这段时间里能想好怎么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