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风像刀子,刮过皮肤,割开血肉。失重的感觉吞噬了我,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骤然停止跳动。视野里,城市扭曲的光带飞速上掠,模糊成一片令人作呕的斑斓漩涡。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还有……那一声清晰、冰冷、带着淬毒快意的低语,穿透所有喧嚣,狠狠钉入我的灵魂深处:
苏晚,你这辈子,只配做我的垫脚石。
林浩的声音。
下一秒,剧痛从全身每一个角落炸开,骨头碎裂的脆响如此清晰,仿佛就响在耳膜里。黑暗,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瞬间吞噬了所有感官,连同那刻骨的恨意一起,沉入无底的深渊……
……晚晚晚晚!
一个熟悉又遥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强行撕开了那片令人窒息的黑暗。
我猛地睁开眼。
刺眼的水晶吊灯光芒毫无遮拦地刺入瞳孔,激得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眼前晃动的不是冰冷的水泥地和飞速远离的天空,而是……无数张模糊、堆笑、带着虚假祝福的脸。
空气里弥漫着香槟甜腻的泡沫气息、昂贵香水混杂的馥郁,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属于林浩的古龙水味。
我坐在一张铺着洁白蕾丝桌布的圆桌旁。身上不是临死前那身沾满灰尘和血污的旧衣,而是一件剪裁完美、缀着细碎水晶的昂贵白色小礼服裙。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玻璃杯壁,里面金黄色的液体还在微微晃荡,映出头顶璀璨却冰冷的光。
订婚宴。
我和林浩的订婚宴。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灵魂深处尚未愈合的伤口,带来一阵阵眩晕般的剧痛。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刚刚被碾碎的身体,此刻正完好无损地坐在这里。脸颊是光滑的,没有被粗糙的地面摩擦出血痕;肋骨是完整的,没有寸寸断裂刺穿内脏的绝望。
这不是梦。那彻骨的寒冷,那下坠的绝望,那骨头碎裂的脆响,那深入骨髓的恨意……全都真实得如同烙印。
我重生了。重生在一切悲剧的起点——这场该死的、为我的死亡和家族的倾覆敲响开场锣的订婚宴上。
……晚晚,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是不是太累了一只手,带着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温热,覆上了我的手背。
林浩。
他就在我身边,微微倾身靠过来,那张英俊的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的关切笑容。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深邃、温柔,如同能溺死人的深潭。前世,我就是沉溺在这样的目光里,一步一步,交出了所有,最终万劫不复。
此刻,这温柔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却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皮肉,刺穿我的骨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直冲喉咙。我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压下那股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的冲动。
垫脚石……
他最后那句话,如同淬了冰的毒蛇,再次缠绕上我的心脏。
没什么,我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动作快得甚至带翻了手边的高脚杯。剔透的杯子砸在光滑的地板上,啪一声脆响,碎裂开来,金黄色的液体瞬间洇湿了昂贵的羊毛地毯。如同一个突兀的休止符,打断了宴会上虚伪的喧闹。
周围几桌的宾客都下意识地看了过来,带着惊讶和探寻。
林浩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被冒犯的不悦,但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立刻又换上那副无懈可击的担忧表情,甚至伸出手想再次触碰我的额头:晚晚,你真的没事吧手这么冰!要不要先上去休息一下
别碰我。我的声音不高,却冷得像三九天的冰棱,清晰地砸在周围瞬间安静下来的空气里。
林浩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他脸上的错愕和受伤那么逼真,仿佛他才是那个被无端呵斥的受害者。旁边的父母也投来疑惑的目光。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混乱的思绪沉淀下来。指尖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体内奔涌的、几乎要冲破血管的恨意和一种近乎癫狂的亢奋。时间……时间不多了!
前世,就在这场订婚宴进行到尾声,宾客们开始陆续离场时,林浩和沈薇这对狗男女,会在那个空旷无人的酒店天台,进行一场决定我家族命运的密谋。然后,林浩会把我哄骗上去,亲手将我推下深渊。
就是今晚!
我……我去趟洗手间。我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大,带得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
没等任何人回应,我几乎是踉跄着,拨开人群,朝着宴会厅侧门冲去。身后传来林浩故作关切的声音:晚晚,慢点!还有父母低低的疑惑交谈。
厚重的宴会厅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那片虚假的繁华和喧闹。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只剩下我剧烈的心跳在空旷的廊道里轰鸣。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刺激得大脑一阵刺痛般的清醒。
手机!我的手机!
我颤抖着手,从精巧的手包里摸出那部最新款的手机。指纹解锁……不行!林浩知道我的手机密码!前世,他正是利用这一点,在我死后,轻易地进入我的手机系统,篡改、删除、转移了无数关键信息和证据!
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我强迫自己冷静,指尖在屏幕上飞速点击。解锁方式——密码!取消指纹!取消面部识别!设置一个全新的、只有我自己知道的复杂密码!每一步操作,都带着一种与死亡赛跑的决绝。
做完这一切,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我扶着墙壁,跌跌撞撞地冲向电梯间。目标,天台!那个前世终结我生命的地方,此刻,成了我扭转命运的唯一战场!
电梯缓慢上升的数字如同钝刀,一下下切割着我的神经。当叮的一声脆响,电梯门在顶层打开时,那股熟悉的、带着城市尘埃和晚风特有凉意的空气扑面而来。天台的门虚掩着,里面隐约传来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浩哥,你确定苏晚那个蠢女人今晚就会签字那笔股权质押的文件,可还差她最后一道手续呢!一个娇媚又带着算计的女声,是沈薇!我前世视若亲姐妹的闺蜜!
急什么林浩的声音带着掌控一切的笃定和一丝不耐烦,哄她签个字还不容易今晚之后,她就是名正言顺的林太太了,她的就是我的。等资金一到手,立刻按计划行动,做空‘苏氏科技’!苏家那老东西压箱底的流动资金,正好拿来给我们填仓!苏氏一倒,苏晚手里的股份就是废纸,到时候……哼。
那苏晚呢沈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和狠毒,你该不会真对她动心了吧
动心林浩发出一声短促而轻蔑的冷笑,如同毒蛇吐信,她不过是一块有点价值的垫脚石罢了。等榨干最后一点价值……他的声音顿了顿,透出一种冰冷的残忍,这栋楼的天台风景不错,失足坠落……多完美的意外。
门外的我,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那再次被唤醒的、灵魂深处的剧痛和滔天的恨意!垫脚石……失足坠落……每一个字,都和前世的结局严丝合缝!
浩哥你真坏!沈薇发出一阵做作的娇笑,不过……我喜欢!
就是现在!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压下喉咙里的腥甜。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滑动,点开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图标——一个远程监控APP的界面瞬间亮起。屏幕上清晰地分割出几个小窗口,其中一个,正是此刻天台门口的角度!画面里,林浩背对着门,一只手正轻佻地捏着沈薇的下巴,沈薇则媚眼如丝地依偎在他怀里!
这是我重生醒来后,趁着林浩在楼下应酬、沈薇在补妆的短暂空档,用早已准备好的微型针孔摄像头,冒险安装在正对天台门框上方角落里的!位置刁钻隐蔽,若非提前知道,绝难发现。前世作为金融精英,我对这些非公开渠道的小玩意儿并不陌生,只是从未想过,它们会用在林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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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颤抖着手指,用力按下屏幕上的红色录制按钮!清晰的画面和声音,如同最锋利的刀,将这对狗男女丑陋的嘴脸和恶毒的阴谋,一丝不漏地刻录下来。
够了!证据到手!
我没有再多停留一秒,转身,像一道无声的影子,沿着消防通道飞快地向下跑去。每一步都踏在复仇的鼓点上,沉重而坚定。
当我再次推开宴会厅那扇厚重的大门时,脸上所有的苍白、慌乱、痛苦都已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冰冷的平静。只有眼底深处,燃烧着两簇幽暗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焰。
宴会似乎已接近尾声。父亲苏正宏正举杯与几位世交谈笑,母亲周雅茹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眼底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林浩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正站在我父母身边,扮演着完美准女婿的角色,温言细语地说着什么,逗得我母亲展颜一笑。
虚伪!令人作呕!
我的目光掠过他们,精准地落在角落自助餐台旁,正端着一小碟精致甜点、小口品尝的沈薇身上。她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偶尔与旁边的人点头致意,眼神却时不时瞟向林浩的方向,带着一丝隐秘的得意和占有欲。
很好,都到齐了。
我没有走向我的位置,而是径直走向宴会厅前方那个小小的舞台。那里立着一支麦克风,原本是为司仪准备的。
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哒、哒声,在这渐渐安静下来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父亲苏正宏的笑容凝在脸上,眉头微蹙,带着询问。母亲周雅茹眼中则流露出真切的担忧。林浩脸上的温润笑容依旧完美,但镜片后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快步朝我走来,试图阻拦:晚晚,你要做什么别闹,大家都在看呢……
我无视他伸过来的手,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微微加快了速度。在他即将触碰到我手臂的前一秒,我已然踏上了舞台,伸手,稳稳地握住了那支冰冷的麦克风。
指尖按下开关,轻微的电流嗡鸣声通过音响放大,传遍整个宴会厅。
所有的交谈声、碰杯声、背景音乐……戛然而止。数百道目光,带着惊诧、好奇、不解,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
灯光有些刺眼。我站在舞台中央,握着麦克风的手心微微出汗,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但我的背脊挺得笔直,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那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最后,定格在林浩那张竭力维持镇定却已隐隐透出不安的脸上,还有他身后不远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僵硬的沈薇。
感谢各位亲朋,百忙之中来参加我和林浩先生的……订婚宴。我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去,清晰、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公式化的礼貌,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林浩似乎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挂上温煦的笑意,试图朝我靠近一步。
我抬起手,一个简单的手势,止住了他的动作。我的目光越过他,看向台下。
原本,这应该是一个喜庆的日子。我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寒冬骤降,可惜,就在刚才,我收到了一份……极其特别的‘贺礼’。
整个宴会厅落针可闻。连呼吸声都似乎被刻意压低了。
林浩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一丝不祥的预感爬上他的眼底。沈薇捏着高脚杯的手指关节开始泛白。
这份‘贺礼’,让我彻底看清了一些人,一些事。我的视线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缓缓扫过林浩,再扫向角落里的沈薇。沈薇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撞到了身后的餐台,发出轻微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它告诉我,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平静的尖锐,所谓的深情,不过是处心积虑的算计!所谓的闺蜜,不过是伺机而动的毒蛇!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毫不犹豫地举起一直紧握在左手的手机,屏幕正对着台下。指尖用力一点!
嗡——
宴会厅前方悬挂的巨大LED屏幕,原本循环播放着我和林浩那些精心挑选的、虚假甜蜜的恋爱照片。此刻,画面猛地一闪,瞬间切换!
高清、稳定、声音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占据了整个巨幕!
画面上,是酒店空旷的天台。镜头角度刁钻而精准。
林浩背对着镜头,一只手轻佻地捏着沈薇的下巴。沈薇则媚眼如丝地依偎在他怀里,脸上带着餍足又算计的笑容。
林浩那冰冷、轻蔑、如同淬毒的声音,通过宴会厅顶级的环绕音响,无比清晰地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膜里:
……哄她签个字还不容易
今晚之后,她就是名正言顺的林太太了,她的就是我的。等资金一到手,立刻按计划行动,做空‘苏氏科技’!
这一刻,所有人都看到了林浩丑恶的嘴脸
苏家那老东西压箱底的流动资金,正好拿来给我们填仓!苏氏一倒,苏晚手里的股份就是废纸,到时候……哼。
那苏晚呢你该不会真对她动心了吧
动心她不过是一块有点价值的垫脚石罢了。等榨干最后一点价值……这栋楼的天台风景不错,失足坠落……多完美的意外。
浩哥你真坏!不过……我喜欢!
轰——!!!
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冰水!整个宴会厅瞬间炸开了锅!
惊呼声、抽气声、难以置信的议论声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无数道目光,从震惊、疑惑,瞬间变成了极致的鄙夷、厌恶和愤怒,如同实质的利箭,狠狠射向舞台下的林浩和角落里的沈薇!
我的天哪!这……这是真的吗林浩他……
做空苏氏还要害死苏晚这还是人吗!
沈薇!那不是苏晚最好的朋友吗天啊!太可怕了!
人渣!简直是畜生!
苏正宏的脸色瞬间铁青,额角青筋暴跳,手中的酒杯啪嚓一声被他生生捏碎,碎片和酒液溅了一身!他死死盯着屏幕,又猛地转向面无人色的林浩,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过去。周雅茹更是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被旁边反应过来的女眷死死扶住,才没有倒下,她捂住嘴,看着屏幕上那两张丑陋的嘴脸,泪水汹涌而出。
林浩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纸,金丝眼镜后的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放大到了极致,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他下意识地想要冲上舞台抢夺我的手机,或者去关掉那该死的屏幕,但脚下却像生了根,被那巨大的、无可辩驳的影像钉在了原地!周围的宾客纷纷避开他,如同躲避瘟疫。
沈薇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高脚杯脱手掉落,哗啦一声摔得粉碎,猩红的酒液如同鲜血般在她白色的裙摆上蔓延开。她尖叫一声,双手捂住脸,想要蹲下躲藏,却被周围人鄙夷愤怒的目光刺得无处遁形,只能发出崩溃的呜咽。
巨大的LED屏幕上,画面定格在林浩那张因阴谋得逞而显得格外狰狞的侧脸上。
我站在舞台中央,灯光打在身上,如同一个冰冷的审判者。握着麦克风的手稳如磐石,声音透过音响,清晰地盖过了所有的喧嚣和咒骂,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子弹,射向呆若木鸡的林浩:
林浩,听清楚。
第一,婚约,即刻取消。你,以及你那位‘喜欢你真坏’的沈薇小姐,我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角落瑟瑟发抖的沈薇,让她猛地一缩,从此刻起,与我苏晚,与苏家,再无任何瓜葛!
第二,我微微侧头,看向台下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的父亲苏正宏,声音斩钉截铁,爸!立刻以集团最大股东及董事长的名义宣布:解除林浩在苏氏集团担任的一切职务!冻结他在苏氏的所有权限!即刻生效!
苏正宏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猛地一步上前,不需要麦克风,他那压抑着雷霆之怒的低沉咆哮便响彻全场:保安!通知集团法务和安保部!立刻执行!林浩,你被解雇了!立刻滚出苏氏!滚出这里!
早已闻讯赶来的几名酒店保安和苏氏集团的安保人员,立刻如狼似虎地扑向林浩。
林浩终于从巨大的打击和恐惧中回过一丝神,他猛地抬头看向我,那张惨白的脸上瞬间被一种疯狂的扭曲所取代,眼镜后的眼睛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像是濒死的野兽,嘶吼着试图挣扎扑向我:苏晚!你陷害我!你这个贱人!那视频是假的!是假的!你不得好死!
保安们死死地按住了他,粗暴地将他往外拖拽。他昂贵的西装被扯得变形,领带歪斜,金丝眼镜也掉在地上,被一只皮鞋无情地踩碎。他徒劳地挣扎着,歇斯底里的咒骂和辩解淹没在周围宾客更加响亮的唾弃和指责声中。
拖出去!苏正宏厉声喝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浩像一条丧家之犬,在无数道鄙夷、唾弃、幸灾乐祸的目光中,被强行拖离了宴会厅。他那怨毒到极致的目光,如同淬了剧毒的钩子,最后死死地钉在我身上。
我没有看他,视线转向角落里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沈薇。她早已吓破了胆,对上我的目光,浑身一颤,连滚爬爬地就想逃离。
沈薇,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带着刺骨的寒意,我们的账,慢慢算。你跑不掉。
沈薇的身体猛地僵住,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恐惧和呜咽,被几个同样嫌恶她的女眷搀扶着,几乎是架了出去。
一场精心筹备、耗资不菲的订婚盛宴,彻底沦为了一场轰动全城的惊天丑闻。宾客们议论纷纷,带着震惊、唏嘘和一丝看热闹的兴奋,开始陆续退场。
我走下舞台,走向父母。
苏正宏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滔天的怒火,有心有余悸的后怕,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探究。周雅茹扑过来紧紧抱住我,身体还在剧烈地颤抖,泣不成声:晚晚!我的孩子……吓死妈妈了……怎么会这样……那个畜生……
我回抱住母亲,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异常冷静:妈,没事了,都过去了。我们看清了,就是最大的幸运。我的目光越过母亲的肩头,看向父亲,声音沉稳而清晰,爸,危机还没解除。林浩刚才在视频里提到的‘做空苏氏’和挪用流动资金‘填仓’,绝不是空穴来风。我们必须立刻行动!
苏正宏眼神一凛,瞬间从愤怒中清醒过来,恢复了商界枭雄的锐利和果决。他重重地点头,拿出手机:你说得对!我马上召开紧急董事会!启动内部审计!全面清查林浩经手过的所有项目!特别是资金流向!他雷厉风行地开始拨打电话。
我扶着母亲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低声安抚着她。混乱的宴会厅里,工作人员开始默默收拾残局。我拿出自己的手机,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快速滑动。屏幕上,赫然是复杂的金融交易界面。
林浩,你以为你只是丢了工作和靠山太天真了。
你暗中控制的那家皮包公司——启航资本,利用从我苏氏窃取的商业机密和挪用的一部分资金作为弹药,正在悄悄布局做空市场。前世,正是这家不起眼的启航资本,在你和沈薇的操控下,配合外部大鳄,给了风雨飘摇的苏氏科技致命一击,攫取了巨额财富,成为你日后成功的第一桶金。
而此刻,在我的手机屏幕上,启航资本几个字后面,紧跟着一个鲜红的、触目惊心的标记:【目标:做空】。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指尖轻点,毫不犹豫地输入了一连串复杂的指令。
十倍杠杆,做空启航资本!
林浩,你的末日,才刚刚开始。
……
三个月时间,不长,却足以让一座精心构筑的空中楼阁,在无数双贪婪而精准的猎食者目光下,轰然倒塌。
这三个月里,苏氏集团以雷霆之势完成了内部大清洗。林浩安插的亲信、与他有利益输送的蛀虫,在苏正宏的铁腕和我提供的精准线索下,被连根拔起。集团迅速稳住了阵脚,甚至因为甩掉了包袱和曝光了内部隐患,股价在短暂下跌后反而迎来了一波稳健的回升。
而这三个月里,林浩和他那家秘密控制的启航资本,则彻底坠入了地狱。
失去了苏氏这个最大的养分来源和靠山,林浩瞬间被打回原形。更要命的是,他利用苏氏资源挪用的资金、窃取的商业机密所布局的做空计划,因为苏氏的迅速稳定和反击,不仅没有获得预期的暴利,反而成了套在他脖子上的绞索!
而我这边的十倍杠杆做空,就像一只精准而冷酷的秃鹫,在启航资本最虚弱、最混乱的时刻,狠狠啄了下去!十倍杠杆,意味着任何微小的价格下跌,都会带来十倍放大的亏损!
市场是残酷而高效的。当启航资本资金链断裂、违规操作被匿名举报、银行催债、合作伙伴纷纷划清界限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在圈内扩散时,恐慌如同雪崩般席卷而来。这家本就根基浅薄的皮包公司,股价开始了断崖式的暴跌!
开盘,跌停。
再开盘,再跌停。
连续的无量跌停板,如同一记记重锤,将启航资本和林浩本人,彻底砸进了深不见底的泥潭。
做空的利润如同滚雪球般疯狂涌入我的账户。冰冷的数字跳动,每一次刷新,都代表着林浩距离深渊又近了一步。十亿的负债那只是一个开始。

深夜。万籁俱寂。
城市璀璨的灯火在脚下铺展,如同流淌的星河。高处的风,比三个月前订婚宴天台上的更加凛冽、刺骨,带着一种无情的呼啸,卷动着衣衫。
我站在寰宇中心顶层观景平台的边缘。这里比林浩前世推我下去的那个天台,还要高出近百米。脚下是令人晕眩的深渊,城市的喧嚣被高度过滤,只剩下风的呜咽。
身后,三步之遥,站着两名穿着深色西装、面无表情的彪形大汉。他们是父亲派来的,名义上是保护我的安全,此刻更像沉默的见证者。
我的目光,平静地投向对面那栋稍矮一些的写字楼。那是林浩最后挣扎的据点——启航资本所在大厦的顶层天台。
一道摇摇晃晃的身影,出现在对面天台的边缘。
是林浩。
即使隔着近百米的距离和浓重的夜色,借助观景台高倍望远镜的清晰视野,我也能清晰地看到他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曾经一丝不苟的头发凌乱如草,昂贵的西装皱巴巴地裹在身上,早已失去了昔日的挺括。那张曾经英俊、总是带着温润笑容的脸,此刻只剩下灰败的死气,眼窝深陷,布满血丝,嘴唇干裂颤抖。他扶着冰冷的水泥围栏,身体佝偻着,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被那高空的风撕碎。
他看到了我。
在望远镜的视野里,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骤然瞪大,死死地锁定在寰宇中心顶层这个显眼的位置。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我也能感受到那目光中喷薄而出的、如同实质的怨毒和疯狂!
他猛地扑到围栏边,双手死死抓住栏杆,身体前倾,朝着我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起来。声音被高空的狂风撕扯得断断续续,支离破碎,但借助望远镜自带的收音功能,那绝望、崩溃、充满诅咒的咆哮,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
苏晚——!!
贱人!!是你!!都是你——!!
我做鬼……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不得好死——!!!
那声音凄厉如同恶鬼的嚎哭,在寂静的高空回荡,充满了无尽的不甘、怨恨和走投无路的疯狂。他挥舞着拳头,身体因为极致的激动和虚弱而剧烈摇晃,仿佛下一秒就要栽下去。
我缓缓放下望远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冰冷的夜风吹拂着我的长发和衣角,带来一丝寒意。我甚至向前微微迈了一小步,更加靠近观景台的边缘,双手随意地搭在冰冷的栏杆上,姿态从容得如同在欣赏夜景。
我拿起一个便携式扩音器,清冷的声音经过放大,清晰地穿透夜风,送向对面那个崩溃的身影:
林浩。
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平静和冷酷。
跳吧。
这两个字,如同最终的审判。
这次,我的目光如同俯视蝼蚁,带着一丝冰冷的、近乎残忍的怜悯,记得落到底。
这句话,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对面天台上,林浩的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的嘶吼和诅咒戛然而止。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最后一点疯狂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的绝望。
他最后看了一眼脚下那片吞噬一切的深渊般的城市灯火,又猛地抬头,怨毒无比地剜了我一眼。然后,他松开了抓住栏杆的手。
身体,没有任何犹豫,向前一倾。
如同一个沉重的、被抛弃的破麻袋,朝着那百米之下的、冰冷坚硬的地面,直直坠落下去!
夜风似乎在这一刻都凝滞了。
坠落的身影在视野里急速缩小,带着一种诡异的、慢镜头般的残酷美感。
我的目光,始终平静地追随着那道下坠的轨迹,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在下方楼宇的阴影之中,预料中的、沉闷而遥远的撞击声并未传来——大概是被城市的噪音彻底吞没。
结束了。
我缓缓地收回目光,仿佛只是看了一场无聊的落幕。
夜风卷起一丝凉意。我抬起手,动作优雅而从容,轻轻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衣袖袖口。布料挺括,带着高级定制特有的细腻触感。
就在我整理袖口的同时,身后传来极其轻微的、金属构件收拢的咔哒声。
站在我身后左侧的那名保镖,面无表情地、极其利落地将手中一直虚握着的一卷高强度防坠网的核心扣件,塞回了西装内袋。那动作快而隐蔽,仿佛从未拿出过。
另一名保镖则如同磐石,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空旷的观景平台,确保没有任何意外。
夜风依旧在呼啸,吹动我的发丝。我最后看了一眼对面那个此刻已空无一人的天台,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过身。
高跟鞋踩在光滑的玻璃地板上,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声响,朝着观景台温暖明亮的室内入口走去。
两名保镖如同沉默的影子,无声地跟在我的身后,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冰冷的星光和脚下遥远的城市灯火,都被抛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