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他分手后想坐我旁边 > 第一章

1
朋友圈炸裂
520那天江驰的朋友圈炸了,他终于和女同桌官宣恋情。
我在宿舍卫生间吐得昏天黑地,手机弹出邻班学霸的消息:晚晚,试试和我恋爱吧
于是我谈了个教科书式男友——奶茶天天送,手机随便查,连未来孩子的学区房都规划好了。
可当他红着眼问我为什么不让他吻时,我脑子里全是江驰投篮的弧线。
半年后江驰分手坐到我旁边,指尖轻轻碰我的书本:双排吗
当初是我眼瞎,你男朋友那种...根本不懂你。
书包里还揣着男友烫手的钻戒盒子,窗外广播忽然放起老情歌:是时候做个幸福的选择...
520,一串本来被谐音赋予甜蜜魔力的数字,那晚却在我手机屏幕上割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朋友圈顶端赫然刷新着江驰的头像——一张他起跳投篮的定格,汗水甩出的弧度都透着张扬的生命力。下面跟着一张照片,他和她紧挨着,脸贴着脸,对着镜头笑得毫不设防。配文嚣张又得意:是爱情让我戒了游戏啊!
心口像是猛地被塞进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嗤啦一声,冒起焦糊的白烟,堵住了所有呼吸的通道。指尖冰凉,控制不住地发着抖,一遍遍划过那张照片,视线死死定格在他环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指节分明而有力。原来他打游戏的手,用来搂别人是这样的。
宿舍的日光灯嗡嗡响着,惨白的光线泼下来,把桌上的书本、水杯都照得轮廓生硬,扭曲变形。空气凝滞得像沉入死水的胶水。室友们嬉笑的打闹声、键盘敲击声、剧集的对白声……所有声音都黏腻地裹缠上来,带着湿冷的重量,沉甸甸砸在耳膜上,然后反弹成空洞模糊的回响,最终被心底那片持续不断的嗡嗡空白彻底吞没。
胃里猛地一阵翻江倒海,酸腐灼热的东西狠狠撞着喉咙口。几乎是跌撞着扑进厕所隔间,冰冷粗糙的地板瓷砖贴上膝盖,我趴在抽水马桶冰冷的塑料水箱上,喉咙里火辣辣的抽紧,只有剧烈到痉挛的干呕,吐不出半点东西,只反上胆汁酸苦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冷汗顺着额角和脊背蜿蜒爬下,浸湿了鬓角碎发和T恤后背,黏糊糊一片。
意识模糊地抬起头,盥洗池上方蒙尘的镜子里映出一张脸——苍白,眼眶猩红,嘴唇被牙齿咬得死白,失魂落魄,像个被突然抽走了所有丝线的破木偶。
就在这时,兜里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嗡嗡嗡,固执地持续着。
我撑着冰冷滑腻的水箱壁,费力地摸出手机。屏幕的光亮在昏暗的厕所里显得格外刺眼。那个署名跳了出来,周衍。邻班那个物理竞赛稳居榜首的存在,镜片后温润的眸光,干净得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口,总是捧着一摞书的瘦高身影。在校园里擦肩而过时,他那双镜片后平和温润的眼睛,总带着似有若无的专注。此刻这条消息,只有简简单单一句话:
林晚,要不要……试试和我在一起
卫生间里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未散尽的呕吐酸气,浓烈得让人窒息。瓷砖缝隙里深色的污垢边缘带着一圈令人不适的水光。他这句话,像一根突然抛过来的浮木。一个带着标准答案气息的避风港。
我盯着那条信息,惨白的指尖在屏幕上虚悬着,颤抖着。屏幕的光映着镜子里狼狈不堪的自己。江驰那张官宣照片里刺眼的笑在我脑中一闪而过。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猛地从酸涩的喉管里冲上来。指尖重重落下。
2
教科书式男友
好啊。两个冰冷又脆弱的字发送了出去。
从答应周衍的那一天起,他就没给我丝毫犹豫或反悔的空间。
课桌上开始稳定地出现一杯热饮,杯壁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标签贴着便利贴,工整的楷书:芋泥波波,少糖去冰。每天口味都不重样。仿佛我喝下去的每一口甜腻,都是他精心计算过的剂量。
下课铃刚响,他的身影总会准时出现在我们班门口。他从不喧哗,只是安静地倚着门框,目光穿过进进出出的人影,无声地锁定我。待我走近,便极其自然地伸手接过我手里的书。动作快而精准,不容推辞。
我陪你走回宿舍。
并肩走在两边栽满香樟树的林荫道上,枝叶缝隙漏下的阳光在水泥地上跳跃。他会轻声谈论着最新的科研成果,或者某个竞赛题目的精妙解法,语调平稳温和,像初秋微凉的溪流。我只管沉默地听着,或者点头,嗯一声。心不在焉。风经过时,树叶沙沙作响,那声音像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潮汐。
第一次在自修室外的走廊上,我毫无预警地点开他的手机屏幕。壁纸竟然是我们几天前在图书馆门前那张被我敷衍应酬而表情僵硬的合影。相册翻着,他的私人空间对我完全开放——家人、朋友、竞赛的照片……唯独没有一丝其他女生的痕迹,干净得如同他解题的思路。指尖划过一张张图片,触感是屏幕的冰凉。抬头撞进周衍的眼眸里,没有紧张,没有质问,只有一种近乎刻板的坦然和温柔。
晚晚,想看什么随时都可以。
他甚至还开始规划未来,思路清晰得可怕。在夜晚寂静的湖边长椅上,远处的灯光揉碎在湖水里,夜风带着水汽。他指着手机地图上的几处地方,冷静分析着学区和交通。声音在夜色里低沉而稳定:
……所以,无论是选择市中心的实验附小,还是环境更好的滨湖新区那个规划中的双语国际……我们都还有时间考虑。当然,主要看你的倾向,晚晚,你觉得呢
我猛地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甜腻的奶茶味在口腔里蔓延开,几乎盖过了真实的窒息感。规划学区和未来这些词汇像遥远星系发来的信号。那一刻,我唯一清晰的念头是:江驰昨天在球场上,一个快攻上篮的动作真帅。阳光落在他汗湿的发梢上,跳跃着碎金。
我胡乱地应了一声,低头用力吸光杯中最后一点珍珠,嚼得腮帮发酸,也嚼不碎心底那片空洞的茫然。
日子像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齿轮平稳却毫无温度地转动着。
初秋的夜风已带着明显的凉意,从自习室的窗户缝隙钻进来,掀动桌上摊开的习题册书页,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窗外那棵巨大的老梧桐,斑驳的叶子正一片一片簌簌飘落,砸在地上,寂静无声。偌大的阶梯教室里只剩下稀稀落落几盏顶灯还在顽强地亮着,光线惨白,笼罩着我们这一方角落。
书本和试卷塞满了书包,沉甸甸地压在腿上。我刚拉上书包拉链,抬头便撞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灯光下,他微抿着唇,轮廓比白日里显得柔和了一些,但镜片后的眼神里却沉淀着某种不易察觉的、异于平常的执着,像蒙了一层薄薄的水光。
晚晚,他的声音比平日里更低沉,紧贴着我耳畔的空气震颤,闭眼。
温热的气息带着他身上干净的洗衣皂味道拂过耳廓皮肤,激起一层细小的疙瘩。我的身体下意识地紧绷起来,像一张瞬间拉满的弓。我认得这种眼神,像平静湖面下悄然涌动的暗流。那种想要更进一步的渴望如此直白地投射出来,让周身的空气都带着粘稠的湿意,沉沉地压迫着胸腔。
几乎是瞬间,我倏地别开了脸。动作仓促得像躲避突如其来的袭击。
他的身体猛地顿在原地,维持着一个微倾、被半拒绝的姿态。自习室顶上的灯光惨白地倾泻下来,清晰地勾勒出他镜片边缘那微不可察的一点点反光。空气像是冻住了,只剩下窗缝里挤进来的风,呼呼地响,冷飕飕的。
时间在死寂里像胶水一样黏稠地流动,滴答,滴答。
我死死盯着桌面上一道被笔尖划破的纸痕,指尖用力抠着书包粗糙的纤维表面,喉头发紧。
猝不及防地,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清晰的哽咽般的声响。几滴温热的液体猛地砸在我还紧紧攥着书包带的手背上。滚烫。顺着指关节间的缝隙,蜿蜒滑落,留下清晰的湿痕。如同滚烫的熔岩滴落在冰川上,冰火交融的灼痛感。
我倏然抬头。
他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此刻因痛苦而微微扭曲,眼角是洇开的湿红,镜片后面蓄满了泪光。眉头紧蹙着,下唇被紧紧咬住,正控制不住地颤抖。仿佛身体里有什么支撑性的结构在那一瞬间轰然坍塌,痛楚如同实质的碎片扎穿了他坚硬外壳下最脆弱的部分。
晚晚……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子,带着浓重的鼻音,每一个音节都像在忍受酷刑,……为什么
那滴滚烫的泪水似乎顺着我的皮肤烧灼,沿着血液的通道一路逆流而上,最后狠狠烫在我的心上。心脏倏地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骤然缩紧,酸胀的疼痛感弥漫开来。
看着他通红的眼眶,看着那泪水沿着他的下颌骨滑落,没入衣领的阴影里,我感觉到呼吸被堵塞般的痛苦。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想道歉,想解释。舌尖却沉重得抬不起来。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在那疼痛的余波里,篮球狠狠砸在硬质地板上那沉甸甸的砰!砰!声,毫无预兆地在我脑子里炸开。那么清晰,那么有力。仿佛有个穿着红色7号球衣的身影在意识边缘跃起,舒展着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便是篮球空心入网时那一记清脆悦耳的唰啦——。那瞬间爆发的力量感,精准的落点,胜利的欢呼……
3
双排诱惑
手背上,那点被泪水烫过的地方,彻底冷了下来。
日子表面依旧平静无波,像精心滤过的温水,熨帖舒适得让人窒息。
直到半年后的那个下午。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窗外那棵光秃秃的老梧桐,枝丫间刚冒出些微难以察觉的嫩绿芽孢。阳光暖黄,斜斜穿过窗格落在靠墙的那组课桌上。几个女生压低的议论声像风中的碎屑,带着惊讶和兴奋飘了过来:
听说了吗江驰分手了!
真的假的他不是跟他那个同桌挺腻歪的
分得可不太好看,据说吵了一架,那女的气得直接删了他所有联系方式……
笔尖划过习题纸刷的一声顿住,像是有人猛然按下了暂停键。心口位置猝不及防地抽动了一下,一丝微弱的、陌生的情绪电流般窜过全身。我下意识地抬了下头,目光扫过教室前排——他平时活跃的区域。空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得有点重。
啪哒——
教室前门被推开,江驰迈步走了进来。
他还是那个江驰,仿佛半年前那张官宣照从未存在过。深蓝色运动外套敞着拉链,露出里面白色T恤的领口,头发似乎刚被风狠狠揉过,带着点随性的凌乱。那张脸轮廓分明,眉骨微扬,嘴角似乎习惯性地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痞气。但仔细看过去,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和……某种奇特的沉默。是经历了一场情殇后,硬壳下悄然改变的质地他目不斜视,径直穿过一排排桌椅间狭窄的过道。
脚步声不紧不慢地停在——我的课桌旁。
周围几道目光微妙地扫过来,带着探究。他全然不顾,动作随意地拉开我旁边原本空着的椅子。那把铁制椅子腿摩擦粗糙的水泥地面,发出刺耳又绵长的吱嘎——一声。
我的脊背挺得僵直,握着笔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微微发白。习题册上的铅字开始模糊、变形、旋转。空气里似乎瞬间挤满了无形的东西,密度骤增,沉沉地压在肩上,挤进肺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黏稠的滞涩感。
我低着头,几乎能感觉到他坐下来时带起的气流拂过耳际裸露的皮肤,带着一点男生运动后尚未散尽的、混合着洗衣粉和汗水的微热气息。心口那不受控制的抽动感又来了,频率加快,一声声敲打着我的胸腔,震得指尖都在发麻。鼻尖嗅到他身上隐隐散发的洗衣粉香味,干干净净的皂角气味里,还裹挟着一缕被阳光晒过的独特暖意。
咚,咚咚。他的食指骨节屈起,在我桌沿堆放的书本上轻轻敲了两下。动作很轻,但在周遭那几乎停滞下来的空气里,这两下叩击像带着金属的质感和回响。
喂,他微微侧过身,声音低低地压下来,带着某种近乎刻意的随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钻进我耳中,好久没打游戏了。晚上有空没来不来双排就我们俩。
想不想打游戏和来不来双排之间,那个就我们俩的限定像一把细小的钩子,突兀又暧昧地甩了过来。
喉头发紧。我僵在那里,目光死死锁在习题册上那些毫无意义的字符上,指尖冷得几乎没了知觉。脑子一片混乱,想要拒绝,声带却像被看不见的手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周遭那些似有若无的打量目光也变得粘稠起来,如芒在背。
啪嗒。
一块小小的纸团突然从半空抛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我摊开的英语书上,滚了两圈,停在regret那个单词上方。
我几乎是本能地攥紧了那块揉皱的纸团,将它死死捏在手心。心脏砰砰直跳,像一面被疯狂敲打的鼓。指尖能感觉到那粗糙纸张的纹理,和上面写着的字迹透过来的力量感。来不及细想,也根本不敢看江驰此刻的表情,我几乎是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椅子腿蹭过水泥地,又是一声短暂的刺耳噪音。
我去下厕所。声音绷得紧紧的,嗓子干涩,说完立刻转身。
脚步慌乱地冲出教室后门,走廊空旷安静得只有我的脚步声在回响。初春的风带着凉意,猛地灌进衣服领口,激得我一个哆嗦。
靠在走廊尽头冰凉的墙壁上,冰冷透过薄薄的衬衫布料渗入皮肤,激得我混乱的思绪稍微找回一点清明。胸腔里的那颗心依然在咚咚狂跳,撞击着肋骨。我深吸一口气,试图把空气灌进堵塞的肺里,缓缓展开那只被自己攥得发疼的手心。
那团皱巴巴的纸在我掌中慢慢舒展开来。
字迹是他一贯带着点张狂的字体,龙飞凤舞,力透纸背:
当初是我眼瞎,傻逼了。你男朋友那种‘乖学生’……呵,根本不懂你吧
心口像是被这行字猛地拧了一把,酸胀和刺痛感弥漫开来,还夹杂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久违的战栗。身体倚着墙,却感觉墙壁也变得虚软。走廊窗外光秃秃的枝杈伸向灰色的天空,像命运的乱线。
手指下意识地探进外套口袋内侧。那里藏着一个小小的硬物,方方正正,棱角硌着指尖。
是一个丝绒盒子。早上出门前,周衍在女生宿舍楼下追上我,清晨薄雾尚未散尽,空气里带着冰凉的水汽。他眼下的乌青很重,眼白缠着细细的血丝,但眼神却亮得惊人,是那种熬过通宵后的亢奋。不容拒绝地把这个丝绒盒子塞进我手里:
晚晚,打开看看。放你那儿,声音带着一丝熬夜后的干涩,但更多的是压抑不住的热切,我怕放我那里,自己会忍不住提前告诉你里面是什么。他顿了一下,镜片后的目光深邃,等我给你……最合适的那个时刻。
那沉甸甸的硬物硌着指尖的皮肤,冰冷,又奇异得滚烫。冰冷的丝绒盒子在指尖翻了个面,棱角分明得有些硌手。这盒子像一块烧红的铁,灼烧着我口袋的布料,那份重量,更是沉甸甸地坠着我的心一路向下沉。
江驰的纸条像一道惊雷,短暂地劈开了我混沌麻木的日常,让我看清了这半年来一直被掩盖的、千疮百孔的自我。他那句轻飘飘却尖锐的讽刺——根本不懂你——像毒刺一样扎进血肉里,毒液正无声无息地蔓延。
而口袋里的这个盒子呢
它代表了周衍倾尽全力奉献的一切——那些不容置疑的好。甜蜜的奶茶、敞开的手机、清晰规划的蓝图……甚至还包括此刻这尚未揭晓的答案。他所有的好,都像一张无形而巨大的、用责任、感动和沉没成本编织成的网,密不透风地罩下来。网线坚韧,每一股丝线都缠绕着应该、必须、亏欠。挣脱这张网似乎意味着彻底的背叛和难以想象的撕裂之痛。
可是……我究竟想要什么
脑子像一团被猫咪抓乱的毛线,纠缠打结,毫无头绪。只有无数碎片化的画面和声音在脑海里疯狂冲撞:
江驰在篮球场高高跃起的身影,阳光描摹他流畅的肌理线条;
周衍捧着奶茶出现在教室门口时,镜片后温柔又笃定的笑容;
江驰指尖叩在书脊上那两声轻响,和他说话时带出的温热气流;
周衍趴在习题册上,眼泪砸在我手背时的滚烫……
每一个画面都带着强烈的情绪重量,压得我喘不过气。
迷茫像浓雾一样包裹着我,找不到出口,身体却已经比思维更先一步做出了逃离的反应。脚步在空旷的走廊里拖沓着,本能只想找个地方喘口气,把自己藏起来。下意识地推开楼梯间的防火门,想往上走。
然而就在踏进楼梯间的这一刹,外面的广播音乐声毫无征兆地变了。
刚才课间休息时播放的轻松校园民谣被掐断了。取而代之响起的,是一段旋律熟悉得让人心惊肉跳的前奏——老旧磁带独有的沙沙质感,悠扬的管弦乐带着那个年代特有的暖黄底色,缓慢地流淌在骤然安静下来的校园空间里。
是老歌王菲那缥缈空灵、带着几分疏离却又奇异地钻入灵魂的嗓音,像冰冷的山泉,穿过楼道厚实的墙壁,清晰地倾泻而入:
有时候
/
有时候
/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
歌声婉转空灵,歌词却带着冰冷的穿透力,像细细的冰针,无孔不入地钻进皮肤,顺着血液流遍全身。脊背不由自主地绷紧,一种寒意从尾椎骨缓缓升起。
脚步在冰冷的楼梯台阶上钉住。
相聚离开
/
都有时候
/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
歌声在阴冷的楼梯间盘旋,回荡出空旷的回响。冰冷的歌词一字一句,锐利得像冰做的针,刺穿这半年来一层层覆盖在我身上的、用奶茶甜味和温柔承诺垒砌而成的壳。
4
红豆的抉择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心,像是被一只冰冷而无形的手猛地攥住了。
我僵立在楼梯间灰扑扑的水泥台阶上,寒意沿着脚底水泥板的凉意,顺着腿骨一丝丝向上攀爬,爬上脊椎,蔓延至四肢百骸。外套口袋里的丝绒盒子坚硬而冰冷,它的棱角隔着厚厚的布料,固执地硌着我的髋骨。江驰那张纸条上灼人的字迹在脑内燃烧——当初是我眼瞎,傻逼了——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
楼梯间高墙上小小的换气扇缓慢地旋转着,切割着窗棂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光影摇曳,如同命运的碎片在眼前晃动、拼接。
广播里王菲那空灵而冰冷的歌声还在盘旋,像寒夜的雾气无声地渗入骨髓——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每一个字都像精确打击的冰锥,狠狠凿穿那层由感动、习惯和沉甸甸的丝绒盒子构筑的防御,直抵最柔软也最混乱的核心。
啪嗒。
一滴滚烫的液体砸在冰冷的水泥台阶上,迅速晕开一小块深色的斑点。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视线彻底模糊,林晚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在哭。心脏像是被无形的巨手反复揉搓撕扯,那份源于周衍无微不至照料的窒息感,混杂着对江驰纸条上那尖锐而暧昧的控诉的心悸,以及更深层面对自己模糊不清欲望的迷茫,最终都化为汹涌的酸涩和失控的泪水,冲垮了堤坝。
呜……一声压抑不住的哽咽终于冲破了紧咬的唇瓣,在寂静空荡的楼梯间激起小小的回音。她慌忙用手背去抹,可泪水却越抹越多。江驰纸条上根本不懂你那几个潦草的字,像烧红的烙铁般灼烧着她的神经——他懂什么他凭什么这样说那个曾经对别人笑容灿烂、把她晾在一边的人,现在有什么资格来评判对她百依百顺的周衍
可心底深处,那个更微弱的、更真实的声音又在执拗地反驳:是的,周衍不懂。他不懂那些奶茶甜腻下的空洞,不懂那些精准规划未来的蓝图带来的惶恐,不懂她每次下意识回避他渴望亲近的目光时内心的兵荒马乱。他给她构建了一座金碧辉煌的象牙塔,却从不问她是否真的渴望栖息其中,甚至忽略了塔里那个人早已灵魂出窍。
口袋里的丝绒盒子棱角尖锐,隔着布料抵着皮肉,提醒着她周衍那近乎悲壮的付出和深沉的期待。她能想象出他规划这一切时熬夜布满血丝的双眼,那份认真和执着让她心疼,也让她如坠冰窟——这份深情厚爱,她该拿什么去偿还除了这副空洞的躯壳和这颗悬在别处的心。
而楼梯下方昏暗的光影里,仿佛又浮现出江驰那张带着若有似无痞气又染着倦意的脸,他指尖的温度似乎还留在书本封面上。那句就我们俩的双排邀请,带着明目张胆的试探,像一簇跳动的火焰,引诱着她跳入一个未知的旋涡。
撕裂感尖锐得让她几欲窒息。一面是被期待、被规划、被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完美人生,安稳却沉重如铁;一面是那个曾经让她心跳加速、如今带着危险与诱惑气息的回头浪子,充满变数却带着致命的熟悉感。
广播里的《红豆》不知何时已悄然结束,又换上了一首轻快的流行乐。楼梯间重新陷入死寂,只剩下她压抑的啜泣声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脸上的泪痕在冷风里很快变得冰凉黏腻。她慢慢蹲下身,双臂紧紧环抱住膝盖,把头深深埋进去。太累了。这种被两份感情截然不同地拉扯的感觉,比当初得知江驰官宣时的痛苦还要难熬十倍百倍。至少那时只有纯粹的受伤,而现在,每一方都牵扯着她难以承受的愧疚、不甘和混乱的渴望。
上自习课的铃声尖锐地划破沉寂,像一记沉闷的锤子敲在太阳穴上。
林晚猛地惊醒过来。脸上泪痕纵横,视线模糊。她慌忙用手背狠狠揉搓眼睛,试图抹去狼狈的痕迹,衣袖上沾染了冰冷黏腻的湿润感。深吸了几口冰凉的、带着灰尘味的空气,冰冷的氧气涌入肺腑,带来一丝残忍的清醒。她撑着冰凉的墙壁缓缓站起来,腿脚因久蹲而麻木刺痛。来不及多想,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教室。不能被任何人——尤其是他或者他——看到这副模样。
她几乎是踉跄着冲进教室后门,尽量缩着肩膀,低着头,像一道无声的影子溜回自己的座位。坐下时,椅子腿划过地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在她听来却如同惊雷。她能感觉到右边那道目光灼灼地投过来,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探究和……了然的平静是江驰。他斜倚在椅子上,一只手支着下颌,歪着头看她,嘴角还是挂着他招牌式的、意味不明的弧度。那眼神像探照灯,轻易穿透了她试图维持的平静表象,将她狼狈泛红的眼眶和强装的镇定看得一清二楚。
像被蜜蜂蛰了一下,林晚迅速低下头,目光死死锁在刚打开的英语书上。regret那个词刺眼地躺在纸团曾出现的位置。她只觉得脸颊火烧火燎,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并未移开,带着一种近乎磨人的耐心和玩味。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不是消息提示音,而是轻微的、带着执念的持续震动——一个电话。她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周衍。这个时间点,必然是等她回宿舍路上电话报备,或者,更可怕的,询问为什么没在教室看到她。
震动执着地持续着,像一只冰冷的手在反复摇晃她的心脏。江驰的目光还粘在她身上,如同实质。双重夹击下,她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火焰上炙烤。
手机的震动终于停了,死寂不过几秒,紧接着又是新一轮更固执的震动。林晚的指尖都在发颤。她飞快地将手伸进口袋,凭着感觉挂断了电话,动作因紧张而笨拙。挂断的瞬间,那种紧窒的压力似乎稍微松懈了一丝。她微微呼出口气,额头已沁出薄汗。
然而,这口气还没完全吐出——
嗡…嗡…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新的消息推送强势地跳了出来,来自周衍的微信。一条……两条……三条……
林晚心脏骤停!糟糕!是刚才慌乱之中……她刚刚塞回口袋的手指僵硬地顿住,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冲上头顶。她忘了!慌乱挂电话时,她竟然不小心把手机屏幕划开了,甚至可能还让屏幕保持在通知栏可见的状态!而此刻,它就那么醒目地躺在桌面上!
她如同被电流击中,猛地伸手想把手机扣过来!
可已经太迟了。
一只骨节分明、指腹带茧的手比她更快。是江驰的手。他几乎是随心所欲地长臂一伸,带着他特有的那种漫不经心的侵略性,指尖精准地抵在了她还未来得及触碰到的手机屏幕边缘。
他的动作太快,太突然,林晚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惊恐地看着那几行刺目的字迹被江驰尽收眼底:
第一条:【晚晚,在哪儿看到你回教室了,脸色不太好】
语气是周衍式的温和关怀,带着他一贯的细致观察。
第二条:【刚电话怎么挂了是老师还在自习不方便接吗】
体贴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确认。
第三条:【下课别自己走,我在楼下等你。今天天冷,给你带了厚外套和姜茶。】
事无巨细的安排,字里行间都是不容置疑的占有和照顾。
空气像是瞬间凝固成了透明的水晶,冰冷刺骨。
江驰的动作顿住了。他脸上的那份玩味、痞气和看穿她的了然,像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可怕的阴鸷和冷沉。镜片似乎也挡不住他眼底瞬间掀起的风暴。他捏着手机屏幕的指尖微微用力,关节泛白。
林晚的心沉到了谷底,全身的血液都涌上头顶,又瞬间退去,一片冰凉。完了。这种被摊开在阳光下的、最隐秘最不堪的窥探,还是被摊在了她最不想让他看到的人面前。一种巨大的羞辱感灭顶而来。
呵。一声短促的、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浓烈讽刺的冷笑从江驰喉咙里发出。那声音很低沉,却像冰冷的铁片刮过骨殖,听得林晚头皮发麻。
他缓慢地、带着毁灭般力度地把手机推回到她面前,动作很轻,却重若千钧,每一个指关节的移动都充满了压抑的愤怒和不屑。他没有看她一眼,只是死死盯着自己刚才动作的手指,仿佛上面沾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
然后,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到让人牙酸的噪音,整个后排甚至整个自习室后排同学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江驰什么也没说。他绷紧的下颌线绷得像刀锋,眉眼之间是浓得化不开的戾气。他像是无法再在这个空间多停留一秒,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冰冷怒火,径直大步流星地冲出了教室后门,身影消失在走廊的阴影里。那股决绝的力道,似乎连空气都带着愤怒的旋涡。
巨大的声响余波还在耳中回荡,林晚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带着惊讶、好奇、探究,甚至有些是幸灾乐祸。窃窃私语像无数细小的毒蛇,开始在她周围丝丝作响。
怎么回事江驰怎么突然……
看表情好吓人……
好像是因为林晚的手机响了
周衍不是在楼下等她吗江驰发什么疯
那些目光和议论如同针扎,让她无地自容。她猛地低下头,手却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伸出去想抓住那个暴露了一切的手机。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屏幕,仿佛被烫伤般缩回。屏幕还亮着,周衍那三条带着姜茶和厚外套关心的消息,此时就像是三张冰冷的嘲笑她的脸。
刚才在楼梯间因江驰纸条而掀起的混乱心跳,因广播歌词而带来的灵魂拷问,此刻全都化为巨大冰冷的恐慌和混乱的泥沼,将她死死困住。江驰最后的那个眼神,那声冷笑,他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愤怒,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心上。
他会怎么想她脚踏两条船贪得无厌玩弄别人感情他甚至没有给她一句辩解的机会!不,就算有机会,她又该如何辩解她自己都理不清自己!
而周衍……他还在楼下等她。带着外套,带着姜茶,带着他精心规划的、不容拒绝的未来。
下课铃响了。
声音刺耳得如同丧钟。
林晚只觉得一股冰冷的麻木感从四肢蔓延至全身,几乎动弹不得。周围的喧闹、椅子的拖动声、同学的说话声都像是隔着厚重的玻璃罩传来,模糊不清。只有桌上那刺眼的手机屏幕,像一个无形的漩涡中心,不断散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吸力。
逃离的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而强烈。她不想面对楼下那个端着热饮,眼神温和却无孔不入的周衍。更不敢去想那个冲出去的江驰,以及他那双燃烧着怒火与鄙夷的眼睛此刻会如何看她。
然而,她连逃离的力气都没有。周衍太精准了,他一定就守在教室出口的必经之路上。他甚至……可能因为刚才电话被挂断和江驰的异常举动而产生了更多、更合理的担忧
混乱的思绪被口袋里的震动残忍打断。手机再次执着地震动起来。林晚的心也跟着剧烈一抽。她看都没敢看,只是双手死死捂住了脸,冰凉的泪水无声地从指缝间渗出。
教室里的同学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几个和她不太熟的同学犹豫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离开了。整个教室瞬间空了下来,只剩下死寂和一片狼藉的桌椅。
脚步声。
沉稳的、熟悉的脚步声从教室门口传来。踏在刚刚安静下来的走廊地面上,异常清晰。一步,一步,节奏稳定。每一步,都像踩在林晚的心尖上。
她浑身僵硬得像一块石头,连抬头的勇气都彻底失去。只能将头埋得更低,仿佛要把自己缩进课桌的阴影里。
那脚步声停在了她的桌前。
一个熟悉的、装着热姜茶的保温杯轻轻放到了桌面上,发出笃的一声轻响。温热的杯壁触碰着冰冷的桌面,升起几乎看不见的热气。
一件厚厚的羊羔绒外套也被无声地披到了她的肩膀上,带着他干净的皂角香气和室外冰冷的空气。
周衍什么也没说。
他就在她旁边站着,高大沉默的身影几乎将她笼罩。空气凝固得如同冻结的松脂,时间在这里停滞。林晚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再是温和关怀的,而是一种冰冷的审视,带着浓重的困惑、受伤,以及一种被背叛后竭力维持平静的压抑。
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沉滞的低气压,比任何质问或爆发都更令人窒息。仿佛暴风雨来临前,压得整个世界都喘不过气的死寂。
林晚的肩膀无法自控地开始小幅度地颤抖。那份沉默的重量,几乎要把她压垮。她想说点什么,哪怕是一句最无力的对不起,但喉咙像是被滚烫的铁块堵死,发不出丝毫声音。
就在这令人几欲疯狂的僵持中,门口再次传来了急促、粗重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种不顾一切的冲动,直奔他们的方向而来!
林晚的心脏骤然缩紧!
江驰!
他不是愤怒地冲走了吗他怎么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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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江驰的归来
她猛地抬起头,惊恐地望向门口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