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4.
几名壮汉见老头倒地,顿时在院中叫嚷起来。
你们今天不给个交代,谁都别想好过!
为首的刀疤脸一脚踹翻香案。
我轻轻捏了捏妹妹冰凉的手指,将她护在身后。
急什么
人又没死,不过再耽搁下去......
怕是真要出人命了。
刀疤脸猛然醒悟,慌忙招呼手下七手八脚抬起老头。
临出院门时,我忽然提高声音:
对了......
他们齐刷刷回头。
我仰头望向二楼窗帘后那道仓皇躲闪的身影,笑意更深。
若钱家真要讨说法......
记得找我父亲。
二楼‘砰’地传来椅子倒地的声音。
我紧紧握住妹妹的手。
别怕,从今天开始,没人能再伤害你。
我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遮住那些触目惊心的淤青和针孔。
她的眼神空洞,仿佛早已习惯疼痛,连眼泪都流干了。
姐姐......
她声音嘶哑,像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
不用解释。
我轻轻抱住她,感受到她瘦弱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我一定会让伤害我们的人受到应有的制裁。
走吧,先离开这里。
我正要迈出门槛,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父亲和后妈仓皇冲下楼梯。
站住!
父亲的手像铁钳般扣住我的肩膀。
你可以滚,但她必须留下!
后妈已经扶起了瘫软在地的继子,他额头上的血蹭脏了她昂贵的真丝旗袍。
你们今天要是敢踏出这个门......
她咬牙切齿地说,精心修饰的眉毛扭曲成狰狞的弧度。
妹妹在我身后瑟瑟发抖。
我慢慢转过身。
凭什么
父亲的面皮抽搐了一下。
就凭我是她爸!法律上......
法律
我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将她布满瘀伤痕的手臂高高举起。
看看!
这些伤去医院一验,就是最铁的家暴证据!
我晃了晃手机,声音轻得像毒蛇吐信:
你们说,要是警方看到这些......
你胡说!
后妈突然尖叫着扑上来,精心打理的卷发都散乱了。
那是她自残!对,就是她自己......
闭嘴!
我厉声打断她,举起手机。
需要我替你们报警吗
父亲的手终于松开了,他踉跄着后退两步。
后妈还不死心要去拽妹妹,我反手一挡,指甲在她保养得当的手背上划出三道血痕。
再碰她一下试试!
我凑近后妈煞白的脸,晃了晃手机,
我不介意让全网欣赏你儿子校园霸凌的视频。
继子闻言剧烈地颤抖起来,裤裆又湿了一片。
我慢条斯理地给妹妹整理好衣袖,揽着她转身离去。
妹妹怯生生地拽了拽我的衣角,声音细若蚊蝇:
姐,我们去哪
我抬手将她凌乱的碎发别到耳后。
别怕,一会儿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引擎的低沉轰鸣。
一辆纯黑的迈巴赫缓缓停在我们面前,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
小师妹。
男人挑眉,目光在我和妹妹身上扫过,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老头子竟然舍得放你下山了
妹妹呆住了,下意识往我身后缩了缩。
我嗤笑一声,拉开车门,
少废话,先离开这。
男人耸耸肩,目光却落在我被撕得破烂的衣服上,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谁干的
我摇摇头,将妹妹小心扶进后座。
去观澜别墅。
男人吹了声口哨。
哟,动真格了
方向盘一转,车子如离弦之箭般驶离。
妹妹惊惶地回头望着越来越远的大门,我按住她颤抖的手。
从今天开始,那里再也不是你的家了。
5.
到了别墅后,我小心翼翼地扶着妹妹下车。
妹妹仰头望着这座陌生的建筑,眼里满是怯意。
别怕!
这里很安全!
别墅里飘来阵阵饭香,妹妹的肚子突然咕咕叫。
她窘迫地低下头,耳尖都红了。
我心头一酸。
多久了多久没有人好好给她做一顿饭了
走吧,正好我都饿了。
餐厅的水晶灯下,妹妹看着满桌精致的菜肴,迟迟不敢动筷。
直到我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进她碗里,她才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突然,大颗大颗的泪珠砸进饭碗里。
不好吃吗
我慌忙抽纸巾。
妹妹摇头,声音哽咽:
好吃。
就这两个字,让我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那就多吃点。
突然,大门被猛地推开,两个高大的身影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小师妹,听说你下山了。
走在前面的男人嗓门洪亮,手里提着十几个购物袋,
我们特地......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缩在我身后的妹妹身上。
妹妹吓得筷子都掉了,整个人几乎要钻进我怀里。
大师兄一个箭步上前,捂住那人的嘴,
老三你小声点,吓着人了没看见
男人立刻噤声,蹑手蹑脚地放下购物袋。
后面跟进来的二师兄更是直接踮起了脚尖,活像做贼似的。
我忍俊不禁:
你们这是演默剧呢
老三挠挠头,压低声音:
这不是......听说你找到妹妹了嘛。
他偷偷瞄了眼妹妹,
比照片上瘦多了......
大师兄踹了他一脚,
就你话多。
二师兄默默把购物袋推过来,里面全是崭新的女装。
他轻声道:
都是按你发的尺码买的。
妹妹怯生生地探出头,正好对上三双关切的眼睛。
老三突然红了眼眶,别过脸去:
他娘的......这群畜生。
大师兄一把将他拽到身后,蹲下身与妹妹平视:
别怕,从今往后,我们都是你哥哥。
他指了指另外两人,
我是大哥,这个话多的是三哥,那个闷葫芦是二哥。
妹妹眨了眨眼,目光在三个风格迥异的男人之间游移。
我捏捏她的手心:
他们虽然看着不靠谱,但都是好人。
老三突然献宝似的从袋子里掏出一个毛绒玩偶,
看!给你买的!
妹妹愣住了,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只雪白的兔子玩偶。
谢谢......
她声音细若蚊蝇,却让三个大男人瞬间手足无措起来。
大师兄清了清嗓子:
那什么,你们先吃着......
随后对我说道:
书房等你!
说完拎着另外两人的后领就往书房走去。
此时妹妹正抱着玩偶,嘴角露出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饭后待妹妹睡下后,我走进书房。
老三压低声音问道:
小师妹,你妹妹睡下了
我点点头。
师兄们,这次多谢你们。
一家人无需说;两家话。
大师兄从保险柜取出一只泛黄的牛皮纸袋。
第一张是母亲车祸现场的勘察报告,上面写着:刹车系统人为破坏。
这不是意外。
二师兄调出行车记录仪的修复视频,画面里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在弯道突然失控。
我们在报废场找到残骸时,发现刹车油管被人为割裂。
老三突然甩出一份银行流水,
你母亲死后第三天,你父亲就往这个境外账户转了五百万。
投影仪亮起,显示出一组监控截图。
画面中,父亲正与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在车库角落交谈,那人手里把玩着一把钳子。
这人叫刀疤强。
专门接这种脏活。我们追查到他上个月刚出狱。
我死死攥着扶手,胃里翻涌着滚烫的恨意。
还不够!
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大师兄又推来一个文件夹,里面是父亲公司近十年的财务漏洞。
你父亲至少挪用了三亿资金,全都通过你后妈的弟弟洗到海外。
老三播放了一段录音,后妈尖细的嗓音清晰可辨。
那个贱人总算死了,明天就去把遗嘱改了......
再找个借口把老大扔到山上,至于那个刚出生的,成不了气候!
我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玻璃上扭曲的雨痕。
一周。
我要他们在母亲忌日前,跪在墓前忏悔。
6.
这时大师兄从西装内袋抽出一张烫金请柬,
三日后宫家要办缅甸公盘,压轴的是块帝王绿原石。
或许是个契机!
我父亲去吗
二师兄推了推眼镜,
以他现在的资金链,连门槛都摸不着。
我轻轻抚过请柬上凸起的烫金纹路,
派人给他送一张。
老三倒吸一口冷气,
小师妹你这是要......
我冷笑一声。
他不是最擅长在拍卖会上做局吗
当年怎么用假原石坑害我外公的......
大师兄突然低笑出声,从保险柜取出一份档案袋。
袋口滑落几张照片,正是年轻时的父亲对着块作假的赌石露出贪婪的笑容。
巧了。
这次压轴的帝王绿,正好是刀疤强从缅甸弄来的老熟人。
我转头对大师兄说道:
对了,让手底下的人再去给钱家添把火。
这两天父亲四处被钱家人围堵,他们要求父亲要么交人,要么还钱。
正在此时,宫家的请柬送了过来。
父亲愣了一瞬,随即眼底闪过一丝狂喜。
他根本不知道,这张请柬,是通往深渊的入场券。
三日后,宫家拍卖行门前。
我挽着妹妹刚踏上台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刹车声。
转头望去,一辆略显陈旧的奔驰车门猛地推开。
父亲步履匆忙地迈出,后妈踩着细高跟紧随其后。
继子则一脸不耐地跟在最后,脖子上还挂着那副昂贵的耳机。
四目相对的瞬间,父亲脚步一顿,脸色瞬间阴沉。
你怎么在这
我冲他微微一笑。
父亲能来,我自然也能来。
后妈的目光在我和妹妹身上扫过,红唇勾起一抹讥诮。
哟,这宫家的门槛什么时候这么低了
连这种下贱货色都敢往里钻
继子一把扯住妹妹的裙角,力气大到裙子刺啦一声。
就这身地摊货,连我们家的抹布都不如。
突然提高嗓门对保安喊道:
你们宫家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要不要我教教你们怎么认人
父亲站在一旁,嘴角噙着冷笑。
建议你们查查邀请函,现在伪造请柬的人可不少。
后妈突然哎呀一声,直指妹妹脚上那双缎面高跟鞋,那是意大利匠人手工缝制的限量款。
瞧瞧这寒酸样,穿的什么地摊货!
她故意拔高嗓门,引得周围宾客纷纷侧目,
保洁小妹就该有保洁小妹的样子,装什么千金小姐呢
随后她故作体贴地压低声音,
要不要我帮你引荐引荐毕竟......
伺候人你最在行了。
周围的宾客发出低低的窃笑。
妹妹死死攥着我的衣角,单薄的身子微微发抖。
我轻轻按住她冰凉的手,抬眼看向那一家三口扭曲的嘴脸。
说完了
我忽然轻笑出声,从手包里缓缓抽出一张烫金黑卡,
麻烦各位......
指尖轻飘飘地一松,卡片啪地掉在继子锃亮的皮鞋前,
帮我把宫家的至尊卡捡起来。
全场瞬间死寂。
保安队长一个箭步冲上前,九十度鞠躬。
女士,实在对不起!
转身对着三人厉声道:
三位,请立即向我们的贵宾道歉!
后妈突然尖叫起来,
你知道我们是谁吗!我老公可是苏氏集团的......
苏氏
宫家老爷子拄着龙头杖从旋转楼梯缓步而下,冷笑声在大厅里回荡。
就是那个负债十个亿的空壳公司
父亲瞬间面如死灰,后妈举着包包的手僵在半空。
全场宾客的视线像聚光灯般灼烧着他们狼狈的身影。
父亲死死盯着我,压低声音说道:
你非要闹得这么难堪吗
我笑了笑。
是父亲咄咄逼人在先。
不过念在父女一场......
故意停顿的间隙,拍卖厅内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那块号称价值连城的帝王绿原石正被推上展台,聚光灯下泛着诡异的荧光。
请柬既已送到,父亲轻便!
父亲狐疑地眯起眼,却在看到原石的瞬间瞳孔骤缩。
他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后妈踩着歪掉的高跟鞋踉跄跟上。
继子狠狠地瞪了我们一眼,却在宫老爷子龙头杖‘咚’地杵地时,吓得一个激灵窜了进去。
姐姐......
妹妹不安地拽了拽我的衣角。
我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转头对宫老爷子颔首致意。
老人家捋着白须,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丫头,戏台子给你搭好了。
拍卖厅的大门缓缓闭合。
我轻轻勾起嘴角。
好戏......开场!
拍卖厅内,父亲死死盯着台上那块号称‘百年难遇’的帝王绿原石。
后妈攥着他的胳膊,
这块石头要是赌中了......
起拍价,三千万!
拍卖师一锤落下。
五千万!
父亲第一个举牌,声音因激动而嘶哑。
我坐在VIP包厢内,透过单向玻璃俯瞰全场。
妹妹紧张地攥着裙角,
姐姐,那块石头......
假的。
我轻啜一口茶,
表面是顶级翡翠,内里全是灌铅的废料。
台下,价格已经飙到八个亿。
父亲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却仍在疯狂加价。
他抵押了祖宅,变卖了股份,甚至借了高利贷,就为了这一搏。
十个亿!
猛地站起,西装后背已被汗水浸透。
全场寂静。
成交!
拍卖师的锤音像丧钟般敲响。
解石机轰鸣启动。
父亲死死盯着旋转的刀片,嘴唇不停颤抖。
当原石被一分为二时——
垮了!全是废料!
全场哗然。
父亲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如纸。后妈尖叫着扑向碎石。
不可能,这不可能!
就在这时,拍卖厅大门轰然洞开。
父亲。
我带着律师团队缓步走下台阶,
根据母亲遗嘱补充条款,在您个人负债超过资产时,集团所有股权将自动转交给我。
父亲猛地抬头,浑浊的眼中倒映着我手中那份泛黄的文件。
母亲娟秀的签名旁,公证处的钢印清晰可见。
顺便一提。
我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
那块假石头,是您二十年前用来坑害外公的同批货。
父亲突然喷出一口鲜血,瘫坐在地。
这时门口的大门再次推开。
苏先生,冯女士。
警官冷峻的声音响起。
您二人涉嫌参与十五年前苏夫人车祸谋杀案,这是逮捕令。
父亲猛地抬头。
胡说,你们没有证据!
警官侧身让开,露出身后戴着手铐的刀疤强。
那男人咧嘴一笑,露出镶金的门牙。
当年你让我割刹车线时,可没这么怂啊。
二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后妈突然暴起,尖利的指甲朝我抓来。
是你,是你这个贱人!
咔嗒!
冰凉的手铐精准扣住她手腕。
两名女警利落地将她按倒在地,她挣扎时,假发套歪斜着滑落,露出斑秃的头皮。
我的包!我的钻石项链!
她癫狂地扭动着,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老公是苏氏集团董事长!
我轻声纠正,
前董事长,现在集团是我的了。
继子被这一幕震惊到缓不过神来。
一警官朝他走去,抬手亮出平板,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高清监控:
画面里的他揪着瘦弱男生的头发,将对方的脸狠狠按进马桶。
经查实,你涉及十二起校园暴力事件。
警官又调出医院验伤报告,
其中导致两人终身残疾。
他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
那些穷鬼活该!知道我爸当年捐了多少钱才摆平......
咔嗒。
金属手铐扣上他青筋暴起的手腕,堵住他剩下的话语。
三人被押上警车后,父亲透过车窗看着我。
报应啊!
他的狂笑随着警车门关闭戛然而止。
妹妹轻轻靠在我肩头。
我抬手捂住她的耳朵,却听见她小声说:
姐姐,我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