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高考还有十七天。
我正在教室里刷最后一套数学卷子,班主任王老师突然走到我面前。
林晨,你妈妈住院了,你爸让你赶紧回去。
手中的笔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周围的同学都停下笔看向我,眼神里有同情,有好奇,也有幸灾乐祸。
我是班里的第一名,年级前三,妥妥的清华苗子。
现在距离高考只有十七天,任何意外都可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老师,我妈怎么了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王老师叹了口气：具体情况不清楚,你先回去看看吧。
我收拾好书包,在全班注视下离开了教室。
一路上,我的心跳得很快。
妈妈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住院了
到了医院,我在ICU门口见到了爸爸。
他靠着墙壁,手里夹着一根烟,眼圈红红的。
爸,妈怎么了
爸爸看见我,眼神躲闪：医生说是脑梗,情况有点严重。
我感觉天旋地转。
脑梗
妈妈才四十五岁啊！
医生说需要多少钱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至少二十万,还不一定能治好。爸爸的声音很沙哑,家里没那么多钱。
我们家开了个小超市,生意不温不火,一年到头也存不了几个钱。
为了供我读书,父母已经很辛苦了。
现在突然要二十万,对我们家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那怎么办
爸爸抽了一口烟：先借吧,亲戚朋友能借多少是多少。
我点点头,心里却明白,我们家的亲戚朋友都不富裕,能借到的钱有限。
晚上回到家,空荡荡的屋子让我感到害怕。
妈妈总是很早就把饭做好,等我放学回来。
现在厨房里冷冷清清,连一点热气都没有。
我给自己泡了碗方便面,坐在餐桌前发呆。
高考还有十六天。
如果妈妈出事,我还能安心考试吗
如果考不好,对得起妈妈这些年的付出吗
手机响了,是我的同桌李小雨。
林晨,你妈妈怎么样了
脑梗,在ICU。
啊那你还考试吗
我愣了一下。
是啊,我还考试吗
当然考,我妈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我考上好大学。
可是你妈现在这样,你能专心复习吗
我说不出话来。
李小雨又说：而且治病要花很多钱吧你们家……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我们家经济条件不好,这在班里不是秘密。
我穿的校服洗得发白,用的文具都是最便宜的。
但妈妈总是说,再苦也不能苦了我的学习。
钱的事情会想办法的。我说。
要不然你先休学一年,等你妈病好了再考
休学
我想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从小到大,妈妈最大的心愿就是我能考上好大学,将来有出息。
为了这个目标,她省吃俭用,从来不舍得给自己买件新衣服。
现在让我为了她放弃高考
她会同意吗
挂了电话,我坐在书桌前,看着堆积如山的复习资料。
这些资料里有我三年的心血,也有妈妈三年的期待。
但现在,它们在我眼里却变得模糊起来。
我试着做一道数学题,但脑子里总是想着妈妈躺在ICU里的样子。
题目的数字在我眼前跳动,就像鬼画符一样。
我做不下去了。
收拾好东西,我决定去医院陪爸爸。
也许,在妈妈身边,我能找到继续下去的勇气。
2
第二天一早,我没有去学校。
爸爸在医院守了一夜,眼睛里全是血丝。
你怎么不去上课他问我。
陪你。
别胡闹,高考要紧。
我摇摇头：妈更要紧。
爸爸张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上午,医生过来查房。
病人情况暂时稳定,但后续治疗费用会很高。医生说得很直接,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大概需要多少爸爸小心翼翼地问。
保守估计五十万,如果情况恶化,可能更多。
五十万！
我感觉腿都软了。
我们家超市一年的流水都没有五十万。
医生走后,爸爸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
林晨,要不然……他欲言又止。
要不然什么
算了,没什么。
但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想说,要不然就别治了。
五十万,对我们家来说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中午,我去超市看了一眼。
门口贴着因事暂停营业的字条。
店里的货架还满着,但没有人买。
隔壁包子铺的王阿姨见到我,叹了口气。
你妈的事我听说了,太突然了。她说,你爸昨天来找我借钱,我给了他五千,家里就这么多了。
谢谢王阿姨。
不用谢,远亲不如近邻。王阿姨看着我,你还上学吗
上。
那就好,你妈最疼你了,就希望你有出息。
下午,我回到学校。
教室里的氛围很压抑,大家都在埋头复习。
高考的倒计时牌上写着：15天。
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打开课本。
但字迹在我眼前跳舞,什么都看不进去。
同桌李小雨偷偷塞给我一张纸条：你妈怎么样了
我写回：还在ICU。
她又递过来一张：需要多少钱
五十万。
李小雨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写道：你还考试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刀,直直地插进我的心里。
我还考试吗
如果考试,妈妈万一有什么意外,我会后悔一辈子。
如果不考试,妈妈万一醒了,她会怎么想
下课后,班主任王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
林晨,你妈妈的情况我听说了。她说,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
高考啊。王老师看着我,以你的成绩,考上清华应该没问题。但现在这种情况……
我沉默了。
王老师继续说：我的建议是,你先专心高考。你妈妈的病,大人会想办法处理。
可是我担心她。
我理解你的心情。王老师说,但你要明白,如果你考不上好大学,对你妈妈来说也是一种遗憾。她这么多年的付出,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我点点头,但心里还是乱糟糟的。
晚上回到医院,爸爸告诉我一个坏消息。
你舅舅说他也拿不出钱,最多借两万。
舅舅是我们家最富裕的亲戚,他都拿不出钱,其他人更不用说了。
那现在一共借到多少我问。
不到十万。爸爸的声音很沮丧,还差得远。
我看着ICU里的妈妈,心如刀割。
机器在她身边滴滴答答地响着,就像时间的倒计时。
每一秒钟,都在消耗着我们家仅有的积蓄。
爸,要不然我去打工吧。我说。
别胡说,你还要上学。
可是妈妈需要钱。
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高考。爸爸的语气很坚决,其他的事情,大人来处理。
但我知道,他也没有办法。
走出医院,夜已经很深了。
街上的行人很少,只有路灯孤独地亮着。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妈
电话那头传来我奶奶的声音：晨晨这么晚了怎么不睡觉
奶奶,我妈住院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什么病
脑梗,在ICU,需要很多钱。
又是长久的沉默。
你爸呢
他在医院守着。
那你还上学吗
我……不知道。
孩子,听奶奶的话,你一定要上学。奶奶的声音很严肃,你妈妈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考上好大学。
可是她现在需要人照顾。
有你爸在,你别操心。
挂了电话,我知道奶奶不会帮忙。
她和妈妈的关系一直不好,这些年来往很少。
我彻底绝望了。
3
第三天,我逃课去了医院。
妈妈还在昏迷中,但医生说生命体征平稳。
什么时候能醒我问。
不好说,可能明天,也可能……医生没有说下去。
我明白他的意思。
也可能永远醒不来。
爸爸这两天瘦了一圈,胡子拉碴的,整个人憔悴得不像样。
你怎么又不上学他看见我就发火。
我担心妈妈。
担心有什么用你现在最重要的是高考！
高考有什么用我终于爆发了,妈妈都这样了,我还考什么试
你妈妈就是为了你的高考才这么辛苦的！爸爸的声音有些哽咽,你现在放弃,对得起她吗
我们父子俩在医院走廊里吵了起来。
路过的人都看着我们,有些投来同情的目光。
最终,我还是妥协了。
但回到学校,我根本没心思上课。
坐在教室里,我的思绪完全不在这里。
老师在台上讲着重点,同学们认真地做着笔记。
只有我,像个局外人一样,呆呆地看着窗外。
下课时,李小雨又递给我一张纸条：我妈说了,可以借你们家五万。
五万
我震惊地看着她。
李小雨家虽然比我们家条件好一些,但五万也不是小数目。
真的我写道。
真的,但是……她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
我妈说,如果你妈妈真的不行了,这钱就当我们家捐的。如果能治好,以后慢慢还。
不行了
这三个字像三把刀,扎进我的心里。
连外人都觉得妈妈可能不行了,而我还在这里假装若无其事地上课。
我突然站起来,冲出了教室。
身后传来老师的喊声：林晨！你去哪里
我没有回头。
我要回医院,陪着妈妈。
哪怕她听不见,哪怕她不知道我在身边。
但我要在。
到了医院,我发现ICU门外除了爸爸,还站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整齐的西装,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
这位是我问爸爸。
爸爸的表情很复杂：这是……你妈的朋友。
朋友
妈妈平时很少和外人接触,除了邻居,几乎没有什么朋友。
这个男人是谁
你就是林晨吧男人主动和我打招呼,我听你妈妈经常提起你,说你学习很好。
您是
我姓程,程建国。男人笑了笑,我和你妈妈是老同学。
老同学
妈妈从来没有提过什么老同学。
而且,看这个男人的穿着打扮,和我们家的生活水平相差很大。
程叔叔是专门来看你妈妈的。爸爸解释道,但声音里有些不自然。
程建国点点头：听说她生病了,我就赶过来了。医生说需要很多钱
是的。爸爸低着头。
这样吧,医药费我来出。程建国说得很轻松,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我和爸爸都愣住了。
医药费他来出
五十万,他说出就出
这……这怎么好意思。爸爸结结巴巴地说。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老同学嘛。程建国笑着说,钱对我来说不是问题,但人的生命只有一次。
我心里突然涌起一种不安的感觉。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一个陌生人,为什么要为我们家出这么大一笔钱
程叔叔,您和我妈妈是什么关系我直接问道。
程建国愣了一下,然后看向爸爸。
爸爸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晨晨,别问这些。爸爸说。
我必须问清楚。我坚持道,一个陌生人,凭什么要给我们家这么多钱
程建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因为我是你的亲生父亲。
轰！
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
亲生父亲
那爸爸是谁
我看向爸爸,他正痛苦地闭着眼睛。
这是真的吗我的声音在颤抖。
爸爸点了点头,眼泪流了下来。
你妈妈怀你的时候,我们还没结婚。程建国说,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我们分开了。她嫁给了你现在的爸爸,也就是我的好兄弟。
我彻底懵了。
十八年来,我一直以为林国华是我的亲生父亲。
现在突然告诉我,我的亲生父亲是另外一个人
那为什么现在才说我问。
因为你妈妈不让说。程建国叹了口气,她希望你能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里长大。
正常的家庭我苦笑,现在还正常吗
程建国走到我面前：林晨,我知道这个消息对你来说很突然。但我希望你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关注你。我知道你学习好,知道你孝顺,也知道你们家的经济情况。
所以你现在来了我的声音里带着嘲讽,等我妈妈快死了,你才来认儿子
程建国的脸色变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几乎是在咆哮,十八年不闻不问,现在跑出来说是我爸
整个走廊里的人都在看我们。
但我不在乎。
我只想知道真相。
爸爸……不,林国华拉住我：晨晨,你别这样。
我怎么样我看着这个养了我十八年的男人,您还是我爸爸吗
林国华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了：当然是,永远是。
4
回到学校已经是下午。
我坐在教室里,脑子里一片混乱。
身世的秘密像一颗炸弹,把我十八年来的认知全部炸得粉碎。
原来我不是林国华的亲生儿子。
原来我有一个有钱的亲生父亲。
原来妈妈一直在隐瞒真相。
林晨,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李小雨小声问我。
我摇摇头,不想说话。
怎么说
说我刚刚发现自己不是亲生的
说我的亲生父亲是个有钱人,可以随便拿出五十万给我妈治病
这些话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下课后,班主任又把我叫到办公室。
林晨,听说你下午又逃课了
是的。
为什么你这样下去,高考怎么办
我看着王老师,突然想问她一个问题。
王老师,如果一个人发现自己的身世是假的,他应该怎么办
王老师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就是……比如说,他以为自己的爸爸是A,结果发现真正的爸爸是B。
这……王老师想了想,这种情况很复杂。但我觉得,重要的不是血缘关系,而是感情。
感情
林国华对我的感情是真的。
十八年来,他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对待我。
但程建国呢
他突然出现,说是我的亲生父亲,要为我妈妈的医药费买单。
这算什么
赎罪
还是想要重新获得我们母子的感情
林晨,我知道你现在心理压力很大。王老师说,但你要记住,高考只有一次机会。你现在放弃,以后会后悔的。
我点点头,但心里清楚,我现在根本没心思高考。
晚上回到家,空荡荡的房子让我感到害怕。
我打开妈妈的房间,看着她的梳妆台。
上面摆着一些旧照片。
我仔细看了看,发现其中一张照片有些眼熟。
照片上的男人,不就是程建国吗
只是年轻了很多。
他和妈妈站在一起,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这张照片藏在其他照片的后面,如果不仔细找,根本发现不了。
我拿起照片,仔细端详。
妈妈那时候很年轻,也很漂亮。
程建国也是一表人才,看起来像个有前途的年轻人。
他们是真心相爱过的吗
那为什么分开了
为什么妈妈要嫁给林国华
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联系
我把照片收好,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手机响了,是程建国打来的。
林晨,你到家了吗
到了。
我想和你单独谈谈,可以吗
我犹豫了一下：好。
半小时后,程建国来到我家。
看见我们家简陋的装修,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坐吧。我给他倒了杯水。
这么多年,你们家过得很辛苦。他说。
还好。
林国华是个好人。程建国说,我很感谢他。
为什么
因为他代替我照顾了你们母子。
我看着他：那你为什么不自己照顾
程建国沉默了很久,才说：因为我当时太年轻,太自私。我只想着自己的前途,没有勇气承担责任。
所以你抛弃了我们
是的。他承认了,我抛弃了你们。这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我冷笑：现在后悔有什么用
我知道你恨我。程建国说,你有权利恨我。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希望能够弥补。他看着我,不只是钱,还有感情。
感情我摇摇头,十八年的感情,你想用什么来弥补
程建国拿出一张银行卡：这里有一百万。医药费之外,剩下的是给你的。
一百万
我看着那张卡,心情很复杂。
你以为用钱就能买到我的原谅
不是买,是赎罪。程建国说,我知道钱解决不了所有问题,但至少能解决眼前的困难。
我没有接那张卡。
你妈妈快醒了。程建国又说,医生说明天可能会转到普通病房。
这是个好消息。
但我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她知道你来了吗我问。
不知道。程建国摇摇头,我是偷偷来的。
为什么偷偷来
因为我怕她拒绝我的帮助。
我明白了。
妈妈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系程建国,肯定是有原因的。
也许她还在怨恨他当年的抛弃。
也许她不想让我知道真相。
但现在,一切都暴露了。
如果我妈妈醒了,发现你在这里,会怎么想我问。
程建国苦笑：她会骂我,会赶我走,会后悔没有把秘密带进坟墓。
那你还来
因为我不能再失去你们了。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十八年前我失去过一次,我不想再失去第二次。
我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心里五味杂陈。
他是我的亲生父亲,但我对他没有任何感情。
他想要弥补,但失去的时间永远找不回来。
我需要时间思考。我说。
我明白。程建国站起来,这张卡你先留着,不管你原不原谅我,你妈妈的病都要治。
他把银行卡放在桌上,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那张卡,心里乱成一团。
5
第二天,我又没有去学校。
王老师打了好几个电话,我都没接。
现在距离高考只有十二天了,但我完全没有心思复习。
妈妈的病,身世的秘密,还有亲生父亲的出现,这一切都让我喘不过气来。
上午,我去了医院。
妈妈真的醒了。
虽然还很虚弱,但意识已经清醒。
看见我,她努力地笑了笑：晨晨……
妈,你感觉怎么样我握住她的手。
还好……你怎么不上学
我请假了。
胡闹……高考要紧……妈妈的声音很微弱,但语气还是那么严厉。
林国华坐在一边,眼睛红红的。
看见妈妈醒来,他比我还激动。
医生说你恢复得不错。他说,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回家了。
妈妈点点头,然后看向我：晨晨,你这几天有好好复习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复习
我连课本都没碰过。
有。我撒了个谎。
那就好。妈妈放心地闭上眼睛,你是妈妈的骄傲,一定要考上好大学。
听着妈妈的话,我心如刀割。
她还不知道程建国已经出现。
她还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身世的秘密。
她还以为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下午,程建国又来了。
这次他没有进ICU,只是在外面等着。
你还是走吧。我对他说,我妈妈不想见你。
我知道。程建国说,但我想知道她的情况。
她醒了,恢复得不错。
那就好。他松了口气,医药费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都安排好了。
我不需要你的钱。我说。
你可以不需要我,但你不能不需要钱。程建国说,你妈妈的病需要长期治疗,后续的费用会很高。
我沉默了。
他说得对。
妈妈的病不是一次性就能治好的,需要长期服药,定期检查。
这些费用对我们家来说都是负担。
我可以勤工俭学。我说。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高考。程建国说,其他的事情让大人来处理。
这话听起来很熟悉。
林国华也是这么说的。
但现在林国华已经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了,程建国才是。
这种感觉很奇怪。
你想要什么我直接问他。
什么意思
你花这么多钱帮我们,一定有目的。我说,你想要什么
程建国想了想：我想要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重新开始
是的。他看着我,我想重新做你的父亲。
我冷笑：你觉得可能吗
我知道很难。程建国说,但我愿意努力。
那林国华怎么办我问,他养了我十八年,你让他怎么办
程建国沉默了。
这确实是个问题。
林国华虽然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但他对我的感情是真的。
如果我认了程建国,林国华会怎么想
我没想过要取代他。程建国说,我只是希望……
希望什么
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我也可以是个好父亲。
我看着他,心里很矛盾。
理智告诉我,我应该恨他。
他抛弃了我们母子,让我们过了十八年的苦日子。
但感情上,我又很渴望有一个有能力保护我们的父亲。
我需要时间。我说。
我明白。程建国点点头,我等你。
晚上回到家,我拿出程建国留下的银行卡。
查了一下余额,真的是一百万。
对我们家来说,这是一笔巨款。
有了这笔钱,妈妈的病可以得到最好的治疗。
我也可以安心高考,不用担心家里的经济压力。
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如果我用了这笔钱,是不是就等于承认了程建国的父亲身份
如果我不用,妈妈的病怎么办
我拿起手机,想给林国华打电话。
但想了想,又放下了。
他现在肯定也很痛苦。
养了十八年的儿子,突然知道不是亲生的。
虽然他嘴上说没关系,但心里肯定很难受。
我打开课本,想要复习。
但看着那些熟悉的公式和定理,我却什么都记不住。
高考还有十一天。
十一天后,我就要踏进考场,面对人生最重要的一次考试。
但现在的我,连最基本的心理准备都没有。
我还能考好吗
我还有资格考好吗
妈妈为了我的学习付出了这么多,现在她躺在医院里,而我却在为身世的问题烦恼。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6
第三天,我终于回到了学校。
但只上了半天课,就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
林晨,你这几天的状态很不对。王老师严肃地说,还有十天就要高考了,你不能再这样下去。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王老师有些生气,你知道你现在的成绩已经从年级第三掉到第十五了吗
我愣了一下。
第十五
我什么时候做过测试
昨天的模拟考试,你没来。我让李小雨帮你做了,结果很糟糕。王老师说,按照这个成绩,你连一本都考不上。
我苦笑。
一本都考不上
那妈妈这么多年的付出还有什么意义
林晨,我不管你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但高考不能耽误。王老师说,如果你现在放弃,以后会后悔一辈子的。
我没有放弃。
那你的心在哪里王老师问,你的心还在学习上吗
我说不出话来。
确实,我的心根本不在学习上。
满脑子都是妈妈的病情和身世的秘密。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王老师说,如果你还是这样,我就建议你放弃高考,明年再考。
放弃高考
妈妈会同意吗
下午,我去医院看妈妈。
她已经转到普通病房,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
晨晨,你今天上学了吗她问。
上了。
老师讲了什么
我随便编了几个知识点。
妈妈很高兴：那就好,你要抓紧时间复习。
妈,如果我考不好,你会失望吗我试探性地问。
你肯定能考好的。妈妈很自信,你是妈妈的骄傲。
我是说如果。
妈妈想了想：如果真的考不好,妈妈也不会怪你。但你要努力,不能给自己留遗憾。
那如果我不考了呢
不考妈妈的脸色变了,为什么不考
因为我想照顾你。
胡说！妈妈有些激动,妈妈的病不要紧,你的前途要紧。
可是……
没有可是！妈妈的语气很坚决,你必须参加高考,必须考上好大学。这是妈妈唯一的心愿。
看着妈妈激动的样子,我不敢再说什么。
林国华坐在一边,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也想劝我专心高考,但现在的情况太复杂了。
离开医院的时候,我在门口遇到了程建国。
你又来了我问。
我每天都来。他说,虽然不能进去看她,但我想知道她的情况。
她恢复得很好。
那就好。程建国松了口气,对了,你的高考准备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实话实说。
为什么
你觉得呢我反问,突然知道自己的身世是假的,还能专心学习吗
程建国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这对你打击很大,但高考真的很重要。
重要我冷笑,对你来说当然重要。如果我考上好大学,你脸上也有光。
我不是这个意思。程建国说,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我的火气上来了,十八年前你为什么不为我好现在说为我好,晚了！
程建国被我骂得哑口无言。
我知道你恨我。他说,但请你不要因为恨我而毁掉自己的前途。
我的前途关你什么事
因为我是你的父亲。
父亲我大声说,你配吗
医院门口的人都在看我们。
但我不在乎。
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男人是个什么东西。
林晨,你冷静一点。程建国试图拉住我。
别碰我！我甩开他的手,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关心。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但走到一半,我又停下了。
我想起妈妈刚才说的话：你必须参加高考,必须考上好大学。
这是她唯一的心愿。
如果我因为赌气而不好好准备高考,对得起她吗
如果我考砸了,她会怎么想
她会不会以为是因为她生病拖累了我
她会不会觉得对不起我
想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我不能因为恨程建国而惩罚自己。
我不能因为身世的秘密而放弃梦想。
我要为了妈妈,也为了自己,好好准备高考。
至于程建国,以后再说。
回到家,我打开课本,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复习。
虽然很难集中注意力,但我必须努力。
高考还有九天。
九天的时间,也许还能挽回一些东西。
也许还能让妈妈看到她想看到的结果。
7
接下来的几天,我强迫自己专心复习。
每天早上六点起床,晚上十二点睡觉。
除了去医院看妈妈,其他时间都在学习。
但效果并不理想。
我的心还是很乱,经常看书看着看着就走神。
有时候盯着一道数学题看半天,却不知道从哪里入手。
有时候背英语单词,背了十遍还是记不住。
王老师看出了我的状态,专门找我谈话。
林晨,你现在的问题不是知识点的缺失,而是心理状态。她说,你心里有事,对不对
我点点头。
能告诉我是什么事吗
我想了想,决定如实相告。
我刚刚知道,我不是我爸的亲生儿子。
王老师震惊了：什么
我有一个有钱的亲生父亲,他现在想认我。
王老师沉默了很久。
难怪你最近状态这么差。她说,这确实是很大的打击。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说,我恨他,但又需要他的钱给我妈治病。
这种矛盾的心情我能理解。王老师说,但现在最重要的是高考。其他的事情,考完试再处理。
可是我静不下心来。
那就换个思路。王老师说,你想想,如果你考好了,你妈妈会多高兴。如果你考砸了,她会多失望。
我想过,但还是控制不住。
王老师想了想：要不然这样,我给你开个证明,你回家自习。学校的氛围可能对你来说压力太大。
真的可以吗
可以。王老师点点头,但你要保证,认真复习。
我点头答应。
回到家,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开始最后的冲刺。
没有同学的议论,没有老师的关注,我的心情确实平静了一些。
但问题还是存在。
程建国每天都会给我发短信,询问我的复习情况。
我从来不回。
林国华也很关心我,但他现在的处境也很尴尬。
我们虽然还是父子,但关系明显没有以前那么自然了。
妈妈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但她还不知道程建国的存在。
林国华和我都没有告诉她。
晨晨,还有几天高考妈妈问我。
四天。
紧张吗
还好。
妈妈相信你一定能考好。妈妈摸摸我的头,这么多年的努力,就看这几天了。
我点点头,心里却很沉重。
这么多年的努力,确实就看这几天了。
但我现在的状态,真的能发挥好吗
第二天,我在医院遇到了程建国。
这次他没有躲避,直接走到我面前。
林晨,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不想听。
请你听完。程建国的语气很诚恳,就当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建议。
我停下脚步。
我知道你恨我,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谅。程建国说,但请你不要因为我而影响高考。
你什么意思
我可以消失。他说,高考结束之前,我不会再出现。你当我从来没有来过。
我愣了一下。
但有一个条件。程建国继续说,你必须好好考试。
为什么
因为这是你妈妈最大的心愿。程建国的眼中有泪光,她为了你的学习付出了太多。如果你因为我而考砸了,我会内疚一辈子。
我看着他,心情很复杂。
我可以消失,但钱你必须收下。他说,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她。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也许,他真的是在为我们好
回到家,我认真思考了程建国的话。
他说得对,我不能因为他而影响高考。
妈妈为了我的学习付出了这么多,我不能让她失望。
无论程建国是谁,无论我们的关系如何,高考都是我自己的事情。
我要为了自己,也为了妈妈,考出最好的成绩。
想通了这一点,我的心情突然轻松了很多。
我重新拿起课本,开始认真复习。
这一次,我真的静下心来了。
8
高考前一天,我去医院看妈妈。
她的精神状态很好,已经可以正常交流了。
明天就要考试了,紧张吗她问我。
不紧张。我说,这次是真心话。
经过这几天的调整,我已经找回了状态。
虽然不如巅峰时期,但也差不了太多。
那就好。妈妈笑了,妈妈相信你。
妈,不管我考得怎么样,你都不要失望,好吗
你肯定能考好的。妈妈很自信,你是妈妈的骄傲。
我会努力的。
林国华坐在一边,默默地看着我们。
这些天他憔悴了很多,头发都白了几根。
我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
突然知道自己养了十八年的儿子不是亲生的,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巨大的打击。
但他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表现出来。
在他心里,我永远是他的儿子。
爸。我叫了他一声。
林国华抬起头看我。
谢谢你。我说。
他的眼睛红了：傻孩子,说什么谢谢。
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爸爸。我认真地说,永远都是。
林国华的眼泪流下来了。
妈妈有些奇怪：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我们在说高考的事情。
妈妈点点头,没有多问。
晚上回到家,我早早就睡了。
明天就是人生最重要的一天。
我要用最好的状态迎接它。
半夜,我被电话铃声吵醒。
是程建国打来的。
林晨,明天加油。他说,我相信你一定能考好。
你不是说要消失吗
高考之前的最后一个电话。程建国说,考完试之后,如果你不想见我,我就永远消失。
我沉默了一会儿：考完试再说吧。
好。程建国说,无论如何,你要记住,你妈妈为了你付出了很多。不要让她失望。
我知道。
挂了电话,我重新躺下。
程建国的话很对。
不管我们的关系如何,妈妈确实为了我付出了很多。
我不能让她失望。
第二天早上,我按时到达考场。
看着熟悉的校门,我心情平静。
这里承载了我三年的青春,也将见证我人生的转折点。
进入考场,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监考老师开始分发试卷。
我深呼吸一口气,握紧手中的笔。
妈妈,这是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
开考铃响了。
我翻开试卷,开始答题。
第一科是语文。
作文题目是：《转折》。
看到这个题目,我苦笑了一下。
转折
我的人生确实到了转折点。
我提笔开始写：
人生总是充满意外,有时候一个转折就能改变一切。
我曾经以为自己的人生轨迹很清晰：好好学习,考上大学,找个好工作,孝敬父母。
但命运给我开了个玩笑。
母亲突然生病,家庭陷入困境。
更让我震惊的是,我发现了自己的身世之谜。
原来,我一直以为的父亲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原来,我有一个从未谋面的亲生父亲。
这些转折来得太突然,差点让我迷失了方向。
但最终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血缘关系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感情。
林国华虽然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但他给了我十八年的父爱。
程建国虽然是我的亲生父亲,但他错过了我的成长。
我要感谢的是那个陪伴我成长的人,而不是那个在基因上与我相似的人。
人生的转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转折面前迷失自己。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记住初心,为了那些爱我的人,也为了我自己,勇敢地走下去。
写完作文,我感觉心情轻松了很多。
这篇作文就是我这段时间的心路历程。
写出来,就像是给自己的一个总结。
接下来的题目,我都答得很顺利。
虽然有些难题,但基本都在我的能力范围内。
考完第一科,我对自己很有信心。
第二科是数学。
这是我的强项,应该没什么问题。
果然,数学考得很顺利。
除了最后一道大题有点难度,其他题目都很简单。
第一天考试结束,我感觉不错。
回到医院,妈妈急着问我考得怎么样。
还不错。我说。
那就好。妈妈松了口气,明天继续加油。
第二天考理综和英语。
理综有些难度,但我基本都做完了。
英语是我最不担心的科目,考得很轻松。
两天考试结束,我感觉发挥得不错。
虽然不敢说能考满分,但上个好大学应该没问题。
走出考场,我长长地舒了口气。
高考终于结束了。
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尽力了。
9
高考结束后的第三天,成绩出来了。
我考了687分。
这个分数超出了我的预期。
按照往年的录取线,清华北大都没问题。
妈妈知道这个消息后,激动得哭了。
晨晨,你真是妈妈的骄傲！她紧紧抱着我,687分,太好了！
林国华也很激动,眼里全是骄傲。
我就知道我儿子行！他说,这么高的分数,想上哪个大学都可以。
听到我儿子这三个字,我心里一暖。
无论我们有没有血缘关系,在林国华心里,我永远是他的儿子。
病房里其他病人和家属都来祝贺我们。
这孩子真厉害,考这么高的分数。
以后肯定有出息,你们有福了。
好好培养,将来是国家栋梁。
听着大家的夸奖,妈妈笑得合不拢嘴。
这可能是她生病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晚上,程建国给我发了一条短信：
恭喜你,687分很不错。你没有让你妈妈失望。
我想了想,第一次回复了他：
谢谢。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这是我们关系的一个转折点。
第二天,各大高校的招生老师开始联系我。
清华、北大、复旦、上交,几乎所有的名校都来了。
他们承诺给我最好的专业,最优厚的奖学金。
妈妈和林国华都很兴奋,不知道该选哪个好。
晨晨,你想去哪个学校妈妈问我。
清华吧。我说,离家近一些。
好,就选清华！妈妈拍板决定。
办理入学手续的时候,我们遇到了一个问题。
学费、住宿费、生活费,加起来一年要两万多。
虽然有奖学金,但第一年还是需要自己先垫付。
我们家现在的经济状况,拿不出这么多钱。
没关系,我们借。林国华说,为了你上大学,借多少钱都值得。
但我知道,以我们家的情况,很难借到这么多钱。
正在发愁的时候,程建国出现了。
学费的事情不用担心,我来出。他说。
不用。我拒绝了,我们自己想办法。
林晨,别意气用事。程建国说,这是你应得的。
我什么都不应得。我说,我只要靠自己的努力。
程建国看着我,眼中有欣慰,也有愧疚。
你长大了。他说,比我想象中更成熟。
那是因为生活教会了我成长。
程建国沉默了一会儿：那这样吧,就当是我借给你的。等你工作了再还。
我想了想,点了点头。
但我有一个条件。我说。
什么条件
从今往后,你不要再打扰我们的生活。我看着他,等我还清钱,我们就两清了。
程建国的脸色变了：你真的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机会我苦笑,十八年前你就错过了。现在说机会,太晚了。
程建国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好。他点点头,我答应你。
办完入学手续,我就要去北京了。
临行前,妈妈和林国华都来送我。
妈妈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以正常生活。
到了学校要好好学习,也要照顾好自己。妈妈叮嘱我。
我知道。
有什么困难就给家里打电话。林国华说,虽然我们帮不了太多,但至少可以陪你说说话。
我点点头,心里很感动。
这就是亲情,不需要血缘关系做纽带,只需要真心实意的爱。
火车缓缓启动。
我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家乡,心里五味杂陈。
这次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但我相信,无论走到哪里,家永远是我最温暖的港湾。
而那个家里,有我最爱的妈妈,和我最尊敬的爸爸——林国华。
至于程建国,也许以后我会原谅他。
但现在,我还需要时间。
10
四年后,我从清华大学毕业了。
专业是计算机科学与技术,成绩优异,被保送研究生。
但我选择了工作。
一家知名的互联网公司给了我年薪三十万的offer。
对于一个应届毕业生来说,这已经是很不错的待遇了。
签约的那天,我第一时间给家里打电话。
妈,我找到工作了,年薪三十万。
电话那头传来妈妈激动的声音：真的吗三十万
真的。我笑着说,以后你们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我的儿子真有出息！妈妈哭了,你爸要是知道了,肯定高兴坏了。
林国华已经去世两年了。
是心梗,走得很突然。
我赶回去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医院里,再也不会醒来。
临终前,他拉着我的手说：晨晨,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永远是我的儿子。
那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这个男人用他的生命诠释了什么叫父爱如山。
血缘关系又如何
在我心里,他就是我最亲的爸爸。
工作稳定后,我开始还钱。
先是还给帮助过我们的邻居和亲戚。
然后是程建国的钱。
四年来,我们几乎没有联系。
偶尔妈妈会提起他,说他还会定期给医院打钱,确保妈妈的后续治疗费用。
但我们从来没有见面。
现在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我给程建国打了电话。
林晨他的声音里有惊喜,也有紧张。
是我。我说,我想还钱。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你工作了
是的,在北京。
那就好。程建国说,钱的事情不急,你刚工作,压力肯定很大。
说好了要还的。我坚持,一共多少钱,你算一下。
程建国算了算：学费生活费,还有你妈妈的医药费,一共一百二十万。
一百二十万
比我想象的要多。
好,我会还的。我说。
林晨,其实我不是想要这些钱。程建国说,我只是希望……
希望什么
希望你能原谅我。
我沉默了很久。
四年的时间,我想了很多。
关于亲情,关于原谅,关于成长。
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愤怒的少年了。
程建国。我说,我不恨你了。
真的
真的。我说,但我也不会原谅你。
为什么
因为有些伤害,时间可以冲淡,但不能抹去。我说,你错过了我的成长,这是事实。
程建国没有说话。
不过,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我继续说。
什么机会
好好照顾我妈妈。我说,如果你真的爱过她,就用行动证明。
我……我可以吗程建国的声音在颤抖。
那要看你的诚意。我说,但有一个前提,不能强迫她。如果她不愿意,你就离开。
我明白。
挂了电话,我长长地舒了口气。
二十二年了,这个心结终于可以放下了。
半年后,妈妈打电话告诉我,程建国在追求她。
他每天都来,送花、做饭、陪我散步。妈妈说,邻居们都说他是个好人。
你怎么想我问。
我……我不知道。妈妈有些犹豫,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
妈,跟着心走。我说,如果你觉得他好,就给他一个机会。如果不愿意,就拒绝他。
你不反对
我为什么要反对我说,你的幸福最重要。
又过了半年,妈妈和程建国复合了。
他们没有重新结婚,但住在了一起。
程建国把妈妈照顾得很好,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饭。
妈妈的气色越来越好,笑容也多了起来。
春节回家的时候,我见到了程建国。
四年没见,他老了很多,头发全白了。
晨晨。他小心翼翼地叫我。
程叔叔。我点点头。
这是我第一次正式称呼他。
程建国的眼中闪过惊喜,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工作还顺利吗他问。
还可以。
那就好。程建国说,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
不用,我能照顾好自己。
晚饭的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坐在一起。
妈妈很高兴,不停地给我夹菜。
晨晨,多吃点,你看你瘦了。
我没瘦,是你想我了。
那当然,你是妈妈的心头肉。
程建国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我们,眼中有羡慕,也有满足。
也许,这就是他想要的家庭温暖。
饭后,程建国主动收拾碗筷。
我来吧。我说。
不用,你陪你妈说话。程建国说,这些家务我来做。
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我突然想起了林国华。
当年也是这样,默默地为这个家付出着。
也许,爱的方式有很多种。
有些人善于表达,有些人习惯沉默。
但只要是真心的,都值得尊重。
临走的时候,程建国送我到火车站。
林晨,谢谢你。他说。
谢我什么
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程建国说,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怨气,但你愿意让我照顾你妈妈,我很感激。
我不是为了你。我说,我是为了我妈妈的幸福。
我知道。程建国点点头,但我还是要谢谢你。
好好对她。我说,如果你再伤害她,我不会原谅你第二次。
我不会的。程建国很认真,这次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火车启动了。
我看着窗外的程建国,心里五味杂陈。
也许,人生就是这样。
有些错误无法弥补,但可以用余生去赎罪。
有些伤害无法原谅,但可以选择放下。
我不会再叫他爸爸,但我可以接受他的存在。
只要妈妈幸福,就够了。
两年后,我在北京买了房,把妈妈接了过来。
程建国也跟着来了。
他们在我家附近租了个小房子,每天都会过来帮我做饭、打扫卫生。
我找了个女朋友,是我的大学同学。
她知道我的家庭情况,但从来不介意。
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故事。她说,重要的是现在的相处。
确实如此。
过去的恩怨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现在我们都在努力过好每一天。
妈妈的身体很好,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程建国对她很好,两个人就像老夫老妻一样。
我的工作越来越顺利,去年升职加薪,年薪已经达到了八十万。
生活终于走上了正轨。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年没有那场变故,我的人生会是什么样
也许会更平静一些,但不一定会更精彩。
正是那些挫折和痛苦,让我更快地成长。
正是那些考验和磨难,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重要的。
血缘关系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真心相待。
金钱财富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精神富足。
成功名利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家人健康。
现在的我,很满足。
有爱我的妈妈,有疼我的女朋友,有还算成功的事业。
还有一个正在努力弥补过错的程建国。
这就够了。
人生不求完美,只求无悔。
我已经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