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冷。硬。一股子混合着劣质皮革、陈年汗臭、牲口粪便,还有某种难以名状的、仿佛馊了三天隔夜饭的诡异味道,蛮横地往我鼻孔里钻。
我猛地睁开眼,视野被一片粗砺的、带着可疑油光的麻布占据。身下硌得慌,像是睡在碎砖头上。意识像一团被水泡烂了的棉絮,沉甸甸、黏糊糊的,费了好大劲才勉强聚拢起来。这是哪我不是正在家里,对着那台老古董电脑,一边啃着泡面一边对着新下的《三国志14》猛敲键盘,试图用修改器给刘备开个人均高达的挂吗怎么一眨眼,跑这鬼地方来了
叮!
一声清脆的、带着点电子合成味道的提示音毫无预兆地在脑子里炸开。紧接着,一个半透明的、边缘散发着幽幽蓝光的矩形框,强行挤进了我的视野正中央,悬浮在破麻布棚顶前。
【皇帝养成系统启动中…】
【加载资源包…
1%…
15%…
73%…
99%…】
那行代表进度的数字在99%的位置,顽强地、固执地闪烁了几下,然后…就再也不动了。像一个被冻住的冰坨子,死死地卡在那里。屏幕中央,一个刺眼的黄色三角形警告图标(里面还有个感叹号!)开始疯狂旋转。
我:……
玩我呢卡在99%这系统是某度网盘出品的吧!我内心的吐槽弹幕瞬间刷了满屏。还没等我把这坑爹系统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耳畔猛地炸开一声粗野的咆哮,音量之大,震得我身下的床铺都簌簌掉灰。
兀那厮!挺什么尸!滚起来喂猪去!!
伴随着这声炸雷般的怒吼,一股令人窒息的热浪和更加浓烈的、仿佛发酵了半年的猪圈味儿扑面而来。一个铁塔般的巨大身影堵在了那低矮破败的门口,光线都被他遮了大半。那是个壮硕得惊人的军汉,满脸横肉虬结,油腻腻的头发胡乱扎着,敞开的皮甲下是浓密卷曲的胸毛,手里还拎着根脏兮兮的皮鞭,鞭梢卷曲着,沾着些可疑的暗色污渍。他铜铃般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来,精准地锁定了还处于懵逼状态的我。
我张伟一个在二十一世纪连自己家狗都指挥不动的死宅社畜喂猪!这开局难度是不是有点过于硬核了!
那军汉见我没反应,显然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他骂骂咧咧地啐了一口浓痰(那口痰啪嗒一声落在我脚边不到半尺的地上),蒲扇般的大手就朝我衣领子薅了过来,指甲缝里全是黑泥。腌臜泼才!耳朵塞驴毛了!董相国营里的猪都饿得嗷嗷叫了!误了时辰,扒了你的皮点天灯!
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我像个破麻袋似的被从床铺上直接提溜了起来,双脚离地,衣领勒得我直翻白眼。大脑在缺氧和极度的荒谬感中飞速运转。董相国三国董卓!我穿越了!还直接掉进了董卓的西凉军大营里当了个最低等的……喂猪倌!
这跟说好的醒掌天下权差得也太远了吧喂!说好的皇帝养成系统呢!卡99%加载算怎么回事预付费点卡用户就这待遇
军汉拖死狗一样把我往外拽,粗粝的地面摩擦着我的裤腿。眼看就要被拖出这破棚子,丢进那散发着地狱气息的猪圈,情急之下,我几乎是出于本能地、绝望地在脑子里对着那个该死的、卡住的系统界面狂吼:救命啊!有没有什么用户协议!有没有什么保护条例!告他!我要告他非法用工!超时加班!职场霸凌!!
也许是强烈的求生欲触发了某种机制,也许是那个卡住的系统终于被我的意念吼得抖了一下。就在军汉的大手要把我摔出门槛的瞬间——
唰!
一道新的、更加明亮的、边框闪烁着刺眼红光的弹窗,猛地弹出!它比之前那个卡住的蓝色框更霸道,直接覆盖了其他所有视觉信息,像个巨大的盾牌一样挡在我和那凶神恶煞的军汉之间,把那张狞恶的脸都映得一片通红。
弹窗标题是硕大的、加粗的、血淋淋的【警告!】。
下面一行字,方方正正,带着一种冰冷、不容置疑的电子腔调:
【检测到严重操作异常!】
【此行为(强制高强度体力劳动)严重违反《大汉劳动保护法(临时修订版)》第404条:禁止非法奴役、强迫劳动及虐待员工条款!】
【错误代码:404_NOT_FOUND(相关执法部门离线中)】
【建议操作:立即停止侵权行为,否则可能触发不可预知的位面规则冲突及稳定性风险!】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凶悍的军汉,保持着揪住我衣领、另一只手高高扬起皮鞭的姿势,彻底僵住了。他脸上的横肉凝固成一个极其滑稽的、混合着暴怒与极度困惑的表情,眼珠子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凭空出现在他和我之间那片红光闪烁的诡异文字。他显然看不懂那上面的方块字(感谢简体中文!),但那刺目的红光和警告的意味是如此的直观、如此的不祥,完全超出了他贫瘠认知所能理解的范畴。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类似破风箱抽气的声音,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营帐里其他几个同样被吆喝起来准备去干活的倒霉蛋,也全都像被施了定身法,呆若木鸡地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空气里只剩下猪圈那边隐约传来的哼哼声,以及远处军营操练的号子声,越发衬得此地的死寂。
死寂只维持了短短几秒。
妖…妖术!!
军汉终于从极度的震惊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中挣脱出来,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带着破音的嘶吼。他像是被那红光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揪着我衣领的手,巨大的力道让我踉跄着后退好几步,一屁股坐回那堆床铺上。他指着那依然悬浮在空中、红光闪闪的报错弹窗,手指头都在哆嗦,脸上的横肉扭曲着,来人!有妖人!速报…速报相国!不,报温侯!温侯神勇,定能斩此妖邪!
他一边语无伦次地狂喊,一边连滚爬爬地冲出了这低矮的窝棚,仿佛身后有厉鬼在追。那根象征着他权威的皮鞭,被他慌乱中甩脱了手,孤零零地掉在门口的地上。
窝棚里剩下的人,看我的眼神瞬间全变了。从之前的麻木、同病相怜,变成了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惊骇和疏离,仿佛我下一秒就会口吐烈焰或者召唤天雷。他们像躲避瘟疫一样,拼命挤向离我最远的角落,连大气都不敢喘。
我瘫坐在那堆破草烂布上,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那身散发着馊味的破麻衣。看着眼前那尽职尽责、依旧红光闪闪、不断闪烁刷新着【警告!】字样的系统弹窗,一股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更加强烈的不真实感汹涌袭来。
这玩意儿…真能当盾牌使《大汉劳动保护法》第404条这系统是认真的吗!它加载的不是皇帝养成手册,是《位面劳动者维权指南》吧!
还没来得及消化这过于魔幻的现实,棚子外面就炸开了锅。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甲胄碰撞的铿锵声、士兵们惊惶的呼喊和军官的厉声呵斥混杂在一起,像一股汹涌的潮水,由远及近,迅速包围了这座小小的、臭烘烘的窝棚。无数刀枪的寒光透过低矮棚壁的缝隙射进来,晃得人眼花。
完了。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下玩脱了。一个喂猪的营帐闹出这么大动静,连温侯都惊动了温侯…吕布!我眼前一黑。
没过多久,一个低沉、威严,带着浓浓西北口音和明显不悦的声音穿透了棚壁的喧闹:何故喧哗些许妖言惑众,也值得如此惊慌扰了本相国午憩!
那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养尊处优的慵懒和不容置疑的霸道。
董卓!正主来了!
紧接着,一个更年轻、更锋锐,带着金石摩擦般质感的声音响起,冰冷而充满不屑:义父息怒。些许宵小,儿臣去去便回。
那声音里的杀意,即使隔着厚厚的营帐,也让我脖颈后的汗毛瞬间倒竖。
吕布!
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像砂纸在摩擦。这劳动仲裁的代价,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预想中的大军破门而入、把我当妖人剁成肉酱的场景并没有立刻发生。窝棚外陷入了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显然,董卓和吕布这种级别的大佬,是不会轻易踏足这种污秽之地的。他们在等专业人士的汇报。
很快,那个之前被我弹窗护体惊走的军汉,带着哭腔、语无伦次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夹杂着红光、妖字、凭空出现、邪门之类的词儿。我甚至能想象出董卓那臃肿身躯上不耐烦的肥肉抖动,以及吕布那冷峻脸庞上浮现出的、看待蝼蚁般的轻蔑。
果然,吕布那冰碴子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厌烦:装神弄鬼!拖出来,辕门外,斩了祭旗!大军即刻开拔虎牢关,莫为此等腌臜事误了时辰!
虎牢关!这三个字像一道闪电劈进我的脑海。十八路诸侯讨董!刘关张三英战吕布!这就要开打了而我的命运,竟然是在这历史性的战役前夕,被当成扰乱军心的妖人,拖出去砍了祭旗!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头顶。什么皇帝梦,什么系统,都成了天大的笑话。我只想回家!我想我的破电脑!我想那碗没吃完的泡面!
喏!
门外传来士兵齐声的应诺。沉重的脚步声再次逼近窝棚的门。这一次,再无转圜余地。
门被粗暴地踹开,两个如狼似虎、全身披挂的西凉铁骑冲了进来,眼神凶狠,看我的目光如同在看一具死尸。他们二话不说,架起瘫软如泥的我,拖死狗一样就往外拽。
放开我!我是冤枉的!我懂养猪!我能让猪长膘!
我徒劳地挣扎嘶喊,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什么穿越者的尊严,什么主角光环,在冰冷的刀锋面前,屁都不是。我现在只想活下去,哪怕是去养猪!
我的挣扎和嘶喊只换来士兵更粗暴的动作和一声轻蔑的嗤笑。其中一个士兵不耐烦地低吼道:省点力气吧!温侯的军令,阎王爷也改不了!留着力气,黄泉路上嚎去!
我被拖出了那臭气熏天的窝棚,刺眼的阳光让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外面黑压压的全是顶盔掼甲的西凉兵,刀枪如林,杀气腾腾。在士兵队列的前方,稍远些的空地上,立着一顶巨大的、装饰着华丽羽毛和兽皮的伞盖。伞盖下,一个极其肥胖、穿着锦袍的身影半躺在一张宽大的、铺着虎皮的胡床上,像一座移动的肉山。那应该就是董卓。他身边,一个高大挺拔、身披亮银锁子甲、头戴束发紫金冠的身影,如同鹤立鸡群,正背对着我这边,似乎在眺望远方。仅仅是那个背影,就散发着一种孤傲、凌厉、睥睨天下的气势,像一柄出鞘的绝世凶刃,锋芒毕露。
吕布!三国武力值的天花板!我心脏骤停,感觉血液都凉了。
就在这时,一个传令兵飞马奔至伞盖前,单膝跪地,声音洪亮:报——!相国!温侯!关东群鼠已在虎牢关外二十里下寨!先锋已至关前搦战!打的是‘河内名将’方悦的旗号!
哼!土鸡瓦狗!
吕布那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屑,他终于缓缓转过身。阳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刀削斧凿般的轮廓,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一双眸子锐利如鹰隼,闪烁着非人的寒光。他的目光扫过被士兵拖拽着的我,那眼神淡漠得如同在看一粒尘埃,没有丝毫停留,仿佛我只是路边碍事的一颗石子。
义父,
吕布转向董卓,声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傲然,儿臣请命出战,先斩方悦,再擒袁绍,为义父取那盟主首级下酒!
他说话间,手臂随意地一挥。
好!吾儿神勇,天下无双!速去!扬我西凉军威!
董卓拍着肥厚的手掌,油腻腻的脸上堆满笑容,声音洪亮。
吕布不再看我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向旁边。那里,一匹通体赤红如炭火、没有半根杂毛的神骏战马正不耐烦地刨着蹄子,打着响鼻。马身侧挂着一杆长戟,戟杆乌沉沉的不知是何木所制,戟刃在阳光下流动着刺目的寒芒,形状狰狞,刃口隐隐透着暗红色,仿佛饱饮过无数鲜血。方天画戟!赤兔马!
吕布翻身上马,动作流畅得如同行云流水。他单手一抄,那杆沉重的方天画戟已被他轻松擎在手中,戟尖斜指苍穹。他微微一提缰绳,赤兔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穿金裂石的长嘶!
西凉铁骑!随我破敌!
吕布一声断喝,声震四野。
吼!吼!吼!
周围的黑甲军士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应和,杀气冲天而起。
战鼓隆隆擂响,沉重得如同敲在人的心脏上。整个西凉大营瞬间变成了一台开动的战争机器。大队的铁甲骑兵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在吕布那赤红如火的背影引领下,轰然启动,卷起漫天烟尘,朝着营寨大门的方向汹涌而去。
而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妖人,也被那两个负责执行军令的士兵粗暴地拖着,裹挟在这股钢铁洪流之中,身不由己地被冲向了那注定血流成河的战场——虎牢关。
关墙高耸,投下巨大的阴影。关前开阔的平地上,两军已然对峙。关东联军一方,旗帜杂乱,人头攒动,当先一员将领,顶盔贯甲,手持长枪,正在阵前耀武扬威地叫骂。想必就是那个河内名将方悦。
吕布一骑绝尘,赤兔马快如闪电,瞬间便脱离了大队,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赤色流光,直扑方悦!他甚至没有减速!没有试探!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方天画戟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完美得近乎残酷的弧线!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方悦连人带马,连带着他那杆长枪,被那无坚不摧的戟刃,如同热刀切牛油般,干净利落地从中劈成了两半!血雨混杂着破碎的脏器、甲胄碎片,如同喷泉般冲天而起,又哗啦啦地洒落下来,染红了一大片地面。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思维都跟不上。上一秒还在叫嚣的名将,下一秒就成了地上两片抽搐的烂肉。
嘶——
关东联军的阵中,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刚才还喧嚣的搦战叫骂,瞬间死寂。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上了每一个联军士兵的咽喉。连我身边那两个拖拽我的西凉兵,都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脸上写满了敬畏和狂热。
吕布勒住赤兔马,停在方悦那两片尚在微微抽搐的尸体旁。赤兔马打了个响鼻,喷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一团。吕布单手擎戟,戟尖斜斜指地,粘稠的血珠顺着寒光闪闪的戟刃缓缓滴落,砸在染血的泥土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他微微昂起头,束发紫金冠的翎羽在风中轻颤,冰冷的目光扫过关东联军那庞大的、却因恐惧而显得有些骚动的阵列。阳光落在他银亮的甲胄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让他整个人如同沐浴在神光中的杀神。
关东鼠辈!
吕布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战场的风声和战马的嘶鸣,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冰冷和睥睨,还有何人敢来送死!
死寂。绝对的死寂。联军阵中,无人应声。刚才还跃跃欲试的将领们,此刻脸色煞白,眼神躲闪。方悦被一招秒杀的惨状,彻底摧毁了他们的勇气。
吕布嘴角勾起一抹极其细微、却足以让所有人心胆俱寒的弧度。那是属于绝世强者的、对蝼蚁生命的不屑一顾。他轻轻一带缰绳,赤兔马打了个转,马头再次对准了联军大阵。方天画戟被他随意地扛在肩上,血珠仍在滴落。
就在这时,一个意外发生了。
也许是吕布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戟太过震撼,也许是赤兔马转身时踏到了什么不平之地。拖着我的那两个西凉兵,其中一个脚下似乎被石块绊了一下,一个趔趄,拽着我的手臂猛地一松。另一个士兵被同伴带得也失去了平衡。两人手忙脚乱之下,竟然齐齐脱手!
我就像个被丢弃的破麻袋,在惯性的作用下,骨碌碌地朝前滚了出去!好死不死的,正滚到了吕布赤兔马的马蹄前,距离他那滴血的方天画戟,不足五步!
呃啊!
我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吸引了战场上几乎所有的目光!关东联军那边是惊愕和茫然,西凉军这边则是惊怒和恐惧——这可是在温侯马前!还是在两军阵前!
吕布那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目光,终于第一次,真正地落在了我的身上。那眼神,比看方悦的尸体还要淡漠,仿佛在看一只不知死活爬到脚边的臭虫。
找死。
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被打扰了清静的不耐烦。他甚至懒得挥动那杆沉重的方天画戟。
只见他握着戟杆的手腕只是极其轻微地一抖,那沉重无比的方天画戟,竟被他单臂轻松无比地抡起!戟刃在空中划出一道短促却致命的弧光,带着刺耳的破空尖啸,如同死神的镰刀,朝着还在地上挣扎、根本来不及爬起的我,当头劈落!
快!无法形容的快!比劈方悦时更快!因为对付我这样的臭虫,他连半分力气都无需多用!
死亡的阴影瞬间将我彻底吞噬。冰冷的戟风已经撕裂了我额前的乱发,皮肤被那凌厉的锋芒刺激得生疼。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戟刃上那尚未干涸的、属于方悦的暗红色血迹!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都冻结了。什么皇帝梦,什么系统,什么泡面电脑,全成了虚无。只剩下最原始、最本能的求生欲,如同火山般在濒死的绝望中轰然爆发!
不!我不想死!我不能就这么被当成蚂蚁踩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意识几乎要被死亡彻底碾碎的刹那,那个该死的、卡在99%的系统界面,那个自从出现就只给我带来麻烦和绝望的报错弹窗,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被我疯狂、混乱、歇斯底里的意念狠狠地、死死地攥住!
拖出来!挡在前面!挡住它!挡住那把该死的戟!
我的意念如同咆哮的洪流,冲向了那个悬浮在意识中的、红光闪烁的【警告!】弹窗。没有技巧,没有章法,只有一种豁出一切的、要把这东西当成实体盾牌甩出去的蛮力!
挡住啊——!!!
我在心中发出无声的、撕心裂肺的呐喊。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灵魂被撕裂又强行拼合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视野被一片刺目的白光彻底淹没!
时间,空间,仿佛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搅碎、拉伸、扭曲!
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我那不顾一切的意念,从虚无缥缈的意识层,硬生生地、粗暴地拽进了冰冷的、现实的物理世界!
下一秒。
噗!
一声极其轻微、极其古怪的声响。像是气球被针扎破,又像是什么东西被强行按进了粘稠的胶水里。
预料中身体被劈开的剧痛没有传来。
笼罩我的死亡阴影骤然消失。
刺目的白光也瞬间退去。
战场上那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战鼓声、马嘶声,如同潮水般重新涌入耳中。
我惊魂未定,大口喘着粗气,本能地、茫然地抬头看去。
眼前的一幕,让我的大脑彻底宕机,也让整个喧嚣的战场,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方悦被杀时更加诡异、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
吕布,保持着挥戟下劈的姿势,僵在了赤兔马背上。
他那杆曾斩杀无数名将、刚刚还劈开方悦的方天画戟,此刻……戟刃前端,消失了!
不是断裂!不是被格挡!而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来自更高维度的橡皮擦,从戟尖开始,凭空抹去了一截!断口处平滑无比,闪烁着一种非金非石的、诡异的、数据流般的幽蓝色微光,边缘还在极其不稳定地波动着,仿佛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
而在他挥戟的轨迹前方,也就是我的头顶上方,悬浮着……东西。
那不再是单纯的、半透明的系统弹窗。
那是一个由无数疯狂闪烁、扭曲跳动的红色警告框、黄色感叹号、乱码般的错误信息流以及刺眼的【404_NOT_FOUND】代码组成的、混乱无比的、半实体化的……屏障或者说,一个极其不稳定的、由纯粹错误构成的能量聚合体它像一面扭曲的、不断崩溃又重组的光盾,又像一个通往数据地狱的缺口,就那么突兀地、蛮横地嵌入了现实空间。刚才那声噗的轻响,就是吕布的方天画戟劈入这个错误聚合体时发出的声音。戟刃的前端,显然被这个位面规则之外的BUG给直接吞掉了,或者……删除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风卷着沙尘和血腥味,掠过死寂的战场。
吕布脸上的表情,从睥睨天下的冰冷,瞬间变成了极致的错愕。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难以置信的光芒。他死死盯着自己手中那只剩下大半截、断口处还闪烁着诡异蓝光的方天画戟,仿佛不认识这件陪伴自己杀戮半生的神兵。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他座下的赤兔马,这匹通灵的神驹,此刻却失去了所有的神骏。它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发出一声前所未有、充满了极致惊恐和痛苦的嘶鸣!那声音凄厉得能刺破人的耳膜!它巨大的身躯猛地人立而起,碗口大的铁蹄疯狂地、毫无章法地在空中乱蹬,马眼中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惧!吕布猝不及防,全凭绝世武艺和本能反应才死死夹住马腹,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惊马甩下去,但也显得极其狼狈,再也无法保持刚才那种天神下凡般的姿态。
唏律律——!!!
赤兔马的悲鸣在死寂的战场上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和诡异。
整个战场,数十万双眼睛,无论关东联军还是西凉铁骑,无论士兵还是将领,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了同一个点上——那个还趴在地上、灰头土脸、如同乞丐般的我,以及我头顶上方那片悬浮着的、不断闪烁扭曲着乱码和警告符文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诡异光团。
他们的表情,从最初的惊愕,迅速演变为一种混合着极致恐惧、茫然和无法理解的呆滞。嘴巴无意识地张开,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眼眶。握着兵器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有些人甚至双腿发软,几乎要跪倒在地。
妖……妖法……
一个西凉兵的声音带着哭腔,微弱地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这声音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更大的恐慌。
神罚!是神罚!
联军阵中,不知是谁尖声叫了起来。
温侯的兵器……被……被天收了!
那是什么东西!是鬼吗!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两军阵中飞速蔓延。刚才还杀气冲天的战场,此刻充满了惊惶的低语、牙齿打颤的咯咯声,以及兵器掉落地面的叮当脆响。军阵的严整瞬间崩溃,士兵们不由自主地后退、拥挤,仿佛我头顶那片扭曲的光团是什么择人而噬的洪荒巨兽。
就在这时,我的脑子里,那个沉寂了仿佛一个世纪的、该死的系统提示音,终于!终于!姗姗来迟地响了起来!声音依旧是那种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但在此刻听来,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欠揍感
叮!
【系统核心加载完毕!正在初始化……】
【检测到宿主状态:生命体征平稳(心率过高,肾上腺素水平异常),精神波动剧烈(濒临崩溃阈值)……】
【警告!侦测到严重非法操作记录!】
【操作名称:强制拖拽系统核心报错模块进行位面实体化干涉】
【操作结果:造成局部规则冲突(方天画戟-概念性武器模块部分损毁),引发大规模位面观测者(人类单位)逻辑紊乱……】
【评估:该操作严重违反《位面管理员行为守则》第114514条,属高危非法外挂行为!】
【成就系统激活!特殊成就解锁!】
【成就名称:位面BUG(初级)】
【成就描述:恭喜宿主!您以凡人之躯,成功引动并利用了本世界底层规则漏洞,造成了超出当前位面理解框架的异常事件!您已成为此方世界一个活着的、行走的、不可复制的程序错误!历史长河因您的存在而多了一个微小的、但确实存在的涟漪(或者说是疙瘩)!】
【成就奖励:被动技能‘异常扰动光环’(微弱)激活!身处宿主附近一定范围内,小概率触发无法预测的、基于当前位面规则的逻辑错误或现实扭曲现象(效果及范围随成就等级提升而增强)。注:该技能被动生效,不可控,请宿主自求多福。】
一连串冰冷的信息流如同瀑布般冲刷过我的意识。非法操作位面BUG异常扰动光环自求多福!
我特么……我特么只是想活命啊!谁要当什么行走的BUG啊!这破系统加载完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我定罪发奖状!还有那个114514条是什么鬼!这系统程序员的恶趣味能不能用在正道上!
就在我被脑子里这堆信息轰得外焦里嫩、欲哭无泪之际。
噗通!
一声沉闷的响声,带着点粘稠的水声。
我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距离我几丈开外,吕布和他那匹依旧惊惶不安、不断打着响鼻的赤兔马旁边,那片不久前才被方悦鲜血浸透的泥泞土地上……
那位刚刚还睥睨天下、视众生如草芥的飞将军吕布,吕奉先……
他,双膝一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不是那种战败的屈膝,也不是力竭的跌倒。而是像一尊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的泥塑木偶,带着一种灵魂出窍般的茫然和彻底的失重感,硬生生地、结结实实地……跪进了那片混合着血污、马粪和泥泞的土地里!
沉重的银甲砸在泥水里,溅起肮脏的泥点。
他手中,那半截闪烁着诡异蓝光的方天画戟,哐当一声,脱手掉落,砸在旁边的石头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但他毫无反应。
他依旧保持着跪姿,微微低着头,束发紫金冠的翎羽无力地耷拉下来,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他线条刚硬的下颌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的一只手,还无意识地向前伸着,似乎想抓住那已经消失的戟刃,又像是想确认眼前这荒诞到极致的一幕是否真实。
赤兔马焦躁地原地踏着步,不安地扭动着头颈,硕大的马眼惊恐地看着自己跪在泥里的主人,又畏惧地瞟向我头顶那片依旧在闪烁、但光芒似乎黯淡了一些的报错聚合体,鼻孔里喷着粗重的白气。
风,卷起沙尘,掠过吕布沾满泥污的银甲,掠过他低垂的头颅,掠过那掉落在地的半截凶兵,也掠过关前数十万石化的大军。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赤兔马粗重的喘息,和风掠过战旗的猎猎声。
我张着嘴,看着跪在泥泞和马粪中的吕布,又茫然地抬头看了看自己头顶那片渐渐淡化、快要消失的报错光团……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其荒诞的寒意,顺着我的脊椎骨一路爬上天灵盖。
完了。这下真的解释不清了。
我僵硬地转动脖颈,目光越过跪地的吕布,投向关东联军那黑压压的阵列。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我身上,有惊恐,有敬畏,有茫然,有探究……如同在看一个从九幽深渊爬出来的怪物。
在联军阵前,隐约可见几面比较显眼的旗帜。一面绣着公孙,旗下白马银枪的将领(公孙瓒)嘴巴微张,眼神呆滞。一面绣着曹,旗下一位身量不高但气势沉凝的黑甲将领(曹操)眯着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捻着颔下的短须,目光锐利如刀,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把我里里外外看个通透。
而在曹字旗稍后一点的位置,一面相对朴素的旗帜下,立着三人。为首一人,面如冠玉,双耳垂肩,双手过膝,此刻脸上是一种混杂着极度震惊和某种……奇异光彩的表情。他身边,一左一右,左边一人面如重枣,美髯垂胸,卧蚕眉下丹凤眼圆睁,右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右边一人豹头环眼,钢针般的虬髯戟张,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眼珠子瞪得几乎要掉出来。
刘备!关羽!张飞!
就在我的目光扫过刘备的瞬间,我清晰地看到,他原本按在腰间剑柄上的右手,猛地一抖!
啪嗒!
一声轻微却在此刻死寂的战场上显得格外清晰的脆响。
一双……筷子从刘备的袖中滑落,掉在了他身前的泥地上。
2、
那双筷子,就那么孤零零地躺在虎牢关前冰冷的泥地里。一根沾了点泥,另一根还算干净。
时间仿佛又被按下了暂停键,但这次暂停的范围似乎缩小了。跪在泥泞中的吕布依旧像个被雷劈傻了的雕塑,赤兔马焦躁的响鼻成了背景音。而关东联军那边,无数道目光先是凝固在掉落的筷子上,然后齐刷刷地、带着一种更加无法理解的迷茫,聚焦到了刘备身上。
刘备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那混杂着震惊、好奇、一丝不易察觉的狂喜以及……突如其来的巨大尴尬,让他那张向来温润如玉、善于表情管理的脸,瞬间涨红成了关公的预备色。他下意识地想去捡筷子,手伸到一半又觉得在数十万大军注视下弯腰捡筷子实在有损他汉室宗亲、仁义之师的形象,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他身边的关羽,丹凤眼里的震惊迅速被一种大哥你搞什么名堂的无奈和一丝对眼前诡异景象的凝重取代。张飞更是直接,大嗓门压低了,但依旧瓮声瓮气地嘟囔:大哥!你……你袖子里揣双筷子作甚!饿啦
这声嘟囔在死寂的战场上,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虽然声音不大,却激起了一圈涟漪。联军阵中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古怪的嗤笑声和窃窃私语。
噗……刘皇叔……筷子
莫不是……未卜先知,知道打完仗要开席
这妖人……还能让人掉筷子
刘备的脸更红了,简直要滴出血来。他狠狠瞪了张飞一眼,后者缩了缩脖子,但依旧一脸耿直的不解。刘备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万马奔腾(主要是尴尬的),目光再次投向战场中央那个引发一切混乱的源头——我。
他的眼神变得极其锐利,充满了探究和一种……仿佛饿狼看到肥羊般的炽热刚才吕布跪地、神兵损毁的震撼,加上我这妖人身上那尚未完全消散的、扭曲的报错光晕的余晖,以及这莫名其妙掉出来的筷子(虽然很丢人,但似乎也印证了某种异常)……这一切,都指向了一个可能性:眼前这个灰头土脸的家伙,或许不是妖邪,而是……某种难以理解的异数一个能瞬间颠覆常理、扭转乾坤的……宝贝!
云长!翼德!
刘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斩钉截铁,随我上前!救下那位……壮士!
大哥!
关羽和张飞同时惊愕出声。关羽皱眉:此人身负妖异,恐非善类!且吕布……
他看向依旧跪在泥里、状态明显不对劲的吕布,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张飞则直接嚷嚷:对啊大哥!那红脸贼虽然跪了,谁知道是不是憋着啥坏水还有那劳什子红光,邪门得很!
休得多言!
刘备此刻展现出了他枭雄的一面,语气不容置疑,救人要紧!此乃天赐良机!若能将此……异士请回营中,于我联军,于我汉室,或有莫大裨益!
他刻意强调了异士和汉室,眼神灼灼。
就在刘关张三人准备策马冲出本阵的瞬间。
呜——呜——呜——!
西凉军大营方向,陡然响起了低沉、雄浑、带着无尽肃杀之意的号角声!那号角声连绵不绝,如同沉睡的巨兽被彻底激怒,发出的咆哮!紧接着,沉重的战鼓声也隆隆响起,节奏急促,带着一种疯狂报复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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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因吕布跪地、赤兔惊厥而陷入混乱和恐慌的西凉军阵,在这代表最高军令的号角战鼓催逼下,如同被鞭子狠狠抽打的野兽,瞬间从惊惧中爆发出凶性!
保护温侯!!!
杀了那妖人!为温侯雪耻!!
相国有令!擒杀妖人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各级军官声嘶力竭的吼叫在西凉军阵中炸开。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找到了泄洪口,无数双被恐惧和愤怒烧红的眼睛,死死锁定了还趴在地上的我!刀枪并举,铁蹄轰鸣!刚才还在后退的士兵,此刻如同打了鸡血,嚎叫着、疯狂地向我涌来!那架势,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剁成肉泥!
吕布的跪地,非但没有让他们崩溃,反而彻底点燃了这群西凉悍卒骨子里的凶悍和护主(或者说,对董卓赏赐的狂热)之心!他们要用我的血,来洗刷这前所未有的耻辱!
完了!刚以为有点转机,更大的危机就来了!西凉兵那铺天盖地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浪潮,瞬间将我淹没!我连滚带爬地想站起来,双腿却软得像面条,根本使不上力。看着那如林般逼近的刀枪,那狰狞的面孔,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要被踩成肉饼了!
贼子敢尔!
一声暴雷般的怒吼炸响!如同平地惊雷,硬生生压过了西凉军的喊杀!
是张飞!
这黑脸猛汉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看到西凉军还敢冲上来,豹眼圆瞪,钢髯倒竖!他一夹马腹,坐下那匹乌骓马如同离弦之箭,比刘备和关羽更快一步冲了出去!丈八蛇矛在他手中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黑色闪电,带着无匹的蛮力和愤怒,狠狠撞进了涌向我的西凉军前锋!
噗嗤!咔嚓!啊——!
惨叫声、骨骼碎裂声、兵器折断声瞬间响成一片!张飞如同冲进麦田的狂暴犀牛,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蛇矛横扫,挡者披靡!粗壮的矛杆轻易砸碎盾牌,锋利的矛尖如同串糖葫芦般洞穿数名士兵!西凉兵凶悍,但在张飞这非人的力量和狂猛气势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脆弱!
燕人张翼德在此!哪个不怕死的,过来!
张飞一边冲杀,一边怒吼,声震四野,竟以一己之力,硬生生在汹涌的西凉军潮水中撕开了一道短暂的口子!
紧随其后,关羽也动了!他胯下黄骠马快如疾风,手中青龙偃月刀拖在身后,刀锋摩擦地面,溅起一溜火星!他目标极其明确——直取那依旧跪在泥泞中、状态诡异的吕布!关羽很清楚,吕布才是西凉军的魂!只要擒住或逼退吕布,这场混乱才能平息!他凤目含煞,刀势引而不发,但那股凝练到极致的杀意,如同无形的锋刃,遥遥锁定了吕布!
关云长来也!吕布!可敢与某一战!
关羽的喝声如同龙吟,清越而充满压迫感。
刘备则策马紧随张飞之后,目标就是我!他手中双股剑挥舞,剑光霍霍,虽不如关张那般勇猛绝伦,但也自有一番章法,护住自身和张飞侧翼,同时奋力向我靠近。
壮士莫慌!刘备来也!
我的大脑已经彻底被这瞬息万变、刀光剑影的场面搞宕机了。看着如同天神下凡般杀来的张飞,看着那柄在乱军中掀起血雨腥风的丈八蛇矛,看着刘备那张写满我捡到宝了的急切脸庞……我只剩下一个念头:跑!快跑!离这些杀神和那个坑爹系统远点!
求生的本能再次压倒了所有恐惧和荒谬感。我手脚并用,趁着张飞在西凉军阵中搅起的混乱,像只受惊的兔子,连滚带爬地朝着……联军大阵的方向,没命地狂奔!什么形象,什么未来,全顾不上了!我只想逃离这片修罗场,逃离吕布那跪地的阴影,逃离头顶可能随时再冒出来的404!
拦住他!别让妖人跑了!
西凉军官凄厉地嘶吼。
几支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擦着我的头皮和身边飞过,钉入泥土!我吓得魂飞魄散,跑得更快了,甚至感觉不到双腿的酸痛,肾上腺素的威力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壮士!这边!快!
刘备焦急的声音传来,他已经冲到了近前,驱散了几个试图拦截我的西凉兵。
终于!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进了联军士兵匆忙让开的一条缝隙里,重重摔在相对安全的阵列后方,啃了一嘴泥。身后,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兵器碰撞声和张飞那标志性的怒吼。
安全了暂时
我瘫在地上,像条离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汗水混合着泥土、血污(别人的),狼狈不堪。脑子里的系统界面倒是很贴心地又弹了出来,依旧是半透明状态:
【系统初始化完成。】
【当前宿主状态:中度擦伤,体力透支,精神高度紧张(建议心理疏导)。】
【被动技能:‘异常扰动光环(微弱)’生效中…
检测到周围环境逻辑熵值轻微上升…】
【成就点+1(来自‘震惊吕布’成就分支)。】
【警告:持续暴露在高强度战斗及情绪波动环境中,可能增加‘光环’被动触发几率及强度,后果自负。】
我看着那后果自负四个字,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这破系统,除了警告和甩锅,还会干啥!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到了我面前。手指修长,掌心有薄茧,但很干净。
我茫然地抬头。
是刘备。他已经下马,站在我面前,脸上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有关切(演得很真),有后怕(似乎也有点真),有探究(这个绝对是真的),还有一丝掩饰不住的、如同发现稀世珍宝般的兴奋光芒。
壮士受惊了!
刘备的声音温和而富有感染力,他弯下腰,亲自伸手来搀扶我,在下刘备,刘玄德。幸得壮士……呃,神威相助,震慑逆贼吕布!此乃大汉之幸!壮士快快请起!
他的动作很自然,但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脸上和身上来回扫视,试图找出任何一丝异士的痕迹。他身后的士兵,包括一些将领,也都用敬畏、好奇、恐惧混杂的眼神偷偷打量着我这个让吕布跪地、引发战场异象的奇人。
我被刘备搀扶起来,双腿还在打颤。看着他那张写满真诚的脸,听着他口中神威相助、大汉之幸的鬼话,再想想刚才那差点被剁成肉酱的经历和脑子里那个不靠谱的系统……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荒诞感涌上心头。我张了张嘴,想解释,想吐槽,想骂娘……但最终,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带着哭腔、发自肺腑的嘶吼,响彻在暂时安全的联军阵后:
我……我就是个喂猪的啊!谁要当什么异士啊!我只想回家!我只想吃碗热乎的泡面——!!!
我的嘶吼在战场的喧嚣中显得有些微弱,但在刘备和他周围一小圈人听来,却如同惊雷。
泡面那是什么仙家珍馐喂猪的
刘备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那是一种极其精彩的、仿佛精心搭建的积木塔被熊孩子一巴掌拍碎的表情。关切、后怕、探究、兴奋……所有精心酝酿的情绪,在我这声绝望的、充满二十一世纪底层社畜悲鸣的嘶吼面前,碎了一地。
他伸着的手还僵在半空,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嘴角那抹标志性的、充满亲和力的弧度,此刻微微抽搐着,似乎在努力理解喂猪的和泡面这两个词,如何能与刚才那让鬼神辟易的场面联系在一起。
他身后的亲兵们,脸上的敬畏瞬间被一种极度的茫然取代,面面相觑。几个离得近的士兵,甚至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泥污的双手和简陋的武器,再看看我这个同样一身泥污、狼狈不堪的异士,眼神里充满了就这的困惑。
关东联军的大阵虽然依旧严整,但靠近这边的士兵们,也隐约听到了我那声石破天惊的呐喊。窃窃私语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开来:
喂……喂猪的
泡面那是何物莫不是仙丹
他说他是喂猪的!
不可能!定是仙家游戏风尘!或者……被吓傻了
战场中央的混乱还在继续。张飞依旧在哇哇大叫着,丈八蛇矛舞得虎虎生风,将涌上来的西凉兵杀得人仰马翻,如同狂暴的黑旋风。关羽则与终于从跪地失神状态中勉强恢复过来的吕布战在了一起!
吕布虽然失了方天画戟的前端,但剩下的戟杆在他手中依旧是一件恐怖的大杀器!他双目赤红,显然刚才的屈辱和兵器损毁彻底点燃了他的凶性!他挥舞着那半截闪烁着诡异蓝光的戟杆,招式大开大合,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竟硬生生挡住了关羽那如同青龙出海般精妙霸道的刀势!两人刀来戟往,气劲四溢,打得飞沙走石,寻常士兵根本无法靠近!
赤兔马虽然依旧惊魂未定,但在吕布的强行压制下,也展现出了神驹的底力,嘶鸣着与关羽的黄骠马缠斗。
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我这边的影响。尤其是吕布,他在与关羽激战的间隙,赤红的眸子如同受伤的野兽,猛地扫向联军阵后我的方向,那眼神里的怨毒和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显然,我这喂猪的,已经成了他此生最大的耻辱和必杀的目标!
大哥!还跟这……这位壮士磨叽啥呢!快撤啊!那三姓家奴要疯了!
张飞一矛挑飞两个西凉兵,抽空回头冲着刘备这边大吼,声音里带着焦急。他也听到了我的自白,虽然以他的脑子暂时理解不了喂猪的和刚才的场面有啥关系,但吕布那择人而噬的眼神他看懂了。
刘备被张飞这一嗓子吼得回过神来。他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悲愤、浑身发抖、嘴里喊着泡面的年轻人,再看看战场上愈发混乱凶险的局面,以及吕布那不死不休的目光……他眼中最后一丝犹豫消失了。管他是真异士还是假疯子,是喂猪的还是神仙下凡体验生活,能弄出刚才那种场面,还能让吕布如此失态记恨的,就绝对有巨大的价值!先弄回自己地盘再说!
壮士!
刘备脸上的表情瞬间切换回了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诚恳,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此地凶险万分,非叙话之所!备营中尚有些粗陋饭食……呃,虽无‘泡面’此等珍馐,但热汤粟饭管够!还请壮士随我暂避,从长计议!
他不由分说,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气还挺大),半扶半拽地就把我往他身后的亲兵队伍里塞。
不是……我真……
我还想挣扎解释一下。
保护壮士!撤!
刘备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朝着亲兵队长厉声下令。几个膀大腰圆的亲兵立刻围了上来,像押送国宝一样,把我牢牢地保护在中间,簇拥着刘备就往后军撤退。
联军本阵也响起了撤退的金钲声。显然,联军高层(主要是曹操、袁绍等人)也看到了吕布的异常状态和西凉军的疯狂反扑,觉得今日占不到更大便宜,见好就收。
呜——呜——
撤退的号角在联军阵中响起。各营兵马开始有序交替掩护后撤。
战场上,关羽虚晃一刀,逼退状若疯虎的吕布,拨马便走。张飞也停止了冲杀,掩护着刘备和我这支小小的队伍,且战且退。
妖人休走!!!
吕布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催动赤兔马就想追。但赤兔马明显对刚才的报错光团心有余悸,加上张飞那凶神恶煞地断后,以及联军如雨的箭矢,竟一时无法突破。
张伟——!!!吾誓杀汝——!!!
吕布那充满无尽怨毒和屈辱的怒吼,如同受伤孤狼的嗥叫,穿透战场的喧嚣,清晰地砸在我的耳膜上,让我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张伟他居然记住了我这个临时顶替的喂猪杂兵的名字!这下梁子结大了!我缩在刘备亲兵的保护圈里,欲哭无泪。
一路无话(主要是我不敢说话,刘备似乎在沉思)。我被严密护送着,穿过层层叠叠的联军大营。所过之处,士兵们纷纷侧目,眼神复杂难明。敬畏、好奇、恐惧、还有一丝……看猴戏般的探究我甚至听到有人小声嘀咕:看,那就是让吕布跪了的喂猪仙人……
仙人你个头啊!我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终于,来到一处相对独立、戒备森严的营寨。寨门旗帜上绣着一个刘字。这就是刘备的营地了,规模不大,但还算齐整。
我被直接请进了中军大帐。帐内陈设简单,一张矮几,几张坐席,地上铺着草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皮革、汗水和淡淡的草药混合的味道。
壮士请坐!一路辛苦,受惊了!
刘备示意我坐下,自己也坐在主位,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诚恳的表情,但眼神里的探究意味更浓了。还未请教壮士高姓大名仙乡何处
我……我叫张伟。
我有气无力地回答,感觉身心俱疲,不是什么壮士,就是个普通人。至于家乡……很远很远,说了你们也不知道。
我总不能说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出租屋吧
张壮士过谦了!
刘备仿佛没听到我的否认,自顾自地说道,今日虎牢关前,壮士神威,弹指间令那不可一世的吕布折戟跪地,震慑三军!此等神通,备闻所未闻!不知壮士所用……是何种仙法道术可是得自哪位仙师真传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充满了求知欲。
来了来了!果然开始盘问超能力了!
我头皮发麻。怎么解释难道说不好意思,那是我家系统卡BUG弹出来的报错窗口,顺手拿来当盾牌使了谁信啊!
呃……这个……
我眼神飘忽,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编个靠谱点的瞎话,其实……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是啥。就是……就是情急之下,脑子里一抽抽,它就出来了……可能是……祖传的对!祖传的护身符!偶尔……偶尔会失灵……
我越说声音越小,自己都觉得这谎扯得离谱。
祖传护身符
刘备眼中精光一闪,显然不信,但脸上笑容不变,哦竟有如此神异之物不知可否让备一观
他语气温和,但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这个……它……它是一次性的!对!用一次就没了!
我赶紧摆手,生怕他让我现场再表演一个404弹窗。
就在这时,帐帘被猛地掀开!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煞气扑面而来!
张飞那铁塔般的身影堵在门口,豹头环眼,须发戟张,甲胄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和碎肉。他铜铃般的眼睛一扫,瞬间就锁定了坐在席上、局促不安的我。
大哥!那帮西凉崽子被俺老张杀退了!
张飞声如洪钟,震得帐篷顶的灰尘簌簌往下掉。他大步流星走进来,带着一股风,直接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巨大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
他盯着我,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好几遍,那眼神,像是在研究一块砧板上的肉,充满了纯粹的好奇和一种……跃跃欲试的蛮横。
喂!
张飞突然伸出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在我的肩膀上!
嗷——!
我被他拍得差点从席子上蹦起来,半边身子都麻了,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
小子!
张飞咧开大嘴,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脸上带着一种发现新奇玩具般的兴奋,听说你是喂猪的俺老张不信!你刚才那红光闪闪的玩意儿呢再变一个给俺老张瞧瞧!俺老张跟你比划比划,看看是俺的矛快,还是你那劳什子光硬!
他一边说,一边还下意识地搓了搓手,那眼神,活脱脱就是快变快变,变出来让俺捅捅看!
我:……!!!
看着张飞那砂锅大的拳头和闪烁着求切磋光芒的眼睛,再想想他丈八蛇矛的威力……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到天灵盖!
这日子没法过了!前有吕布不死不休的追杀令,后有张飞兴致勃勃的武力测试……旁边还有个笑眯眯等着看我祖传护身符的刘大耳……
我瘫在席子上,看着眼前这三位注定要名垂青史、但现在怎么看怎么像人贩子和暴力狂组合的英雄豪杰,内心充满了绝望。
系统!系统爸爸!救命啊!给条活路吧!这皇帝养成,开局就是地狱难度啊!
3、
张飞那蒲扇般的大手拍在肩膀上,力道沉得像是被攻城锤砸了一下。我眼前一黑,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去世。半边身子瞬间麻痹,骨头缝里都在哀嚎。
嗷——!
我的惨叫凄厉得能穿透帐篷顶。
三弟!不得无礼!
刘备急忙出声喝止,但语气里责备的成分有限,更多的是……一种纵容或者说,他也想看看我的成色
张飞收回手,挠了挠他那钢针般的乱发,嘿嘿一笑,丝毫没有歉意:大哥,俺这不是好奇嘛!这小子细皮嫩肉的,看着风一吹就倒,咋能整出那么大的动静俺老张就想看看,他那红光闪闪的护身符,能不能扛得住俺这丈八蛇矛捅一下!
他说着,还真的伸手去摸腰间的短刀(他的蛇矛太长,进帐前交给亲兵了),一副跃跃欲试、准备现场给我开个体验套餐的模样。
捅一下!我看着他砂锅大的拳头和那把寒光闪闪的短刀,再想想他刚才在战场上如同人形绞肉机般的表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瞬间冲垮了所有理智!
别!别捅!大哥!刘皇叔!救命啊!
我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手脚并用就想往刘备身后爬,我真不会变啊!那玩意儿它不听使唤!它就是……就是……报错!对!是报错!是错误!BUG!系统BUG!
情急之下,我口不择言,把脑子里唯一能想到的词全秃噜出来了。什么报错、BUG、系统,这些对于汉末土著来说无异于天书。
果然,刘备眉头紧锁,眼神更加困惑:报错霸……格系统
他咀嚼着这几个发音古怪的词,试图理解其中含义,但显然毫无头绪。张飞更是直接嚷嚷:啥玩意儿八哥鸟还是八嘎你小子骂人!
不是鸟!也不是骂人!
我急得满头大汗,感觉百口莫辩,就是……就是老天爷……或者什么东西……出错了!对!是老天爷的程序……不,是规则!规则出错了!刚才那红光就是错误提示!不是我的本事啊!
我越解释越乱,越描越黑。在刘备和张飞听来,我这话简直就是神棍的呓语,充满了推脱和神秘主义色彩。
张飞不耐烦了,豹眼一瞪:少扯这些鸟语!俺老张就不信邪!来!让俺试试!
他猛地往前踏了一步,巨大的身躯带来强烈的压迫感,那只刚刚拍得我半身不遂的大手,再次带着风声朝我抓来!这次目标明确,就是要揪住我的衣领子,把我从地上提溜起来,好好研究研究!
恐惧瞬间淹没了我的大脑!看着那只越来越近、仿佛能轻易捏碎我喉咙的大手,我的心脏狂跳到几乎要炸开!脑子里那个该死的系统界面,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极致的危机,猛地闪烁起来,无数乱码和警告符号疯狂跳动!
不要!别碰我!离我远点!滚开啊!
我心中只剩下最原始的、歇斯底里的抗拒和恐惧!
就在张飞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我衣领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极其怪异、仿佛无数蚊蝇高速振翅叠加在一起的嗡鸣声,毫无预兆地在我和冲过来的张飞之间炸响!
紧接着,一道刺目的、边缘疯狂闪烁扭曲的黄色光芒,瞬间爆发!不再是之前那种半透明的弹窗形态,而像是一堵……由无数个疯狂旋转跳跃的黄色三角形感叹号()组成的、半实体化的光墙!它如同一个应激而生的巨大盾牌,猛地横亘在我和张飞之间!
【警告!警告!检测到高威胁物理接触企图!】
【严重违反《用户人身安全及隐私保护协议》第233条!】
【错误代码:ACCESS_DENIED(权限不足)】
【检测到目标个体(张飞)存在高危武力值及不稳定情绪因子…
风险评估:极度危险!】
【强制执行:物理隔绝屏障(临时)!】
一连串冰冷、急促、带着刺耳电子警报音的提示信息,如同瀑布般在我意识中刷屏!那堵由黄色感叹号构成的光墙剧烈地闪烁着,散发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拒绝气息!
时间仿佛再次被拉长。
张飞那势在必得的大手,结结实实地、毫无花哨地拍在了这堵突然出现的感叹号之墙上!
嘭!
一声沉闷的巨响!
没有想象中的骨裂声,也没有能量碰撞的爆炸。
张飞那魁梧如山的身躯,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但弹性十足的橡胶墙!他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巨大的反作用力让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极其狼狈地向后踉跄!
一步!两步!三步!
他每一步都踩得地面咚咚作响,草席被踏破,泥土飞溅!他那张黑脸膛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种极致的、纯粹的愕然!那双铜铃般的豹眼瞪得滚圆,里面充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刚才发生了什么的茫然和难以置信!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下意识地甩了甩拍在光墙上的那只手,脸上肌肉抽搐着,似乎那只手传来一种极其古怪的、又麻又烫、仿佛被无数小针扎过的怪异感觉。
呃……!
张飞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痛楚和极度困惑的闷哼。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看那堵依旧挡在我面前、闪烁着不祥黄光的感叹号之墙,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看新奇玩具的跃跃欲试,而是混合着惊疑、警惕,甚至……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忌惮刚才那股蛮横的气势,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大半。
整个中军帐内,一片死寂。
刘备脸上的温和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凝重和难以掩饰的狂喜!他猛地站起身,眼睛死死盯着那堵凭空出现、还在嗡嗡作响的黄色光墙,瞳孔因为震惊而微微收缩。他看得清清楚楚!不是障眼法!不是幻术!是实实在在的、能阻挡他三弟那恐怖蛮力的……神异之物!而且,这黄色的感叹号,与之前在战场上那让吕布跪地的红色警告虽然不同,但那种冰冷、规则般的、非人的气息,如出一辙!
报错BUG系统规则出错
刘备的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他听不懂那些词,但他捕捉到了最关键的信息:眼前这个自称喂猪的张伟,并非主动掌控着这种力量!这种力量更像是一种……附着于他身上的、不可控的、源自某种更高层次规则本身的异常现象!是天出了问题,而不是这个人有问题!这反而……更符合异数、天眷的传说!
价值!无法估量的价值!刘备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蹦出来。如果能将此人牢牢掌握在手中,利用这种不可控但威力巨大的规则错误……何愁大事不成!他看向我的眼神,瞬间炽热得如同熔炉!
帐内侍立的几个亲兵,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噤若寒蝉,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离那堵诡异的黄光墙和我远远的。
张飞甩着手,脸上的表情从愕然变成了极度的不爽和憋屈。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头撞上了空气墙的蛮牛,有力无处使,这感觉比被人打了一顿还难受。奶奶的!什么鬼东西!邪门!太邪门了!
他骂骂咧咧,但脚步却钉在原地,没有再上前尝试。刚才那一下古怪的触感,让他本能地感到危险。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一个亲兵刻意压低、却难掩焦急的声音:主公!曹公帐下主簿杨修杨德祖求见!说有要事相商,已在帐外等候!
杨修曹操的人这么快就来了!
刘备眼中精光一闪,瞬间从狂喜中冷静下来。曹操的耳目果然灵通!看来虎牢关前那惊世骇俗的一幕,已经传到了那位多疑的枭雄耳中。杨修此来,名为相商,实则必然是来打探虚实,甚至……抢人的!
快请!
刘备立刻换上那副标志性的、温和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疲惫的表情,同时飞快地朝我使了个眼色(意思大概是别乱说话),又对张飞低声道:三弟,收起兵刃,收敛些!
他话音刚落,那堵横亘在我和张飞之间的、由黄色感叹号组成的光墙,仿佛耗尽了能量,闪烁了几下,发出一阵如同电器短路的滋啦声,然后噗的一声,如同肥皂泡般破碎,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点淡淡的焦糊味。
压力骤减。我瘫软在地,浑身冷汗淋漓,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大口喘着粗气,感觉刚才那一下比在战场上还累。脑子里系统的提示音还在嗡嗡作响,但警告信息已经变成了:
【物理隔绝屏障已解除。】
【能量消耗:中等。】
【被动技能‘异常扰动光环’活跃度提升。警告:宿主精神压力过大,持续高压环境将显著增加不可控风险。建议:尽快补充能量及休息。】
【成就点+1(来自‘震惊张飞’成就分支)。】
补充能量休息我看着这提示,再看看眼前虎视眈眈、一脸不爽的张飞,还有那个心思深沉、目光灼灼的刘备,以及帐外即将进来的曹操使者……我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这破系统,除了事后总结和警告,还能干点人事吗!
帐帘被掀开。
一个身着青色文士袍、头戴进贤冠、面容清癯、眼神灵动中带着几分傲气的年轻文士,在亲兵的引领下走了进来。正是曹操的主簿,以才思敏捷、恃才放旷闻名的杨修,杨德祖。
他目光如电,飞快地在帐内扫视一圈。掠过略显狼狈、气息不稳的我,扫过一脸憋闷、兀自甩手的张飞,最后落在神色温和、但眉宇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疲惫和忧虑的刘备身上。
见过玄德公!
杨修拱手行礼,姿态从容,声音清朗,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矜持,虎牢关前一役,玄德公与关张二位将军神勇,大挫吕布逆贼锐气,曹公闻之,甚为欣喜,特遣修前来问候,并商议下一步军机。
他嘴上说着客套话,眼角的余光却像探针一样,在我身上反复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审视。显然,他此行的重点,根本不是军机,而是我这个让吕布跪地、让张飞吃瘪的奇人异士。
有劳德祖,有劳孟德兄挂念。
刘备连忙起身还礼,脸上堆起感激的笑容,备与二位贤弟,不过尽些微薄之力,仰仗盟主(袁绍)威名与孟德兄运筹帷幄罢了。
他巧妙地避开了关于我的话题。
杨修微微一笑,也不点破,目光再次转向我,故作惊讶地问道:咦这位是……观其气度不凡,似非寻常士卒,莫非是玄德公新近招揽的贤才
来了!正戏开场!
刘备脸上笑容不变,心中念头急转。他当然不想让曹操知道太多,但杨修既然问起,又是在他营中看到,完全否认反而显得心虚。他正斟酌着用词,准备含糊其辞地应付过去。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也许是刚才强行激发物理隔绝屏障消耗太大,也许是连续的精神冲击和恐惧达到了临界点,也许是那该死的异常扰动光环在杨修这个高智商变量出现后变得更加活跃……总之,就在杨修那探究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我身上,刘备正欲开口圆场的刹那——
咕噜噜噜……
一阵极其响亮、极其清晰、极其不合时宜的……腹鸣声!
如同夏日闷雷,又像空谷回音,猛地从我那空空如也、惊吓过度的肚子里爆发出来!声音之大,瞬间盖过了帐内所有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
帐内再次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杨修身上,齐刷刷地聚焦到了我的……肚子上。
刘备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张飞瞪圆了豹眼,看看我的肚子,又看看我惨白的脸,脸上的憋闷瞬间被一种极其古怪的、想笑又强忍着的表情取代。
杨修那清傲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错愕和……茫然他准备好的机锋和试探,被这声石破天惊的腹鸣,硬生生地堵了回去。
我本人,更是恨不得当场挖个洞钻进去!完了!彻底社死!什么喂猪仙人、位面BUG的逼格,在这一声惊天动地的咕噜噜面前,碎得连渣都不剩了!
脑子里,那个该死的系统提示音,居然还在此刻不合时宜地、用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刷出一条信息:
【检测到宿主能量严重不足(血糖水平过低)。】
【生理需求:进食(优先级:极高)。】
【建议:立即摄入高热量食物,避免低血糖晕厥引发更大范围逻辑错误。】
我:……
杨修不愧是机敏之人,短暂的错愕后,迅速调整了表情,只是那眼神里的探究意味更深了,还带上了一丝玩味。他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对着刘备拱手道:
呃……看来这位……壮士,今日鏖战辛苦,腹中已是空空如也啊。玄德公,岂可怠慢了……呃,贤才
他故意在壮士和贤才上加重了语气,目光在我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我那还在隐隐作痛的肚子上。
刘备脸上的尴尬之色一闪而过,但立刻被一种恍然大悟和关怀备至的表情取代。他一拍额头,自责道:哎呀!是备疏忽了!德祖所言极是!张壮士今日受惊受累,想必早已饥肠辘辘!来人!速速备下酒食!要好酒!好肉!粟饭管饱!为壮士压惊!
他一边吩咐,一边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我和杨修之间,阻隔了对方探究的视线,同时给了张飞一个严厉的眼神,示意他别乱说话。
很快,亲兵端进来热气腾腾的粟米饭、一大盆炖得烂熟的肉(不知道是什么肉,但香气扑鼻),还有一壶酒。
食物的香气如同最致命的诱惑,瞬间勾走了我所有的注意力。什么吕布的追杀,什么张飞的测试,什么刘备的算计,什么杨修的试探……在汹涌的饥饿感面前,全都成了浮云!我眼睛都绿了,也顾不上什么礼仪和形象,扑到矮几前,抓起筷子(感谢大汉!有筷子!),如同饿死鬼投胎般,对着那盆肉和粟饭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呼噜呼噜……
我狼吞虎咽,吃得风卷残云,汁水四溅,那架势,比张飞在战场上冲锋陷阵还要生猛几分。几天没好好吃东西,加上惊吓过度,这顿简陋的饭食,在我嘴里简直比山珍海味还要美味!
刘备、张飞、杨修三人,就围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我表演饿虎扑食。
刘备的眼神深邃,似乎在思考着如何将这饿死鬼包装成世外高人。
张飞咧着嘴,看得津津有味,似乎觉得我这吃相比他那帮大头兵还豪迈,很对他胃口,刚才那点不快也抛到了脑后。
杨修则摇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一把羽扇(装逼犯!),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在我和食物之间来回扫视,仿佛在欣赏一出绝妙的滑稽戏。
终于,在我将最后一口粟饭扒拉进嘴里,满足地打了个响亮的饱嗝之后。
嗝——!
声音悠长,余韵绕梁。
杨修放下羽扇,轻轻抚掌,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笑容,对着刘备意味深长地说道:
玄德公啊,今日得见这位张……壮士,果然……非同凡响!观其行,听其言,察其腹鸣……嗯,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真乃当世……奇人也!
他故意在腹鸣二字上加重了语气,眼神里的促狭几乎要溢出来。
曹公闻听虎牢关前奇事,心甚向往。特命修前来,一则问候玄德公,二则嘛……
杨修拖长了语调,目光灼灼地看向还在揉着肚子的我,说出了他的真正来意:
曹公欲设宴压惊,特邀这位……‘位面BUG’张壮士,过营一叙!还请玄德公,莫要推辞啊!
位面BUG!杨修居然把我情急之下吼出来的词给记住了!还当着刘备的面说了出来!
我揉肚子的手僵住了,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刚出狼窝(刘营),又要进虎穴(曹营)这三国,还能不能好了!
刘备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有些勉强。
4、
位面BUG!
杨修这轻飘飘四个字,如同四根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进我的耳朵,也扎进刘备骤然绷紧的神经里。帐内的空气瞬间凝滞,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刚才那饱餐后的暖意瞬间被刺骨的寒意取代。
我揉肚子的手僵在半空,感觉胃里的粟饭和肉块沉甸甸的,像压了一块冰。完了!这杨德祖的耳朵是装了窃听器吗!我在极度恐慌下吼出来的胡话,他居然一字不差地记住了!还当着刘备的面,用这种我什么都懂的促狭语气点出来!这他妈是邀请这分明是绑票预告函!
刘备脸上的笑容像是被冻在了脸上,肌肉线条变得有些僵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他放在矮几下的手,无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曹操!好快的动作!好毒的眼光!这哪里是设宴压惊分明是要把他刚刚捡到的、还没捂热乎的宝贝给硬生生夺走!
德祖说笑了。
刘备的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甚至还带上了一点恰到好处的困惑,这位张壮士……今日确是有些神异之举,但‘位面霸格’……此等称谓,备闻所未闻,不知是何典故孟德兄博学,竟知晓此等奇谈
他试图把话题引向对位面BUG这个词本身的质疑,暗示杨修在故弄玄虚,同时也在试探曹操到底知道了多少。
杨修羽扇轻摇,嘴角那抹洞悉一切的笑意更深了。他目光如炬,在我那张写满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回家的惨白脸上扫过,又落回刘备身上,语气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让人牙痒痒的从容:玄德公过谦了。虎牢关前,红光乍现,鬼神辟易,温侯跪地,神兵损毁……此等惊世骇俗之象,岂是寻常神异可比至于‘位面霸格’嘛……
他故意顿了顿,欣赏着刘备眼中那极力掩饰的紧张,此乃张壮士情急之语,虽词句古怪,然细品其意,暗合天道有缺、规则崩坏之玄机,曹公闻之,深以为然,叹为天启!故特命修前来,请张壮士移步,共参玄妙,以解天惑啊!
一番话,滴水不漏!既坐实了虎牢关异象的震撼性,又把我那胡言乱语拔高到了天启的高度,最后还搬出解天惑的大义名分,堵得刘备哑口无言。这杨修,果然名不虚传,嘴皮子比刀子还利索!
刘备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知道,再推脱就是彻底撕破脸了。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拒绝曹操的邀请。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挤出那种带着无奈和一丝忍痛割爱的表情:孟德兄既有此雅兴,备岂敢阻拦只是……
他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不舍,张壮士今日受惊过度,心神未定,方才又……呃,腹鸣失仪(他刻意加重了这四个字,试图拉低我的逼格),恐难登大雅之堂,惊扰了孟德兄……
玄德公多虑了!
杨修立刻打断,根本不给他找借口的机会,笑容满面地看向我,张壮士性情率真,不拘小节,腹鸣亦是真性情流露,何来失仪曹公最喜与率性之人相交!酒宴已备,粗茶淡饭,只待壮士光临!壮士,请吧
他侧身,对着帐门方向做了一个优雅却不容置疑的请的手势。
两个身着黑色皮甲、身形彪悍、眼神锐利如鹰的曹营亲兵,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杨修身侧,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腰间刀柄上,无声地散发着压力。意思很明显:不走也得走。
我头皮发麻,感觉像是被两条毒蛇盯上了。求助般地看向刘备,希望这位仁义无双的刘皇叔能再挣扎一下。
刘备接收到我的目光,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力气不小,拍得我龇牙咧嘴),脸上是那种孩子大了总要离家的悲壮表情:张壮士……孟德兄乃当世英雄,礼贤下士,此番相邀,亦是看重壮士之才。备……虽有不舍,亦不敢误了壮士前程。壮士此去,务必……谨言慎行,保重身体!
他说得情真意切,眼眶似乎都有些泛红(演技炸裂!),最后那句保重身体更是意有所指,充满了留得青山在的暗示。
我:……
我感觉自己像个被亲爹卖给地主老财的苦命丫头。刘大耳!你的仁义呢!你的汉室宗亲气节呢!这就把我卖了!
在杨修笑吟吟的注视和两名曹营亲兵温和的护送下,我如同被押解的囚犯,一步三回头(主要是看那盆还没吃完的肉)地离开了刘备的营帐。身后,张飞那憋着闷雷般不爽的哼气声隐约传来。
走出刘营,外面天色已近黄昏。残阳如血,给连绵的联军大营镀上一层不祥的金红色。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汗臭混合的味道。士兵们投来的目光更加复杂,敬畏中夹杂着更多的畏惧和疏离——那个让吕布跪地、被曹操亲自点名请走的妖人。
曹营位于联军大营的核心区域,规模远比刘营宏大森严。黑色的曹字大旗猎猎作响,巡逻的士兵盔明甲亮,眼神锐利,纪律严明,透着一股沉沉的肃杀之气。与刘营那种带着点草莽江湖的气息截然不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终于,来到中军大帐。帐外守卫更是森严,如同铁桶一般。帐帘掀开,一股混合着酒肉香气、熏香、皮革和……淡淡铁锈味()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
帐内灯火通明。主位之上,一人端坐。
他身量并不甚高,穿着深色的锦袍,外罩轻甲,未戴头盔。面容微黑,细目长髯(胡子修剪得很整齐),一双眼睛微微眯着,似闭非闭,仿佛在养神。但就在我踏入帐内的瞬间,那细长的眼眸倏然睁开!
两道精光,如同实质的利剑,瞬间刺穿空气,牢牢锁定在我身上!
那目光,锐利、深沉、冰冷,带着一种仿佛能洞穿人心的力量,又蕴含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和审视。没有刘备那种刻意营造的温和,没有张飞那种直白的蛮横,更没有吕布那种狂暴的杀意。这是一种纯粹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居高临下的打量。被他看着,我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剥光了丢在解剖台上的青蛙,从里到外,无所遁形!
曹操!曹孟德!这位未来将奠定曹魏基业、被后世称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的绝世人物!
仅仅是这一眼,我后背的冷汗就瞬间浸透了衣衫。之前面对吕布的方天画戟,是死亡的恐惧;面对张飞的蛮力,是物理上的威胁;而此刻,面对曹操这双眼睛,是一种灵魂被看透、命运被拿捏的、更深层次的寒意!
主公,张壮士请到。
杨修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语气恭敬。
嗯。
曹操鼻腔里发出一个简短的音节,目光依旧钉在我身上,未曾移动分毫。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磁性和穿透力,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人的心上,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汝,便是虎牢关前,令吕布跪地、神兵损毁之人
没有寒暄,没有客套,开门见山,直指核心!那平淡的语气下,是如同实质般的巨大压力!
我感觉喉咙发干,心脏狂跳,脑子里一片空白。在曹操面前,任何伪装和谎言似乎都显得苍白无力。我张了张嘴,想重复喂猪的、祖传护身符那套说辞,却感觉那些词句在对方的目光下脆弱得如同纸片。
我……小人张伟……
我的声音干涩发颤,几乎不成调。
张伟
曹操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觉得这个名字过于普通,配不上那惊天动地的场面。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细长的眼睛眯得更紧,里面的光芒却越发锐利逼人,如同实质的探针,试图刺入我的脑海深处。
红光何来跪地何解损毁何故
他语速不快,但问题一个比一个更核心,更致命!报错霸格系统此等胡言乱语,究竟何意汝,究竟是何方神圣抑或是……何方妖孽
最后一个妖孽二字,他声音陡然压低,如同冰冷的毒蛇吐信,带着一丝森然的杀机!帐内的温度仿佛瞬间下降!侍立在旁的典韦、许褚等护卫,手已经按上了兵器,凶悍的目光如同钢针般刺来!
巨大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当头压下!我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脑子里那个该死的系统界面,在曹操那充满压迫感和信息过载的审视目光下,如同被干扰的屏幕,疯狂地闪烁起来!无数乱码和警告符号如同暴风雪般刷屏!
【警告!警告!检测到超高强度精神压迫及位格压制!】
【目标个体(曹操)存在极高智力、权谋值及位面影响力!风险评估:毁灭级!】
【被动技能‘异常扰动光环’受到强烈外部刺激,活跃度急剧上升!逻辑熵值飙升!】
【警告:即将触发不可预测的规则冲突!强烈建议宿主保持沉默或提供……呃……逻辑尽可能自洽的解释】
保持沉默提供逻辑自洽的解释我特么能有什么逻辑自洽的解释!我连逻辑自洽这四个字怎么写都快忘了!
就在我精神濒临崩溃,感觉下一秒就要被曹操的目光压垮,或者被系统失控的光环炸成烟花之际——
报——!!!
一声凄厉、急促、带着哭腔的嘶吼,如同裂帛般从帐外传来,瞬间打破了帐内死寂的杀机!
一个浑身浴血、甲胄破碎、头盔都不见了的西凉军斥候,连滚爬爬地冲进了大帐!他甚至没看清帐内情形,就扑倒在地,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绝望而扭曲变调:
丞相!祸事了!祸事了啊——!!!
曹操的目光终于从我身上移开,如同冰冷的刀锋转向那斥候,眉头紧锁:何事惊慌讲!
那斥候抬起头,满脸血污,涕泪横流,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吕……吕布将军……他……他疯了!彻底疯了!!
他……他没用兵器!他……他抢了营里所有的……所有的猪崽!!
他抱着猪崽……骑着赤兔马……一人一骑……冲出虎牢关……朝着……朝着关东联军的粮草大营……杀过去了啊——!!!
他……他一边冲……一边喊……‘张伟!吾与汝之猪!不共戴天——!!!’
斥候的声音如同垂死的哀嚎,在灯火通明的中军大帐内回荡。
……
帐内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更加诡异、更加荒诞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曹操脸上的审视、冰冷、杀机,瞬间凝固,然后被一种极致的、无法理解的茫然所取代。他细长的眼睛第一次瞪得溜圆,嘴巴微张,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笑话。
杨修脸上的从容和智珠在握彻底碎裂,羽扇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典韦、许褚等猛将,脸上凶悍的表情僵住了,眼神里充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听到了啥的呆滞。
而我本人,在听到猪崽、抱着猪崽、不共戴天这几个词的瞬间,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断掉了。
吕布……抱着猪崽……骑着赤兔马……冲向了联军粮草大营……还喊着要跟我的猪不共戴天!
这画面太美,我不敢想!信息量太大,我的CPU(如果有的话)彻底烧了!
脑子里,那个疯狂闪烁的系统界面,终于不堪重负,在一阵刺耳的、如同老式调制解调器断线般的滋啦——哔哔哔——噪音后,猛地弹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的、血红色的弹窗!占据了整个视野!
【FATAL
ERROR!!!】
【检测到超规格级逻辑悖论及现实扭曲事件!】
【事件源:【吕布】对宿主【张伟】的执念产生不可预测异变!】
【异变方向:【养猪】】
【影响范围:持续扩大中!】
【系统核心逻辑遭受严重冲击!】
【紧急应对方案启动……启动失败……尝试重启……】
【……】
【系统即将进入……未知状态……】
【宿主……自求……多福……】
最后的自求多福四个字,如同垂死的叹息,闪烁了几下,然后整个系统界面猛地一黑!
彻底死机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帐内一群石化的三国大佬,听着帐外隐约传来的、因吕布抱猪冲锋而引发的更大规模的骚乱和惊呼……
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其荒诞的、带着点悲凉的明悟涌上心头。
完了。
这皇帝,怕是养不成了。
这三国,怕是要被我这个位面BUG和吕布那个养猪狂魔,联手搅成一锅……猪肉炖粉条了。
5、
【FATAL
ERROR!!!】
【宿主……自求……多福……】
视野中那血红色的巨大报错框如同垂死的巨兽,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陷入一片漆黑死寂。脑子里那烦人的电子音、警告提示、乱码刷屏……所有来自那个坑爹皇帝养成系统的喧嚣,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世界,清静了。
但这份清静,只存在于我的脑海。现实世界,正以一种极其荒诞、极其混乱、极其不可控的方式,在我眼前轰然炸开!
报——!!!
那西凉斥候凄厉的哭嚎还在曹营中军大帐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凿在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上:
吕布将军……抱着猪崽……骑着赤兔马……冲……冲粮草大营去了啊——!!!
不共戴天——!!!
……
死寂。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曹操那张微黑、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所有的冰冷、审视、杀机、乃至作为枭雄的深沉,如同被重锤砸中的琉璃镜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然后哗啦一下,彻底碎成了渣!他细长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下颌骨似乎都脱了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类似破风箱抽气的声音。他像是第一次认识吕布这两个字,又像是第一次理解猪崽和赤兔马组合在一起的画面。
杨修那位才思敏捷、恃才傲物的杨德祖他的羽扇掉在地上,沾了尘土也浑然不觉。他脸上的从容、智珠在握、以及那洞悉一切的促狭笑容,彻底凝固、碎裂,然后被一种极致的、仿佛世界观被原子弹轰击过的茫然所取代。他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鸭蛋,眼神空洞,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报信的斥候,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一场荒诞绝伦的噩梦。
典韦、许褚,这两位曹营的绝世猛将,此刻脸上的横肉僵硬地抽搐着,眼神里充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是不是该去保护粮草但保护粮草为什么要防着抱猪的吕布的史诗级困惑。他们按在兵器上的手,松也不是,紧也不是,显得异常滑稽。
而我张伟在听到抱着猪崽、不共戴天这几个词的瞬间,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嘣的一声,彻底断了。系统死机的黑暗,吕布抱猪冲锋的魔幻画面,曹操等人集体石化的表情……所有这一切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无法言喻的荒诞洪流,彻底冲垮了我的心理防线。
噗……哈哈哈哈哈哈——!!!
我再也忍不住了!也顾不得这是什么地方,面对着什么人!一股无法抑制的、歇斯底里的狂笑,如同火山喷发般从我喉咙里、胸腔里、每一个毛孔里爆发出来!我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狂飙,笑得肚子抽筋,整个人瘫软在地,像个疯子一样捶打着地面!
哈哈哈哈!吕布!吕奉先!抱着猪崽!哈哈哈哈!赤兔马!猪!不共戴天!哈哈哈哈哈哈!!
我一边笑一边语无伦次地重复着,笑得几乎要背过气去。这太他妈好笑了!比任何喜剧都好笑!比任何段子都荒诞!三国第一猛将,骑着天下第一宝马,抱着嗷嗷叫的猪崽子,冲向敌人的粮草大营,喊着要跟我的猪不共戴天!
这已经不是位面BUG了!这是整个宇宙的代码都他娘的写串行了啊!
我这突如其来的、癫狂般的大笑,如同在死寂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冰水!
咔嚓!
曹操仿佛听到了自己世界观彻底碎裂的声音。他猛地回过神来,那张微黑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不是因为愤怒(虽然也有),而是因为一种极致的、被冒犯和被戏耍的羞辱感!在他掌控一切的曹营中军大帐,在他刚刚还在审问一个妖人的严肃时刻,这个妖人竟然因为吕布抱猪冲锋的荒唐消息,笑得像个疯子!这简直是对他曹孟德最大的嘲讽!
混账!
曹操猛地一拍面前的矮几!力道之大,震得杯盘碗盏叮当作响!他细长的眼睛里瞬间布满了血丝,喷薄出滔天的怒火和一种被荒诞现实逼到绝境的狂暴!妖言惑众!乱我军心!典韦!许褚!给我……
他拿下两个字还没出口!
报——!!!
又一个更加凄厉、更加惊恐、仿佛天塌地陷般的嘶吼声从帐外传来!比刚才那个斥候的声音还要尖利数倍!
一个连滚爬爬、头盔歪斜、脸上毫无血色的联军传令兵,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了进来,声音带着哭腔,抖得不成样子:
盟主!曹公!诸位将军!祸事了!天大的祸事啊——!!!
吕布!吕布他……他真的抱着猪……冲进我们后军的粮草营了!
他……他没杀人!他……他把猪崽全……全放进粮仓里了!!
那些猪……那些猪疯了!它们……它们在啃粮食!在拱帐篷!在……在追着我们的运粮马咬啊——!!!
整个粮草大营……全……全乱了!猪在跑!马在惊!人在叫!粮草……粮草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了!!
吕布……吕布他骑着赤兔马,站在粮仓顶上……在……在狂笑!一边笑一边喊……‘张伟!汝之猪,吾养之!汝之仇,猪报之!痛快!痛快啊——!!!’
传令兵说完,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死过去。
帐内,死一样的寂静。
这一次,连我的狂笑都戛然而止。我张着嘴,保持着大笑的姿势,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还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淌。啃粮食拱帐篷追马咬吕布站在粮仓顶狂笑汝之仇,猪报之!
这画面……已经不是荒诞了!这是史诗级的灾难片!还是他娘的黑色幽默灾难片!
曹操的脸,从猪肝色瞬间褪成了惨白,然后又涌上一股不正常的潮红。他身体晃了晃,手指颤抖着指向帐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噗——!
一口老血,终于没能忍住,如同喷泉般从曹操口中狂喷而出!殷红的血雾在灯火下显得格外刺眼!
主公!!!
典韦、许褚、杨修等人魂飞魄散,齐齐扑了上去!
粮……粮草……
曹操捂着胸口,脸色灰败,嘴角还挂着血迹,眼神涣散,兀自喃喃着这两个字。粮草!那可是几十万联军的命脉!竟然……竟然毁于……猪患!毁于一个抱着猪发疯的吕布!这比被敌军攻破还要耻辱百倍!千倍!
快!快传军医!
杨修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
典韦!许褚!速速点兵!随我去……去平……平猪乱!
曹仁的声音也带着颤抖和一种无法言喻的悲愤。平猪乱!这命令他自己喊出来都觉得荒谬绝伦!
整个曹营,瞬间炸开了锅!中军帐内乱成一团,帐外更是人喊马嘶,彻底乱套!士兵们奔走呼号,将领们气急败坏,所有人都被这史无前例的猪患消息震得晕头转向。
混乱中,没人再顾得上我这个引发一切的罪魁祸首了。
我瘫在地上,看着眼前这如同末日降临般的混乱景象:曹操吐血昏迷,杨修六神无主,典韦许褚怒吼着冲出去平猪乱,士兵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一股冰冷的、劫后余生的感觉涌上心头,但随即又被更深的茫然和荒诞感淹没。系统死机了,吕布疯了,曹操气吐血了,联军粮草被猪拱了……这局面,已经完全脱离了我这个小小喂猪的所能理解的范畴。
跑!必须跑!趁着这泼天的混乱!
求生的本能再次压倒了一切。我手脚并用,像条泥鳅一样,趁着帐内众人注意力都在昏迷的曹操身上,悄无声息地从角落里爬了出去,掀开帐帘一角,哧溜一下钻了出去。
帐外,比帐内更乱!火把乱晃,人影幢幢,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士兵,喊着猪来了!、保护粮草!、吕布疯了!。没人注意我这个灰头土脸的家伙。
我低着头,凭借着在董卓营里喂猪时锻炼出的、在混乱中寻找生路的直觉,在混乱的营地里左冲右突,专门往人少、阴影重的地方钻。耳边充斥着各种混乱的声音:
我的妈呀!那猪比狼还凶!追着我咬裤腿!
快!拦住那几头!它们把辎重车拱翻了!
吕布呢!那瘟神在哪!
在……在粮仓顶!抱着头猪在唱歌!唱什么‘今日痛饮庆功酒’……调都跑到姥姥家了!
……
我听得头皮发麻,脚下跑得更快了。这吕布,怕不是被我的位面BUG光环和系统报错给彻底整疯魔了养猪养出使命感了
不知跑了多久,腿都快跑断了,终于冲出了曹营核心区域,来到了相对边缘的地方。这里也乱,但至少没有猪在追人。我躲在一个堆放破损拒马的阴影里,大口喘着粗气,心脏还在狂跳。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压低的对话声,顺着风飘进了我的耳朵。声音来自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营帐后面。
……大哥!看到了吗!全乱了!全他娘的乱了!
是张飞那压低了依旧如同闷雷的嗓门,充满了幸灾乐祸和难以置信,曹操老儿吐血了!吕布那三姓家奴抱着猪在粮仓顶上发癫!哈哈哈!笑死俺老张了!
三弟噤声!
是刘备的声音,虽然也在极力压低,但那份震惊和一丝……压抑不住的狂喜,还是清晰可闻,此乃天赐良机!不!是那张伟……那张壮士带来的……难以想象的变数!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吕布疯魔,曹操受创,联军粮草被毁,军心大乱!这局面……
大哥的意思是
关羽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凝重和一丝了然。
速速找到张壮士!
刘备的声音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此人虽言行古怪,身负诡异,但其所到之处,必引惊天之变!此乃搅动风云之‘异数’!得此一人,胜过十万雄兵!不!百万雄兵亦不可比!务必要抢在曹操缓过气来之前,将他牢牢握在手中!快!分头去找!
得令!
关张二人低声应道,脚步声迅速远去。
阴影里,我听得浑身冰凉,汗毛倒竖!
刘大耳!你还没放弃啊!把我当成什么了人形自走因果律武器行走的天灾制造机!还胜过百万雄兵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草鞋摊子也给整成养猪场!
一股巨大的悲愤和无力感涌上心头。前有吕布养猪寻仇不死不休,中有曹操吐血昏迷恨我入骨,后有刘备如获至宝死缠烂打……这三国,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不,是整个地球OL都没法玩了!
跑!必须彻底离开这里!离开联军大营!离开这些可怕的枭雄和疯子!
我咬紧牙关,趁着夜色和混乱,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远离中军大帐、远离火光、远离人声的营寨边缘,没命地狂奔!
不知跑了多久,穿过一片杂乱的辎重堆放地,前方出现了一片稀疏的树林。树林边缘,似乎有一个小小的、废弃的窝棚,可能是以前猎户留下的。我一头扎了进去,瘫倒在冰冷的地上,如同一条离水濒死的鱼。
安全了暂时
我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听着远处联军大营方向传来的、隐隐约约的、混杂着猪叫、马嘶、人吼的喧嚣声,感觉整个世界都疯了。
就在这时。
滋……滋啦……
一片死寂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阵极其微弱、极其不稳定、如同接触不良的电流声!
紧接着,那个漆黑一片的系统界面,极其艰难地、断断续续地,闪烁起一丝……极其黯淡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幽蓝色微光。
一行歪歪扭扭、如同垂死挣扎的字迹,极其缓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浮现在那片黯淡的蓝光中:
【系……系统……核……核心……重……重启……1%……】
【检……检测到……宿……宿主……剧烈……位面……扰动……】
【获……获得……大……大量……混……混乱……熵……熵能……】
【解……解锁……新……新模块……】
【模……模块名称:【养……养殖……大……大亨……(残……残缺版)】】
【说……说明:基……基于……宿……宿主……引……引发的……吕……吕布……养……养猪……执……执念……及……及……混……混乱……现……现实……扭……扭曲……生……生成……】
【效……效果:被……被动……增……增加……宿……宿主……对……对……猪……类……生……生物……的……迷……迷之……亲……亲和……力】
【及……及……小……小概率……引……引发……周……周围……生……生物……产……产生……养……养殖……冲……冲动……(副……副作用……不……不明……)】
【能……能量……不……不足……系……系统……进……进入……低……低功耗……待……待机……模……模式……】
【……】
【宿……宿主……请……努……努力……活……活下……去……】
字迹显示到这里,那点微弱的幽蓝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挣扎着闪烁了几下,终于……彻底熄灭了。
脑海,重归一片黑暗死寂。
窝棚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声,和远处联军大营隐隐传来的、吕布那跑调跑到九霄云外的、癫狂的歌声:
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嗷~~!(最后还夹杂了一声猪崽子的尖叫伴奏)
我蜷缩在冰冷的黑暗中,感受着脑子里那个彻底躺平的破系统留下的最后信息——养殖大亨(残缺版)对猪类生物的迷之亲和力引发养殖冲动
再想想吕布抱着猪崽冲锋的英姿,曹操吐血的憋屈,刘备眼中那得此一人胜过百万兵的狂热绿光……
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其悲凉的、带着点黑色幽默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将我淹没。
完了。
这下,真成专业喂猪的了。
这皇帝养成……怕不是要从……养猪场场长开始
6、
幽暗的窝棚里,冰冷的地气透过薄薄的草席渗入骨髓。远处联军大营的喧嚣——猪的尖叫、马的嘶鸣、人的怒吼,还有吕布那如同鬼哭狼嚎、跑调到马里亚纳海沟的庆功酒——如同混乱的交响乐,透过夜风断断续续地传来,提醒着我这个世界的疯狂。
脑子里的系统彻底死寂,像一块烧焦的电路板。最后浮现的那行字——养殖大亨(残缺版)、对猪类生物的迷之亲和力、引发养殖冲动——如同最恶毒的诅咒,萦绕不去。吕布抱着猪崽冲锋的英姿,曹操吐血的憋屈,刘备眼中那得此一人胜过百万兵的狂热绿光……这些画面在我脑海中反复播放,构成一幅荒诞绝伦的末日图景。
跑!必须跑得远远的!远离这些枭雄,远离这些疯子,远离这被位面BUG和养猪温侯联手搅成一锅粥的乱世!
求生的意志压倒了所有的疲惫和恐惧。我挣扎着爬起来,像只受惊的鼹鼠,借着黎明前最黑暗的天色,深一脚浅一脚地逃离了那片如同精神病院般混乱的联军大营。我不敢走大路,专挑荒僻的小径、荆棘丛生的野地,渴了喝溪水,饿了……只能挖点不知名的草根,或者运气好碰到点野果。系统死机,别说皇帝梦,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成了问题。
几天几夜的亡命奔逃,衣衫褴褛,形销骨立,比刚穿越到董卓猪圈时还要狼狈百倍。终于,在一片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我再也跑不动了。靠着一棵枯死的老树,我瘫软在地,意识模糊,感觉自己随时会像系统一样彻底熄火。
就在濒临昏迷之际,一阵微弱的、熟悉的哼哼声,如同天籁般传入耳中。
猪!
我一个激灵,濒死的身体里不知哪里涌出一股力气,挣扎着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山坳里,几头瘦骨嶙峋、皮毛脏兮兮的野猪,正带着一群同样瘦小的猪崽,在稀疏的灌木丛里拱食。它们警惕性很高,听到动静立刻抬起头,小眼睛警惕地盯着我这个不速之客。
若在平时,看到野猪我只会吓得魂飞魄散。但此刻,看着那些拱食的猪崽,听着那熟悉的哼哼声,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不是恐惧,不是厌恶。
而是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甚至还有一丝……看到同类般的……安心
脑子里那个死寂的系统,仿佛被这原始的猪叫声触动了一下,极其微弱地闪过一丝蓝光,快得如同幻觉。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一种源自本能、或者说源自那个坑爹养殖大亨(残缺版)模块的冲动——去靠近它们,去……喂它们
艹……
我低骂一声,被自己这诡异的念头吓到了。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摇摇晃晃地朝着那群野猪挪了过去。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群原本警惕的野猪,尤其是那几头带崽的母猪,在我靠近时,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发起攻击或惊慌逃窜。它们只是停止了拱食,小眼睛好奇地、甚至带着点……困惑地看着我。其中一头最小的猪崽,甚至试探性地朝我哼哼了两声,小尾巴还甩了甩。
我鬼使神差地,从怀里摸出最后一点又酸又涩、根本难以下咽的野果残渣,颤抖着手,朝那头小猪崽递了过去。
小猪崽嗅了嗅,竟然……小心翼翼地凑上来,用湿漉漉的鼻子拱了拱我的手心,然后吧唧吧唧地把那点残渣吃了下去!吃完还意犹未尽地又哼哼两声,小脑袋在我脏兮兮的裤腿上蹭了蹭!
母猪看着这一幕,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咕噜声,竟然没有阻止,反而放松了警惕,继续低头拱食。
我:……
看着手心上残留的猪口水,感受着小猪崽那粗糙的毛发蹭过皮肤的触感,再看看那头默许的母猪……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荒诞,绝望,又带着一丝……诡异的温暖这该死的迷之亲和力,居然是真的!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山坳深处,似乎有一个半塌的、被藤蔓覆盖的破败窝棚,比我在联军营地躲的那个还要破旧,但看起来还能遮点风雨。窝棚旁边,还有一小片被野猪拱得乱七八糟、但依稀能看出曾经开垦痕迹的荒地。
一个念头,如同野草般,在我荒芜的心田里疯狂滋生。
也许……这就是宿命
也许……这就是系统死机前,留给我的唯一活路
皇帝枭雄天下去他妈的!
我只想……活下去。
远离那些视我为异数、妖孽、人形天灾的可怕人物。远离那些刀光剑影,尔虞我诈。就在这荒山野岭,和这群……对我似乎还有点好感的猪……相依为命
呵……呵呵……
我发出几声干涩的、如同破锣般的笑声。笑声里,是认命的悲凉,也是劫后余生的……一点点微光。
行吧。喂猪就喂猪。至少……安全
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向那个破败的窝棚。那群野猪,包括那头蹭我裤腿的小猪崽,竟然慢悠悠地跟在我身后,仿佛认定了我这个两脚兽饲养员。
……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主要是山里没啥时间概念)。
荒山依旧荒凉,但山坳里却悄然变了模样。
那个破败的窝棚被我修葺加固,虽然依旧简陋,但至少能遮风挡雨了。旁边那片荒地,在我的辛勤(主要是为了自己和猪的口粮)开垦下,勉强种上了些耐活的粟米和野菜。当然,大部分功劳要归功于我那群特殊的合作伙伴。
最初的那几头野猪和猪崽,在我的迷之亲和力和偶尔能找到的、极其有限的食物投喂下,竟然没有离开,反而在山坳里安了家。更神奇的是,或许是我那引发养殖冲动的被动光环真的在微弱地起效,或许是山里的野猪也需要一个稳定的食物来源(我开垦的地里总能漏点吃的),陆陆续续又有一些落单的野猪或者小野猪群被吸引过来。
我的猪口竟然慢慢增长起来!从最初的几头,到十几头,再到几十头……猪群在山坳里游荡,拱食,打架,哼哼唧唧。而我,则成了它们默认的……猪倌头子或者说是……共享铲屎官
我不需要刻意去抓它们、驯化它们。它们就在那里。我只需要每天定时在窝棚前撒下一些收集来的野果、挖到的块茎、或者粟米糠皮(自己都舍不得多吃),猪群就会自动聚拢过来,哼哼唧唧地抢食。吃饱了,它们就在山坳里自由活动,晚上会自觉地回到窝棚附近比较避风的地方休息。它们似乎默认了这块地方是安全区,而我,是这块安全区里一个无害的、会提供食物的大猴子。
我的生活变得极其简单,也极其……原始。日出而作(主要是找吃的和伺候猪),日落而息。衣服早就破烂不堪,只能用兽皮勉强蔽体。头发胡子乱糟糟地纠结在一起。皮肤被山风和烈日吹打得黝黑粗糙。
脑子里那个系统,再也没有亮起过。仿佛彻底烧毁了。只有偶尔夜深人静,或者看到猪群因为争抢食物而互相拱得飞起时,我才会恍惚间想起那个卡在99%的皇帝养成界面,想起虎牢关前的红光,想起吕布跪地的身影……然后摇摇头,把这些荒诞的碎片甩出脑海。
皇帝那是什么能吃吗有猪拱出来的块茎香吗
我成了这片荒山野岭真正的、唯一的、也是最卑微的……山大王。猪群的王。
……
又是一年深秋。山里的风已经带上了凛冽的寒意。
我正蹲在窝棚前,用石片费力地刮着一块坚韧的树皮,试图做点保暖的东西。几十头大大小小的猪在我周围悠闲地拱食着我撒下的粟米壳和烂果子。猪群比几年前壮大了不少,哼哼唧唧的声音此起彼伏,充满了……嗯,猪界的烟火气。
突然!
唏律律——!
一声极其高亢、极其神骏、充满了力量感和穿透力的马嘶声,如同撕裂布帛般,骤然从山坳入口的方向传来!
这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让我瞬间浑身汗毛倒竖,血液都快要凝固!
赤兔马!
紧接着,一个沉重、冰冷、带着无边杀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压抑了火山般狂躁的声音,如同滚滚闷雷,轰然炸响,震得整个山坳都在回响:
张——伟——!!!
吾——寻——汝——久——矣——!!!
猪群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和恐怖的杀气瞬间惊动!所有的猪,无论大小,都停止了拱食,齐刷刷地抬起头,小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恐!下一秒,整个猪群如同炸了锅的蚂蚁,嗷嗷嗷地发出凄厉的尖叫,没头苍蝇般在山坳里疯狂乱窜!有的撞在一起,有的慌不择路冲进灌木丛,有的甚至吓得瘫软在地,屎尿齐流!刚才还悠闲的猪界烟火气,瞬间变成了大型屠宰场般的混乱和恐慌!
我手中的石片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
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逆流,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我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如同生锈的机器,朝着山坳入口的方向望去。
入口处,一人一马,如同从地狱画卷中走出的魔神,挡住了所有的光线,投下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阴影。
赤兔马!依旧神骏非凡,火炭般的皮毛在秋日的阳光下流动着烈焰般的光泽,巨大的身躯如同雕塑,四蹄不安地刨着地面,鼻孔喷出灼热的白气。马眼中,除了睥睨天下的傲然,似乎还多了一丝……对眼前这个臭烘烘猪窝的……嫌弃
马背上,那人!
吕布!吕奉先!
他身披一件看起来……呃……相当眼熟的、带着可疑油渍和磨损痕迹的旧皮甲(怎么那么像董卓营里喂猪军汉穿的那种),外面却极其违和地罩着一件极其华丽、绣着繁复猛虎图案的锦袍(料子绝对是顶级的,但搭配极其辣眼睛)。他头上没戴那标志性的束发紫金冠,而是胡乱扎了个髻,用一根……金簪固定着,几缕乱发垂在额前。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张脸。
依旧是那刀削斧凿、俊美中带着凌厉的轮廓。但此刻,那俊美的脸上,布满了风霜的痕迹,皮肤粗糙黝黑,下巴上胡子拉碴,显然很久没有精心打理过。而那双曾经睥睨天下、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此刻却布满了猩红的血丝,里面燃烧着一种混合了滔天恨意、无尽屈辱、长久追寻的疯狂,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找到毕生目标般的……狂热!
他手中,没有方天画戟。取而代之的,是一根……乌沉沉的、看起来像是上好硬木削成的……赶猪棒!棒头上,似乎还沾着可疑的污渍。
他就那样,一手挽着赤兔马的缰绳,一手拄着那根赶猪棒,如同魔神降临般,矗立在山坳入口。冰冷、狂暴、带着毁灭一切气息的目光,如同两柄烧红的烙铁,穿透混乱奔逃的猪群,精准无比地、死死地钉在了我的身上!
张——伟——!
吕布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一种偏执的疯狂,汝可知,吾寻遍千山万水!踏破无数猪栏!只为寻汝!报当日虎牢关前,汝辱吾之仇!毁吾神兵之恨!乱吾……吾之大业之仇!!!
他越说越激动,握着赶猪棒的手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赤兔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狂怒,再次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
今日!
吕布猛地将手中的赶猪棒向前一指,如同当年在虎牢关前擎起方天画戟,指向关东联军!棒尖直指我的鼻梁,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杀气!
吾定要将汝!与汝圈养之猪!一同!碾!为!齑!粉——!!!
恐怖的杀气如同实质的浪潮,席卷了整个山坳!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我瘫坐在窝棚前的泥地上,看着那如同复仇魔神般的吕布,看着那根指向我鼻尖的、沾着猪粪的赶猪棒,看着周围被吓得魂飞魄散、屎尿齐流的猪群……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倒流,又仿佛彻底停滞。
没有恐惧,没有愤怒,甚至没有荒诞感。
只有一种……极致的……疲惫。一种被命运反复捉弄、终于走到尽头的……认命。
脑子深处,那片死寂了不知多少年的黑暗虚空里,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快得如同幻觉。
一个极其沙哑、仿佛生锈齿轮摩擦的、断断续续的电子音,艰难地、微弱地响起,只有我自己能听到:
【叮……】
【检……检测到……宿……宿主……遭遇……终……终极……养……养殖……对……对手……】
【养……养殖……大……大亨……模……模块……残……残存……数……数据……回……回应……】
【解……解锁……隐……隐藏……成……成就……】
【成……成就……名……名称:【猪……猪之……巅……巅峰……对……对决】】
【成……成就……描……描述:恭……恭喜……宿……宿主……以……以……凡……凡猪……之……之躯……引……引发……三……三国……第……第一……猛……猛将……终……终极……养……养殖……执……执念……】
【历……历史……长……长河……因……因……此……此……对……对决……而……而……彻……彻底……扭……扭曲……】
【帝……帝王……养……养成……路……路线……更……更改……确……确认……】
【新……新……路……路线:【养……养殖……帝……帝国……缔……缔造……者】】
【……】
【能……能量……耗……耗尽……】
【系……系统……进……进入……永……永久……沉……沉睡……】
【祝……祝……宿……宿主……养……养猪……愉……愉快……】
声音彻底消失。这一次,是真正的、永恒的沉寂。
我呆呆地坐着,感受着吕布那几乎要将我撕碎的恐怖杀气,听着赤兔马暴躁的嘶鸣,看着周围瑟瑟发抖的猪群……
然后,在吕布即将策动赤兔马、如同坦克般碾过来的前一刻。
我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看透一切的疲惫和……一点点认命的平静。
我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尊复仇魔神,朝着那根沾着猪粪的赶猪棒,朝着这个被我彻底搅乱的、荒诞不经的三国世界,发出了一声嘶哑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
吕——奉——先——!
你——丫——的——!
到——底——有——完——没——完——啊——!!!
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但——是——!
别——碰——老——子——的——猪——!!!
我的嘶吼,在空旷的山坳里回荡,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悲壮和……莫名其妙的护犊子情绪。
吕布策马前冲的动作,猛地一滞。
他猩红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我,又扫了一眼我身后那些瑟瑟发抖、在他眼中如同蝼蚁般的猪群。那张因狂怒和风霜而扭曲的俊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理解的……错愕
山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下。
赤兔马打了个响鼻。
几十头猪挤在一起,发出压抑的、如同哭泣般的哼哼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这荒诞到极致的猪之巅峰对决,彻底……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