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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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按着大爷给我订的飞机票,来了大西北。
这里有些荒芜,但却有着一群学生和几个老师来接我了。
相比于京城的繁华,这里确实逊色了不少,但却让我感到心安。
尤其是看到那些孩子的时候,我的心头一颤。
究竟是遭遇了多少,才会让他们连看见人的时候都不敢面对。
「是季老师吗」
那些老师们朝着我走来,话里话外都是亲切,为首的是一个只有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但却穿着一身简陋的衣服,眼神却是炯炯有神。
应该就是大爷口中的,那个一毕业就去西北,发誓要让西北开出花的儿子。
「我那个儿子啊,好不容易把大学读完了,毕业那会儿有人说用年薪百万聘请他,他却不愿意,一定要去大西北支教,说是要让大西北开出花。」
「我年纪大了,不跟那个孩子一般计较,只要他愿意,我也愿意。」
大爷的话里虽然是嫌弃,但脸上却全是骄傲。
「你好,我是季羡,是胡大爷介绍来的。」
我伸出手,他们的眼睛都亮了亮。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清澈的眼神。
手指有些颤抖,而胡林却一下子握住我的手,眼里全是激动,
「季老师,欢迎您。」
他的眼眶湿润了。
我去了学校,这里真的很偏僻,甚至可以说是荒无人烟,一直碾转了几个大巴才到了地方,交通不方便,而面前根本不像是教学楼,更像是用几块砖堆起来可以遮风避雨的屋子。
「季老师,这里条件不好,您不要嫌弃啊。」
「没事,我不嫌弃。」
我笑着说。
对于如今的我来说,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很好了。
那老师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们这里啊,条件是不好,好多老师都不愿意来,你能来我们准备了好久,这也是昨晚突然打扫的,胡大爷说您是个好老师,不用让我们太紧张哈哈哈......」
「这些年为了招到老师,胡校长没少花心思,可好多老师一看这里,就不愿意来了,我们也想过放弃,可是季老师,我们看过那些孩子们求知若渴的眼神,如果说放弃的话......不仅是放弃了这个学校,更是放弃了他们。」
「我们做不到。」
那老师说着,眼睛都湿润了。
我将一片纸巾递给她,
「我不嫌弃,也不会嫌弃的,我既然来,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您放心吧,我一定竭尽全力做好我的本职工作,不会让大家失望,也不会让孩子们失望。」
听到我的话,那老师的眼睛更红了,紧紧拉着我的手,
「季老师,我们相信您。」
我的孩子没有来得及学习,但我想要把这一份爱,传承下去。
而我不知道,那边的陆言礼要急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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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那份离婚协议后就跑回了家,孙颜拦着他,那孩子一直哭,他却只感觉头疼,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
「别拦着我！」
他几乎是吼了一句,看向孙颜的眼神无比冰冷,只是冷漠。
孙颜愣住了,不敢再拦。
陆言礼回了家,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家里空荡荡的,很是冷清,没有那个女人做饭洗衣,看到他回来还会亲切地说上一句,
「洗洗手吃饭吧。」
没有人了。
他只感觉一阵头痛,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份离婚协议,只觉得一股从未有过的窒息感。
就好像连空气都被剥离了。
季羡是一个寡淡无味的女人,无论自己做什么她都不会生气,在自己看来,她没有主见,无知,就是一个依附于男人的女人。
可他想了起来。
季羡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在遇到他之前,也是站在讲台上发光。
当初迷住自己的,就是在讲台上发光的她,却在婚后第一件事就是限制她去抛头露面。
陆言礼的头痛了起来,连呼吸都有些紧促。
告诉她自己丁克不喜欢孩子,她就这么多年以来都没有孩子,却带着孙颜的那个黑人孩子去了祠堂认祖归宗。
这就像是在打她的脸一样。
陆言礼的头越来越痛,想着自己这么多年以来的学识就像是喂了狗一样。
孙颜跑了进来,带着那个孩子,看到瘫在地上的陆言礼只觉得厌恶,
「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责怪我,就是为了回来确定她不在了」
陆言礼抬起了头,眸子里尽是冰冷。
孙颜不敢说话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温文尔雅的教授这样疾言厉色。
年纪轻轻,年少有为,一向是教授中的典范,却在这个时候第一次生气。
可那个孩子并看不出来,直接不屑地说了一句,
「爸爸是在为那个丑阿姨生气吗一个丑阿姨而已,走了就走了。」
孙颜感觉一阵不妙,想要捂住这孩子的嘴,但陆言礼已经站起身给了那孩子一巴掌。
「这是你妈妈教给你的道理吗还亏的是一名教授的孩子,还有,我不是你的父亲,你的妈妈也不是我的妻子。」
那孩子大哭起来。
孙颜有些慌,
「陆言礼！你疯了吗你在干什么！」
「我干什么」
陆言礼听到这话笑了笑,
「当初你在国外乱搞有了这孩子,被甩了之后回来找我,你又干了什么我不过是做了一些荒唐事,你真的以为你才是我的妻子了吗」
陆言礼的这话带着讽刺,让孙颜的脸色有些白。
这一直都是她心头的刺,被人甩了留下一个孩子,走投无路之下她想到了陆言礼,那个将她视为明月的人。
孙颜忍不住狠狠地给了陆言礼一巴掌。
「你以为你就是什么好东西了吗当初是你把那个女人逼走的,对了,我还将咱们三个的合照发给了她,告诉她你知道她曾经有一个孩子,却害怕那个孩子和她一样懦弱才说自己丁克,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看看她的表情有多精彩！」
陆言礼的脸上毫无血色。
他并不知道季羡怀过孕,但他确实说过那样的话。
难道昨晚的骨灰......
真的是那个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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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言礼浑身都发冷,如果他们之间真的有过一个孩子,那自己做了什么
「你说什么她怀过孕」
陆言礼的嘴唇有些颤抖。
「你说呢我们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就看到她随身带着流过产之后的救治药,是打过胎以后身体留下毛病的,你们之前有过一个孩子,可被你亲自毁了。」
孙颜就像是更让这个男人痛苦一样,笑着说。
「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还怨得了别人吗」
「你才是那个真正懦弱无能的人。」
孙颜说完后,陆言礼的脸上毫无血色,甚至将自己缩了起来,
「我们还有过一个孩子......我做了什么,我究竟做了什么......」
孙颜没有理他,直接带着那个哭闹的孩子离开了。
整个房间都是空洞的,只剩下他一个人。
我这个时候正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站在讲台上,看到了孩子们眨巴着眼睛看着我。
从之前的专家换成了孩子,我知道自己可以不用太紧张,但却心慌起来。
孩子们突然鼓起了掌。
我瞬间愣住了。
「老师,我们欢迎您。」
孩子们鼓掌后,突然站起来给我鞠了一躬,眼里满是尊敬。
眼泪瞬间盈满了眼眶,
「同学们好,我是季羡季老师,以后由我来教你们。」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眼神,不掺一丝不耐烦的眼神,满满的都是敬意。
我觉得这才是我的使命。
一直在这里一个月,我和孩子们都熟悉了起来,而我也感觉自己找到了价值,慢慢忘了陆言礼,和一些事。
直到大爷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我看到后顿了顿,还是接了起来,
「喂,大爷怎么了」
「闺女啊,我想了想还是要跟你说一件事。」
大爷的声音有些沉重,带着犹豫。
我握紧了手机,已经猜到了什么。
「大爷,您说吧。」
「陆教授啊,向我打听了你的消息,我没有告诉他,他就整天跪在祠堂,谁说都不走。」
「他说自己有罪,要赎罪,一直跪了三天三夜,命都差点没了。」
大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浑身僵了一下,握紧了手机,
「他赎罪,就能洗清他的罪恶吗」
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让我怎么忘记,忘记了他曾经对我做过的那些事
大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孩子,我对不起你,我觉得你们之间有些事情需要谈清楚,前两天陆教授住了院,也没有人去照顾他,我就去了两天,他一直哭着跟我说对不起你,说自己死了也好,为什么要救他......」
「大爷我还是心软,看不得他一点活下去的心思都没有,我跟他说了你的事,他说想要见见你,但如果你不回头,他会祝福你的。」
听到他要见我,我的心脏猛地跳了几下。
这样也好,一切都说清楚,总比这样下去好。
我同意了。
我也确实见到了陆言礼,他来找了我,不知道是奔波了几天的原因,还是这段时间他真的憔悴了。
总之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瘦的不成样子,眼球有些凹陷,浓重的黑眼圈,不像是他总是要求的自己那样,要体面。
一看到我,他的眼睛瞬间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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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表情很淡,甚至可以说是面无表情,就像是我们曾经是陌生人一样。
「季羡......」
他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句我的名字,朝着我一步一步走过来,有些摇摇晃晃,就像是因为激动站不稳。
「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就来了,让我找了你好久,我真的好想你。」
他笑着笑着哭出来,难为他这么关心我,
「我们一起回家吧好吗」
「不好。」
我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带一丝犹豫,
「这里有我的孩子们,有我的家人,这里就是我的家。」
陆言礼愣了一下,随后沉默了一会儿告诉我,
「那我陪你一起留下来。」
我顿住了,因为他曾经说过,一辈子不会离开京城,那里有他的荣耀,是不会离开的。
「你说什么」
我忍不住问道,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陪你留下来,我们重新开始。」
「不需要。」
我还没有说话,就听到背后一阵声音,我们两个都愣了一下,是胡林。
胡林直接打断了陆言礼,
「我们需要老师,但需要的是好老师,而不是抛弃自己妻子的负心人。」
胡林朝着我们走过来,直接说道。
陆言礼的脸色一白,
「你是谁」
「我是这个学校的校长,季老师是我们的老师。」
胡林笑得大方得体,却连手都没有伸一下,脸上全是嘲讽,
「陆教授,我知道了您的事情,您来这里我管不着,但是你要做我学校的老师,我不同意。」
陆言礼的脸色更加白了,
「胡大爷的儿子是吗相信你也听说过我的名字,我是名牌大学的教授,能够做你们的老师是看在季羡的面子上。」
「真的不需要,」
胡林摊了摊手,
「我不需要你这样的老师。」
说完后又看着我,笑着说,
「季老师,刚刚有家长送来了鸡蛋,说一定要让我送给你。」
我有些没有回过神,听到这话点了点头,
「好,我马上去。」
陆言礼要抓住我的手,不过被胡林挡住了。
「陆教授,您一向大方得体,估计也不会死缠烂打吧。」
胡林笑着看向陆言礼,有些剑弩拔张。
我连忙出来劝架,
「好了,陆言礼,我们该谈的都已经谈完了,你走吧,我是不会离开的。」
说完后我回过头,看着胡林,
「胡校长,我们走吧,家长们还在等着我们。」
「好。」
我们直接离开了。
「您怎么来了」
我忍不住问道。
陆言礼来找我这件事,没有人知道的,他怎么知道
「我父亲给我打了电话,说了你们之间的事情,告诉我如果你遇到了危险,就让我把那个人轰出去。」
胡林一边说着,一边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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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是一愣,随后笑了出来,
「胡大爷真是幽默。」
「哈哈哈我父亲一直都很有趣,也是一个开明的人,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会支持我。」
胡林笑着说,
「我很敬佩我的父亲,有时候又感觉对不起他。」
「胡大爷也一直很骄傲有你这个儿子。」
我如实说道。
胡林笑了出来,我看到了他眼眶的泪。
「胡校长,谢谢您。」
我和他道谢,
「我也并不想让他留下来,但考虑到咱们学校缺老师,也确实犹豫了一下。」
想到陆言礼,我只感觉一阵头疼,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离开。
「不用,我们学校不需要这种德不配位的老师。」
胡校长说完后,对我说道,
「我们快走吧。」
我点了点头。
陆言礼却在这里留了下来,平常就帮着做一些杂活儿,天天在我面前晃悠,他告诉我,在这里一周,如果我不原谅他,他会离开的。
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季羡,我今天去听了你的课,让我想到了曾经你站在台上发表演讲的时候,也是那个时候,我觉得你真的很优秀。」
他说个不停,我忍不住打断他。
「却没想到那样毁了我一生,我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爱,却被人认为是顽石,怀了孩子丈夫却告诉我他是丁克,不得已我打了孩子,他却带着别人的孩子进祠堂毁了我孩子的骨灰顺便侮辱了我一番。」
我笑着说道,云淡风轻。
他却一下子白了脸色,
「我已经知道错了......我......我当初是昏了头。」
「不重要了,」
我直接回答他,
「陆言礼,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如果你真的想要补偿我,那就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看着我决绝的样子,陆言礼说不出话,只是深深地看着我,
「对不起......」
「我会离开的。」
「祝你幸福。」
陆言礼一周后离开了,没有再来找过我,却为我们的学校推荐了很多老师。
学校日益好了起来,但我一直没有和他联系过,直到有次我收到了一封信,
「你并非顽石,而是珍珠,原谅我的无知和懦弱,只能用这种方式告诉你,我爱你。」
我看着这封信,毫不犹豫地撕碎了,随风飘扬。
随着我的前半生,一起被吹散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