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声透过工作室斑驳的窗户钻进来,林悦盯着电脑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字,后颈渗出细密的汗珠。三个月前与苏然成立的“锦绣未央”工作室,此刻正面临着最严峻的考验——账户余额只剩下五位数,而面料采购款、绣娘工资、场地租金像三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
“悦悦,银行那边又来电话了。”苏然推开门,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皱巴巴的合通,“他们说信用贷款审批没通过,除非......”他顿了顿,喉结滚动,“除非有抵押物。”
林悦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墙角的樟木箱上。那是外婆传给她的嫁妆箱,深褐色的木料上雕刻着缠枝莲纹,箱底压着的,是太奶奶留下的《绣谱拾遗》,还有几件祖传的刺绣珍品——双面三异绣的团扇、用孔雀羽线绣制的霞帔、缀记珍珠的云肩。
“不行!”当苏然的视线也落在樟木箱上时,林悦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挡在箱子前,“这些都是传家宝,是我们家几代人的心血。”她的声音带着颤抖,想起小时侯,外婆总爱戴着老花镜,小心翼翼地取出这些绣品,向她讲述每一针背后的故事。
苏然叹了口气,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报表:“你看,这是我们最近三个月的收支明细。如果再不注入资金,别说开发新系列,连现有的订单都可能无法按时交付。”他的手指重重地按在“原材料成本激增”那一行,“蚕丝价格涨了30%,那些合作的绣娘......”
话没说完,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林悦接起电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合作的绣娘王婶在电话那头带着哭腔:“小林啊,我孙子生病住院了,急需要钱让手术,能不能先结一部分工钱......”
挂掉电话,林悦跌坐在椅子上。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是无数把锋利的刀。她咬了咬牙,缓缓打开樟木箱。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把双面三异绣的团扇静静地躺在绸缎上,正面绣着牡丹,背面却是展翅的蝴蝶,侧面看,又变成了游动的锦鲤。
“就抵押这把团扇吧。”林悦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这是太奶奶留给外婆的嫁妆,当年外婆出嫁时,就是拿着这把团扇上的花轿。”她的指尖轻轻抚过扇面上细腻的针脚,那些金线在阳光下闪烁,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荣光。
苏然沉默着接过团扇,小心翼翼地放进锦盒。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把团扇,更是一个家族的记忆,是林悦从小的精神寄托。“等工作室走上正轨,我们一定把它赎回来。”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抵押手续办完的那天,天空阴沉得可怕。林悦站在银行门口,看着手中的贷款合通,突然觉得纸张格外沉重。回到工作室,她将《绣谱拾遗》抱在怀里,坐在绣架前开始刺绣。银针穿梭,丝线翻飞,她把所有的焦虑和不甘都融进了针脚里。
深夜,工作室的灯光依然亮着。林悦盯着新设计的刺绣图案——那是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尾羽上的金线在台灯下闪烁,仿佛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转机。手机突然震动,苏然发来消息:“我联系到了一个非遗文创基金,他们对我们的项目很感兴趣,明天来谈合作。”
林悦望向窗外,乌云不知何时已经散去,一弯新月挂在天际。她轻轻抚摸着怀中的《绣谱拾遗》,在心里默默发誓:无论前方有多少困难,她都要让传统刺绣在新时代绽放光芒,一定要把那把承载着家族记忆的团扇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