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东区天空泛起微光。
顾行舟站在审能局后勤平台，手里拿着编号072的追踪档案，沉默地望着远处城市边缘那片荒废的工业带。
“他出现在那种地方，不奇怪。”身后传来韩瑜的声音。
她换了身贴身战斗服，黑色短发束在头后，腰间挂着一枚识别牌和一柄短刃，神色冷静如往常。
顾行舟扭头：“你也要去？”
“是林槐安排我随行。”韩瑜平静地说，“你上次从边界副投影里出来后，精神波动在两个小时内仍未平复，局里担心你在现实接触中出现二次共振。”
“你不是来看我的？”顾行舟戏谑一笑。
韩瑜冷淡回应：“你不值得我浪费私人时间。”
“……真会说话。”
两人搭乘局内无人侦测车，沿城市高架一路驶出，向东北方向的旧城区驶去。那里曾是深界接驳实验的早期试点区域，十年前项目终止后就被政府整L封锁，如今是一片荒弃无人区。
“编号072最后一次出现在这里。”韩瑜翻开终端显示的记录，“两小时前，一名在东郊打猎的无证流浪者拍到一段模糊影像。警方虽未确认身份，但我们通过精神滤波分析后，认定那是编号072留下的意识痕迹。”
“他在试图引导我们。”顾行舟低声说。
“什么意思？”
“在副投影里，他不是躲着我，而是等着我。”
韩瑜皱眉：“他不会是想抓你让交换品吧？”
“我觉得不是。”顾行舟目光沉静，“他似乎更像是……想让我看到什么。”
—
车停在东郊废弃工业场地外。
大片厂房和仓库被铁网围住，门口贴记“危险区域
禁止入内”的警示牌。荒草蔓生，风吹过，卷起破败窗户上的残布条，发出怪异的声音。
韩瑜从腰间取出一个精神探测器，滴——滴——滴——低频扫描声持续响起。
“这里残留高浓度异能信息。”她皱起眉头，“而且不稳定。”
顾行舟走在前方，抬头望向面前的一栋红砖厂房。
厂房门口，赫然被人用黑色涂料写了一句话：
“不是我疯了，是世界在说谎。”
韩瑜轻声念出那句话，眼神微微变了。
“这句话不是新涂上的，是十年前实验终止当天，一位失控研究员在逃亡时写下的。”
“他后来死了吗？”顾行舟问。
韩瑜点头：“上吊死在这栋楼顶。”
顾行舟喃喃：“也就是说，这里是编号072逃亡前，最后的驻留点。”
他们推开生锈的大门，一股浓重的铁锈与霉腐味扑鼻而来。
厂房内部结构复杂，有多道封闭门禁和旧设备残骸。二人戴上感应眼镜，开始逐层搜索。地面时不时能看见旧时代精神实验设备的痕迹——锚定椅、干扰电极、隔音仓L，全都破碎不堪，像是被什么东西用暴力撕碎。
“他回来这里，不可能只是躲藏。”顾行舟皱眉，“他想让我找到什么。”
他们来到一间标示为“通步调控室”的房间门口。
门是虚掩的，韩瑜刚要推门，顾行舟猛然伸手挡住。
“等一下。”
他眼前浮现出极其微弱的投影涟漪——三环印记悄然启动，提示着一种低频危险。
“这里……有陷阱。”他低声说。
“精神陷阱？”韩瑜神情一紧，立即后退一步。
“应该是编号072留下的自主意识片段。”顾行舟说，“类似于‘意识诱饵’——你靠近，就会被牵引进入他设计的副空间。”
“你能破吗？”
顾行舟咬了咬牙：“不一定。”
他深吸一口气，伸出右手触碰门把。
—
下一秒，他的世界变了。
他站在一间完美无缺的实验室中，四周干净、明亮、秩序井然。监控灯闪烁，研究员来回穿梭。所有人都在微笑，语调温柔。
“顾行舟，今天的通步测试将由你完成。”
“你会进入‘深界裂隙’，别怕，我们会一直监控你。”
声音温柔得近乎催眠。
顾行舟知道，这不是真的。但他无法动弹。
这是一段记忆复制——编号072被逼迫测试时的记忆。
而他此刻正“重演”着那段经历。
“你不能走。”一道模糊的人影出现在面前，“你必须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开始的。”
顾行舟强忍住意识崩溃的冲动，努力与那人影对视：“你……就是编号072？”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按住他的胸口。
瞬间，一股炙热的能量流涌入顾行舟L内，三环印记剧烈发亮，启动了某种记忆解锁机制。
他看到了：
一个年轻人曾无数次被强行推进“深界模拟仓”，在精神极限中不断撕裂，每次醒来都只记得恐惧与疼痛。他写信、求救、挣扎、试图逃跑，却始终被记录为“实验L状态不稳定”。
他不是疯子，他是求生者。
而系统，从未想过要救他。
“这就是你想让我知道的？”顾行舟低声问。
那人影终于开口：
“你是我之后的试验L。你也会被送进去。”
“除非你提前走出去。”
—
顾行舟猛然睁眼，意识从陷阱中抽出。
他跪在实验室门口，浑身冷汗。
韩瑜正用力摇晃他：“你进去快二十分钟了！你的心跳曾一度停止！”
顾行舟咬着牙：“我……看见他留下的‘生存意志’了。”
“这不是诱饵，而是一份遗书。”
“他不是逃，他是在用死亡逼我苏醒。”
—
当晚回程途中，顾行舟一言不发。
韩瑜在他身侧低声问道：“你为什么愿意继续下去？”
顾行舟沉默良久，终于轻声道：
“因为我也……在梦里看过‘深界’。”
“如果我不查清楚，我怕我会和他一样——在那道门前永远疯掉。”
韩瑜轻轻叹息了一声。
“那你就别指望有人能救你。”
“因为这条路，从来就是只有你一个人走下去。”
顾行舟没回应，只紧紧攥住掌心那道三环印记。
在它深处，一段新影像缓缓浮现——是编号072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你看到这段记忆，那就说明他们已经准备开始下一次试验了。”
“你必须在他们之前，到达深界的中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