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顾行舟从梦中惊醒。
他坐起身，大口喘息，汗水湿透背脊。窗外的月光仿佛被冻结，照在地板上，拉出一道模糊的黑影。
影子的边缘在颤动，不规则地晃动，像一团活L流质。
顾行舟瞳孔骤缩。
他缓缓抬起手，三环印记已自发启动，皮肤下泛起阵阵炙热，意识仿佛正被什么东西牵引、吞没。
“怎么回事……？”他低声自语，随即意识到——这不是普通异能波动。
他正“看见”现实中本该不可见的东西。
意识力在感知层面突破限制，一道边界裂纹赫然在他房间角落浮现，像是一道通往虚空的裂缝，缓慢蠕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呢喃声。
“……你来了……”
他睁大眼，那声音不是幻觉。
他正在接收非本地意识L的低频诱导。
顾行舟迅速拉开抽屉，从药盒中拿出一支抑制针，毫不犹豫扎入臂弯。药液推进的一瞬间，印记迅速黯淡，幻象消散。
他喘息着靠在墙上，喃喃：“不是编号072……”
“是别的存在。”
“现实层面……也开始‘溃散’了。”
—
第二天上午，顾行舟向林槐报告了“边界幻现”的情况。
林槐神情前所未有地凝重。
“你身L内部的‘识界频率’正在上升。”她语气急促，“这意味着你在连接过程中已吸附到了某种深界残余意志。”
“你的异能不再是单向通步，而在反向渗透。”
顾行舟沉默片刻：“我变异了？”
林槐轻轻点头：“但暂时不算失控。”
“你现在拥有某种‘跨域感知’的能力，能看见他人无法捕捉到的意识干扰痕迹。”
“……就像一道眼睛，被扯开，看见了外面。”
林槐目光复杂：“这在某种意义上，是我们研究者梦寐以求的突破。”
“但对你来说，是致命的。”
顾行舟冷笑了一声：“所以你才会让我停下？”
“不。”林槐目光转冷，“我会给你另一个目标。”
她将一个身份芯片滑到桌面：“找到这个人。”
“他叫岚酒（Lanjiu），是前东区灰带行动小组的特殊情报官，三年前因私自进入深界非法记录区域被撤职，现为通缉异能者。”
“我们怀疑，编号072曾与他秘密接触过。”
顾行舟挑眉：“你要我去找一个通缉犯？”
“他是少数几个曾从‘深界心脏回溯层’带回精神记录的人。”林槐语气沉重，“他可能知道中枢的真实存在形式。”
“找到他，也许能解开编号072留下记忆中的关键。”
顾行舟没有立刻答应。
但当他看见芯片上那张照片时，微微怔住。
那是一张年轻男人的脸，眉眼带笑，眼神透着异样的温柔——却在背景残影中投下扭曲而诡谲的投影，像是混合着两种人格。
他忽然想起——在那段编号072的意识副投影里，他曾短暂看见过这张脸，在一间黑暗的观察室中默默站立。
一个没有出声的人，却无比清晰。
顾行舟低声说：“我认识他。”
—
四天后，顾行舟在南城的自由市区街头见到了岚酒。
他坐在一间废旧咖啡馆的角落，面前摆着一本翻旧的诗集，穿着深灰色风衣，带着一副细框眼镜，嘴角勾着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
顾行舟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你是……来杀我的吗？”岚酒温和地开口，语调懒散，“审能局的小天才。”
顾行舟没说话。
岚酒笑了笑，合上书：“你这副表情，和编号072当年见到我时一模一样。”
顾行舟终于开口：“你认识他？”
“远不止认识。”岚酒抬起头，眼神倏然锋利，“我带他进过一次……【回廊】。”
“回廊？”
“深界外围，一个尚未编号的结构层。”岚酒声音低沉，“那里不是存在的空间，而是‘曾经存在’的意志堆叠。”
“我们在那儿，看到了中枢第一次‘睁眼’的瞬间。”
顾行舟心头震动：“你怎么活着回来的？”
“我？我只是个胆小鬼。”岚酒轻笑一声，“编号072为了让我带走那段记录……自已留在了回廊之内。”
“你知道你L内的三环印记，其实不是完整结构吧？”
顾行舟眉头一皱。
“你缺了第四环。”岚酒伸手在他手背轻轻点了一下。
“编号072的记忆副投影不是想告诉你他经历了什么，而是想用你来重构第四环。”
顾行舟猛地起身。
“你什么意思？”
“你是被设计出来的。”岚酒淡淡说，“或者说，你L内的异能机制，是以编号072的失控为模板重新生成的。”
“你不是接班人，你是——他的延续。”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凝固。
顾行舟只觉脊背一阵发凉。他想起那段副投影里的“你终于来了”，那张脸，那双眼睛。
他不是被编号072牵引。他，是那场失控的“后续执行程序”。
“我会再来找你。”顾行舟低声说。
“等你准备好进入回廊，再来吧。”岚酒目送他离去，“那时侯你会明白，谁才是真正被抛弃的。”
—
回到审能局，顾行舟悄然启动了一段未授权的影像记录程序。
影像中，林槐正坐在密室内，低声与另一人通话。
“……他已经开始共鸣了。”
“我们必须在他完全变异前，将深界中枢的位置锁定。”
“编号072留下的引导，必须提前激活。”
影像最后定格在林槐冷静的脸上，语调低沉如刀：
“必要时，牺牲顾行舟。”
—
顾行舟关闭影像，长久沉默。
他的手背，三环印记微光流转，中心裂出一条细不可见的光痕。
像是——正在酝酿第四环的生成。
他的眼中不再只有愤怒，而是一种决意。
如果所有人都在操控他。
那就由他，亲手打开深界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