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川猛地睁开眼,刺目的阳光透过糊着报纸的窗户照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柴火混合的味道。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感真实得让他心脏狂跳
——
这不是他临死前那个破败的出租屋,而是一九八一年,他刚刚结婚不久的土坯房。
我……
回来了
他喃喃自语,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被恶毒妻子春燕赶出家门,病重时才从小姨子梦莹口中得知真相
——
当年他从河里救起的是梦莹,自己的结巴是呛水所致,而那个雨夜冒雨为他买中药、一勺勺喂他的人,也是梦莹。而春燕一家,不仅骗了他的彩礼,还想把梦莹嫁给邻村的傻子赵永福,只为了换取赵家的几袋白面和几块钱。
春燕！张翠花！
陈川咬牙切齿,拳头攥得咯咯响。前世他被这对母女哄得团团转,直到咽气前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这一世,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想到这里,陈川猛地掀开薄被,顾不上穿好鞋子就往外跑。他记得,现在离公分制度废除还有不到一个月,而村里的水田因为前几天下过雨,正是黄鳝出没的时候。在前世,这个时候没人把黄鳝当回事,都觉得这东西滑不溜秋,不如猪肉实在。可他清楚地记得,过不了多久,镇上的国营饭店就会因为一场大雨导致黄鳝断供,到时候这东西可就是硬通货！
陈川你跑啥呢裤子都没提好！
路过的王大娘看着他风风火火的样子,忍不住喊了一声。
没事大娘,我去田里看看！
陈川头也不回地应着,心里却盘算着：得赶紧抓黄鳝,还要请人一起抓,只是……
他身上的公分不够。
回到家,春燕正坐在炕上纳鞋底,看到陈川回来,没好气地说：死哪儿去了还不快去上工挣公分,下个月你弟娶媳妇,还等着用公分换彩礼呢！
陈川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径直走到墙角的一个瓦罐前,撬开盖子
——
里面是他攒了大半年的公分票,足足有两百多张。春燕见状,立刻扑过来：你要干啥这公分可是命根子,你敢动一下试试！
我当然要动。
陈川拨开她的手,眼神坚定,我要请人抓黄鳝。
抓黄鳝
春燕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脑子被门夹了吧公分多金贵,一公分能换好几斤猪肉呢！你拿公分去换那滑不溜秋的玩意儿村里人知道了能笑死你！
笑就笑吧。
陈川懒得跟她废话,揣着公分票就往外走,过不了多久,这公分就一文不值了,黄鳝才是钱！
春燕在他身后跳脚骂街,陈川充耳不闻。他来到村里的晒谷场,看到几个年轻小伙正在闲聊,立刻走过去：哥几个,想不想挣点快钱
陈川你能有啥快钱
一个叫狗剩的小伙撇撇嘴,难不成你要带我们去偷鸡摸狗
比偷鸡摸狗正经多了。
陈川笑了笑,我请你们抓黄鳝,一条黄鳝三公分,你们抓多少我给多少,绝不拖欠！
三公分一条
众人闻言都愣住了,要知道,在生产队累死累活干一天,也才挣十公分。抓一条黄鳝就能挣三公分,这买卖太划算了！
陈川,你没开玩笑吧
另一个叫柱子的小伙半信半疑,这黄鳝又不能当饭吃,你要这么多干啥
别管我干啥,你们就说干不干吧。
陈川拍着胸脯,我陈川说话算数,公分管够！
干！为啥不干！
狗剩第一个跳起来,抓黄鳝可比上工轻松多了,走,现在就去！
其他几个小伙也纷纷响应,一群人扛着锄头、拎着竹筐就往田里跑。消息很快传遍了村子,村民们听说陈川用公分请人抓黄鳝,都跑到田埂上来看热闹。
这陈川是不是傻了拿公分换黄鳝,脑子进水了吧
就是,这公分留着换粮食换肉多好,换那玩意儿干啥喂猫都嫌腥！
我看他是娶了媳妇忘了本,春燕也不管管他,由着他瞎胡闹！
春燕也挤在人群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觉得丢人至极：陈川！你赶紧给我回来！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陈川正在田里指导大家怎么找黄鳝洞,闻言头也不抬：你懂啥等着瞧吧,过几天这些黄鳝就能换大钱！
村民们哄堂大笑,觉得陈川肯定是疯了。张翠花也来了,看到女儿春燕一脸委屈,立刻叉着腰骂道：陈川你个败家子！我女儿嫁给你就是让你这么糟践的赶紧把公分收回来,不然我跟你没完！
陈川直起身子,抹了把脸上的泥,冷冷地看着张翠花：妈,这是我的公分,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再说了,过不了多久,这公分就没用了,您还是留着力气回家做饭吧。
没用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张翠花气得跳脚,公分制度好好的,怎么可能没用我看你就是欠揍！
是不是胡说,过几天就知道了。
陈川不再理会她,转身继续和小伙们抓黄鳝。
整整一天,陈川带着大家在水田里忙活,到傍晚时分,几个大竹筐都装满了活蹦乱跳的黄鳝。他数了数公分票,整整花出去一百多,但看着眼前的黄鳝,他心里乐开了花
——
这些可都是未来的钱啊！
第二天一早,陈川找了辆板车,把几大筐黄鳝装上,准备拉到镇上的国营饭店去。梦莹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帮他扶着板车。自从陈川重生回来,对她的态度就不一样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对她不理不睬,反而处处透着关心,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却又心里暖暖的。
哥,咱真能把这些黄鳝卖出去吗
梦莹小声问,她还是有些担心,毕竟村里人都说黄鳝不值钱。
放心吧,肯定能卖出去,而且还能卖个好价钱。
陈川回头对她笑了笑,你就等着看你哥怎么挣钱吧。
两人拉着板车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镇上的国营饭店。远远地,就看到饭店门口围了不少人,里面传来争吵声。
老板,这黄鳝到底啥时候能到客人都等着呢！
我也不知道啊,鱼贩子说今天下雨,河里涨水,抓不到黄鳝！
这可怎么办今天可是李主任儿子的大喜日子,这道招牌菜‘红烧黄鳝’要是上不了,我们饭店的名声就完了！
陈川听到这里,心里有了底
——
果然和前世记忆里一样,因为一场大雨,饭店的黄鳝供应出了问题。他拉着板车走到饭店门口,故意咳嗽了两声。
一个服务员看到他们,不耐烦地挥手：去去去,这里不允许摆摊！
我们不是摆摊的,我们是来卖黄鳝的。
陈川大声说。
卖黄鳝的
服务员眼睛一亮,立刻跑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饭店老板和一个厨师模样的人急匆匆地跑了出来。老板看到板车上的几大筐黄鳝,眼睛都直了：哎呀！可算来了！小伙子,你这黄鳝咋卖
三毛钱一斤。
陈川不慌不忙地说。
三毛钱
老板倒吸一口凉气,你这卖得比猪肉还贵啊！
老板,这可是现抓的原生态农家黄鳝,你去别的地方看看,现在根本买不到。
陈川指着筐里活蹦乱跳的黄鳝,你看这成色,多新鲜！今天要不是我赶早抓了这些,你这喜宴可就真砸了。
厨师也凑过来看了看,连连点头：嗯,确实是好黄鳝,鲜活度够,个头也均匀。老板,这几筐够咱们用了。
老板犹豫了一下,毕竟价格确实高,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咬咬牙：行吧,三毛钱就三毛钱,你这几筐一共多少斤
我刚才称过了,一共五百三十斤。
陈川说。
五百三十斤……
老板算了算,一共是一百五十九块六毛钱。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数了数递给陈川,小伙子,钱你点一下。
陈川接过钱,心里激动得不行
——
这可是一百多块啊！在这个年代,这可是一笔巨款！他数了数,没错,然后把钱塞给梦莹：拿着,揣好。
梦莹接过钱,手都在发抖,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哥,这么多钱……
拿着吧,以后咱们的好日子就开始了。
陈川笑着对老板说,老板,以后要是还需要黄鳝,你就派人去红星村找我,陈川,随叫随到。
好好好！
老板连连点头,太谢谢你了小伙子,要不是你,我这生意可就砸了。以后你就是我们饭店的贵客！
陈川拉着空板车,和梦莹一起往回走。路上,梦莹忍不住问：哥,你怎么知道饭店会缺黄鳝啊
陈川笑了笑,没有说实话,只是说：我就是猜的,没想到还真让我猜中了。
他不想让梦莹知道重生的事,怕吓到她。
回到村里,陈川卖黄鳝挣了一百多块钱的消息立刻传开了。村民们都惊呆了,之前嘲笑他的人现在都傻眼了,纷纷围到他家门口来看热闹。
陈川,你真挣了一百多块
王大娘一脸不可思议。
是啊,可不挣了嘛。
陈川笑着拿出几张大团结晃了晃,这钱还是国营饭店老板给的呢。
我的天呐,这黄鳝还真能换钱啊
谁说不是呢,早知道我也去抓了……
春燕和张翠花也来了,看到陈川手里的钱,眼睛都红了。春燕想上前去拿,被陈川一把推开：你想干啥
这钱是用咱家公分换的,当然该归我！
春燕理直气壮地说。
用咱家公分
陈川冷笑一声,那公分是我自己挣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要不是我有眼光,这公分现在还不是废纸一张
你……
春燕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张翠花见状,赶紧打圆场：哎呀,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这钱挣都挣了,怎么分还不是你们俩说了算。不过啊,陈川,你看你弟弟马上要娶媳妇了,是不是该拿出点钱来帮帮家里
帮家里可以啊。
陈川痛快地答应了,不过我可说好,这钱是我和梦莹的,跟你们没关系。梦莹,把钱收好了,别让不相干的人碰。
梦莹连忙把钱紧紧抱在怀里,张翠花和春燕气得脸都绿了,却又无可奈何。
拿到钱的第二天,陈川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
他要退掉和春燕的婚事,娶梦莹。
这天一早,陈川带着梦莹,还有用卖黄鳝的钱买的彩礼
——
几块花布、两斤水果糖和一瓶白酒,来到了张翠花家。
张翠花正在院子里喂鸡,看到陈川来了,没好气地说：你来干啥又想打什么主意
春燕也从屋里出来了,看到陈川手里的彩礼,眼睛一亮：陈川,你想通了知道给我送彩礼来了早这样不就好了。
我不是给你送彩礼的。
陈川把东西放在桌上,我是来退婚的。
退婚
张翠花和春燕都愣住了,陈川你疯了婚都结了,你说退婚就退婚
结了婚也能离。
陈川语气坚定,春燕,我跟你过不下去,这婚必须退。
春燕顿时哭天抢地：我不活了呀！陈川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跟你这么多年,你说退婚就退婚,你让我以后怎么做人啊！
张翠花也跟着帮腔：就是！你说退婚就退婚,把我们家当什么了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当初是你们骗我娶春燕的,现在我不想娶了,不行吗
陈川看着张翠花,还有,我今天来不光是退婚,还是来娶梦莹的。
娶梦莹
张翠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陈川你脑子是不是真的坏了梦莹过两天就要嫁给赵永福了,人家彩礼都送来了！
我不管他赵永福是谁,
陈川直视着张翠花的眼睛,我只知道,梦莹是我想娶的人。你们要是不同意,那我就去找大队书记评评理,看看你们包办婚姻合不合理！
你敢！
张翠花气得浑身发抖,赵永福他家是村子里唯一的外援户,家里有钱有粮,梦莹嫁过去能吃香的喝辣的！你呢你有什么就凭你那点刚挣的臭钱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梦莹一直低着头站在陈川身后,听到这话,忍不住抬起头：妈,我不想嫁给赵永福,他……
他是个傻子。
傻子怎么了傻子知道疼人！
张翠花瞪着梦莹,我告诉你,这门亲事我说了算,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我不嫁！
梦莹鼓起勇气,大声说,我要嫁给陈川哥！
你……
你个死丫头,翅膀硬了是吧！
张翠花扬手就要打梦莹,被陈川一把拦住。
妈,你这是干什么！
陈川挡在梦莹身前,梦莹是你的女儿,不是你的商品,你不能这么逼她！
我逼她我这是为她好！
张翠花撒起泼来,陈川你今天要是敢带走梦莹,我就死给你看！
你要死要活我管不着,
陈川冷冷地说,但梦莹,我今天必须带走。还有,之前给你们的彩礼,我也不要了,就当是我娶梦莹的彩礼。以后谁要是再敢欺负梦莹,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陈川拉着梦莹的手,不顾张翠花和春燕的叫骂,径直走出了院门。围观的村民们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陈川敢这么硬气地跟张翠花对着干。
陈川,你给我站住！
张翠花追了出来,你要是敢娶梦莹,我就去大队告你！
随你便。
陈川头也不回地说,梦莹,我们走,回家！
梦莹跟着陈川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又激动又害怕。她看着陈川的背影,小声问：哥,你真的要娶我吗
当然是真的。
陈川回头对她笑了笑,梦莹,以前是我不好,没看清谁对我好。从今天起,我会好好待你,让你过上好日子。
梦莹的眼眶红了,她用力点点头：嗯！
回到家,陈川把家里简单收拾了一下,虽然还是土坯房,但他相信,只要自己努力,很快就能让梦莹住上新房。梦莹则默默地生起火,准备做饭。
哥,你饿了吧我给你煮碗面条。
梦莹说。
好啊。
陈川坐在灶台前,看着梦莹忙碌的身影,心里暖暖的。这才是他想要的家,一个温馨、和睦的家。
陈川娶了梦莹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村子,赵永福的爹赵大宝听说后,气得暴跳如雷,带着儿子就冲到了陈川家。
赵大宝是村里的恶霸,平时横行霸道,没人敢惹。他一脚踹开陈川家的院门,指着陈川的鼻子骂道：陈川你个小兔崽子,胆子不小啊！敢抢我儿子的媳妇
赵永福跟在他爹身后,傻乎乎地笑着：媳妇……
我的媳妇……
陈川放下手里的活,不卑不亢地说：赵大叔,婚姻大事讲究你情我愿,梦莹不愿意嫁给永福,我总不能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吧
你放屁！
赵大宝怒吼道,我家给了张家彩礼,梦莹就是我家的媳妇！
陈川娶了梦莹的消息像炸雷般在红星村炸开。赵永福的爹赵大宝是村里出了名的
滚刀肉,靠几亩果园和镇上交情在村里横行霸道。他揣着旱烟袋踹开陈川家院门时,土墙都跟着晃了三晃：陈川你个鳖孙！敢动我赵家的媳妇
赵永福流着口水躲在他爹身后,手里攥着半块硬馒头傻笑：媳妇……
糖……
陈川把正在烧火的梦莹护到身后,拍了拍手上的草木灰：赵大叔,婚姻法写着婚姻自由。梦莹宁肯跟我喝稀粥,也不进你家大门,你说这事儿能强扭吗
强扭
赵大宝把烟袋锅往门框上磕得震天响,我赵家掏了三袋白面、五斤红糖当彩礼,张翠花早把字据按了！你小子想坏我儿子姻缘,先问问我这把老骨头答不答应！
说着撸起袖子就要往前扑。
梦莹吓得攥紧了陈川的衣角,指尖都在发抖。陈川却往前半步,挡在她身前：赵大叔,彩礼是你给张家的,跟梦莹有啥关系难不成你买头牛还得让牛心甘情愿往屠户家走
围观的村民
嗤
地笑出声,又赶紧憋回去。赵大宝的脸涨成紫茄子,抄起墙角的扁担就砸过来：我让你耍嘴皮子！
陈川早有准备,侧身躲过扁担,顺手抓住赵大宝的手腕往怀里一带。这老小子仗着蛮力横行,却没正经练过把式,被陈川一拽竟踉跄着撞在土墙上,扁担
哐当
落地。
反了反了！
赵大宝捂着腰直叫唤,儿子！给爹打他！
赵永福傻呵呵地扑上来,拳头抡得像棉花。陈川轻飘飘躲开,顺势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永福,回家找你娘喝奶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赵永福
哇
地哭出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赵大宝见状更气,从裤腰里掏出把锈迹斑斑的水果刀：陈川我跟你拼了！
拼
陈川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扬了扬,赵大叔,你看看这是啥
那是张皱巴巴的纸片,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今收到赵大宝彩礼白面三袋,红糖五斤,梦莹自愿嫁与赵永福为妻。立字人：张翠花。
这字据不是在我这儿吗
赵大宝愣住了。
原本是在你那儿,
陈川把纸往桌上一拍,可昨天张翠花哭着喊着来找我,说怕你抢人,把字据塞给我保管呢！你说这要是送到公社去,算强抢民女还是包办婚姻
赵大宝的刀
当啷
掉在地上。他知道陈川说的是实话
——
张翠花那老虔婆一看陈川挣了钱,早想两边押宝,昨天确实偷偷摸摸把字据塞给了陈川,想等风头过了再两头捞好处。
你……
你算计我！
赵大宝指着陈川,气得说不出话。
算计
陈川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喝了口水,慢悠悠道,我不过是按规矩办事。赵大叔,你要是识相,就把彩礼找张翠花要回来,别在我这儿撒野。不然……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围观的村民,大家可都看着呢,你赵大宝逼着大姑娘嫁傻子,传出去你在镇上的面子往哪儿搁
这话戳中了赵大宝的痛处。他在镇上确实有些狐朋狗友,最要面子。此刻被陈川戳破,再看看周围村民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拽着还在哭的赵永福骂骂咧咧地走了。
哥,你真厉害……
梦莹从他身后探出头,眼睛亮晶晶的。
陈川揉了揉她的头：以后有哥在,没人能欺负你。
赵大宝灰溜溜走后,春燕却像块狗皮膏药似的黏上了陈川家。她天天搬个小板凳坐在院门口哭嚎,一会儿说陈川忘恩负义,一会儿骂梦莹鸠占鹊巢,搅得四邻不安。
陈川你个挨千刀的！我跟你三年,你说踹就踹
春燕拍着大腿哭,没良心的东西,挣了钱就忘了本！
陈川正和梦莹在屋里商量盖新房的事,听着外面的叫骂心烦意乱。梦莹小声说：哥,要不我去跟她说两句
别理她,
陈川把图纸摊在桌上,这种人就是欠收拾。
可春燕越闹越凶,竟趁陈川下地时,偷偷溜进厨房往米缸里撒了把农药。幸好梦莹做饭时多了个心眼,发现米缸里有股怪味,赶紧把米倒出来,又偷偷跟到春燕家,看见她正往一个空农药瓶里装土。
春燕姐,你……
你在干啥
梦莹吓得声音发颤。
春燕猛地回头,见是梦莹,眼睛一瞪：关你屁事！少在这儿碍眼！
梦莹跑回屋,把事情告诉了陈川。陈川气得脸色铁青：这毒妇！真敢下死手！
他抄起扁担就往外走,梦莹赶紧拉住他：哥,别冲动,咱得想办法治她,不能跟她一样犯法。
陈川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他想了想,附在梦莹耳边说了几句,梦莹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第二天,陈川故意在村里大声嚷嚷：哎呀,昨天家里的米不知道咋回事,吃着有点怪味,我跟梦莹都闹肚子了,还好没大事。
春燕躲在墙根偷听,心里暗喜,嘴上却假惺惺地跑过来：哎呀陈川,咋不早说呢我那儿还有点陈米,给你们送点去
不用了,
陈川摆摆手,就是可惜了那缸新米,我正想找公社的人来看看,是不是买到假药了。
春燕脸色一变,强装镇定：看啥看,说不定是你自己保存不当呢。
是吗
陈川笑了笑,可我刚才去你家,看见你墙角扔着个农药瓶,跟我买的那个牌子一模一样呢。
春燕心里咯噔一下,强辩道：胡说！我那是装化肥的！
哦是吗
陈川从口袋里掏出个纸包,那我把这包米和你那个‘化肥瓶’一起送到公社化验室去,让人家看看是不是一样的成分
春燕吓得腿都软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陈川我错了！我不该害你们！你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围观的村民这才明白怎么回事,纷纷指着春燕骂：真是毒蝎心肠！亲妹妹都敢害！
陈川没娶她真是万幸,这种女人谁娶谁倒霉！
春燕被骂得抬不起头,灰溜溜地跑了。从此再也不敢来陈川家闹事。
解决了春燕和赵大宝,陈川终于能安心搞事业。他用卖黄鳝的钱做本钱,干起了倒腾山货的买卖。
八十年代初,市场经济刚刚萌芽,投机倒把
的帽子还扣在头上。但陈川凭借前世的记忆,知道哪些东西城里稀缺,哪些东西农村便宜。他带着梦莹,每天天不亮就进山,挖药材、采蘑菇、摘野果,再拿到镇上的自由市场去卖。
哥,这党参真能卖这么贵
梦莹看着手里的钱,眼睛瞪得圆圆的。一小捆党参竟卖了五块钱,够买十斤白面了。
当然,
陈川把钱小心地收进布袋,城里的医院缺这个,咱们这是为民服务。
他们的生意越做越大,后来又雇了几个信得过的村民一起干。陈川负责找销路,梦莹则在家分拣山货,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这天,陈川从镇上回来,怀里揣着个油纸包,神秘兮兮地对梦莹说：媳妇,看我给你带啥了
梦莹打开一看,是块包装精美的奶糖。她惊喜地捂住嘴：哥,这……
这得多少钱啊
不贵,一毛钱一块,
陈川剥开糖纸塞进她嘴里,我媳妇这么辛苦,该吃点好的。
梦莹含着糖,眼泪却流了下来。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吃这么甜的奶糖。以前家里有糖,都紧着春燕先吃,她只能舔舔糖纸。
傻媳妇,哭啥呀,
陈川帮她擦眼泪,以后哥让你天天吃糖,顿顿吃肉！
果然,没过多久,陈川就用赚来的钱买了头小猪崽,养在院子里。看着小猪一天天长大,梦莹每天都要去猪圈看好几遍。
哥,小猪又长肉了！
她兴奋地跑来告诉陈川。
陈川正在记账,闻言笑道：等小猪长大了,咱们就杀了吃肉,再给你做件新衣服。
日子越过越有盼头,陈川的存折上数字也越来越多。村里第一个买自行车的是他,第一个买收音机的也是他。当他骑着锃亮的
飞鸽
牌自行车,车后座带着穿新衣服的梦莹时,村民们看他的眼神已经从嘲笑变成了羡慕。
陈川真是有本事,这才多久就发家了。
可不是嘛,以前还笑人家抓黄鳝呢,现在看看,谁才是傻子
梦莹跟着他可真是享福了,天天穿得跟城里姑娘似的。
张翠花看着陈川家蒸蒸日上,肠子都悔青了。她几次想上门套近乎,都被陈川拒之门外。
妈,你别来了,
梦莹站在门口,语气冷淡,当初你怎么对我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张翠花哭哭啼啼地走了,从此再也没脸来陈川家。
随着生意越做越大,陈川不再满足于倒腾山货。他听说县里要建农贸市场,立刻意识到这是个天大的商机。
媳妇,我想去县里包个摊位,
陈川把想法告诉梦莹,专门卖咱们山里的特产,肯定能挣钱。
梦莹虽然不懂什么是摊位,但她相信陈川：哥,你想干啥就干啥,我支持你。
有了梦莹的支持,陈川说干就干。他揣着攒下的几千块钱来到县里,找到负责农贸市场的王主任。
王主任,我想包个摊位卖山货。
陈川开门见山。
王主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穿着干净的的确良衬衫,说话不卑不亢,不像普通农民,便问道：你打算怎么卖有啥特色
我们红星村山多,药材、蘑菇、山野菜应有尽有,都是纯天然的,
陈川拿出样品,您看这香菇,肉质多厚实；这黄芪,根茎多粗壮。城里可买不到这么好的东西。
王主任拿起香菇闻了闻,又看了看黄芪,点点头：东西是不错,就是不知道销量咋样。
王主任您放心,
陈川拍着胸脯,我保证摊位不会冷清。这样,我先交三个月的租金,如果销量不好,我自动退出。
王主任见他如此有信心,便答应了。陈川交了租金,拿到了摊位号,心里激动不已。这是他迈向更大舞台的第一步。
回到家,他立刻组织村民采摘山货,又买了几个大竹筐和秤。梦莹则帮他缝了个钱袋子,挂在脖子上。
哥,你到了县里要小心,别被人骗了。
梦莹帮他整理好衣服,千叮咛万嘱咐。
知道了,你在家好好看家,等我挣钱回来给你买手表。
陈川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骑着自行车奔向县城。
陈川的山货摊一开张就引起了轰动。城里人本就对纯天然的山货好奇,加上陈川嘴甜会吆喝,摊位前很快就围满了人。
快来看看啊！刚从山上采下来的鲜蘑菇！
野生党参,补气血的好东西,便宜卖了！
小伙子,这香菇怎么卖
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妇女问道。
您看着给,觉得值多少就给多少。
陈川笑着说。
妇女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她拿起香菇闻了闻,又看了看旁边摊位的,对比之下,觉得陈川的香菇确实好,便说：那我给你两块钱一斤,行不
成交！
陈川爽快地称了香菇,您拿好,下次再来啊。
旁边的摊主看傻了眼,自己卖一块五都没人问,陈川卖两块却抢着买。他们不知道,陈川这是
体验式销售,让顾客自己定价,既显得实在,又勾起了他们的购买欲。
没过多久,陈川的山货摊就成了农贸市场的
明星摊位。不仅散户来买,连一些饭店的采购员也找上门来。
陈老板,以后你这儿的香菇我全包了,你给我留着。
一个饭店老板说。
没问题,只要你要,我就有。
陈川笑得合不拢嘴。
他的生意越做越大,后来又雇了几个人专门在村里收购山货,自己则在县城负责销售。他还买了辆三轮车,方便运输货物。
梦莹在家也没闲着,她组织村里的妇女把山野菜晒干、打包,还学着做一些山货罐头。陈川把这些罐头带到县城,没想到比新鲜山货还受欢迎。
媳妇,你真厉害,这罐头做得比城里卖的还好吃。
陈川尝了一口梦莹做的蘑菇罐头,赞不绝口。
梦莹脸红了：是你想法好,我就是照着做。
看着存折上的数字突破五位数,陈川知道,他离
万元户
的目标不远了。在那个年代,万元户可是响当当的名号。
陈川的成功让赵大宝眼红得厉害。他看陈川天天骑着三轮车在村里晃悠,兜里揣着厚厚的票子,心里像猫抓一样难受。
爹,我要媳妇……
赵永福又开始闹了。
赵大宝一拍桌子：媳妇会有的！钱也会有的！
他眼珠一转,想出个歪主意。
这天,陈川从县城回来,刚到村口就被赵大宝带着几个人拦住了。
陈川,听说你现在发财了
赵大宝皮笑肉不笑地说。
赵大叔,有事吗
陈川停下车,警惕地看着他们。
也没啥大事,
赵大宝搓着手,就是我儿子该娶媳妇了,手头有点紧,想跟你借点钱花花。
借钱
陈川冷笑一声,赵大叔,当初你带人砸我家的时候,可没想过借钱给我啊。
此一时彼一时嘛,
赵大宝厚着脸皮说,都是一个村的,你发达了,还能忘了乡亲们
乡亲们
陈川环视四周,我怎么没看见乡亲们,只看见几个想讹钱的地痞流氓。
你骂谁
赵大宝带来的人撸起了袖子。
谁接话就骂谁。
陈川毫不畏惧,赵大宝,我告诉你,想借钱可以,先把当年你儿子差点把我媳妇抢走的账算清楚！
你……
赵大宝被噎得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陈川的三轮车喇叭突然响了起来,滴滴
——
的声音惊动了村里的人。大家纷纷出来看热闹。
赵大宝你又想干啥
王大娘拄着拐杖走过来,陈川可是咱们村的功臣,你别欺负人！
就是！陈川给咱们带来多少生意,你不帮忙就算了,还来讹钱
真是不要脸！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赵大宝面红耳赤。他带来的人见势不妙,偷偷溜了。赵大宝一看众怒难犯,也灰溜溜地走了。
谢谢大家！
陈川对着村民们拱手。
谢啥,你是为咱们村争光呢！
王大娘笑着说。
看着赵大宝狼狈的背影,陈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恶霸都是纸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