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紫宸殿上凤印寒
永徽二十三年,惊蛰。紫宸殿的铜鹤香炉里飘着龙涎香,烟缕绕着御座前的九龙金柱,却驱不散殿内刺骨的寒意。李玄薇跪在冰凉的金砖上,额头贴着地面,能看见兄长李玄烨明黄靴底的海水江崖纹——那纹样上凝结的,是她母族满门的血。
皇妹可知罪皇帝的声音像淬了冰,砸在空旷的大殿里。玄薇指尖攥紧了素色宫装的下摆,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三日前,禁军包围了丞相府,她的父亲,权倾朝野的镇国公李穆,被冠以谋逆罪名打入天牢,连带李氏族人百余人,皆成阶下囚。
臣妹不知。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金石般的硬气。殿内哗然,御史大夫王嵩出列,笏板直指她:长公主!令尊私藏甲胄,意图不轨,人证物证俱在,岂容你狡辩!
玄薇缓缓抬头,目光扫过殿上一张张或惊或疑或幸灾乐祸的脸,最终落在御座上的兄长身上。李玄烨的眼神复杂,有痛心,有忌惮,唯独没有半分兄妹情分。她想起十五岁那年,也是在这紫宸殿,父皇病重,将凤印交到她手中,让她辅佐年幼的兄长:玄薇,李氏江山,你需看顾好。
陛下,玄薇叩首,声音陡然拔高,若说谋逆,敢问父亲拥兵三十万时尚不反,如今交出兵权已三年,何来谋逆之力若说私藏甲胄,父亲镇守北疆十载,家中存些旧部甲胄,亦是戍边将领常情!
住口!李玄烨猛地拍案,玉镇纸砸在龙书案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朕已查明,你父与废太子余党往来密切,意图颠覆朝纲!皇妹身为李氏血脉,却在此为逆臣辩解,是何居心
玄薇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废太子李玄昭,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兄长,当年因谋逆被赐死,如今旧事重提,分明是要将李氏一脉斩草除根。她看着兄长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厉,突然明白了——他要的不是真相,是李氏彻底消失。
陛下执意如此,玄薇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腥甜,臣妹无话可说。只是求陛下念及血缘,放过李氏妇孺。
李玄烨沉默片刻,挥手道:念在你我兄妹一场,镇国公府女眷可免死罪,发卖为奴。至于你……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长公主德行有亏,着即废黜封号,幽禁于冷宫‘长门宫’,无诏不得出。
谢陛下‘恩典’。玄薇叩首,额头撞上金砖,发出沉闷的响声。她知道,这恩典是兄长最后的仁慈,也是最狠的囚禁。当内侍太监尖利的退朝声响起时,她看见殿外的阳光照在丹陛上,却暖不透她身上的寒意。
被押往长门宫的路上,玄薇经过御花园的太液池。池边的垂柳刚抽出新芽,嫩绿的枝条在风中摇曳,像极了当年母亲给她梳发时,鬓边垂落的青丝。她想起母亲曾说:玄薇,女子生于皇家,如浮萍,看似风光,根却在风雨里。唯有自己站稳了,才能不被浪打走。
长门宫位于皇城最偏僻的角落,宫墙斑驳,荒草丛生。看守的老太监名叫陈忠,曾是父皇身边的老人,见了她,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却只低声道:长公主,委屈了。
宫门吱呀一声关上,落了锁。玄薇站在空荡荡的宫殿里,看着蛛网密布的梁上,悬着一盏落满灰尘的宫灯。她缓缓抬手,抚上自己的鬓角——那里曾戴着父皇亲赐的凤凰衔珠钗,如今只剩下素净的布簪。
父亲,兄长,她对着冰冷的墙壁低语,声音里没有泪,只有彻骨的寒意,玄薇不会让你们白死。这紫宸殿的龙椅,这大胤的江山,我会亲手拿回来。
窗外,一只乌鸦呱呱叫着掠过,落在宫墙的残垣上。玄薇看着它,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长门宫的寒夜,才刚刚开始。而她的路,也从这里,正式铺开。
第二章
青灯古卷藏机锋
长门宫的日子,是青灯古卷与粗茶淡饭。玄薇褪去了华服,穿上了浆洗得发白的布衣,每日除了诵经,便是研读史书。陈忠太监隔几日会送来些笔墨纸砚,有时是一卷残破的《战国策》,有时是半本《史记》。
长公主,这是老奴从御书房的废纸堆里捡的,您凑合着看。陈忠将书放在破旧的书案上,声音压得很低,陛下近来常召武三思等人入宫,商议废立太子之事。
玄薇翻书的手顿了顿。武三思,皇后武氏的侄子,近年来仗着皇后势大,在朝中结党营私,与她母族本是死敌。兄长李玄烨无子,若废立太子,武氏一脉极可能趁机扶持傀儡,动摇李氏根基。
陈公公,玄薇抬起头,目光锐利,可知父亲的案子,是谁在主审
是御史大夫王嵩,还有……武三思的人。陈忠叹了口气,镇国公他……怕是凶多吉少。
玄薇沉默了。她知道,父亲的案子不过是个由头,真正的目的是铲除李氏外戚,为武氏夺权铺路。她放下书,走到窗边,看着院中的枯井。井水深不见底,像极了这朝堂的诡谲。
公公可知,当年废太子案,是谁在幕后推动她突然问。
陈忠浑身一震,惊恐地看着她:长公主,那……那是先帝遗诏,老奴……
先帝遗诏玄薇冷笑一声,兄长玄昭智勇双全,深受先帝喜爱,怎会突然以‘谋逆’罪被赐死当年我年纪尚幼,如今想来,其中必有蹊跷。她顿了顿,目光如刀,公公,你跟着父皇多年,难道真的相信,那是先帝的意思
陈忠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长公主,老奴……老奴不敢妄言。只求您……保全自身。
玄薇扶起他,声音缓和了些:公公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只是有些事,我必须知道。她知道,要扳倒武三思,夺回权力,就必须先查清当年废太子案的真相,找到兄长李玄烨的软肋。
从那以后,玄薇不再仅仅满足于史书,她开始留意宫中的流言蜚语。陈忠有时会带来些零碎的消息:皇后武氏又在宫中大兴土木,武三思在朝中安插了多少亲信,甚至是某个宫女与侍卫的私情。
一日,陈忠送来一碗莲子羹,低声道:长公主,今日御花园的莲池旁,武三思与皇后的贴身宫女说了些话,老奴离得远,只听见‘废太子’、‘手谕’几个字。
手谕玄薇心中一动。废太子李玄昭被赐死时,曾留下一封手谕,称自己是被冤枉的,但那手谕不知去向。难道……
公公,玄薇放下汤匙,想办法帮我弄一份武三思的手札,任何字迹都行。
陈忠面露难色:武三思此人极为谨慎,他的手札从不轻易外流。不过……他有个嗜好,喜欢收集名家字画,常去宫外的‘集雅斋’。
玄薇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集雅斋……我知道了。公公,你去帮我办件事……她附在陈忠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陈忠先是惊讶,继而点头:老奴明白,长公主放心。
接下来的日子,玄薇依旧在长门宫诵经读书,仿佛早已忘了外面的风雨。但她的心中,却在悄然编织一张网。她知道,武三思急于夺权,必定会露出破绽,而她要做的,就是抓住那个破绽,一击即中。
这日,陈忠偷偷送来一张皱巴巴的宣纸,上面是武三思临摹的王羲之《兰亭序》,虽笔法稚嫩,却足以辨认字迹。玄薇看着那纸上的之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记得,当年废太子案中,有一份关键的证词,上面的字迹,与这之字的笔法,竟有几分相似。
看来,当年的事,果然与武三思有关。玄薇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武三思,你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蛛丝马迹,早已埋下。
她将宣纸小心翼翼地收好,又拿起一卷《孙子兵法》,目光落在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几个字上。长门宫的青灯,映着她沉静的脸,也映着她眼中越来越清晰的谋划。她知道,她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她走出长门宫,重返权力中心的机会。而这个机会,或许就藏在即将到来的皇后寿宴上。
第三章
寿宴惊变凤还巢
皇后武氏的四十大寿,宫中大摆宴席,连幽禁在长门宫的玄薇,也有幸被召往庆寿殿侍宴。这是她被废黜封号后,第一次踏出长门宫。
乘坐的软轿停在庆寿殿外,玄薇掀开轿帘,映入眼帘的是灯火辉煌,丝竹悦耳。殿内觥筹交错,衣香鬓影,却没有一个人看向她这个失势的长公主。她穿着一身半旧的素色宫装,与这奢华的场面格格不入。
哟,这不是长公主吗怎么穿得像个道姑似的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是武三思的妹妹,如今的武贵嫔。她扭着腰肢走过来,上下打量着玄薇,眼中满是讥讽,也是,毕竟是罪臣之女,能来赴宴,已是陛下开恩了。
玄薇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淡淡道:武贵嫔说笑了。玄薇如今只是个罪人,能为皇后娘娘祝寿,是玄薇的福气。
武贵嫔讨了个没趣,冷哼一声,转身走了。玄薇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襟,迈步走进殿内。她的目光快速扫过在座的文武百官,最终落在御座旁的武三思身上。他正与皇后武氏低声说着什么,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
宴席过半,皇后武氏提议让众人献艺。各位王爷、大臣纷纷献上奇珍异宝,或是吟诗作赋。轮到武三思时,他走上前,笑着说:臣弟为皇后娘娘献上一幅画,是臣弟亲自寻访到的前朝珍品。
宫人展开画卷,众人发出一阵惊叹。那是一幅《洛神赋图》,画中洛神身姿婀娜,顾盼生辉,确是难得的珍品。武三思得意地说:此画不仅画工精美,更妙的是,画轴里藏着一首诗,是前朝一位才女所作,正好为皇后娘娘祝寿。
说着,他从画轴里抽出一张绢纸,朗声念道:‘凤帷春深锁玉楼,龙涎香暖度春秋。’好诗,好诗!正合皇后娘娘的身份!
玄薇听着诗句,心中猛地一震。这诗句……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仔细回想,突然想起,当年废太子李玄昭的书房里,似乎有一首未完成的诗,开头两句,与这两句极为相似!
就在这时,武三思突然哎呀一声,手中的绢纸掉在了地上。他慌忙去捡,却不小心让绢纸飘到了玄薇面前。玄薇下意识地弯腰捡起,目光落在绢纸上的字迹上——那字迹,竟与陈忠送来的武三思临摹的《兰亭序》如出一辙!
长公主,快把诗稿还给武大人!旁边的太监喊道。
玄薇却没有动,她看着绢纸上的字迹,又看了看武三思,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抬起头,声音清晰地响起:武大人,这首诗,真是前朝才女所作
武三思脸色微变,强笑道:自然是,长公主难道有何疑问
疑问倒是没有,玄薇缓缓开口,目光扫过全场,只是玄薇觉得,这字迹……与当年废太子书房里的一幅草稿,倒是有几分相似。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废太子李玄昭因谋逆被赐死,他的一切都成了禁忌,玄薇此刻提起,无疑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武三思厉声喝道:长公主!废太子谋逆罪证确凿,你竟敢在此胡言乱语,是何居心!
我居心如何,武大人心里最清楚。玄薇毫不畏惧,直视着武三思的眼睛,当年废太子被赐死,留下一封手谕,称自己是被冤枉的,手谕中还提及,有一份证据,能证明他的清白。只是那手谕,不知为何,竟消失不见了。
她顿了顿,举起手中的绢纸,声音陡然拔高:武大人,你手中的这首诗,字迹与废太子的草稿相似,内容又暗含‘凤帷春深’,这难道是巧合吗还是说……当年你为了陷害废太子,伪造了证据,如今又想故技重施,利用废太子的诗稿,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你血口喷人!武三思气急败坏,额头渗出冷汗。
我是否血口喷人,一查便知。玄薇转向御座上的李玄烨,叩首道,陛下,废太子当年是否真的谋逆,臣妹不敢妄言。但这诗稿的字迹,确实可疑。为了皇室清誉,为了查明真相,臣妹恳请陛下,彻查此事!
李玄烨脸色铁青,看着玄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知道玄薇此举是为了替父族翻案,也是为了打击武三思,但他更清楚,废太子案牵扯甚广,一旦重查,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皇后武氏开口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陛下,长公主刚刚所言,未免太过荒唐。废太子谋逆,是先帝亲自定的罪,岂容置疑此事休要再提!
玄薇冷笑一声:皇后娘娘如此急切地想要掩盖,莫非……这其中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够了!李玄烨猛地站起身,今日是皇后寿宴,岂容你们在此争吵!长公主,你屡次出言不逊,目无君上,来人,将她……
他的话还没说完,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一个内侍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跪倒在地:陛下!不好了!镇国公府……镇国公府的旧部,集结在宫门外,要求……要求为镇国公翻案!
什么李玄烨大惊失色。镇国公李穆镇守北疆十载,手下将士无数,若真的哗变,后果不堪设想。
武三思更是脸色惨白,他没想到,玄薇竟然还有这一手。原来,玄薇早已通过陈忠,联系上了父亲的旧部,让他们在寿宴这天,以清君侧为名,集结在宫门外,给李玄烨和武三思施加压力。
玄薇看着李玄烨惊慌的神色,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她再次叩首:陛下,将士们只是想为父亲讨一个公道,并无他意。只要陛下肯彻查废太子案和父亲的案子,相信将士们一定会散去。
李玄烨看着玄薇,又看了看殿外隐约传来的喧哗声,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忌惮。他知道,自己不能再一味地偏袒武氏了。
好,李玄烨咬牙道,朕……朕准了你的请求。传朕旨意,废太子案和镇国公案,着即重新审理,由……由吏部尚书张柬之主审。
张柬之是朝中少有的正直之臣,由他主审,至少能保证案件的公正。玄薇心中一松,知道自己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谢陛下隆恩。玄薇叩首,心中却清楚,这只是开始。要想彻底为父族翻案,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寿宴不欢而散。玄薇走出庆寿殿,夜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长公主,而是手握利刃的复仇者。紫宸殿的凤印,她一定会亲手拿回来
重新审理废太子案和镇国公案的旨意一下,朝野震动。武三思等人如坐针毡,开始暗中活动,试图阻挠案件的调查。玄薇则被请
第四章
步步为营探玄机
玄薇让陈忠悄悄联络上张柬之的老部下——掌管刑部档案的刘主事。三日后,刘主事借整理旧档之名,将当年废太子案的关键证词原件偷梁换柱,用宣纸拓下了一份副本。当陈忠将拓本呈给玄薇时,纸上谋逆二字的墨色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青灰——那是用明矾水混着朱砂写的,遇水便会显出底下的暗纹。
果然有诈。玄薇指尖划过逆字的撇捺,那里藏着三个极小的墨点,组成了武三思私印的残缺纹样。她想起父亲曾说,武三思之父武元庆当年掌管尚方监,最擅长用矿物颜料做手脚。
张大人那边,可有进展她问。
陈忠摇头:武三思日日往张府送‘礼’,昨日还抬了两箱端砚进去。
玄薇冷笑:端砚怕是砚台里藏着恐吓信吧。她铺开一张舆图,用朱砂在武三思的宅邸与城南集雅斋之间画了条线,公公,你去集雅斋,就说我想买一幅……《寒江独钓图》。
三日后,陈忠从集雅斋带回一幅卷轴,画轴末端刻着武字暗纹。玄薇拆开画轴,里面果然没有画,只有一卷用西域密蜡封缄的竹简——是当年废太子李玄昭写给心腹将领的密信,却被武三思截下,篡改了日期和内容,成了谋逆的证据。
原来如此。玄薇看着竹简上被刮改的刻痕,眼中寒芒闪烁,武三思将信中‘清君侧’改为‘清君上’,又把日期提前了三个月。她想起兄长李玄昭被赐死时,手中紧握着半块玉佩,那是他们兄妹三人幼时的信物,如今想来,竟是在暗示日期被改。
此时,张柬之的书房里,正上演着一场交锋。武三思将一叠银票推到张柬之面前:张大人,这案子牵扯甚广,何必自寻烦恼张柬之拂袖而起:老夫只知忠君爱国,不知其他!话音未落,窗外突然飞进一支响箭,箭头钉在书案上,绑着的纸条写着:武三思篡改密信,证据在集雅斋。
张柬之大惊,立刻派人前往集雅斋。而此时的玄薇,正站在偏殿的窗前,看着宫墙外燃起的火把。陈忠气喘吁吁地跑来:长公主,张大人果然在集雅斋搜出了未及销毁的密信原件!武三思已被拿下了!
玄薇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压在李氏一族头顶的巨石,终于裂开了缝隙。但她知道,真正的硬仗,是在紫宸殿上——当张柬之呈上证据,李玄烨会如何选择
第五章
金殿鸣冤凤印归
永徽二十三年,夏至。紫宸殿再次聚满了文武百官,只是这一次,跪在丹陛之下的不是玄薇,而是形容狼狈的武三思。张柬之手持密信原件,声音铿锵:陛下,废太子案乃武三思一手策划,篡改密信,伪造证词,罪证确凿!
武皇后猛地站起身,凤冠上的珍珠流苏剧烈晃动:陛下,这是栽赃陷害!
李玄烨看着跪在地上的武三思,又看看张柬之手中的证据,脸色变幻不定。当年他能登上皇位,离不开武氏的支持,若此刻严惩武三思,无异于自断臂膀。
陛下,玄薇突然出列,手中捧着一卷泛黄的绢纸,这是废太子临终前留下的手谕,他说,若有朝一日沉冤得雪,便将此谕公之于世。她展开手谕,上面是李玄昭苍劲的字迹:吾弟玄烨仁厚,然为奸佞所惑,错杀兄长。望吾妹玄薇,护持江山,勿让李氏基业,落于外姓之手。
殿内死寂。李玄烨看着手谕上仁厚二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想起兄长李玄昭曾手把手教他骑射,想起父皇临终前让他善待兄妹的遗训,心中一阵刺痛。
武三思构陷宗室,罪该万死!终于,李玄烨猛地拍案,着即处斩!武氏一族,削爵夺职,迁出京城!
武皇后瘫倒在凤座上,面如死灰。玄薇看着李玄烨,知道他终究选择了李氏血脉——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武三思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他的皇权。
陛下,玄薇再次叩首,废太子既已昭雪,镇国公一案……
李玄烨闭上眼睛,良久,才缓缓开口:镇国公李穆,平反昭雪,恢复爵位。其女李玄薇,忠勇可嘉,着即恢复长公主封号,赐还凤印,协理朝政。
当内侍太监将那枚沉甸甸的凤印捧到玄薇面前时,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凤印上的九条金龙在阳光下闪烁,映着她眼中复杂的光芒。这枚印,曾是父皇的期望,是她的枷锁,如今,终于成为了她的武器。
第六章
凤帷春深帝王师
恢复长公主封号后,玄薇并未立刻搬进长乐宫,而是依旧住在偏殿,每日与张柬之等人研讨朝政。她深知,兄长李玄烨虽赐还凤印,心中未必没有忌惮,而朝堂之上,武氏余党尚未完全清除,暗流依旧汹涌。
一日,她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李玄烨突然到访。他看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卷宗,叹道:皇妹,这些年,苦了你了。
玄薇起身行礼,淡淡道:为陛下分忧,是臣妹的本分。
李玄烨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皇妹可知,父皇当年为何将凤印传给你,而不是朕
玄薇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父皇圣心,臣妹不知。
因为朕优柔寡断,李玄烨苦笑一声,而你,有朕没有的果决。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卷画轴,这是朕让人画的,皇妹看看。
画中是一位女子,身着朝服,手持凤印,站在紫宸殿上,背后是万里江山。玄薇看着画中女子坚毅的眼神,心中了然——这是兄长的试探,也是他的妥协。
陛下,玄薇放下画轴,臣妹只想辅佐陛下,振兴大胤,别无他求。
李玄烨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了。玄薇知道,兄长的信任是有限的,她必须步步为营,既要施展抱负,又不能让他感到威胁。
接下来的日子,玄薇推行新政,整顿吏治,减免赋税,提拔贤能。她重用张柬之、狄仁杰等名臣,将武氏余党一一清除,朝堂风气为之一新。百姓们开始称她为女中尧舜,而她的威望,也越来越高。
这日,边疆传来急报,突厥可汗率大军来犯。李玄烨召集群臣商议,众人皆主张议和,唯有玄薇力排众议:突厥狼子野心,议和只能换得一时安宁,唯有一战,才能保得边疆长久太平!
可是皇妹,李玄烨面露难色,我朝兵力……
陛下,玄薇打断他,父亲旧部尚在,儿郎们都等着为镇国公正名!臣妹愿亲自前往北疆,督师作战!
满朝哗然。女子督师,亘古未有。但玄薇的眼神太过坚定,李玄烨最终点了点头:好,朕准了!皇妹此去,一切小心。
第七章
北疆烽火凤凰旗
玄薇抵达北疆时,正值大雪纷飞。镇国公旧部见到她,纷纷跪地叩首:末将等,参见长公主!
她扶起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将:王将军,辛苦你们了。
王将军老泪纵横:镇国公的冤屈得雪,末将等就算战死沙场,也心甘情愿!
玄薇看着眼前这些饱经风霜的将士,心中感慨万千。她换上铠甲,亲自巡视军营,与士兵们同吃同住。很快,她的坚韧和智慧便赢得了所有人的敬重。
突厥可汗得知是一位女子督师,哈哈大笑:大胤无人了吗派个女人来送死!他亲率十万大军,猛攻雁门关。
玄薇登上城楼,看着城下黑压压的敌军,面不改色。她早已派人摸清了突厥军的底细,知道他们远道而来,粮草不足,急于速战速决。
传令下去,玄薇的声音透过号角传遍军营,紧闭城门,加固防御,不许出战!
众将不解,但还是遵命行事。突厥军连攻三日,都被击退,士气渐渐低落。
第四日深夜,天降暴雪。玄薇突然下令:王将军,率五千骑兵,从西城门杀出,佯攻敌军左翼!李将军,率三千步兵,从东城门杀出,焚毁敌军粮草!
长公主,这太冒险了!王将军劝阻道。
兵贵神速,玄薇眼神锐利,突厥军粮草一断,必乱!
果然,当李将军成功焚毁突厥军的粮草大营时,突厥军顿时大乱。玄薇趁机亲自率领主力,从正门杀出。凤凰旗在雪夜里猎猎作响,将士们高喊着为镇国公报仇的口号,如潮水般涌向敌军。
突厥可汗见大势已去,仓皇败退。玄薇率军追击百里,大获全胜。当她骑着汗血宝马,披着染血的披风,回到雁门关时,迎接她的是震天的欢呼声。
捷报传回京城,李玄烨大喜过望,亲自率领百官到城门外迎接。当玄薇的马车驶入京城时,百姓们夹道欢迎,争相目睹这位传奇长公主的风采。
紫宸殿上,李玄烨亲自为玄薇卸下披风,眼中充满了赞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皇妹,你真是朕的福星!
玄薇微微躬身:此乃将士们用命,陛下洪福齐天。
第八章
凤帷深处帝王心
北疆大捷后,玄薇的声望达到了顶峰。朝野上下,隐隐有女帝的呼声。李玄烨看在眼里,心中的忌惮也越来越深。他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玄薇,甚至重用一些平庸之辈,来制衡她的权力。
玄薇何等聪慧,岂会不知。她没有抱怨,只是更加谨慎地处理朝政,同时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她知道,兄长的猜忌是必然的,她能做的,就是不让他抓住任何把柄。
这日,宫中设宴,庆祝北疆大捷。席间,李玄烨突然提出要为玄薇择婿,语气不容置疑:皇妹年纪也不小了,该找个好归宿了。朕看,丞相之子赵康,一表人才,家世显赫,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玄薇心中一凛。赵康是个有名的纨绔子弟,兄长此举,分明是想将她困在后宫,剥夺她的权力。
陛下,玄薇放下酒杯,从容道,臣妹早已立志,此生不嫁,一心辅佐陛下,振兴大胤。
胡闹!李玄烨脸色一沉,哪有女子不嫁的道理此事朕已决定,不容再议!
玄薇看着兄长冰冷的眼神,知道他已经动了杀机。她缓缓站起身,走到殿中,叩首道:陛下,臣妹有一事相求。
说吧。李玄烨冷冷道。
臣妹想辞去一切职务,回到长门宫,青灯古卷,了此残生。玄薇的声音平静无波。
满朝文武大惊失色。李玄烨也愣住了,他没想到玄薇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皇妹,你这是何意他皱起眉头。
臣妹累了,玄薇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疲惫,这些年,为了李氏江山,为了陛下,臣妹心力交瘁。如今北疆已定,朝政清明,臣妹也该退隐了。
李玄烨看着玄薇平静的脸,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玄薇这是在以退为进,也是在向他表明心迹。如果他真的同意了,反而显得自己小肚鸡肠。
罢了,良久,李玄烨叹了口气,皇妹既然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择婿之事,以后再说。
玄薇叩首谢恩,转身离开了紫宸殿。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
第九章
凤印在手心自安
回到偏殿,玄薇立刻召来陈忠和张柬之。
长公主,陛下这是要对您下手了。张柬之忧心忡忡地说。
玄薇点点头,神色凝重:我知道。赵康之事,只是个开始。
那我们该怎么办陈忠焦急地问。
玄薇走到窗前,看着夜空中的明月,缓缓道:既然陛下容不下我,那我就……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就只能取而代之了。
张柬之和陈忠都惊呆了。
长公主,这……这可是谋逆大罪啊!张柬之急忙劝阻。
谋逆玄薇冷笑一声,当年武三思构陷废太子,难道不是谋逆陛下纵容奸佞,迫害忠良,难道就不是谋逆她转过身,目光坚定地看着两人,我李玄薇,流着李氏的血,守护的是大胤的江山。如果陛下不能胜任,那我,就只能自己来!
张柬之和陈忠看着玄薇眼中的光芒,知道她已经下定决心。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跪倒在地:臣等,愿誓死追随长公主!
接下来的日子,玄薇开始秘密筹划。她联络了朝中的忠臣良将,又得到了北疆将士的支持。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这日,李玄烨突然病重,卧床不起。武皇后的余党趁机蠢蠢欲动,试图扶持傀儡皇帝,夺回权力。玄薇知道,时机到了。
她手持凤印,率领禁军,包围了皇宫。她站在紫宸殿外,对着文武百官朗声说道:陛下病重,武氏余党意图谋反,危及江山社稷。为了大胤的安危,本宫决定,暂摄国政!
百官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张柬之站出来,高声道:长公主忠勇为国,又手握凤印,暂摄国政,乃众望所归!
有了张柬之的支持,其他忠臣也纷纷附和。武氏余党见大势已去,只好束手就擒。
玄薇走进御书房,李玄烨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看到玄薇,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愤怒,也有一丝释然。
皇妹,你终于还是来了。他虚弱地说。
陛下,玄薇站在床边,声音平静,臣妹只是不想看到大胤的江山,毁在奸佞之手。
李玄烨苦笑一声:也好,也好……李氏的江山,终究还是在李氏手中。他顿了顿,看着玄薇,你会是个好皇帝。
玄薇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第十章
凤临天下春更深
永徽二十四年,正月初一。紫宸殿内,玄薇身着龙袍,头戴皇冠,接受百官朝拜。她成为了大胤王朝的第一位女皇帝,改元凤鸣。
登基大典上,玄薇颁布了第一道圣旨:追封废太子李玄昭为孝明皇帝,镇国公李穆为忠烈王,厚葬。
第二道圣旨:减免赋税,奖励农桑,开设女学,允许女子参加科举。
第三道圣旨:重用张柬之、狄仁杰等贤臣,整肃吏治,严惩贪腐。
一道道圣旨颁布下去,朝野震动,百姓欢呼。玄薇的统治,比想象中更加稳固。她用自己的智慧和手腕,将大胤王朝带上了一个新的高峰。
一日,玄薇来到长门宫。这里已经被修缮一新,不再是当年那个荒凉的冷宫。她站在院子里,看着那口枯井,想起了爷爷的话:人啊,就像这井里的水,看似静止,其实底下暗流涌动。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活得长久。
陈忠走过来,低声道:陛下,张大人求见。
玄薇转过身,脸上恢复了帝王的威严:让他进来。
张柬之进来后,行礼道:陛下,西域诸国遣使来朝,并进献了一批奇珍异宝。
玄薇点点头:知道了。对了,兄长那边……怎么样了
回陛下,太上皇身体日渐好转,每日在宫中读书写字,倒也安宁。张柬之回答。
玄薇沉默了片刻,道:让他去吧。只要他不再干涉朝政,就由着他。
是。张柬之退下了。
玄薇再次看向枯井,井水中倒映着她的脸庞,依旧美丽,却多了几分威严和沧桑。她知道,成为皇帝,并非终点,而是新的开始。前方的路,依旧充满了挑战和未知
第十章
凤临天下春更深(续)
玄薇指尖划过井沿的青苔,那里还留着当年她刻下的玄字。如今笔画已被岁月磨平,却在雨后显出淡青色的痕迹——就像她走过的路,每一步都刻在时光里,看似无痕,却早已融入骨血。
陛下,这是您要的《女诫》批注。内侍呈上一卷朱批奏折。玄薇翻开,见某页女子无才便是德一句旁,她用朱砂笔重重勾划,批道:若无班昭续史、冼夫人安邦,何来‘德’之典范此语当废。
窗外传来女学的朗朗书声。她下令在长安设立凤仪书院,招收平民女子入学,此刻传来的,正是学生们诵读《诗经》的声音。一个小太监跑进来,手里捧着束带刺的蔷薇:陛下,这是凤仪书院的学生们托奴才送来的,说要献给‘最会种花的皇帝’。
玄薇接过花,指尖被刺扎出细小红痕。她想起初入长门宫时,院中的蔷薇早已枯死,是她用三年时间,将枯根一点点唤醒。如今宫墙内的蔷薇爬满了长廊,每到春日,便开出如血的花朵,像极了她从尘埃里挣出的岁月。
第十一章
凤印余温故人来
暮春时节,西域使团带来一尊琉璃盏,盏中盛着永不熄灭的圣火。玄薇在通明殿设宴,当琉璃盏被摆在殿中时,火光映出屏风上的《寒江独钓图》——那是她当年让陈忠从集雅斋取回的画轴,如今挂在议政殿,提醒自己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陛下,西域使者叩首,我王听闻陛下善弈,特备下‘星辰棋盘’,请陛下赐教。棋盘上镶嵌着夜明珠,落子时便会亮起对应星象。玄薇执黑先行,第一子落在天枢星位,使者大惊:陛下怎知此乃我西域破阵第一式
她淡淡一笑,指尖拂过棋盘:星象万变,不离其宗。治国如弈棋,需知‘弃子保帅’,更需懂‘步步为营’。想起当年在长门宫,她用石子在地上推演棋局,陈忠曾笑她拿石头当棋子,如今看来,那时的每一步,都是今日的伏笔。
宴席过半,殿外突然传来喧哗。一个身着布衣的少年闯了进来,手里攥着半块玉佩:陛下!我是镇国公旧部王将军的孙子,我爷爷说,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玄薇接过玉佩,触手生温。那是当年兄长李玄昭紧握着的半块玉佩,如今与她怀中的另半块严丝合缝。玉佩内侧刻着小字:凤帷春深,等你归来。泪水突然模糊了视线,她想起兄长被赐死前,曾托人带给她一句话:玄薇,活下去,像野草一样活下去。
第十二章
长门宫墙月如钩
登基十载,玄薇从未踏入过长乐宫。她依旧住在偏殿,案头永远摆着父亲的兵书和兄长的诗稿。这日深夜,她独自来到长门宫,却见月光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李玄烨穿着常服,正对着枯井出神。
皇妹。他转过身,鬓角已染霜华,这口井,还是老样子。
玄薇点头,月光洒在两人之间,像一道无形的鸿沟。当年他是皇帝,她是罪臣之女;如今她是皇帝,他是太上皇。身份逆转,心境却都已沧桑。
当年父皇把凤印给你,李玄烨声音低哑,我一直不明白。直到你在紫宸殿为父族鸣冤,我才懂……你比我更像李氏的子孙。他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绢纸,这是父皇的遗诏,他说若我不堪重任,便由你……
陛下!玄薇打断他,接过遗诏却没有打开,过去的事,不必再提。她知道,父皇的遗诏是把双刃剑,既是她的护身符,也是刺向李氏血脉的刀。
李玄烨看着她,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玄薇,这些年,你快乐吗
玄薇望向宫墙外的星空,良久,才轻声道:当我看到女学的学生们能读书识字,当我看到边疆的百姓不再受战火侵扰,当我看到大胤的版图日渐强盛……我便觉得,一切都值得。
风吹过长门宫的荒草,发出沙沙的声响。李玄烨叹了口气,转身离开。玄薇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月光里,才展开父皇的遗诏。诏书上只有八个字:凤印在卿,江山可安。
第十三章
凤栖梧桐春满园
玄薇在位三十年,史称凤鸣之治。她改革官制,开创殿试,平定西域,修建运河,大胤国力达到鼎盛。晚年时,她在皇宫后苑种满了梧桐树,每到夏日,便有凤凰形状的叶片落在她的御案上。
这日,她在梧桐树下批阅奏折,孙子李承乾跑过来,手里举着只纸鸢:皇祖母,你看我扎的凤凰!纸鸢翅膀上画着凤印的纹样,尾巴系着长长的红绸,像极了她登基那日飘扬的凤旗。
承乾,玄薇放下朱笔,摸着他的头,你看这梧桐树,知道为什么凤凰喜欢栖息吗
因为叶子像凤凰孙子仰着小脸。
因为梧桐树长在土地里,根扎得深,玄薇看着满苑的绿意,就像治国,根基要稳,民心要安。她想起父亲在田埂上教她认庄稼,想起爷爷在槐树下讲的故事,原来最深的智慧,从来都不在紫宸殿的龙书案上,而在泥土里,在百姓的炊烟里。
终章
凤帷春深无绝期
玄薇八十一岁那年,在梧桐树下安详离世。临终前,她让内侍将凤印放在她的枕边,又将一卷手稿交给张柬之的后人:此乃《女帝训》,可传于后世女子,告诉她们……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的光芒,告诉她们,凤帷春深,不在宫墙之内,而在天地之间。
她的葬礼上,长安百姓自发披麻戴孝,从皇宫一直排到城外的皇陵。送葬的队伍里,有凤仪书院的学生,有边疆来的老兵,有西域来的使者,还有无数受过她恩惠的平民百姓。
皇陵的墓碑上,没有刻皇帝二字,只刻着大胤长公主李玄薇之墓。碑后是一片梧桐林,每到春天,便有无数凤凰形状的叶片落下,像一场永不落幕的花雨。
多年后,李承乾成为皇帝,他在紫宸殿的龙书案下,发现了祖母留下的最后一道手谕:吾一生所求,非帝王之位,乃天下女子皆可读书,皆可为官,皆可活出自我。若有来世,愿为寻常女子,与父兄耕读于乡野,看槐花落满庭院,听蝉鸣响彻夏天。
手谕的末尾,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凤印,旁边写着小字:凤帷春深,不过是想和家人,喝一碗粗茶淡饭的春深。
春风拂过紫宸殿的铜鹤香炉,龙涎香的烟缕绕着新帝的御座,也绕着历史的长河。那个从长门宫走出来的长公主,用一生的时光,在男权的铁幕上撕开了一道光,让后世的女子们知道,凤帷深处,不仅有权力的冰冷,更有打破枷锁的勇气,和追寻自由的温暖。
而那枚曾经冰冷的凤印,最终也染上了人间的烟火气,成为了一段传奇的注脚,在岁月的长河里,静静诉说着一个女子的坚韧与温柔,智慧与担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