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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暗潮涌动
1940年的上海,阴雨绵绵,仿佛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一片灰暗之中。
沈念禾站在《良友》画报的暗房里,小心翼翼地将刚冲洗出来的照片放在灯光下审视。
照片上,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挤在弄堂里,眼神中充满了对食物的渴望,背景是一座被日军炮火炸出巨大窟窿的楼房。
她轻轻叹了口气,用镊子夹起照片,准备进行下一步的修版。
就在这时,暗房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年轻的实习生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沈姐,不好了,日本人又来查封了!
沈念禾心中一紧,迅速将照片塞进抽屉深处,又抓起桌上的一些废片扔进显影液里。
她知道,这些记录着日军暴行的照片一旦被发现,不仅自己会有危险,整个画报社都可能遭到牵连。
当她匆匆赶到前厅时,一群穿着军装的日本宪兵已经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领头的是一个留着小胡子的少佐,名叫佐藤健二。
他阴鸷的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沈念禾身上。
你的,什么的干活佐藤用生硬的中文问道。
报告太君,我是这里的摄影师。沈念禾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佐藤上下打量着她,突然伸手夺过她手中的相机,粗暴地打开后盖,里面的胶卷顿时散落一地。八嘎!
他怒吼一声,你们的,通通的跟我走!
就在这时,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微微点头,向佐藤说道:佐藤少佐,何必这么大动干戈呢《良友》画报向来奉公守法,不过是做些记录生活的小事而已。
佐藤转头看了看来人,脸上露出一丝警惕:顾明川,你来干什么
顾明川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佐藤:我是新上任的《申报》特派记者,听说贵军在上海的治安管理十分出色,特意来做个专访。
佐藤接过名片,眯着眼睛看了看,脸上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
顾明川趁机说道:少佐,这些手无寸铁的文化人能有什么威胁要是传出去皇军查封画报社,恐怕对贵军的形象不太好吧
佐藤沉默了片刻,挥手示意手下的宪兵退下:今天就先放过你们,下次再让我发现有反日的内容,统统死啦死啦的!
看着日军离去的背影,沈念禾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转身看向顾明川,感激地说道:谢谢你,顾先生,今天要不是你,我们恐怕……
顾明川摆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沈小姐,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你拍的那些照片,很有力量。
沈念禾苦笑了一下:可惜在日本人眼里,这些都是危险的东西。
顾明川眼神深邃地看着她:越是危险的东西,越能说明真相。沈小姐,以后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可以找我。说完,他留下一张名片,转身离开了。
晚上,沈念禾回到位于法租界的公寓。
这是一栋老旧的三层小楼,她住在二楼,房间里堆满了各种摄影器材和胶卷。她刚打开灯,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争吵声。
你放开我!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
沈念禾赶紧跑到楼梯口,只见一个穿着旗袍的年轻女子被一个男人死死拉住,那男人醉醺醺的,一看就是个地痞流氓。
小美人,陪哥哥喝两杯呗。男人淫笑着,伸手去抓女子的胳膊。
放开她!沈念禾大声喝道,同时拿起楼梯间的一根木棍冲了下去。
地痞流氓没想到会有人管闲事,愣了一下,随即恶狠狠地说道:臭娘们,少管闲事!信不信老子收拾你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突然从旁边的巷子里窜出来,一脚踢在地痞流氓的肚子上,他惨叫一声,松开手倒在地上,然后连滚带爬地跑了。
沈念禾这才看清,来人正是白天在画报社见过的顾明川。
顾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沈念禾惊讶地问道。
顾明川笑了笑:我刚好路过,听到动静就过来看看。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被救的女子整理了一下衣服,感激地说道:谢谢你们,我叫周雅琴,在百乐门唱歌。今天遇到个喝醉的客人纠缠,没想到跟到这里来了。
原来是雅琴姐,我经常去百乐门听你唱歌呢。沈念禾笑着说,快上楼吧,喝点水压压惊。
三人来到沈念禾的房间,周雅琴喝了口水,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她看着房间里的摄影器材,好奇地问道:沈小姐是摄影师
沈念禾点点头:是啊,在《良友》画报工作。
那太好了,周雅琴眼睛一亮,我们百乐门最近要办一场慈善义演,能不能请沈小姐来拍些照片所得的善款我们会捐给难民收容所。
沈念禾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当然可以,这样的好事我一定支持。
顾明川看着她们,嘴角微微上扬:看来我今天来得正是时候,认识了两位这么有爱心的女士。
夜深了,周雅琴起身告辞,顾明川也跟着站了起来:我送你回去吧,这么晚了,不安全。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沈念禾心中涌起一丝疑惑。
顾明川似乎总是在关键时刻出现,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记者吗但不管怎样,今天他确实帮了大忙,也许自己真的是想太多了。
第二天,沈念禾带着相机来到百乐门。
此时正是下午,剧场里正在紧张地排练。
周雅琴穿着一件红色的旗袍,站在舞台上,歌声婉转悠扬。
沈念禾举起相机,迅速按下快门,捕捉到了她最美的瞬间。
沈小姐,怎么样,还满意吗周雅琴走下台,笑着问道。
非常好,雅琴姐你简直太美了。沈念禾由衷地赞叹道。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走到她们身边,附在周雅琴耳边说了些什么。
周雅琴脸色一变,随即对沈念禾说道:沈小姐,我有点急事要处理,你先在这里随便拍拍,晚上的义演一定很精彩。
说完,她跟着那个男人匆匆离开了。
沈念禾有些疑惑,但也没多想,继续在剧场里拍摄。
她拍了舞台上的演员,拍了后台忙碌的工作人员,最后来到了二楼的包厢。
透过包厢的窗户,可以看到整个剧场的全景。
沈念禾正准备拍照,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后台——是顾明川。
他来这里做什么沈念禾心中涌起一股好奇,悄悄跟了过去。
后台里,顾明川正和周雅琴说着什么,表情严肃。
沈念禾躲在一旁,隐约听到他们提到情报接头之类的字眼。
她心中一惊,难道顾明川和周雅琴都是地下工作者
就在这时,顾明川突然转身,向门口走来。
沈念禾来不及躲藏,只好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沈小姐你怎么在这里顾明川显然有些惊讶。
我……我来拍照片,刚好路过这里。沈念禾有些慌乱地说道。
顾明川看着她的眼睛,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沈小姐,有些事情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但既然你看到了,我就实话告诉你。我和雅琴都是抗日组织的成员,我们在为打倒日本侵略者而努力。
沈念禾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卷入这样的事情中。
但很快,她的眼中就燃起了坚定的光芒:顾先生,我虽然只是个摄影师,但我也有一颗爱国的心。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管说。
顾明川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笑了:好,既然你愿意,那我就不客气了。明天晚上,有一批重要的情报需要传递出去,地点在霞飞路的一家咖啡馆。你可以装作在那里拍照,帮我们留意周围的情况。
沈念禾重重地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一定完成任务。
夜晚的上海,霓虹闪烁,却掩盖不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
沈念禾早早来到咖啡馆,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假装在调试相机。
她的心跳得很快,但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过了一会儿,顾明川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深色的风衣,戴着一顶礼帽,坐在了离沈念禾不远的位置。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坐在了顾明川对面。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冲进几个日本宪兵,佐藤健二阴着脸走了进来。
沈念禾心中一紧,知道情况不妙。
她迅速举起相机,对着窗外的街道拍照,同时用眼角的余光留意着咖啡馆内的动静。
佐藤走到顾明川和中年男人的桌前,冷冷地说道:你们的,什么的干活
中年男人有些紧张,顾明川却显得很镇定:我们是朋友,在这里聊天。
佐藤突然伸手夺过中年男人手中的公文包,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些文件。
他拿起一份文件看了看,脸色瞬间变得狰狞:八嘎!你们的,反日分子!统统带走!
就在宪兵准备动手的时候,沈念禾突然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太君,我是《申报》的记者,正在这里拍街景,刚好拍到了你们执法的过程,要不要看看照片
她一边说,一边将相机里的胶卷取出来,递给佐藤。佐藤接过胶卷,狐疑地看着她:你的,真的是记者
当然,沈念禾拿出顾明川给她的名片,顾先生可以作证。
佐藤看了看名片,又看了看顾明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就在这时,咖啡馆外突然传来一阵汽车的轰鸣声,一辆军用卡车疾驰而过,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趁此机会,顾明川悄悄将一张纸条塞进了沈念禾的手中,然后大声说道:沈小姐,既然你拍到了照片,就如实报道吧,皇军执法公正严明,没什么好怕的。
佐藤听了,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挥了挥手,带着宪兵押着中年男人离开了。
沈念禾瘫坐在椅子上,手心全是汗水。
她打开纸条,上面写着:情报在蓝山书店,速取。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相机,快步走出了咖啡馆。
夜色中,她朝着蓝山书店的方向走去,心中既有紧张,又有一丝激动。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摄影师,而是成为了抗日斗争中的一员。
上海的夜晚,黑暗与光明正在激烈地交锋。
沈念禾不知道前方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但她清楚,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一条充满危险却又无比光荣的路……
第二章:危机四伏
沈念禾攥着纸条,在夜色中穿行。
蓝山书店位于法租界一条偏僻的小巷里,平时很少有人光顾,此刻更是显得格外寂静。
她站在书店门口,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店内弥漫着一股陈旧的书香味,昏黄的灯光下,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
一个戴着老花镜的老人正坐在柜台后看书,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翻阅。
沈念禾假装在书架前浏览书籍,慢慢走到老人身边,轻声说道:老板,有没有《战争与和平》
老人抬起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说道:姑娘,你要的书在里间,跟我来。
他站起身,带着沈念禾穿过书架,来到后面一个小房间。
房间里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
老人关上门,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沈念禾:拿去吧,小心点。
沈念禾接过信封,感觉里面似乎装着几张纸。
她小心翼翼地将信封塞进相机包,向老人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响起了砸门的声音。
开门!皇军搜查!一个粗暴的声音喊道。
沈念禾心中大惊,老人却显得很镇定,他迅速打开墙上的一幅暗格,说道:姑娘,快躲进去,从地道离开。
沈念禾来不及多想,钻进暗格,顺着地道向前跑去。
地道里漆黑一片,她只能凭着感觉摸索着前进。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她加快脚步,从一个井盖下钻了出来,发现自己竟然到了另一条街道上。
她大口喘着气,环顾四周,确定没有追兵后,才敢拿出信封查看。
里面是几张写满密语的纸,她看不懂上面的内容,但知道这些一定是非常重要的情报。
第二天,沈念禾按照约定,在百乐门后台找到了顾明川。此时周雅琴正在台上表演,台下掌声雷动。顾明川看到她手中的信封,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你成功了
沈念禾点点头,将信封递给他:不过昨天晚上差点被日本人抓住,好在书店老板帮忙,走地道逃了出来。
顾明川脸色凝重:看来我们的行动已经被佐藤盯上了,以后要更加小心。念禾,谢谢你,你做得很好。
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沈念禾心中微微一动,脸不自觉地红了。她连忙转移话题:对了,雅琴姐知道这件事吗
她只负责传递消息,具体的情报内容她不清楚。顾明川说道,这样对她也有好处,万一被抓住,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沈念禾点点头,看着舞台上光彩照人的周雅琴,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原来在这繁华的表象下,每个人都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接下来的几天,沈念禾继续为抗日组织工作。
她利用摄影师的身份,在各种场合拍照,实则是为组织提供掩护和情报。
她渐渐发现,顾明川在组织中的地位很重要,他总是能冷静地分析局势,做出正确的决策。
这天,沈念禾接到任务,要去拍摄一场日军的阅兵式。
顾明川告诉她,阅兵式上可能会有重要的军事部署信息,让她尽量多拍一些照片,尤其是日军的装备和兵力分布。
阅兵式当天,上海的街道戒严,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日本宪兵。
沈念禾混在一群记者中间,拿着相机站在指定的位置。
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脚步声,日军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走来,阳光下,他们的刺刀闪着寒光。
沈念禾强忍着心中的厌恶,按下快门,不断拍摄着。
突然,她看到队伍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竟然是佐藤健二。
他骑在马上,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不时向两边的人群挥手。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佐藤的马受惊,扬起前蹄,将他摔在地上。
周围顿时一片混乱,日军宪兵迅速掏枪,开始四处搜索开枪的人。
沈念禾趁机躲到一旁,继续拍摄着混乱的场面。
她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枪声一定是组织安排的,目的是制造混乱,获取情报。
就在她专注拍照的时候,一个宪兵突然发现了她,大声喝道:你的,什么的干活举起手来!
沈念禾心中一紧,连忙举起相机,用日语说道:太君,我是记者,在拍照。
宪兵走过来,一把夺过她的相机,查看里面的照片。
沈念禾紧张得手心出汗,生怕他发现什么端倪。
好在她之前已经拍了很多日军阅兵的照片,混在其中,应该不会引起怀疑。
宪兵看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问题,便将相机还给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滚!
沈念禾连忙转身离开,心中暗暗庆幸。
她知道,今天的行动虽然惊险,但应该已经收集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晚上,沈念禾按照约定,将相机里的胶卷交给顾明川。
两人在一家小餐馆的包间里见面,顾明川仔细检查着胶卷,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念禾,你做得太棒了,这些照片里有日军最新的坦克部署情况,对我们很重要。
沈念禾笑了笑:只要能帮到你们,我做什么都值得。
顾明川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念禾,你知道吗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勇敢和坚强。在这样的环境下,很多男人都未必能做到你这样。
沈念禾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说道: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比起你们在前线出生入死,我这根本不算什么。
顾明川叹了口气:我们都在为了同一个目标努力,没有什么高低之分。对了,过几天有一个重要的会议,需要你帮忙做掩护。地点在法租界的一栋洋房里,你就装作是去拍建筑的摄影师,没问题吧
沈念禾坚定地点点头:没问题,我一定完成任务。
会议当天,沈念禾早早来到洋房前,开始拍摄外观。
这是一栋欧式风格的建筑,周围有茂密的树木,环境十分幽静。
她一边拍照,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陆续有一些人走进洋房,他们穿着西装,看起来像是商人或学者。
沈念禾知道,他们都是抗日组织的重要成员,今天要在这里讨论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突然停在洋房门口,佐藤健二从车上走了下来。
沈念禾心中大惊,没想到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她迅速调整相机,装作在拍摄天空,眼睛却紧紧盯着佐藤的一举一动。
佐藤带着几个宪兵走进洋房,沈念禾知道,会议现场一定有危险。
她必须想办法通知里面的人,可是该怎么传递消息呢
她环顾四周,看到洋房的二楼有一个阳台,阳台上摆放着几盆花。
她突然想起,顾明川曾经告诉过她,阳台上的花盆如果摆成特定的形状,就是危险的信号。
沈念禾假装在拍摄洋房的二楼,慢慢靠近阳台。
她迅速将一盆花移到左边,又将另一盆花移到右边,摆成了一个X的形状。
这是他们约定好的危险信号。
做完这些,她又迅速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拍照。
没过多久,洋房里传来一阵嘈杂声,佐藤和宪兵们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看来他们没有找到任何证据。
沈念禾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知道里面的人已经收到了信号,安全撤离了。
这时,顾明川也走了出来,他向沈念禾微微点头,眼神中充满了感激。
夜晚,沈念禾回到公寓,刚打开灯,就看到周雅琴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
雅琴姐,你怎么了沈念禾连忙问道。
周雅琴抬起头,眼中含着泪水:念禾,我恐怕不能再和你们一起工作了。今天晚上,我在百乐门遇到了一个日本军官,他认出了我,说我是地下党……
沈念禾大吃一惊:那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跟踪
我趁他不注意,偷偷跑了出来,应该没有被跟踪。周雅琴说道,可是现在日本人到处在找我,我不能再连累你们了。
沈念禾握住她的手:雅琴姐,你别担心,我们会想办法帮你离开上海的。
周雅琴摇摇头:不用了,我已经联系了组织,他们会安排我去根据地。只是……只是以后不能再和你们一起战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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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相对无言,眼中都充满了不舍。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枪声,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好,日本人来了!沈念禾低声说道,雅琴姐,你快从后门走,我来引开他们。
周雅琴还想再说什么,沈念禾已经一把将她推向后门,然后拿起相机,打开前门走了出去。
楼道里,几个日本宪兵正朝着这边跑来,领头的正是佐藤健二。
沈念禾,你的,跟我们走一趟!佐藤阴着脸说道。
沈念禾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逃脱,她紧紧握住相机,说道:太君,我只是个摄影师,我犯了什么罪
少废话!佐藤一挥手,宪兵们立刻上前,将沈念禾押走了。
在日军宪兵队的审讯室里,沈念禾被严刑拷打,但她始终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
佐藤气得暴跳如雷,却又拿她没办法。
你的,不说实话,死啦死啦的!佐藤怒吼着,举起鞭子又要抽打。
就在这时,一个宪兵匆匆跑进来,在佐藤耳边说了些什么。
佐藤脸色一变,挥手让宪兵退下,然后看着沈念禾,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的,真的只是摄影师
沈念禾强撑着抬起头:我说过了,我只是个摄影师,你们抓错人了。
佐藤盯着她看了很久,最后终于挥了挥手:放了她。
沈念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惊讶地看着佐藤,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但她知道,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她强撑着站起身,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宪兵队。
外面,天色已经蒙蒙亮。
沈念禾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是顾明川。
念禾,你没事吧顾明川连忙扶住她,眼中充满了关切。
沈念禾勉强笑了笑:我没事。可是雅琴姐……
雅琴已经安全离开了,你放心吧。顾明川说道,多亏了你,她才能顺利转移。
沈念禾点点头,突然想起在宪兵队的事情:顾大哥,为什么佐藤突然放了我他好像接到了什么消息。
顾明川沉默了片刻,说道:因为我动用了一些关系,让上面的人施压,保你出来。念禾,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沈念禾看着他眼中的心疼,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她摇摇头:没关系,只要能为抗日做贡献,这点苦算什么。
顾明川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念禾,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相信我,我们很快就会迎来胜利的那一天。
沈念禾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他的温暖,心中充满了希望。
她知道,无论前方还有多少艰难险阻,他们都会一起面对,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信仰,共同的目标——赶走日本侵略者,让上海重新回到中国人的手中!
……
第三章:暗夜潜行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痛,沈念禾将最后一块纱布浸入酒精,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顾明川脱了外套的左臂裸露在外,绷带下渗出的血渍已凝结成暗褐色,像朵开败的梅。
疼吗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男人闭着眼睛靠在砖墙上,喉结滚动:比在缅甸战场上被流弹擦过的伤口轻多了。
他忽然睁眼,指腹蹭过她眼下的青黑,倒是你,三天没合眼了。
沈念禾躲开他的触碰,低头重新包扎:周雅琴从根据地寄来的信上说,那边的孩子都能吃饱饭。
信纸在枕头下被攥出褶皱,她没说后半句——信里还附了张泛黄的合影,穿着粗布军装的周雅琴站在土坡上,身后是漫山遍野的向日葵。
窗外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
两人同时抬头,只见报童攥着报纸在雨里狂奔,头版标题用猩红油墨印着:《皇军破获赤色通联网络》。
顾明川猛地起身,绷带扯得伤口渗血:他们找到了十六号联络点。
他从墙角木箱里翻出半张上海地图,红笔圈住的霞飞路沿线密密麻麻标着据点符号,佐藤这次要端掉整个交通线。
沈念禾按住他正在地图上画圈的手:让我去吧。
她从相机包夹层抽出伪造的《大东亚共荣画报》记者证,上个月给佐藤拍过‘亲民’专题,他办公室的雕花窗棂我熟。
男人的瞳孔在阴影里缩成细缝,喉结上下滚动了三次,最终扯过她的手腕按在地图上:凌晨三点,司令部后巷会有辆垃圾车进院。
他的指尖划过地图边缘的等高线,你从通风管道爬进三楼,档案柜第三格有个铜锁木箱——
里面装着用俄文标注的作战计划。沈念禾接过话头,从抽屉里摸出枚袖珍钢丝钳,去年在法租界拍工部局会议时,我学会了开这种锁。
夜雨敲打着司令部的铁皮屋顶,像无数只细小的爪子在抓挠。
沈念禾趴在通风管道里,汗水顺着下巴滴进衣领。
下方传来皮鞋跟叩地的声响,她屏住呼吸,透过铁锈斑驳的网格看见佐藤正对着电话怒吼:八嘎!今晚必须扫清所有障碍!
管道拐过三道弯后终于通向佐藤的办公室。
沈念禾摸出钢丝钳,屏住呼吸将钳头探进锁孔。
前两圈转动时毫无阻力,第三圈突然卡住——她想起顾明川说过的话:这种德国锁芯有防撬装置,感觉到阻力时要逆时针转半圈。
木箱开启的瞬间,窗外突然炸开道闪电。
沈念禾在强光里看清文件封皮上的烫金字样:《扬子江中下游清剿计划》。
她迅速翻开内页,目光扫过炸毁江阴要塞切断浙赣铁路等字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哐当——
身后传来玻璃碎裂声。
沈念禾猛地转身,只见佐藤举着枪站在落地窗前,雨水顺着他军帽边缘滴落,在地毯上洇开深色的花。
沈小姐,深夜造访,辛苦了。佐藤的枪口缓缓上移,对准她眉心,不过很遗憾,你拿到的只是副本。
子弹擦着耳际飞过的瞬间,沈念禾侧身滚向书桌底。
头顶传来密集的枪声,书桌挡板上的雕花被打得木屑横飞。
她摸出藏在袜筒里的刀片,割断窗帘绳的同时听见走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顾明川带着伪装成宪兵的同志赶到了。
念禾!顾明川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跳窗!
沈念禾抓起文件塞进相机包,踩着书桌跃上窗台。
佐藤的子弹擦过她肩膀,剧痛中她听见自己喊出的话:文件在...铜箱里...话音未落,整个人已随着断裂的窗帘绳坠向雨幕。
落地时的冲击力让她眼前发黑,朦胧中看见顾明川从二楼跃下,军靴溅起的水花扑在她脸上。
男人将她护在巷口阴影里,枪声在身后炸响,他突然闷哼一声,温热的液体溅在她脖颈。
明川她的手指插进他后背的伤口,摸到黏腻的血。
别回头。顾明川的声音带着异样的沙哑,他扯下皮带缠在自己腰上,动作快得像在战场上包扎弹伤,顺着下水道走,出口在霞飞路教堂忏悔室——
我带你一起走!沈念禾抓住他染血的袖口,却被他用力推开。
巷口传来佐藤的呼喝声,顾明川突然掏出颗烟雾弹掷向街角,在青白烟雾腾起的瞬间,他的唇擦过她耳边:活下去,替我看日出。
消毒水的气味再次涌入鼻腔时,沈念禾是被痛醒的。
右肩缠着的绷带比顾明川的还厚,她挣扎着坐起,看见床头柜上放着染血的相机包,文件袋边缘露出半截纸条,是顾明川的字迹:已转移,勿念。
沈小姐,您可算醒了。护士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个穿灰布长衫的男人,这位先生说您是他表妹。
男人摘下礼帽,露出左眼角的疤痕——是蓝山书店的老板。他从怀表夹层抽出张电报稿:根据地回电,浙赣线地下党已提前转移。
他顿了顿,将另张纸推到她面前,不过日军新增了‘斩首行动’,目标是所有已知的抗日组织负责人。
纸上用红笔圈着个名字:顾明川。
窗外的雨仍未停,沈念禾摸着相机包上的弹孔,忽然想起顾明川说过的话:战争里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但总有人要成为照亮黑暗的星。
她扯掉手臂上的输液管,将文件塞进贴身口袋,护士的惊呼声被她抛在身后。
夜色中的教堂忏悔室空无一人。
沈念禾摸着墙根找到暗格,里面放着把勃朗宁手枪和封信。
拆开的瞬间,钢笔字在煤油灯下洇开小片墨渍:
念禾:
若你看到这封信,我可能已完成使命。
不必为我难过,记得我们在百乐门说过的话——等战争结束,要去外滩看第一缕晨光。
子弹在我体内留了记号,佐藤的人很快会循迹而来。
别试图找我,继续用你的相机战斗下去。
此致
敬礼
顾明川
即日
信纸边缘有块深色痕迹,像泪痕,又像干涸的血迹。
沈念禾将信折好藏进衣领,握着手枪的指尖渐渐收紧。
教堂外的雨势突然变大,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雨声,像战鼓,像号角。
当第一缕晨光爬上教堂尖顶时,沈念禾推开沉重的木门。
街道上的行人行色匆匆,卖早点的摊贩掀开蒸笼,白色的热气混着硝烟味扑面而来。
她摸出相机,镜头对准远处被炮火熏黑的钟楼,取景框里,断裂的时针正指向六点——那是顾明川每次晨会的时间。
胶卷转动的咔嚓声里,沈念禾轻声说道:明川,你看,天亮了。
第四章:暗线交织
梅雨季的上海街头像块浸透水的灰布,沈念禾将相机包斜挎在胸前,指尖反复摩挲着包带内侧的摩斯密码刻痕——那是顾明川用匕首尖刻下的霞飞路19号。
街角报童的叫卖声穿透雨幕,她摸出枚硬币递过去,湿软的报纸边角印着歪扭的铅笔字:梧桐巷第三棵树下。
阿远蹲在巷口玩玻璃弹珠,污水在他赤脚边泛着油光。
沈念禾踩过积水时故意踢响铁罐,男孩抬头的瞬间,她看见他左眼尾那颗黑痣——和顾明川描述的接头特征分毫不差。
妹妹,你手里的糖糕要化了。阿远突然开口,目光扫过她攥着报纸的手。
沈念禾一愣,想起顾明川曾说过的暗语:当有人提到‘糖糕’,就把报纸折三折。
她依言照做,男孩迅速将弹珠塞进她掌心,冰凉的玻璃珠里裹着张纸条:申时三刻,协昌裁缝铺。
协昌的木门推开时发出吱呀声,绣着并蒂莲的布帘后转出个戴圆框眼镜的中年女人,指尖的顶针在阳光下闪了闪:小姐是要做旗袍
想做件丧服,布料要最黑的。沈念禾盯着女人身后的量衣镜,镜面上有道几乎看不见的裂痕——这是顾明川说过的安全信号。
女人转身去取布料时,沈念禾瞥见柜台下露出的半截枪管。
她后退半步,假装被门槛绊倒,相机包甩在地上,胶卷滚到女人脚边。
对方弯腰捡拾的瞬间,她看清了那人袖口露出的樱花刺青——那是日本特高课的标记。
小姐当心。女人递回相机包,笑容里多了几分冷意,最近街上不太平。
沈念禾接过包时故意用力捏了捏,感觉到夹层里的钢丝钳还在。
她退到门口,听见里间传来压低的日语对话,其中斩首二字让她后背发凉。
跨出店门的刹那,她撞上进店的顾客,
道歉卡在喉间——那人腰间别着的,正是佐藤卫队的专属佩枪。
雨在申时三刻突然变大,梧桐巷的老槐树在风中簌簌发抖。
阿远不知从哪冒出来,将新报纸塞进她怀里:顾先生说,要是糖糕卖完了,就吃桂花饼。
桂花饼。沈念禾心跳加速,这是紧急撤离的暗号。
她翻开报纸,头版沪上名媛联姻的标题下,用红笔圈出了三个词:钟表匠、废弃工厂、子夜。
她摸到报纸夹层里硬硬的东西,抽出来一看,是枚锈迹斑斑的钥匙,钥匙环上刻着仁记铁厂四个字。
子夜的铁厂废墟像头蹲伏的怪兽,生锈的烟囱戳破灰紫色的夜空。
沈念禾用钥匙打开偏门,腐木和机油的气味扑面而来。
手电筒光束扫过布满蛛网的操作台,突然定格在墙上的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1940.6.15和一个箭头,指向墙角的通风管道。
管道深处传来金属摩擦声,她屏住呼吸摸出钢丝钳,刚剪断两根铁条,头顶突然落下块碎石。
她仰头望去,看见阿远的脸在月光里忽明忽暗:姐姐,他们来了!
枪声几乎同时响起。沈念禾滚进管道的瞬间,子弹擦着她耳后飞过,在管壁上撞出火星。
管道狭窄得只能爬行,她听见身后传来佐藤的怒吼:活捉那个女人!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微弱的光。
沈念禾挤过最后一段管道,坠入堆着稻草的仓库。
月光从破瓦缝里漏进来,照亮了满地的木箱——上面印着大阪机械株式会社的字样,却用中文标着急救药品。
她撬开最上面的箱子,里面整齐码放的不是药品,而是用油纸包着的枪支零件。
心跳在耳膜上擂鼓般轰鸣,她想起顾明川文件里的斩首行动,突然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阴谋——日军用假情报吸引注意力,实则在秘密运输军火,准备袭击新四军的后勤据点。
仓库外传来犬吠声,沈念禾迅速掏出相机,对着木箱连按快门。
胶卷即将拍完时,她听见阿远的惊叫从头顶传来:姐姐小心!
转身的瞬间,佐藤的军靴已经踢在她胸口。
相机飞出去砸在墙上,胶卷盒滚到脚边。
佐藤狞笑着捡起胶卷,靴底碾过她手指:沈小姐,看来你比顾明川更聪明。
聪明的人早该知道,沈念禾喘着气,血从嘴角渗进衣领,你们的军火清单,已经在去根据地的路上了。
佐藤的脸色骤变,他抽出军刀抵住她咽喉:你以为凭一个小毛孩能送出情报
不是一个。沈念禾看着仓库门口陆续出现的身影——卖早点的张叔、修钟表的陈师傅,还有无数张她曾在街头拍过的普通面孔。
阿远举着自制的燃烧瓶冲在最前面,瓶中的煤油在月光下晃出细碎的光。
开火!佐藤的命令被爆炸声淹没。
沈念禾趁机抓起地上的钢丝钳,刺向佐藤手腕。
军刀落地的瞬间,她看见陈师傅举起扳手砸向日军机枪手,张叔的油条担子裂开,露出里面的手榴弹。
火光映红了每个人的脸,沈念禾在硝烟中摸索着破碎的相机。
阿远突然扑过来,将她按在废墟下,子弹擦过他肩膀,在他左眼尾划出道血痕——和顾明川的位置分毫不差。
姐姐,男孩的血滴在她手背上,笑容却明亮如朝阳,顾先生说,你拍的照片能让全中国都看见真相。
爆炸声中,沈念禾握紧了相机残片。
她想起顾明川最后那封信,想起周雅琴身后的向日葵,想起无数张在她镜头里定格的面孔——他们是报童,是裁缝,是钟表匠,是千万个在黑暗里执着发光的普通人。
当黎明的第一缕光爬上铁厂烟囱时,沈念禾从瓦砾堆里站起身。
阿远倚在断墙上冲她挥手,手里攥着半卷完好的胶卷。
远处传来汽车轰鸣,那是根据地派来的接应队伍。
她摸出怀表,指针指向六点零五分。
胶卷在指间转动,发出熟悉的咔嚓声。
镜头里,硝烟中的废墟上,株野草正从裂缝里钻出来,嫩绿的芽尖沾着露水,像颗跳动的心脏。
第五章:破晓晨星
吉普车碾过石子路的颠簸中,沈念禾终于看清了根据地的轮廓。
土墙上用石灰刷着军民一家亲的标语,村口槐树下列队的孩子们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裳,却人人腰系红布带,手里挥着自制的小国旗。
念禾!
周雅琴的声音混着驴车铃铛响传来。
曾经穿着高跟鞋在百乐门旋转的歌女,如今换上粗布军装,头发剪得齐耳,却在左鬓别了朵晒干的野菊。
她张开双臂跑过来,沈念禾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那是上海弄堂里才有的味道。
雅琴姐。沈念禾的声音埋在对方肩头,手里的相机包被接过去时,她听见周雅琴倒吸冷气:这些血...是明川哥的
远处传来集合的哨声。
沈念禾看着周雅琴胸前晃动的钢笔,突然想起顾明川常说的话:在根据地,笔杆子和枪杆子一样重要。
她摸出怀表,表盖内侧还夹着半张照片——那是在百乐门后台偷拍的,顾明川侧身站在阴影里,领带松了两扣,目光却灼灼看向镜头。
先看这个。她从相机包底层抽出油纸包,里面是被汗水浸透的军火清单和沾满灰的胶卷,铁厂废墟的照片,能让全中国知道日军的阴谋。
根据地的印刷厂里,油墨味浓得呛人。
沈念禾看着自己拍的照片被制成铜版,日军军火箱上的樱花徽章在锌板上清晰可见。
排版工人老周突然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这孩子眼尾的伤...和我儿子一模一样。
那是阿远举着燃烧瓶的瞬间。
沈念禾想起撤离时男孩塞给她的玻璃弹珠,此刻正躺在她上衣口袋里,硌得心口发疼。
她摸出弹珠对着光,里面凝固的血块已变成暗红色,像朵永不凋谢的花。
报纸印出来的那天,村口开了誓师大会。
穿灰布军装的年轻人挤在土台前,沈念禾看见有人举着用报纸糊的标语:向上海来的摄影师致敬!
周雅琴站在台上领唱《毕业歌》,当唱到我们今天是桃李芬芳,明天是社会的栋梁时,台下突然有人高喊:我要报名参加爆破队!
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袖口还沾着田间的泥。
他举起手里的报纸,照片上阿远带血的笑容被阳光照得发亮:我要像这个小英雄一样,炸掉鬼子的军火库!
掌声如潮时,沈念禾的指尖抚过相机镜头。
取景框里,周雅琴的眼睛亮得像星星,台下挥舞的红布带连成一片火焰,比百乐门的霓虹灯更炽热,更明亮。
危险在黎明前的黑暗里悄然逼近。
值夜的哨兵发现异常时,佐藤的部队已摸到后山。
沈念禾被枪声惊醒时,周雅琴正往她手里塞手榴弹:去印刷厂保护铜版,那里藏着新印的作战地图!
子弹在屋顶瓦片上打出蜂窝状的孔洞,沈念禾抱着相机在坑道里奔跑,听见远处传来老周的喊声:鬼子想炸掉印刷机!
她转进印刷厂偏门,看见三个日军正往汽油桶里倒煤油,领头的士兵袖口露出樱花刺青——是协昌裁缝铺的老板娘。
八嘎!那女人举枪时,沈念禾突然举起相机对准她。
闪光灯爆闪的瞬间,女人本能地闭眼,子弹打偏擦过沈念禾耳际。
她趁机扑向汽油桶,用钢丝钳割断桶口绳索,刺鼻的煤油顺着地面流向门口的篝火堆。
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们女人的军靴踩住她手腕,大日本帝国的...
话音被爆炸声吞没。
沈念禾滚到桌底时,看见火焰顺着煤油形成的火线窜向门外,女人的尖叫声混着弹药箱的爆炸声,化作一团刺眼的火球。
她摸出怀里的玻璃弹珠,轻轻放在燃烧的印刷机旁——阿远应该会喜欢这样的告别方式。
坑道里传来周雅琴的哨声,那是撤离的信号。
沈念禾抓起相机包往外跑,路过急救站时,看见老周躺在担架上,手里还攥着染血的报纸:铜版...保住了吗
保住了。她握住老人满是血泡的手,看见他胸前别着的钢笔在火光中闪了闪,突然想起顾明川的钢笔曾掉进黄浦江,他却笑着说:笔沉了,字还在人心上。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佐藤的部队终于
撤退。
沈念禾坐在土坡上,看着战士们抬着伤员从身边走过,有人哼起《游击队之歌》,跑调的旋律里透着劫后余生的轻快。
周雅琴顶着一头焦发走来,手里捧着个铁皮盒:在废墟里找到的,应该是你的。
是顾明川的怀表。
表盖内侧的照片被烧去半角,却仍能看见他含笑的眼睛。
沈念禾用袖口擦去表壳上的烟灰,听见远处传来公鸡打鸣声,一声接一声,像极了上海弄堂里的晨钟。
雅琴姐,她站起身,拍掉裤腿上的土,下次拍照,我想拍些真正的晨星。
周雅琴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天际,启明星正悬在山尖,虽微弱却坚定。
远处的梯田里,早起的农民已经开始劳作,锄头起落间,惊飞几只麻雀,扑棱棱飞向渐亮的天空。
沈念禾举起相机,镜头里,启明星的光芒正一点点被朝阳吞噬。
但她知道,有些光一旦亮起,就永远不会熄灭——就像顾明川留在她掌心的温度,像阿远眼中的火焰,像千万个在黑暗里坚守的灵魂。
快门按下的瞬间,第一缕阳光跃过山顶。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与远处的军号声重合,那是新的一天,是他们用鲜血和信仰换来的黎明。
第六章:镜中星火
根据地的清晨被露水浸得发亮,沈念禾蹲在麦田里,镜头对准正在教孩子识字的周雅琴。
女战士的袖口挽到肘部,露出
前臂上淡淡的疤痕,那是上次突围时被弹片划伤的。
孩子们的手指在土纸上描着抗日二字,远处的打谷场上,老人们正用竹筛筛着新收的麦粒。
咔嚓声惊飞了停在麦穗上的蝴蝶。
沈念禾刚换好胶卷,腰间的手榴弹突然被拽了拽——是栓子,房东家五岁的小闺女,正仰着脸看她:沈姐姐,能给俺和阿黄拍张照吗
土狗阿黄蹲在小姑娘脚边,尾巴扫起细小的尘雾。
沈念禾调整焦距时,看见栓子衣襟上别着的红布条——那是用她拍废的胶卷盒剪成的。
远处传来集合的哨声,她迅速按下快门,取景框里,小姑娘的笑容比身后的向日葵还灿烂。
念禾,有急事!通信员小郭骑着快马奔来,马鞍上挂着的铁皮桶里装着刚从城里运来的相纸,上海传来消息,你的照片在霞飞路引发了万人签名示威!
相纸在暗房红光里显影时,沈念禾的指尖微微发抖。
周雅琴拍的那张《识字的春天》里,阳光正斜斜切过孩子们的发顶,土纸上的墨字虽歪扭却充满力量。
她想起小郭说的话:有学生把照片印在传单上,贴满了日军司令部外墙。
深夜的印刷厂飘着温热的小米粥香。
沈念禾给最后一张照片镶好木框时,门被轻轻推开。
进来的是个戴圆顶帽的男人,自称老陈,是新调来的交通员:组织上让我接你的班,把这批照片送进上海。
煤油灯在穿堂风里晃了晃,男人摘帽时,沈念禾看见他耳后有块月牙形的疤。
她想起顾明川曾说过的暗语:若遇见耳后有疤的人,就说‘梧桐落尽’。
梧桐落尽。她试探着开口。
老陈的手在解包袱的动作顿了顿:枫叶正红。
他掀开蓝布,里面整齐码着用油纸包好的相册,最上面那张照片上,阿远举着燃烧瓶的瞬间被永远定格。
然而,当第一批相册运抵上海的第五天,根据地突然收到急电:霞飞路联络点暴露,交通员被捕。
沈念禾赶到指挥室时,周雅琴正对着地图皱眉:老陈是三天前离开的,按路程算,他应该昨天就到了。
她指尖划过地图上的长江航线,除非...他在中途出了意外。
深夜的情报分析会上,译电员突然递来份截获的日军密报:捕获赤色摄影师,明日处决。
电报下方的照片截图里,虽被马赛克处理,但那人手腕上的银镯子——正是周雅琴送给老陈的信物。
是陷阱。沈念禾的指甲掐进掌心,佐藤知道我们会去营救,故意用假消息引蛇出洞。
她想起老陈接过相册时那抹复杂的眼神,突然抓起相机包,让我去一趟,也许能找到线索。
黎明前的薄雾里,沈念禾扮成渔村妇女,跟着运鱼的船队混进日军封锁的码头。
码头上的起重机正在吊装木箱,她看见箱体缝隙里露出的边角——是印有樱花徽章的军毯,和铁厂废墟里的军火箱用的同一种包装纸。
这位阿嫂,买条鱼吧。卖鱼的摊贩突然用日语说道,同时用鱼鳞刀在案板上敲出三长两短的节奏。
沈念禾一愣,这是顾明川教过的摩斯密码:危险,速离。
她刚要转身,后颈突然传来钝痛。
模糊的视线里,她看见老陈扶着顶帽走近,耳后的月牙疤在晨光中格外刺眼:沈小姐,好久不见。
潮湿的地牢里,霉味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
沈念禾被绑在生锈的水管上,看见老陈慢条斯理地摘下伪装用的疤痕贴:不得不说,你的照片很有煽动性,连我都差点相信了那些‘军民一家亲’的鬼话。
所以你故意暴露联络点,引我们来救你她盯着对方手腕上的银镯子,那是周雅琴用三个月津贴买的,佐藤给了你什么好处
自由。老陈点燃香烟,火光映出他眼底的阴鸷,只要拿到你相机里的新底片,我就能回东京开照相馆。
他突然逼近,指尖捏住她下巴,听说你拍到了日军在长江布水雷的证据
沈念禾咬碎藏在臼齿后的氰化钾胶囊——这是顾明川给她的最后一道保险。
老陈慌忙伸手去掐她喉咙,却在触到她衣领时突然僵住。
她看见他瞳孔骤缩,盯着她锁骨下方的红痣——那是顾明川曾用口红点过的位置,形状像颗小星星。
你……老陈的声音突然发抖,你认识顾明川
地牢深处传来滴水声,一下,两下。
沈念禾感觉毒素正在血管里蔓延,却拼尽全力扯出笑容:他说过,真正的星星,是烧不尽的。
老陈突然起身,用日语骂了句什么。
铁门外传来他和卫兵的争吵声,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
沈念禾靠在墙上,看着头顶小窗透进的一线天光,想起顾明川曾在她耳边说:若我遭遇不测,你锁骨下的红痣就是最后的暗号——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的,星星的位置。
意识即将消散时,她听见地牢外传来熟悉的哨声——那是根据地的紧急集合号。
有人撞开铁门,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是温热的掌心覆上她眼皮:念禾,别怕,我带你回家。
那声音像浸了蜜的月光,穿过三年战火,穿过层层黑暗,轻轻落进她心间。
沈念禾想睁眼,想触碰那抹温暖,却只能任由黑暗将她吞没。
昏迷前最后一刻,她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薄荷烟味——那是顾明川独有的气息。
第七章:灯塔迷局
消毒水的气味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薄荷味,沈念禾在昏迷三天后终于睁开眼。
周雅琴正坐在床边补袜子,听见动静后猛地抬头,针尖刺破指尖渗出的血珠滴在床单上,像朵迷你的红梅。
可算醒了!女战士扑过来时带翻了床头柜,搪瓷缸里的凉开水泼在沈念禾手背上,老陈那叛徒没对你怎么样吧医生说你吞了氰化钾……
他叫我‘念禾’。沈念禾抓住对方颤抖的手腕,喉间像塞着团浸水的棉花,救我的人,叫我‘念禾’。
周雅琴的针掉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弯腰去捡时,沈念禾看见她后颈新添的刀疤——和顾明川后颈那道被弹片划伤的痕迹几乎在同一位置。
医生说,是个戴防毒面具的人把你背回来的。周雅琴将袜子塞进枕头下,掏出张皱巴巴的电报,长江水雷的情报已经核实,司令部正在部署排爆行动。
沈念禾挣扎着坐起,目光扫过病房墙上的地图。
长江航线被红色虚线标出,她想起老陈最后问的那句话:你认识顾明川指尖不自觉抚上锁骨下方的红痣,那是用凤仙花汁染的,三天前刚补过色。
深夜的月光透过窗棂,在枕边投下菱形的光斑。
沈念禾摸到枕头下硬硬的东西,抽出来一看,是张泛黄的烟盒纸,背面用铅笔写着:戌时三刻,白龙港灯塔,带相机。
字迹力透纸背,最后那个句号洇开小片墨渍,像极了顾明川的书写习惯。
白龙港的灯塔在台风过后显得格外破败,塔身的白漆剥落大半,露出底下锈蚀的铁皮。
沈念禾踩着海藻覆盖的礁石接近时,听见海浪声里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摩斯密码——是《游击队之歌》的旋律。
灯塔内部弥漫着咸腥的海风,螺旋楼梯上覆盖着半尺厚的鸟粪。
她摸出手电筒,光束扫过墙壁时,突然定格在一块焦黑的木板上——那上面用刀刻着个箭头,箭头末端是颗五角星,和顾明川曾刻在她相机上的图案分毫不差。
念禾。
声音从塔顶传来,带着潮湿的海雾气息。
沈念禾攥紧手电筒,指甲掐进掌心。
楼梯每上一步都发出吱呀声,她数到第十九级时,看见一个穿日军少佐军装的身影背对着她,腰间挂着的,是顾明川从不离身的勃朗宁手枪。
转过身来。她的声音比想象中镇定。
男人转身时,军靴碾过地上的贝壳,发出细碎的脆响。
月光从破损的穹顶漏下,照亮他左脸颊的烧伤疤痕——那道疤痕在三个月前的档案里还是平整的皮肤。
明川沈念禾的手电筒掉在地上,光束在男人胸前的樱花勋章上跳动,你的脸……
佐藤的火焰喷射器。顾明川抬手想触碰她,却在半途收回,假死那晚,我在垃圾车里藏了浸过猪血的绷带。
他解开领口,露出锁骨下方的旧伤,真正的致命伤在这里,是你送给我的玻璃弹珠挡了一枪。
海浪突然拍上灯塔,震得塔身微微摇晃。
沈念禾想起阿远临死前塞给她的弹珠,此刻正躺在她相机包的暗袋里,与顾明川的怀表并排。
她摸出弹珠对着月光,看见里面凝固的血块旁,隐约有个极小的G——是顾明川英文名的首字母。
老陈是日本培养的双面间谍。顾明川从军装内袋掏出个金属盒,里面装着沾血的密报,他想借你的手毁掉水雷部署图,却不知道……
却不知道你才是真正的‘松针’。沈念禾接过密报,看见上面用隐形墨水写着长江水雷的坐标,所以你潜伏在佐藤身边,用伤疤和勋章做伪装。
男人的嘴角扬起苦笑:佐藤那家伙,总以为能用荣华富贵收买人心。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将枚戒指塞进她掌心,等战争结束,我想带你去巴黎看铁塔,那里的摄影师不用躲在废墟里拍照。
戒指是用弹壳熔铸的,内侧刻着极小的M&G。
沈念禾刚要开口,灯塔外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
顾明川猛地将她按在墙角,子弹穿透铁皮墙壁,在他们头顶打出蜂窝状的孔洞。
是佐藤的埋伏!顾明川拽着她冲向塔顶的天窗,他早就怀疑我,故意让老陈引你过来!
月光下,佐藤的军艇已逼近礁石群。
探照灯的光束扫过灯塔时,沈念禾看见甲板上站着的老陈,他手里举着的,正是她那台破损的相机。
顾明川!你以为能逃得了吗佐藤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看看你身边的女人,她的相机里可是装着你们全部的罪证!
顾明川突然掏出怀表扔向海面,表盖打开的瞬间,沈念禾看见里面弹出枚微型胶片——那是她藏在弹珠里的水雷坐标。
他转身握住她的肩膀,眼神坚定如铁:记得我们的暗号吗
沈念禾点头,指尖抚过他胸前的樱花勋章。
那是用顾明川真正的少佐勋章翻模做的,里面藏着微型炸药。
她退后两步,举起相机对准佐藤的军艇,闪光灯爆闪的瞬间,顾明川扯开勋章上的引线。
咔嚓——
快门声与爆炸声几乎同时响起。
沈念禾在气浪中跌落天窗,坠落的瞬间,她看见顾明川的身影在火光中跃起,像只振翅的鹰,朝着佐藤的方向扑去。
海水在下方翻涌,月光碎成万千银鳞,接住了她即将坠落的身躯。
当救援船队赶到时,沈念禾抱着块浮木漂在海面,相机包被她用尽全力举在头顶。
周雅琴从船上扔下救生圈,她看见女战士眼里有泪光在闪,却听见对方用无比坚定的声音喊道:念禾,你拍到了吗
她摸出相机,胶卷盒完好无损。
镜头里,黎明的第一缕阳光正穿透云层,照在逐渐沉没的日军军艇上。
海浪托起一枚闪亮的金属物件,那是顾明川的戒指,在晨光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弧光。
拍到了。沈念禾将戒指紧紧攥在手心,感受着金属的温热,拍到了最亮的那颗星。
远处,根据地的方向传来隆隆的炮声,那是排爆部队在向日军水雷阵地发起总攻。
沈念禾仰起头,看见启明星仍悬在天际,虽已黯淡却不肯坠落。
她知道,有些光永远不会熄灭,它们会化作星火,在每个中国人的眼底燃烧,直到照亮整个黎明。
第八章:星火燎原
根据地的庆功宴弥漫着小米酒的香气,土窑洞里挂着的马灯将沈念禾的影子投在夯土墙上,像株在战火中倔强生长的蒲公英。
周雅琴往她碗里添了块红烧肉,油脂在粗瓷碗里晃出暖黄的光:这是老班长用缴获的罐头炖的,你得多吃点。
筷子刚碰到肉,通信员突然冲进窑洞,手里举着份用电报稿改印的快讯:《远东观察》刊登上海摄影师战地纪实,国际反战同盟谴责日军暴行。
沈念禾看着报纸上自己拍的铁厂废墟照片,日军士兵往中国劳工身上泼汽油的画面被放大成整版,右下角配着英文标题:《被熄灭的光》。
念禾,上海传来消息,政委捧着个木盒走进来,盒盖上用红漆写着一等功,租界的外国记者们联名给你发了贺电。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枚用子弹壳打磨的奖章,中间嵌着片碎玻璃——那是阿远的燃烧瓶残片。
奖章挂在脖子上时,沈念禾摸到藏在衣领里的戒指。
顾明川的遗书被她折成小船,放在床头柜的玻璃罐里,信纸边缘被泪水洇出褶皱:念禾,若你看见这封信,我已化作星辰。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你的相机就是最锋利的刀,替我划开黑暗。
深夜的暗房里,沈念禾正在放大新拍的照片。
镜头里,孩子们举着用弹壳做的风铃,笑容灿烂如朝阳。
红光中,她忽然听见窗外传来异样的动静——不是风声,是皮鞋踩过碎石的声响。
她迅速吹灭煤油灯,摸出手枪退到门后。
门缝里渗进的月光中,她看见三个黑影正朝暗房逼近,领头的人腰间挂着佐藤的专属佩刀。
手指刚扣住扳机,隔壁的印刷机突然发出轰鸣——这是周雅琴设置的警报装置。
有埋伏!她踢开门冲出去,子弹擦着头皮飞过,在墙上打出焦黑的洞。
月光下,她看见佐藤的脸扭曲如恶鬼,他的军装上还沾着海水,左手臂缠着渗血的绷带——那是顾明川的炸弹留下的印记。
沈念禾,你以为杀了我就能赢佐藤举起军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青芒,大日本帝国的太阳旗会永远——
他的话被爆炸声打断。
沈念禾滚进地沟时,看见根据地的防空警报亮起,无数火把从窑洞涌出,像一条条流动的火龙。
她想起顾明川遗书中的话,摸出藏在暗房地板下的铁皮箱——里面装着顾明川生前布置的信号弹,弹头刻着星火计划四个字。
信号弹升空的瞬间,整个夜空被染成血红色。
沈念禾看见佐藤的瞳孔里映着红光,他突然惊恐地转身,却看见身后的麦田里升起无数火把,每簇火焰旁都有个举着相机或锄头的身影——那是根据地的军民,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战斗。
这是顾先生留给你的礼物。周雅琴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手里端着一挺缴获的机枪,他早就料到佐藤会来这手,所以在麦田里埋了反光镜和汽油桶。
沈念禾举起相机,闪光灯爆闪的同时,麦田里的反光镜将火光折射成万千星芒。
佐藤的军刀掉在地上,他徒劳地用手挡住眼睛,却看见无数星星朝自己涌来,像极了他在南京见过的那场大火。
咔嚓——
快门声中,佐藤跪倒在地的身影被永远定格。
沈念禾看着取景框里的画面,想起顾明川说过的话:真正的光明不是没有黑暗,而是永不被黑暗吞噬。
她摸出戒指套在无名指上,金属的温度与心跳共振,仿佛爱人从未离开。
天亮时,打扫战场的战士在佐藤尸体旁发现本日记,其中一页用鲜血写着:我终于明白,我们永远无法战胜的,是他们眼里的光。
沈念禾将日记装进铅盒埋在老槐树下,旁边种上从上海带来的梧桐树苗——那是她用相机包夹层的泥土培育的。
三个月后,《解放日报》用整版篇幅刊登了沈念禾的新作品:《新生》。
照片中,梧桐树苗的嫩芽顶开焦土,背景是孩子们在废墟上重建的教室,黑板上用粉笔写着抗战必胜四个大字。
周雅琴在照片下方配文:当最后一颗子弹呼啸而过,我们用新芽丈量春天。
深秋的根据地铺满金黄的落叶,沈念禾站在山顶,镜头对准远处的长江。
江面波光粼粼,再也看不见水雷的阴影。
她摸出怀表,表盖内侧新镶了张照片——是顾明川穿着便装的笑脸,那是她在百乐门后台偷拍的,也是他生前最后一张影像。
明川,你看,她轻声说,星星已经燎原了。
山风拂过,带来远处的歌声。
沈念禾举起相机,将漫天晚霞和歌唱的军民收进镜头。
她知道,这场战争终将结束,但那些用鲜血和信仰铸就的光芒,将永远在民族的记忆里闪耀,如同她镜头里永不褪色的晨星。
终章:黎明晨星
1945年8月的上海街头飘着桂花甜香,沈念禾站在百乐门前,看着霓虹灯牌上重新亮起的和平之光四个字,指尖不自觉抚过相机包上的弹孔。
三年前的爆炸痕迹已被精心修复,唯有门廊柱子上那道刀刻的M——是她用钢丝钳留下的记号,此刻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摄影展的筹备工作已进入尾声。
周雅琴穿着列宁装赶来,战地记者证在胸前晃出一道虚影:念禾,南京来的记者说你的《铁厂少年》照片让联合国调查组都掉了眼泪。
她忽然压低声音,将个小布包塞进好友手里,从东京战俘营带回来的,你看看是不是他的。
布包里是枚樱花勋章,背面刻着大正十五年造——与顾明川的假勋章不同,这是真正的日军勋章。
沈念禾摸着勋章边缘的缺口,想起顾明川曾用它撬过日军司令部的窗栓,缺口处还沾着点暗红色痕迹,不知是血还是锈。
雅琴,她将勋章放进展柜,旁边是阿远的玻璃弹珠和老陈的银镯子,开幕式那天,能帮我找些孩子来吗要穿红布带的。
开展当日,百乐门门口挤满了人。
穿旗袍的太太们捧着菊花,学生们举着勿忘国耻的标语,最前面是二十个系着红布带的孩子,每人手里拿着张纸片——那是用废胶卷盒剪成的星星。
沈念禾站在《破晓》系列照片前,画面里的启明星被放大成一人高,底下是根据地军民抢修铁路的场景。
她听见身后传来抽气声,转身看见位穿藏青长衫的老人正盯着照片,拐杖顶端雕着朵已经褪色的樱花。
小姐,老人转身时,沈念禾看见他袖口露出的烧伤疤痕,和顾明川的位置分毫不差,请问这里展出的相机,可有一台带海鸥标志
她心跳加速,领着老人来到展柜前。
玻璃罩里陈列着五台相机,最右边那台莱卡IIIc型机身上,有道几乎看不见的划痕——是顾明川用匕首刻的海鸥图案。
这是我一位故友的相机。老人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台锈迹斑斑的禄莱相机,他说若有一天看见海鸥,就把这个交给一位姓沈的摄影师。
相机底部刻着极小的G&M,沈念禾的指尖在字母上颤抖。
她想起顾明川说过的海鸥计划,那是他准备在胜利后实施的摄影计划,要用镜头记录中国的每片海域。
深夜的暗房里,沈念禾颤抖着将胶卷装进显影罐。
周雅琴守在门口,手里攥着从老人那要来的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黄浦江,日出时。
显影液在红光中慢慢变黄,第一张照片滑出来时,她捂住嘴才没让惊呼出声。
那是顾明川在沦陷区偷拍的画面:阴暗的巷子里,一个小女孩将半块窝头分给流浪狗,阳光从砖缝里漏进来,在她们头顶形成个金色的光圈。
第二张照片里,老陈站在协昌裁缝铺门口,正将情报塞进修钟表的陈师傅工具箱——原来他早就知道老陈的叛徒身份。
当最后一张照片显影完成时,沈念禾的泪水滴在相纸上。
画面里,顾明川穿着便装站在黄浦江畔,嘴角叼着根草,身后是初升的朝阳。
他的目光看向镜头,右手比出V字手势,掌心躺着枚玻璃弹珠,里面的G字在晨光中清晰可见。
他早就知道自己可能回不来。周雅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不知何时走进暗房,手里捧着顾明川的怀表,你看,表盖里还有字。
内侧的银质表盖被磨得发亮,用极小的字体刻着:念禾,日出时的黄浦江上,每颗浪花都是我在看你。
沈念禾将怀表贴在胸口,听见自己的心跳与远处海关大楼的钟声重合,那是上午十点,和平年代的阳光正透过暗房小窗,在显影液里洒下一片碎金。
黎明前的黄浦江笼罩在薄雾中,沈念禾带着相机来到外滩。
江水拍打着堤岸,远处的渡轮传来第一声汽笛。
她摸出顾明川的胶卷,将最后一张照片对准东方,镜头里,朝阳跃出水面的瞬间,顾明川的V字手势与阳光重叠,仿佛他的手正托着初升的太阳。
明川,你看,她轻声说,我们等到了黎明。
快门声中,海鸥群从江面掠过,翅膀剪碎金色的波光。
沈念禾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站在《良友》画报门口,西装上沾着点雨珠,眼神却明亮如星。
此刻,那些曾在战火中凋零的星星,正化作漫天朝霞,将整个江面染成温暖的橙色。
周雅琴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手里举着份刚印好的号外: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
报头下方,是沈念禾拍的《新生》照片,梧桐树苗的嫩芽上沾着露水,像无数颗崭新的星星,在胜利的晨光中轻轻颤动。
尾声
十年后,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举办《战火中的眼睛》摄影展,沈念禾的作品占据整个展厅。
最显眼的位置挂着那幅《黎明晨星》,画面里的顾明川与朝阳重叠,下方用英文写着:黑暗总会过去,但有些光,永远留在人心里。
展柜里,玻璃弹珠与樱花勋章并排陈列,旁边是顾明川的相机和沈念禾的钢笔。
每天都有参观者在留言簿上写下感想,其中最常见的一句是:谢谢你,让我们看见黑暗中的星光。
而在遥远的上海,黄浦江畔的老梧桐树下,某个戴圆顶帽的男人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博物馆外的海报。
他摸了摸左脸颊的烧伤疤痕,嘴角扬起微笑,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阳光穿过他指间的银戒,在地面投下极小的M&G光影,很快被来往的脚步踏碎,却又在风里轻轻重组,如同永不熄灭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