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顾铭。
职业是法医。
但我更像一个迷宫的建造者。
用尸体和证据,构建只属于我的真实。
死亡的气息让我着迷。
生命终结时残留的、最纯粹的真实,才是我眼中唯一的光。
夏晚,我的妻子。
她曾是我试图逃离这个迷宫时,向外伸出的手抓住的那一缕阳光。
她温暖,鲜活,与我的世界截然不同。
我曾以为她是我的救赎。
但阳光,有时也会灼伤。
并在背后投下更深、更扭曲的阴影。
1
裂痕
那天,我回到家。
洗衣篮里,是她刚换下的瑜伽服。
浅灰色,紧身,勾勒出她锻炼后依然完美的曲线。
我习惯性地拿起,鼻尖凑近。
除了汗水残留的、淡淡的咸湿气味。
还有一种味道。
一种我无比熟悉的味道。
福尔马林。
极其微量。
紧接着,是另一种……
强烈的、属于另一个男人的信息素。
霸道,陌生,充满了侵略性。
我的指尖,抚过瑜伽裤臀部下方。
那里,有一道整齐的裂口。
边缘平滑得不可思议。
像是被某种极其锋利的手术刀具,精准地切割开。
而不是意外撕裂的毛糙。
我拿着衣服,走进客厅。
夏晚正坐在沙发上,敷着面膜,看一部无聊的爱情剧。
她看到我手里的衣服,眼神有瞬间的慌乱。
怎么了她问,声音隔着面膜有些模糊。
我举起衣服,指着那道裂口。
这里怎么回事
哦,那个啊,她笑了笑,试图表现得轻松,今天练一个高难度动作,柔韧性没跟上,不小心划到了器械。
划到了器械
我摩挲着那平滑的边缘。
感受到的,却是一种近乎献祭般的仪式感。
冰冷,精准,带着某种亵渎的美。
是吗我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是啊,还好没伤到皮肤。她掀开面膜一角,露出白皙的脸颊,对我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我的内心毫无波澜。
不,甚至不是毫无波澜。
是一种冰冷的兴奋感,像蛰伏许久的毒蛇,终于被某种气息唤醒。
福尔马林。
男性信息素。
手术刀般的切割。
谎言。
这些碎片在我脑中飞速旋转、拼接。
这不是简单的出轨。
这更像是一场……表演。
一场为我量身定做的,关于背叛与亵渎的表演。
而我,作为唯一的观众,兼任解剖者。
我将用我的方式,解剖这场意外。
下次小心点。我把衣服扔回洗衣篮,语气温和。
她松了口气的样子,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阳光背后的阴影,开始显现轮廓。
而我,将成为这阴影中最深沉的部分。
我的迷宫,需要新的材料了。
这件瑜伽服,将是第一个展品。
2
解剖
我将那件浅灰色的瑜伽服带回了实验室。
在无菌环境下,我小心翼翼地提取了裂口边缘和周围残留的微量物质。
气相色谱-质谱联用仪开始工作。
数据在屏幕上跳跃,构成一幅隐秘的图谱。
汗液成分,符合夏晚的生理特征。
布料纤维,是常见的运动面料。
福尔马林……浓度极低,但确实存在。
那个男人的信息素,仪器给出了更详细的分析,指向某种强烈的、具有攻击性的男性荷尔蒙特征。
然后,一个新的峰值跳了出来。
一种我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物质。
氯胺酮。
微量的麻醉剂成分。
K粉。
常被用于迷幻派对,或者……更阴暗的用途。
我的嘴角,无声地勾起。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麻醉剂的存在,让意外划破的谎言显得更加可笑。
也让那献祭般的仪式感更加清晰。
她是在清醒,还是半清醒的状态下,经历了那样的切割
或者,那根本不是一次意外,而是一场有预谋的标记
我的世界开始扭曲。
而是像万花筒一样,折射出更多光怪陆离的图案。
我决定参与这场解剖。
利用我的职务之便,轻而易举。
我需要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我调取了夏晚常去的静心瑜伽馆的会员记录和监控录像。
这家瑜伽馆以私密性和高端服务著称,会员非富即贵。
监控探头很多,但更衣室和所谓的私人冥想室是盲区。
夏晚的打卡记录很规律。
出事前那天,她在瑜伽馆待了三个小时。
比平时多了一个半小时。
监控显示,她进入更衣室后,很久才出来。
出来时,步态似乎有些……不稳。
但光线和角度都有些模糊。
我需要更清晰的画面。
侵入瑜伽馆的内部安保系统,对我来说并非难事。
防火墙如同虚设。
我找到了更衣室入口和走廊的高清监控备份。
在她进入更衣室后不久,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也走了进去。
他刷的是VIP卡。
周子昂。
我很快查到了他的信息。
本地科技新贵的独子,艺术赞助人,以生活不羁、品味独特闻名。
他和夏晚在监控画面里没有任何公开的交集。
但他进入更衣室的时间,和夏晚在里面的时间高度重合。
画面显示,他们一前一后离开了更衣室。
周子昂脸上带着一种满足而慵懒的笑意。
夏晚则低着头,脚步匆忙,甚至有些踉跄。
我继续深挖。
侵入了周子昂的个人设备。
他的手机云端备份,加密的文件夹。
像打开一个潘多拉魔盒。
里面没有直接的性爱录像。
但有一些……更诡异的东西。
照片。
在某个光线昏暗、布置奇特的房间里。
夏晚穿着那件瑜伽服,躺在一个类似祭坛的石台上。
双目紧闭,表情似痛苦又似迷离。
她的身体被摆成某种扭曲的姿势。
周围散落着动物的骨头、羽毛,还有一些造型怪诞的金属雕塑。
照片的角度,充满了窥视感和支配欲。
还有一些聊天记录的碎片。
涉及到净化、新生、生命艺术。
以及大额的资金流动。
夏晚的个人账户,近期确实有几笔不明来源的大额入账。
并非直接转账。
而是通过一个隐蔽的、需要特殊邀请码才能进入的地下交易平台。
平台的名字,叫做蜕变画廊。
交易的商品,是所谓的生命艺术体验资格。
价格不菲。
夏晚,我的阳光。
原来早已踏入了另一个阴影构筑的世界。
一个用金钱、迷幻药和诡异仪式堆砌的乐园。
或者说,祭坛。
我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冰冷而稳定。
那蛰伏的毒蛇,已经彻底苏醒。
它吐着信子,感受着猎物的气息。
不是愤怒。
而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快感。
以及,将一切纳入自己迷宫版图的强烈欲望。
3
屠场
线索指向一个废弃的地点。
根据周子昂手机里一些行程安排的备注和地理标记。
城郊,一个早已停用的屠宰场。
据说被某个先锋艺术家买下,改造成了私人艺术空间。
从不对外开放。
那个暴雨夜。
夏晚说她要去参加一个艺术圈的私人酒会。
穿着得体,妆容精致。
和平时练习瑜伽的素净截然不同。
我看着她出门,眼神温柔。
早点回来。
她点头,笑容有些勉强。
我等了十分钟。
然后,开车跟了上去。
雨水冲刷着挡风玻璃,像一层模糊的泪痕。
城市的光怪陆离在雨幕中扭曲变形。
夏晚的车没有驶向市中心的任何会所或画廊。
而是径直开往了城郊。
那条通往废弃屠宰场的泥泞小路。
我的车停在远处,熄了火,隐入黑暗。
雨声掩盖了引擎的余温。
屠宰场的外围,锈迹斑斑的铁丝网并未完全阻隔视线。
里面亮着幽暗的红光。
隐约能看到一些扭曲的金属雕塑轮廓,在雨中像挣扎的鬼影。
夏晚的车停在里面一栋低矮的建筑前。
周子昂已经在那里等她。
他撑着一把黑伞,为夏晚打开车门。
两人没有过多交谈,径直走进了那栋建筑。
我下了车,悄无声息地靠近铁丝网。
雨水打湿了我的头发和衣服,带来刺骨的寒意。
但我感觉不到冷。
只有一种血液加速流动的灼热感。
建筑的窗户被厚重的黑布遮挡。
但有一扇窗,黑布的边角松脱了。
留下了一道狭窄的缝隙。
我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角度。
隔着冰冷的、挂着雨珠的铁丝网,向内窥视。
里面的景象,让我的呼吸微微一滞。
那是一个巨大的空间,显然是原本的屠宰车间改造而成。
墙壁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污渍,不知是血迹还是颜料。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血腥和……福尔马林混合的诡异气味。
空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沾满可疑痕迹的金属平台。
像一个现代祭坛。
夏晚和周子昂就在那个平台上。
他们纠缠在一起。
动作激烈而……怪异。
不像交合,更像某种充满力量对抗和臣服的仪式。
周围散落着更多的动物骨骼。
被重新拼接、组合,涂抹上鲜艳的色彩。
形成一个个诡异的图腾或雕塑。
红色的灯光闪烁不定,映照着他们扭曲的身体和迷乱的表情。
除了他们两人,还有一个身影。
穿着黑色的长袍,戴着一个覆盖全脸的、光滑的白色面具。
面具人手持一根类似权杖的东西,口中念念有词。
像是在主持这场仪式。
我的目光,被平台边缘的一个闪光点吸引。
那不是灯光反射。
是一个小小的金属物件。
看起来像是一枚……耳环
不。
不对。
我的视力极好,即使隔着雨幕和铁丝网。
那形状……
那分明是一小截……断指!
上面似乎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我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因为一种……极致的兴奋。
就像解剖时,终于找到了隐藏最深的那处病灶。
雨,越下越大。
冲刷着这个罪恶的屠场,也冲刷着我内心最后一点犹豫。
真相,就在眼前。
血腥,残忍,扭曲。
却无比……诱人。
我悄无声息地退回车里。
发动引擎,消失在雨幕中。
但在离开前,我做了一件事。
我用高倍变焦镜头,拍下了那枚耳环的特写。
以及,那个戴面具的身影。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身形和一些习惯性的小动作,被我记录了下来。
4
布局
回到实验室,我立刻处理了那张断指的照片。
放大,锐化,提取细节。
虽然隔着距离和雨水,但指纹的纹路,依然有部分可以识别。
我动用了权限,进入了全国失踪人口数据库和犯罪记录指纹库进行比对。
几分钟后,结果出来了。
指纹匹配。
林薇。
一名小有名气的先锋艺术家。
以行为艺术和装置艺术闻名,风格大胆,充满争议。
三个月前失踪。
生前,她曾与周子昂因为某个艺术项目的归属权和理念问题,发生过激烈的公开冲突。
甚至有肢体推搡。
当时被媒体报道过。
后来不了了之。
现在看来,不是不了了之。
而是被处理了。
以一种……极其艺术的方式。
一截断指,出现在周子昂和夏晚的仪式现场。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周子昂,不仅仅是玩弄迷幻药和诡异性癖的富二代。
他,或者他们那个小圈子,手上沾了血。
真正的血。
我坐在冰冷的实验台前,感受着肾上腺素在血管里奔涌。
愤怒
不。
那太肤浅了。
我感受到的是一种……创造者的冲动。
一个完美的闭环正在形成。
一个构思精巧的迷宫,即将在我手中诞生。
报警
把这些证据交给警方
让他们按部就班地调查、取证、起诉
那太无趣了。
那只会让这个作品落入凡俗的窠臼。
不。
我要亲自操刀。
我要主导这场生命艺术。
我才是最终的艺术家。
真相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这场游戏如何以我想要的方式进行下去。
以及,如何以我设计的结局落幕。
我将那件撕裂的瑜伽服,连同打印出来的、经过匿名化处理的断指照片(隐去了指纹细节,只保留了物品特征和现场环境暗示),以及一份匿名举报信,打包寄给了市刑侦支队。
举报信的内容很简单。
暗示城郊废弃屠宰场存在非法活动,可能与近期某失踪案有关。
并附上了瑜伽服作为证物,暗示其可能与受害者或嫌疑人有关联。
我相信,那极微量的福尔马林、氯胺酮、男性信息素,以及那手术刀般的切割痕迹,足以引起警方的重视。
尤其是当他们联想到失踪的艺术家林薇,以及她与周子昂的过节时。
一个官方的调查,即将启动。
将周子昂和那个所谓的艺术空间推到风口浪尖。
但这只是第一步。
我的棋盘上,还有更重要的棋子。
夏晚。
我的妻子。
现在,她将成为我迷宫中最关键的路径。
我看着电脑屏幕上,夏晚在那个诡异仪式中的照片。
她的迷离,她的痛苦,她的沉沦。
都将成为我艺术的一部分。
我开始构思下一步的计划。
一个更加精密的,针对她的计划。
我的嘴角,再次扬起。
这一次,是带着冰冷笑意的弧度。
迷宫,开始建造了。
5
芯片
计划的第一步,是制造一个契机。
一个让她彻底依赖我,信任我,同时又陷入更深恐惧的契机。
我假装无意中看到了她账户里的大额入账记录。
表现出困惑和担忧。
晚晚,这些钱是哪里来的数额不小。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眼神闪烁,试图编造理由。
是……是一个艺术品投资的回报。
哦什么投资回报这么高我步步紧逼,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她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我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
晚晚,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吗我很担心你。
恰到好处的关切,让她眼眶红了。
顾铭,我……我好像惹上麻烦了。
她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一个经过精心修饰的版本。
关于周子昂,关于那个艺术圈子,关于一些特殊的体验。
她将责任推给了周子昂的诱导和控制。
她说她很害怕,想退出,但周子昂威胁她。
她说那些钱是周子昂给她的封口费。
我静静地听着,心中冷笑。
演得不错。
但还不够。
几天后,我无意中在她床头柜的抽屉深处,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药瓶。
标签被撕掉了。
里面是几颗白色的药片。
我拿着药瓶去找她,脸色凝重。
这是什么
她看到药瓶,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差点跳起来。
没什么!就是……就是普通的维生素!
是吗我拧开瓶盖,闻了闻,我好像闻到了一点……特别的味道。
我用专业知识,点出那可能是某种精神类药物的成分。
她的防线彻底崩溃了。
她哭了,承认那是周子昂给她的,说是可以帮助放松、提升感知力的药。
她说她吃了之后,有时候会感觉不太舒服,甚至出现幻觉。
顾铭,我好害怕,他是不是想控制我她抓住我的胳膊,像抓住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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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机成熟了。
我温柔地抱住她,轻抚她的后背。
别怕,有我在。
我告诉她,我会保护她。
但我们需要知道,周子昂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我最近总觉得身体不太对劲,会不会……我故意引导她。
要不,我们去做个检查吧全面的身体检查。
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带她去了一家相熟的私人诊所。
当然,检查结果是我早就安排好的。
医生(我的朋友,欠我一个人情)告诉她,她并没有怀孕。
所谓的怀孕迹象,可能只是药物引起的内分泌紊乱。
但在她的腹腔深处,发现了一个微小的异物。
一个……生物芯片。
直径不到两毫米。
医生推测,这种芯片可能被用来监控和传输人体的生理数据。
甚至可能……影响情绪和感知。
夏晚听到这个结果,彻底瘫软在椅子上。
脸上血色尽失。
是他……一定是周子昂……她喃喃自语,眼神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这个芯片……能取出来吗她颤抖着问。
医生(按照我的剧本)表示,芯片植入的位置很刁钻,靠近重要器官,手术风险极高,需要从长计议。
我适时地表现出震惊和愤怒。
这个混蛋!他竟然对你做出这种事!
我紧紧抱住瑟瑟发抖的夏晚。
别怕,晚晚,我会想办法,我一定会救你。
从那天起,夏晚对我产生了绝对的依赖。
她视我为唯一的拯救者。
而我,则开始在她的日常饮食中,不动声色地添加微量的致幻剂。
剂量经过精确计算。
足以让她逐渐分不清现实与幻觉。
让她更加依赖我为她构建的真实。
芯片的存在,成为了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周子昂,成为了她幻觉中不断迫害她的恶魔。
而我,是她唯一的光。
只是她不知道。
这光,会将她引入更深的黑暗。
那枚芯片
当然是我放进去的。
在我发现之前的一次意外昏迷后。
用我精湛的解剖学知识和外科手术技巧。
一个微创的小手术而已。
为了我的艺术,这点投入,是必要的。
6
反噬
警方的调查,如我所料,启动了。
那件瑜伽服上的微量物证,以及匿名举报信,成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特别是当他们将目标锁定在废弃屠宰场,并发现那里确实存在改造过的痕迹,以及一些可疑的艺术品残留物(大部分已被周子昂清理)时。
失踪艺术家林薇的案子,被重新激活。
周子昂被列为重点嫌疑人,接受了多次传唤和调查。
但他显然不是等闲之辈。
强大的律师团队,雄厚的家族背景。
他应付得滴水不漏。
他承认自己是那个艺术空间的拥有者,也承认和林薇有过节。
但对她的失踪表示毫不知情。
至于那个空间里的活动,他轻描淡写地称之为小圈子里的行为艺术探索。
断指更是无稽之谈。
警方在现场没有找到直接证据。
我寄出的照片,因为是匿名来源,且清晰度有限,无法作为直接呈堂证供。
调查陷入了僵局。
周子昂甚至利用媒体和网络水军,巧妙地将嫌疑引导向其他与林薇有过冲突的人,或者干脆暗示林薇是自行失踪,进行某种极端的行为艺术。
他似乎暂时摆脱了最直接的嫌疑。
但这并未让我感到挫败。
相反,这更增添了游戏的乐趣。
一个强大的对手,才能让我的胜利更有价值。
与此同时,夏晚的状态,在药物和心理暗示的双重作用下,每况愈下。
她开始频繁地出现幻觉。
时而惊恐万状,说看到周子昂在窗外窥视她。
时而狂躁不安,摔砸东西,甚至出现自残行为。
手腕上浅浅的划痕,越来越多。
她对我的依赖也达到了顶峰。
只有在我身边,她才能获得片刻的安宁。
她紧紧抓住我,像溺水者抓住浮木。
顾铭,救我……他要来了……他要控制我……
我抱着她,轻声安慰,眼中却是一片冰冷。
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然而,我似乎低估了周子昂。
或者说,高估了自己的隐蔽。
某天,我下班回家。
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常。
书房里,我放在特定位置的一本书,有被移动过的痕迹。
极其细微,但逃不过我的眼睛。
我的电脑,有被远程访问的尝试记录。
虽然被防火墙拦截了。
有人在调查我。
会是谁
警方不太可能,他们没有理由怀疑到一个受害者家属头上。
那么,只可能是……周子昂。
他被警方纠缠,自然会怀疑是谁在背后搞鬼。
以他的资源和手段,查到匿名信和包裹的蛛丝马迹,最终怀疑到我这个受害者丈夫身上,并非不可能。
他开始反击了。
几天后,我的直属上司,表情古怪地找我谈话。
旁敲侧击地问起我过去处理过的几起案子。
一些我自认为处理得干净利落的案子。
比如,几年前一桩悬而未决的失踪案,我提供的尸检报告排除了他杀,但某些细节似乎经不起推敲。
又比如,另一起意外死亡案,我认定是意外,但现场的某些痕迹,似乎指向了别的可能。
这些都是陈年旧案,当时并没有引起怀疑。
现在却被翻了出来。
一定是周子昂动用了他的关系网,在刻意挖掘我的黑料。
他不仅在自保,更在试图反咬一口。
他可能已经猜到,我不仅仅是想揭发他那么简单。
他可能已经嗅到了我身上……同类的气息。
或者说,更危险的气息。
我的心跳,第一次出现了不受控制的加速。
不是恐惧。
是兴奋。
被猎物反扑的兴奋。
游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我需要加快我的计划。
在周子昂找到确凿证据之前。
在警方被他误导之前。
我必须完成我的作品。
献祭之夜,该到来了。
7
献祭
又是一个雨夜。
和那个窥视屠宰场的夜晚一样,雨水滂沱。
仿佛是为这场落幕精心准备的背景音乐。
夏晚的精神状态已经濒临崩溃。
在持续的药物刺激和我的心理暗示下,她眼中的世界早已扭曲变形。
周子昂的影子,像跗骨之蛆,缠绕着她每一个念头。
她时常蜷缩在角落,抱着膝盖,眼神空洞地盯着虚空。
嘴里反复念叨着:他要来了……他要控制我的大脑……芯片……他要激活芯片了……
我坐在她身边,轻抚她的头发。
别怕,晚晚。我的声音温柔得像毒药,我会保护你。
我从随身携带的工具包里,拿出了一把手术刀。
刀柄冰冷,刀刃闪烁着寒光。
那是我工作中常用的型号。
我把刀塞进她的手里。
她的手冰凉,颤抖着。
拿着它。我凝视着她的眼睛,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催眠力量,如果他闯进来,用它保护自己。
保护……自己她茫然地重复,眼神聚焦在那冰冷的刀刃上。
对,保护自己。我加重了语气,他是恶魔,他要伤害你,夺走你的灵魂。你必须反抗。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恐惧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交织在一起。
反抗……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
一切准备就绪。
我用一个匿名的号码,给周子昂发了一条短信。
内容很简单:夏晚情况不对,速来。地址:我家。
我知道,周子昂一直在暗中监视夏晚,甚至可能在我家附近安装了窃听或监控设备。
他急于找到能扳倒我的证据,或者,彻底控制住夏晚这个不稳定因素。
这条短信,必然会引起他的警觉和行动。
他或许会怀疑这是陷阱。
但他更可能认为,这是夏晚精神彻底失控,是他介入的最好时机。
或者,是他找到我把柄的机会。
无论如何,他会来。
我回到夏晚身边,加大了最后一道暗示。
听,晚晚,他来了……脚步声……他在门口……他要破门而入了……
我模仿着脚步声和敲门声。
雨声掩盖了我的动作。
夏晚的呼吸变得急促,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紧紧攥着那把手术刀,指节发白。
眼睛死死盯着门口的方向,充满了血丝和疯狂。
不……不要进来……滚开!她嘶喊着。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急促而刺耳。
是周子昂。
他果然来了。
夏晚如同受惊的野兽,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
他来了!他真的来了!她尖叫着,挥舞着手中的手术刀,魔鬼!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门铃还在响。
然后是砰砰的砸门声。
夏晚!开门!顾铭!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周子昂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带着一丝焦躁和愤怒。
我没有动。
只是冷眼看着夏晚陷入彻底的癫狂。
她冲到门口,不是去开门。
而是在门被撞开或撬开的那一瞬间,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手术刀,狠狠刺向了那个即将闯入的身影。
门锁被暴力破坏。
周子昂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脸上带着错愕和一丝狰狞。
然后,那错愕变成了剧痛和难以置信。
夏晚手中的手术刀,精准地刺入了他的腹部。
血,喷涌而出。
染红了她的手,她的衣服,以及门前的地板。
啊——!周子昂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踉跄着后退。
夏晚像疯了一样,拔出刀,再次刺去。
周子昂用手臂格挡,刀刃划破了他的手臂。
他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彻底失控的女人,以及她身后,那个冷静得可怕的我。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但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夏晚的第三刀,刺中了他的胸口。
他捂着伤口,缓缓倒了下去。
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夏晚丢掉手术刀,瘫软在地,发出呜咽般的哭泣和混乱的呓语。
整个过程,我只是站在客厅的阴影里。
静静地看着。
像欣赏一出精心编排的戏剧。
直到一切尘埃落定。
我才缓缓走上前。
拿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喂,警察吗我要报警……我家里发生了凶案……我妻子……她好像精神失常,捅伤了人……
我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恐和慌乱。
雨,还在下。
冲刷着屋外的罪恶。
却洗不净屋内的血腥。
我的迷宫,核心区域,构建完成。
8
主宰
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雨夜的宁静。
我配合着警方,扮演着一个惊魂未定、妻子突然失常伤人的可怜丈夫。
我详细地叙述了事件的经过。
周子昂深夜闯入,夏晚精神状态一直不好,受到惊吓后情绪失控,以为周子昂要伤害她,拿起我遗忘在桌上的手术刀(我解释为工作带回,忘记收好)进行了正当防卫。
现场的证据,似乎也支持我的说法。
门锁被破坏,周子昂倒在门口,夏晚精神恍惚,语无伦次,身上沾满血迹。
那把手术刀,上面只有夏晚和周子昂的指纹。
周子昂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
虽然重伤,但没有立刻死亡。
这更好。
一个活着的、但可能永远无法清晰作证的加害者,和一个彻底疯掉的受害者,对我更有利。
夏晚被警方控制住,她的状态显而易见。
胡言乱语,时哭时笑,对警方的询问毫无反应。
法医精神病鉴定,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她会被强制送入高度戒备的精神病院。
永远地,成为我故事里的一个注脚。
一个被情人迫害、最终精神崩溃酿成悲剧的可怜女人。
警方在勘查现场时,我适时地提到了周子昂之前对夏晚的骚扰和控制。
暗示周子昂深夜闯入,本身就带有恶意。
我还无意中透露了夏晚之前怀疑体内被植入芯片的事情。
虽然这听起来有些荒诞。
但在夏晚已经疯了的前提下,这反而成为了她精神失常、产生被害妄想的佐证。
至于那个芯片
在警方到来之前,我已经用特殊设备,无声无息地将其从夏晚体内取了出来。
并通过下水道,彻底销毁。
所有可能指向真相的线索,都被我一一抹去。
周子昂对我过去那些不合常规手法的调查,也因为他的重伤和嫌疑人身份而不了了之。
没有人再怀疑我。
外界看来,我是一个值得同情的受害者。
妻子出轨,情人诡异,最终卷入一场疯狂的血案。
我失去了妻子(虽然是以那种方式),还要承受巨大的精神创伤。
多么完美的伪装。
我站在窗前,看着警车和救护车的灯光在雨幕中闪烁、远去。
最后的光源,被我亲手拖入了更深的黑暗。
夏晚,我曾经的阳光,如今变成了精神病院里一个苍白的符号。
周子昂,那个自以为是的猎手,最终成了我迷宫里的祭品。
而我,顾铭。
终于成为了这座由尸体、证据、谎言和疯狂构筑的迷宫。
唯一的主宰。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血腥和福尔马林的气味。
那是我迷宫的味道。
我深吸一口气。
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和一种……完成杰作后的满足感。
黑暗,彻底笼罩。
而我,就是黑暗本身。
9
回响
时间是最好的溶剂,也是最顽固的显影剂。
五年过去了。
周子昂在那场意外中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因为伤势过重,加上可能存在的脑损伤,一直处于半植物人状态,无法作证。
夏晚,则被鉴定为无刑事责任能力,永久收治在市郊那家守卫森严的精神病院里。
据说,她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混沌状态,偶尔清醒,也只是呆滞地望着墙壁。
我,顾铭,则继续着我的法医工作。
同事们对我报以同情,领导对我委以重任。
我依旧是那个冷静、专业、一丝不苟的顾法医。
没有人知道,在那副严谨的面具下,隐藏着怎样一个扭曲的灵魂。
我的迷宫,看似完美无瑕。
我甚至开始构思下一个作品。
寻找新的材料。
然而,我忽略了一件事。
即使是最深的黑暗,也可能透进一丝微光。
即使是最彻底的疯狂,也可能留下清醒的碎片。
那天,市中心一个大型建筑工地在深挖地基时,挖出了一些东西。
人类的骸骨。
不止一具。
根据骨骼的掩埋方式和一些细微的处理痕迹,警方初步判断,这不是简单的意外死亡或古代墓葬。
而是……连环杀人案。
案件性质恶劣,引起了高度重视。
市局成立了专案组。
我,作为资深法医,也被抽调参与尸骨的检验和分析工作。
当我接触到那些骸骨时。
一种熟悉的悸动,再次传来。
这些作品,确实出自我的手笔。
是我在遇到夏晚之前,那些年的练手之作。
我处理得很小心,自认为天衣无缝。
掩埋地点也经过精心选择,远离人烟。
没想到,城市的扩张,最终还是惊扰了它们的沉睡。
但我并不慌张。
时间过去了那么久,现场几乎不可能留下任何直接指向我的生物证据。
处理手法虽然有我的风格,但缺乏决定性证据,也难以定论。
然而,就在专案组对骸骨进行更细致清理和检查时。
一个意想不到的发现,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在一具女性骸骨的指骨缝隙里。
发现了一些早已干涸硬化的暗红色物质。
经过DNA比对。
那是……夏晚的血。
这怎么可能
这具骸骨的死亡时间,远在夏晚出事之前!
她怎么会和这具骸骨产生联系
更令人震惊的是。
在另一具骸骨的肋骨内侧,法医技术人员用特殊光源照射,发现了一些极其细微的刻痕。
像是用极细的针,蘸着某种物质(后来证实也是夏晚的血),刻下的。
经过放大和辨认。
那是一个名字。
我的名字。
顾铭。
以及,一组坐标。
所有人都看向我,眼神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我站在那里,第一次感觉到了迷宫墙壁的松动。
那组坐标,指向一个地方。
市郊,精神病院后山的花园。
一个偏僻的角落。
那里,是我曾经带着探望的名义,去见夏晚时,偶尔会独自停留的地方。
警方立刻赶往坐标指示的地点。
挖掘工作连夜进行。
然后,他们找到了更多。
更多的骸骨。
埋藏手法,与工地发现的如出一辙。
都是我的杰作。
而其中一处新近翻动过的土壤下,埋着一个小小的金属盒子。
里面,是一张字条。
用干涸的血迹写成。
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惊人的力量。
顾铭。杀手。坐标:XXX.XXX,XXX.XXX(工地的坐标)。他把我们……当作品……救……
落款,是夏晚的名字。
和日期。
就在她被送入精神病院后不久。
那一刻,我明白了。
夏晚,在我以为她彻底沉沦于疯狂和药物时。
有过短暂的、碎片式的清醒。
或许是药物代谢的间隙,或许是极度痛苦激发了潜意识。
她记住了我无意中(或许是潜意识的炫耀)透露过的某些关于藏品地点的细节。
她记住了我的名字,和我这个拯救者背后那双冰冷的手。
她用她自己的血,在那座囚禁她的牢笼里,留下了最后的线索。
她甚至,在我某次探望后,趁着无人注意,将那最后的血书,埋在了我停留过的花园角落。
她用她仅存的理智和力量,将我精心构建的迷宫,打开了一个缺口。
一个,足以让整个迷宫坍塌的缺口。
10
坍塌
迷宫的墙壁,正在一片片剥落。
夏晚留下的血字坐标和血书,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警方将工地发现的骸骨、精神病院花园挖出的骸骨,以及我过去处理过的几起悬案,全部串联了起来。
那些看似意外或失踪的案件,重新进入调查视野。
我的处理手法,我的专业知识,我能够接触到的药品和工具。
以及,最重要的,动机。
一个隐藏在法医身份下的,视人命为艺术品的连环杀手。
夏晚和周子昂的悲剧,不再是一个孤立的事件。
而是我庞大创作计划中的一部分。
夏晚是棋子,也是掩盖我真实身份的烟雾弹。
周子昂是祭品,也是被我嫁祸的替罪羊。
而那些被埋藏的骸骨,是我不同阶段的作品。
是我在这座城市里,悄无声息进行的一场场死亡献祭。
证据链,逐渐形成。
虽然很多直接证据已经湮灭。
但骸骨上的处理痕迹,掩埋地点的关联性,夏晚的血证。
以及周子昂在重伤前,对我的怀疑和调查记录(虽然未完成,但也提供了方向)。
足够了。
他们找到了我书房里,那些我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艺术笔记和草图。
里面虽然没有直接承认罪行,但充满了对死亡、解剖、完美犯罪的病态迷恋和构思。
还有一些,与受害者特征隐秘对应的符号和记录。
我的迷宫,暴露在阳光之下。
丑陋,扭曲,血腥。
逮捕令很快下达。
同事们看着我被戴上手铐,眼神复杂。
震惊,恐惧,还有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或许,他们早就隐隐察觉到我平静外表下的异常。
只是不敢,或者不愿相信。
我没有反抗。
也没有辩解。
当他们给我戴上手铐的那一刻。
我感受到的,不是恐惧,不是愤怒,也不是悔恨。
而是一种……奇异的平静。
甚至,带着一丝扭曲的满足。
我的迷宫,最终还是完成了。
虽然是以一种我没有预料到的方式收尾。
它最终将我这个建造者,也吞噬了进去。
成为了迷宫本身最核心的,也是最后的展品。
这或许,才是我追求的,最极致的真实。
最完美的闭环。
警车驶离,将我带向黑暗的终点。
透过车窗,我仿佛看到了夏晚的脸。
那张曾经充满阳光,后来布满恐惧和疯狂,最终在血泊中留下决绝信息的脸。
她不是我的阳光,也不是我的棋子。
她是反噬我迷宫的火焰。
而我,顾铭。
法医,迷宫建造者,连环杀手。
我的故事,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