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灿灿！
我惨叫一声,一把推开了魏天浩把灿灿抱进怀里查看。
为什么打人魏子宁皱眉。
她来我房间里偷东西,我最讨厌你们这些农村人了！
魏天浩插着腰理直气壮。
灿灿气得连连摆手：
我没有！我没有！是阿姨说带我去哥哥房间玩玩具我才来的,我什么都没拿......
我愤怒看向薛楚莹,她却眨着两个大眼睛,一脸茫然：
什么我没有呀,我明知道两个孩子会吵架,我怎么会做这种事灿灿年纪小,是不是害怕了才乱讲话的。
你放屁！我的灿灿从来都不会说谎！
我气得咬牙切齿,冲上去就还了魏天浩一巴掌。
胖男孩愣了片刻,立刻杀猪一样号哭了起来。
呜呜呜......你一个大人怎么打小孩！
薛楚莹似乎没想到我会动手,脸色苍白地赶紧去保住她的宝贝儿子安抚。
场面一时间乱做了一团。
......够了！
一直沉默的魏子宁忽然大吼了一声。
他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阴沉脸色死死盯着我,眼里全是不耐烦。
学习不好没关系,但是教孩子遇事撒谎,你这个妈妈是怎么当的！
镇里学校的事我会处理,你现在就带着灿灿回去,没事不要再来了！
这是弟媳的家,不是让你发疯的地方！
4
我抱着女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房子。
还是初春,夜里的风刺骨的凉。
但是魏子宁没有追出来,更没有再多问我们一句。
只是冰冷地将两张车票发到了我的手机上。
妈妈,我没有撒谎,真的是那个阿姨带我去的......
灿灿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事,哭得更厉害了。
我摇摇头,把女儿紧紧抱在怀里：
我相信灿灿,你永远不会说谎的。
至于爸爸......我们不要他了,好不好
灿灿止住了哭声。
她看着我的眼睛看了半晌,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用力点了点头：
我只要妈妈就够了！
如果说在进城前我对魏子宁还心存一些期待。
那么现在......我彻底对他失望了。
我带着灿灿连夜回到了镇上,但一周后,我又带着孩子回来了。
那天正好是魏子宁学校的开放日,所有家长都能进去参观校园。
我带着灿灿也跟着人群走了进去。
魏子宁作为优秀教师代表,正坐在咨询台那边,温文尔雅地耐心回答着家长的问题。
薛楚莹母子俩还是阴魂不散地坐在他身后等着。
灿灿今天看到自己的爸爸莫名有些害怕,不敢靠近。
我鼓励了她好几句,才带着女儿径直走了过去。
魏子宁看到是我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呆了几秒,他才开口：
......你们不是回镇上了吗,这是......
还不等他说完,我抢过他前面的麦克风,抱着女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老公！你可是人民教师啊,虽然你在城里组建了家庭,可不能不要我和女儿！
......
我的声音透过麦克风,附近的学生老师全都听到了。
大家全都放下了手上的事,目光齐刷刷朝我们看过来。
被自己老公赶出家门的屈辱和委屈,上一世抱着女儿惨死的痛苦和愤恨,全在此刻爆发出来了。
我只想替自己和孩子讨回公道,顾不上羞耻,我的眼泪唰唰直掉：
我见不到你,学校不让我进,你们的新房也不让我进,我只能等今天来找你。
女儿一年见不到你一次,被学校的孩子骂是野种,你一年只给我们两万生活费......孩子什么零食都不敢吃,什么玩具都不敢买,我都三年了没买过一件新衣服！
可是大家看看......他的新老婆穿的衣服是官网三千的新款,她的儿子用的穿的更是最好的名牌,你嫌弃我们可以,生活费不能不给够啊！
我和灿灿的狼狈,与薛楚莹母子俩的光鲜形成了天壤之别。
我听到身边已经有老师震惊开口了：
什么魏老师在老家竟然还有老婆孩子还不让自己孩子来城里读书
我前几天还和我老公夸魏老师爱老婆孩子呢,没想到这是小三啊......人不可貌相......
......
看着周围家长的眼神已经变得鄙夷,魏子宁赶紧抢过我手里的话筒解释：
她确实是我夫人,但事情不是她说的这样！
这位不是什么小三,是我逝去的弟弟遗孀,这个孩子也是我弟弟的孩子,我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我夫人的事,我可以对天发誓。
弟媳母子俩无依无靠,家庭条件也不好,我不想让弟弟在天之灵无法安息才无奈出此下策的,只是夫人不理解我的做法......
我会好好和她解释的,打扰大家了。
而薛楚莹也很适当地站了出来,泪眼朦胧：
是我不好,是我没本事照顾儿子,这才麻烦了大哥让嫂子误会了。大嫂你放心,我回去就收拾收拾东西带着儿子回老家去,不会再来打扰你们了......
真不愧是优秀语文教师,魏子宁三言两语就替自己树立了一个正直又无奈的好男人的形象。
加上薛楚莹的配合演出,我活脱脱就是那个不理解他的苦衷,自私胡闹的老婆。
5
周围人的话锋立转。
原来是这样啊,那这个女人怎么会不知道还特意挑学校开放日来闹事,真是用心歹毒......
谁说不是呢,毁掉一个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魏老师倒了八辈子霉怎么娶到这么一个不懂道理的村妇。
......
听着身边人的闲言碎语,我冷笑一声,向不远处望了一眼。
几位乡亲匆匆挤过人群走了进来。
看到她们,魏子宁瞬间愣住了。
表姑,三奶奶,你们......
魏子宁的大姑心疼地握住灿灿的手：
就算你是照顾幺儿的遗孀,你也不能不管自己的老婆孩子啊,都什么年代了,她们母女俩一个月连两千块生活费都没有,你在城里人模狗样的,这合适吗
去年灿灿生了病,差点病死你都不回来,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三奶奶更是气得拄着拐杖用力砸了砸地面：
一年到头就回家两天,还把所有的积蓄都拿去给你弟媳买房！别忘了那些钱里还有莺莺的嫁妆嘞,人家一个城里姑娘不远千里嫁给你,现在好了,嫌弃人家是村妇,你哪来的脸面！
周围人瞬间又震惊了。
什么拿着自己老婆的嫁妆去做好人给弟媳买房结果只给自己老婆不到两千的生活费......这怕不是明面上是弟媳,实际上变成二房了吧。
原来是城里姑娘远嫁啊......天啊,这家里父母得多心疼,光是说自己做好人,背后的苦衷一言不发啊。
可不是,这男的亲戚乡亲都看不过去了,是有多过分。
怎么可能......我一年往家里汇六万块呢......
魏子宁愣了愣,也是彻底慌了神,不知道说什么了。
眼看着好好的学校开放日变成了这幅混乱模样,突然有声音传了进来。
好了,魏老师你的家事跟我去后面处理,让其它老师先顶上你的工作！
我愣了愣,看向说话的来人。
那是位五十多岁的阿姨,也是我认识的人。
是我爸妈在我小时候离婚后,爸爸新娶的夫人,郑阿姨。
她没多说什么,很快安顿好局面,带着我们几个人进了校长办公室。
郑校长,我......
听着魏子宁支支吾吾的话语,我这才知道,郑阿姨竟然是这所小学的校长。
父母离婚的时候我才上小学,当时的我不能理解父母的行为,更是对父亲娶了新老婆的事耿耿于怀。
后来他们一直盛情邀请我去家里玩,我都一口回绝,后来更是抗拒父亲来见我。
其实长大后的我也想通了,父母感情破裂要分开是他们的自由,我不该因为自己而捆绑住不幸福的他们。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郑阿姨。
好了,事情我都了解了！
魏老师,你首先是柳莺的丈夫,其次才是这位薛小姐的大哥！你连自己的老婆女儿都照顾不好,还有什么脸夸夸其谈做好人
更愚蠢的是,你用自己老婆的嫁妆给别人买房,这件事简直笑掉人大牙。
你今天的事对学校已经造成了严重的影响,在你处理妥当之前,可以不用来学校上班了！
听到校长的话,魏子宁和薛楚莹的脸色都霎时变得惨白难看,可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郑阿姨看向我的目光变得和蔼：
你是苦主,有什么学校能帮助你的,尽管说。
我沉默了片刻,眼神坚定：
我听说学校的学区名额是为了照顾老师的子女,我的女儿才是魏子宁唯一的孩子,我希望校长能做主,把学区名额还给我女儿！
薛楚莹瞬间急了眼：
这怎么行学籍都已经定好了,我儿子都上了一年学了......
那就按照规定,把你儿子的学籍转入你户口所在学区。
郑校长冷声打断了薛楚莹的话。
按照学校规定,老师的学区名额只能用于自己的孩子,是在没有子女的情况下才能照顾亲戚子女。现在人家亲生女儿找过来了,我不可能不主持公道。
柳莺,你放心,你把孩子的手续报给我,这几天就会给你处理好的。
自女儿跳楼自杀那天,即便重生了一次,我也依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处于冰冷的黑暗中看不到希望。
直到现在......我才觉得终于看到了温暖和光亮。
大哥,你答应过我的,你看......
薛楚莹又开始哭啼啼地对着魏子宁撒娇了。
但魏子宁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够了！本来就是我违规操作,不要再说了。
他不耐烦地止住了薛楚莹的话。
我笑了笑,带着女儿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们怎么样,已经和我无关了。
6
送乡亲们回镇上后,我就马不停蹄地替女儿去办转学手续。
刚回到城里,郑阿姨就约我吃饭。
让我没想到的是,爸爸妈妈也都来了。
当初因为远嫁下嫁魏子宁的事,我和妈妈大吵了一架,她一气之下说要和我断绝关系,当时恋爱脑上头的我也就一口应了下来。
所以这几年就算过得再不好,我也没脸回去找妈妈。
妈妈看到我如今的模样,抱着我就大哭了起来。
傻孩子......爸爸妈妈才是你永远的后盾,怎么能为了面子不来找妈妈呢......
七年了,我终于和妈妈和解了。
灿灿也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姥姥姥爷。
在爸妈以及郑阿姨的帮助下,她们帮我联系了熟悉的律师,要替我打离婚官司。
果然,魏子宁不肯和我离婚。
在知道我提出了离婚诉讼之后,他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打听到了我新的住所。
这天我刚刚送灿灿去上学回来,就在家门口看到了魏子宁。
他这段时间被停职观察,一个月不见,魏子宁竟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瘦了一大圈,脸色很差,头发长了都没有去剪,整个人看着非常落魄邋遢。
你找我干什么,想让我去求郑校长让你恢复职位
我阴阳怪气嘲讽。
魏子宁嘴唇颤动了一下,摇摇头：
......我,我可能没办法回去教书了。
之前停职期刚结束,我就收到了很多家长的投诉,他们说我人品道德败坏,没资格再当老师......
我冷笑一声：
那这是你应得的报应,找我干什么
他赶紧摇头,看着我的眼里充满了愧疚和期待：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之前我太过于相信薛楚莹了,工资卡都交给她保管。她明明答应我每个月给你们汇款五千的,还给我看每个月的汇款明细......
但我才知道都是她做了假,竟然一个月才给你一千八。都是我的错,我被道德感蒙蔽了双眼,她们根本就不值得同情！
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灿灿还小,不能没有爸爸......
我冷声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
灿灿也对你失望透顶,没有你这个爸爸当绊脚石,也许她的人生能更好。
如果是上一世在灿灿死之前,魏子宁能这样对我真心实意地忏悔,也许我真的可以原谅他。
但经历了女儿的惨死、这一世重生后的种种失望,我已经彻底看透了这个男人。
靠人不如靠己,爱人更不如爱己。
此后的人生,我不会再托付给任何一个人了。
你口口声声说对薛楚莹是责任是道德,可是好人也有很多,谁会抛下自己的妻女如此照顾弟媳和侄子甚至把工资卡交给她
就算你想照顾她,那她用刀威胁你不许回老家看望妻女吗分明是你自己变了心,嘴上却不肯承认罢了,你真当我不了解你的小心思
魏子宁浑身震颤了一下,像是被我的话直直劈中。
他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讲话。
可他躲闪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内心的真正想法。
在我不耐烦进门前的一刻,魏子宁带着哭腔小声开口：
我十恶不赦,但你永远是我心里无法被人替代的爱人。
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我真的会用我一声来偿还你们的！
砰的一声,我重重关上了门,以此作为我的回答。
他根本不懂。
覆水难收,破镜亦难重圆。
7
我本以为魏子宁是个要脸面的人,会知难而退。
没想到从那天后,他开始每天都来家门口等我和女儿,给女儿买她喜欢的玩具和零食,更是次次在放学的时候在校门口等着,俨然是个贴心细心的好爸爸好丈夫。
只是一向渴望父爱的灿灿变得无比坚决。
她拒绝一切魏子宁送她的礼物,更是不会跟着他离开学校,只有看到我或者看到姥姥姥爷才肯跟着走。
魏子宁无比伤心地问她：
灿灿,你真的不会原谅我了吗
灿灿眼里含着眼泪,用力点头：
那天爸爸不相信我,还把我和妈妈赶出家门,我不会再原谅爸爸了！
我心疼地看着灿灿。
只有我知道,心软善良的灿灿,是受了多大的伤害才会铁了心不肯认魏子宁。
还好不久离婚判决下来了,我和魏子宁终于成功离了婚。
虽然没有证据证明他婚内出轨,但他给薛楚莹买房的钱里有我的一笔丰厚嫁妆,他必须要全数还给我。
魏子宁只不过是一个小学老师,如今更是没了工作,只能靠补课赚钱,他不得不准备卖房了。
只是麻烦的是——房子写的是薛楚莹的名字,她打死不肯卖房,和魏子宁闹得非常难看。
在我向有关部门申诉了几次魏子宁时常骚扰我们母女后,他被限制接近我们。
我和灿灿终于恢复了安静的生活。
直到半年后,爸爸突然告诉我——
房款可能很难要回来了。
因为魏子宁的弟弟,薛楚莹的丈夫,根本没死。
几年前的他欠了上百万的赌债,躲无可躲,于是自己策划了一出车毁人亡的惨剧。
实际上他早都偷渡出国了。
最近他被债主在东南亚某国抓到,下场很惨,更是打听到他妻子名下多了栋房子。
于是债主找上门来,强制赶走了薛楚莹母子俩。
两个人无家可归,连饭都吃不起了,只能再回去纠缠魏子宁。
听着爸爸的话,我叹了口气,摇摇头：
反正这笔钱是魏子宁欠我的,让他慢慢偿还吧。
如今我终于带着女儿重获新生,现在我也找到了新工作,一切就当重新开始了。
我毕业的大学相当不错,虽然做了几年家庭主妇,但在爸妈的帮助下很快就找到了一份专业对口的工作,熟悉了半个月很快就可以上手了。
灿灿也有自己的姥姥姥爷帮忙照顾,我终于松了口气,感觉到自己的人生好像一夜之间被翻新了一样痛快。
苦尽甘来。
一年后,我在新公司谈业务的时候认识了友方公司的一位男士。
攀谈之下才发现,他竟然是我的小学同学。
当时我因为父母离婚的事陷入阴霾,他每天匿名写信鼓励我,让我渐渐想通了这件事,重新振作起来。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那一封封温暖的治愈信,竟然是来自于他。
我们越发投缘,很快就在一起了。
他也很关心灿灿,短短时间,灿灿就愉快接受了这位新爸爸。
而就在我订婚前的一周,消失很久的魏子宁又找到了我。
他整个人更瘦了,但精气神比之前见面时好了一些。
莺莺,我在另一所城市的学校找到了工作,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看着我面无表情地表示了祝福,他苦笑一声：
你放心,我会慢慢还上你的钱的。你......真的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了吗
看着他希冀的目光,我淡淡一笑：
不了,下周我就要订婚了。
这句话仿佛狠狠锤到了魏子宁的心上。
我看到他整个人颤抖了一下,眼神里的光也慢慢黯淡。
......好,祝你幸福。
他蹒跚着脚步,慢慢离开了。
我顺利订婚之后,魏子宁也离开了这座城市,去了千里之外的地方工作。
薛楚莹听说了这件事,也想带着孩子继续追过去纠缠。
但很不幸——
她那位坑哥的老公在国外又继续赌博,似乎是欠了更多的钱。
这次的债主可是个跨国狠角色,一气之下直接处理薛楚莹的老公,更是追回国内来找她的麻烦。
听说莹带着儿子逃窜的时候被债主的人开车撞进了江里,薛楚莹当场死亡,她儿子救上来后因为惊吓过度,成了傻子。
好在警察同志非常给力,成功抓捕了这货犯罪团伙。
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能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我忍不住心里默默感叹——
真是人在做天在看,苍天到底饶过谁。
后来我和现在的丈夫结了婚,没有再生孩子。
他说,人心很难端水,既然把灿灿当做了自己的亲生女儿,那就干脆只要这一个孩子。
几年后,魏子宁终于还清了欠我的债。
他回来找过我一次。
几年不见,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村妇模样的我。
如今的我浑身名牌,因为事业家庭双成功,从内而外都散发着自信的气息。
哪怕我现在再次离婚,我也有自己养好女儿的底气。
而魏子宁,似乎因为生活的压力苍老了十岁,才三十多岁的他已经是满头白发,眼角有了不少细纹。
看着我身边英气勃发的丈夫,魏子宁眼里仅剩的希望,彻底浇灭了。
你......已经结婚了吗
没错,已经结婚三年了。好了,现在我们已经互不相欠了。从此一别两宽,再也不见。
我挥挥手,和魏子宁做了告别。
我们的车子开远了,他小小的身影依然凝固在夜色里。
一如当年魏子宁从镇上回城里时,我和女儿的无助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