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评星大会闹翻天:南京掌门怒砸四星半鸭脖,无锡掌门惨变灌汤包。
>扬州修脚刀削飞徐州烧烤签,苏州绣娘哭晕在丝绸堆。
>我,吴言,作为最年轻江湖顾问,刚爬上屋顶就目睹了这场地域特色混战。
>刚想开溜,却被老会长一把揪住:十三太保就交给你了!
>话音未落,会长就被神秘飞镖爆头。
>我捏着带血的江湖百晓生黑料帖,看着十三位互相瞪眼的掌门。
>各位掌门,你们也不想本地特产上热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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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评星大会,历来是武林中最为风雅、最显体面的一场盛事。可今日的太湖之畔,烟波浩渺的景致也压不住会场内那股子几乎要掀翻屋顶的燥热与戾气。空气粘稠,弥漫着盐水鸭的咸鲜、小笼包的滚烫油脂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扬州三把刀的锋利铁腥。
欺人太甚!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陡然撕破了这虚假的平静。声音源头,金陵城那位以虎踞龙盘气魄闻名江湖的掌门——钟山,猛地一掌拍在身前的黄花梨木桌案上。那张象征着南京门面、价值不菲的硬木条案,应声裂开一道刺眼的缝隙。钟山掌门满面虬髯根根倒竖,一双虎眼圆睁,死死瞪着悬浮在半空中的巨大水幕榜单。
榜单上,流光溢彩,赫然是本次江湖百晓生评星大会的初步结果。排在最前列的,自然是那些历史悠久、底蕴深厚的名城大派。钟山的目光,却死死钉在自家金陵盐水鸭那一行上。
四星半!
一个刺眼的、带着嘲讽意味的半颗星标记,像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扎进了这位金陵掌门的心窝子。他精心饲养的麻鸭,秘法腌制的卤料,代代相传的煮制火候,竟只配得四星半那缺失的半颗星,是悬在他金陵门面之上的耻辱。
我金陵盐水鸭,皮白肉嫩,肥而不腻,骨中带香,哪一点配不上五星!钟山的声音如同虎啸,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一股无形的罡风以他为中心猛然扩散,吹得邻近几张桌上的杯盏叮当作响。他怒发冲冠,猛地抄起面前一只油光锃亮、肥硕诱人的盐水鸭脖,那鸭脖凝聚着他此刻全部的愤懑与力量,竟被他当做了暗器,裹挟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砸向评委席!
目标,赫然是评委席中那位面皮白净、始终挂着和气生财笑容的无锡掌门——梅梁。
这一掷,快如闪电,裹挟着钟山掌门数十年精纯的内力。那油亮的鸭脖在空中划出一道致命的抛物线,鸭皮在高速飞行中微微震颤,仿佛凝聚了金陵城千百年的怨气。
钟山老匹夫!你疯了不成!
梅梁掌门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眼中闪过一丝惊怒。他身形微动,却并非完全闪避,而是下意识地催动内力护住面前那笼视若珍宝、刚被评委们点评过皮薄馅大、汤汁丰盈的无锡小笼包。这一分心,动作终究慢了一些。
噗嗤!
一声闷响,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汁液爆开的黏腻感。
那根饱含金陵怒火的鸭脖,不偏不倚,正正砸在了梅梁掌门面前那笼热气腾腾、薄皮透亮的小笼包上!力道之大,瞬间击穿了最上面那只精致包子的薄皮。
滚烫、鲜美的汤汁如同被引爆的微型水弹,伴随着细碎的肉馅碎末,以惊人的速度和覆盖面,猛地喷射而出!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距离最近的苏州掌门——苏绣娘,首当其冲。她那身价值连城、绣工繁复到令人窒息的双面三异绣真丝外袍,此刻成了这场灾难最醒目的受害者。滚烫油腻的汤汁,如同泼墨画般,在她那淡雅如烟霞、细腻似月华的湖蓝色丝绸上,晕开了一大片刺目狰狞的、黄褐色的油污!那精心刺绣的牡丹图案,瞬间被油腻的汤汁糊住,面目全非。
苏绣娘那张平日里如同江南春水般温婉动人的脸庞,瞬间血色尽褪,变得比刚漂白过的蚕丝还要惨白。她低头看着自己心爱的、耗费了绣坊上下半年心血的杰作,被这突如其来的油污彻底毁掉,一股巨大的晕眩感猛地冲上头顶,眼前阵阵发黑,晕细的身子晃了两晃,几乎就要当场晕厥过去。
我的……我的‘烟雨牡丹’……她喃喃着,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指尖颤抖着想去触碰那片污渍,又猛地缩回,仿佛那油污会灼伤她。
梅梁!你这灌汤废物!赔我的袍子!苏绣娘猛地抬头,眼中再无半分温婉,只剩下被彻底点燃的怒火,那怒火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绣花针,将梅梁扎成筛子。
梅梁掌门狼狈地抹着溅到脸上的滚烫汤汁,烫得龇牙咧嘴,那身讲究的绸缎长衫前襟也湿了一大片,油腻腻地贴在身上。他听到苏绣娘的怒斥,又惊又怒,猛地转向始作俑者:钟山老匹夫!你发什么羊癫疯!我的小笼包招你惹你了!
钟山掌门一击得手(虽然目标有误),胸中恶气稍出,但看到苏绣娘的惨状和梅梁的狼狈,不仅毫无愧意,反而梗着脖子吼道:砸的就是你!评星不公,沆瀣一气!定是你这甜腻腻的包子精暗中使了银子!呸!
放屁!梅梁气得浑身肥肉都在抖,评委又不是我无锡人!分明是你这盐水齁咸的鸭子货自己没本事!
你说什么!
说你盐水鸭齁死人!
找死!
两人隔着混乱的桌椅,隔空对骂,唾沫星子横飞,眼看就要撸袖子冲上去进行一场地域风味的贴身肉搏。
这场因半颗星而起的突袭,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水,瞬间引爆了整个会场压抑已久的火药桶。
呵!四星半就闹成这样一个带着明显淮扬口音的、懒洋洋又透着锋锐的声音响起。扬州掌门——江月楼,慢悠悠地站起身。他身材颀长,手指骨节分明,保养得极好。此刻,他手中正把玩着一柄小巧玲珑、刃口在灯光下流转着森冷寒芒的修脚刀。那刀在他指间翻飞,快得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银光。看看我们扬州三把刀,实打实的四星!评语说‘技艺精湛,然服务流于表面,未臻化境’放他娘的……!
嗤!
最后一个屁字还没出口,江月楼手腕猛地一抖!那柄小小的修脚刀化作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银线,带着撕裂布帛的尖啸,精准无比地削向评委席旁边,一个正埋头大啖徐州烧烤、签子堆得像座小山似的彪形大汉——徐州掌门彭霸天面前那摞烧烤签子的顶端!
刀光一闪即逝。
咔嚓嚓嚓……!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密集响起。
彭霸天刚拿起一串滋滋冒油、撒满孜然辣椒面的羊肉串,送到嘴边,还没来得及咬下,就觉手中猛地一轻。低头一看,手中那根小指粗的铁签,连同他面前堆得老高的几十根铜板,竟被那道细微却凌厉无比的银光,齐刷刷地从中削断!
半截签子叮叮当当地掉在他面前的盘子里,带着烤肉的油脂,油腻腻地混作一团。而签子上那些鲜嫩多汁、烤得恰到好处的肉块,则因为失去了支撑,噼里啪啦地滚落下来,沾满了桌布上的油渍和灰尘。
彭霸天愣住了。他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又看看盘子里那堆断裂的铁签和滚落的肉块,一股被藐视、被糟蹋美食的暴怒,如同沉寂多年的火山,轰然在他那张被炉火熏得微黑的脸上爆发出来!
江月楼!你个修脚搓泥的娘娘腔!彭霸天猛地站起,那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座铁塔拔地而起,带起一股灼热的风,连带着他面前烧烤炉子里的炭火都猛地一旺。敢动老子的串!老子把你片了当腰花烤!
他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抓起身边一把用来串肉、足有半尺长的精钢大铁签,那签子尖端在炉火映照下闪烁着不祥的红光,作势就要朝江月楼掷去!
怕你啊烧烤佬!江月楼冷笑,指间瞬间又多了三柄不同型号、寒光闪闪的修脚刀,刀尖齐齐对准彭霸天。
会场彻底炸了锅。
打得好!早就看那帮评委不顺眼了!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地叫好。
我的天!那是顾景舟的紫砂壶!小心!有人心疼被劲风扫落的珍玩。
别踩!那是我们南通的蓝印花布样品!有人尖叫着抢救被混乱人群踢倒的展品。
评星不公!打压我们苏北!
苏南佬得了便宜还卖乖!
放屁!你们才……
地域炮漫天乱飞,平日里那些端着架子、讲究风度的掌门们,此刻为了自家特产的星级和面子,彻底撕破了脸皮。各种带着浓郁地方色彩的武器——精致的常州梳篦被当做飞镖掷出,镇江香醋坛子被拍开盖子当暗器泼洒,呛人的酸雾弥漫开来。连云港的海鲜干货如同冰雹般乱飞,盐城的滩涂咸鱼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整个评星大会的会场,瞬间从风雅云端跌落,变成了一个充斥着油盐酱醋、刀光剑影、鸡飞狗跳的超级大排档战场。
混乱的能量如同失控的洪流,在会场内冲撞、激荡。屋顶古老的木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细碎的灰尘簌簌落下。
就在这鼎沸的、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喧嚣正上方,一片相对完整的青黑色屋瓦上,我,吴言,正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趴着。手里紧紧攥着一卷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旧档,那是关于本次评星大会背后一些不太和谐的蛛丝马迹——几笔流向奇怪的大额赞助,几位评委与某些地方门派过于频繁的私下接触记录。我本打算趁着大会刚开始的混乱,找个安静的角落仔细研究一下这些烫手山芋。
谁能想到,下面炸锅的速度比我爬屋顶的速度快多了!
我小心翼翼地扒开几片瓦,只瞄了一眼,就被那鸭脖爆汁、修脚刀削铁签、漫天飞舞的咸鱼和梳篦的壮观景象惊得差点从屋顶上滑下去。钟山掌门那炸雷般的怒吼、苏绣娘那绝望的哭腔、彭霸天那烧烤炉子般的咆哮、还有各种方言俚语交织成的骂战……如同魔音灌耳,震得我脑瓜子嗡嗡的。
造孽啊……我痛苦地把脸埋在冰冷的瓦片上,感受着下方传来的阵阵能量波动和屋顶梁木细微的震颤,这哪是评星大会,这是十三太保集体拆家现场!这浑水,蹚不得,蹚不得……
此地不宜久留!我打定主意,立刻撤退。什么幕后黑手,什么评星黑幕,都见鬼去吧!保住小命要紧。我屏住呼吸,手脚并用,像只受惊的壁虎,小心翼翼地沿着屋脊的阴影处,向远离主会场的边缘挪动。
快了,快了……只要翻过前面那道屋脊,跳到后面那排相对低矮安静的库房屋顶上,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之大吉!
就在我指尖即将触碰到那道象征自由的屋脊线时——
一只枯瘦、布满老人斑却异常有力的手,如同鬼魅般凭空出现,一把攥住了我的脚踝!
那力道,简直像一把冰冷的铁钳!
谁!我魂飞魄散,猛地回头。
一张皱纹深刻得如同太湖石纹理的脸,几乎贴到了我的鼻尖。浑浊却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死死盯着我,正是此次评星大会德高望重的主持者,江湖百晓生的老会长——闻沧溟!
他不知何时也爬上了屋顶,此刻气息有些不稳,显然爬上这屋顶对他这把老骨头来说并不轻松,但他抓着我脚踝的手却稳如磐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吴……吴言!老会长急促地喘息着,浑浊的目光死死锁住我,里面混杂着焦灼、疲惫,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下面……下面全乱了!十三太保……要散架了!
他枯瘦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发白,几乎要嵌进我的皮肉里:听着……孩子……老夫……老夫撑不住了!这烂摊子……这十三太保……交……交给你了!
交……交给我!我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声音都变了调,老会长!您清醒点!下面那是十三头暴走的特产霸王龙!我我就一刚毕业的顾问!文书!跑腿的!我拿什么交拿我这条命去交吗!
我简直想哭。这老头怕不是被下面飞上来的咸鱼砸坏了脑子吧让我去管那帮为了半颗星就能把会场拆成废墟的祖宗我连我们村口打架的二狗子都拉不开!
非……非你不可!老会长急促地喘息着,眼神却异常执拗,老夫……看过你的卷宗……机灵……能忍……懂变通……最重要的是……你……你不属于他们任何一派!他猛地加重了语气,几乎是在嘶吼,只有你!才能……才能让他们……暂时……听进去话!稳住……一定要稳住!评星事小……十三太保分裂……江湖必乱!背后……有鬼!查……
他后面的话,被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尖锐到足以刺破一切喧嚣的破空声打断了!
咻——!
那声音,像是毒蛇在黑暗中吐信,又像是极细的冰凌划过琉璃。
快!快到思维都来不及反应!
我只看到老会长闻沧溟那双骤然瞪大的、充满了惊愕和某种了然的眼睛。他枯瘦的身体猛地一震!
噗!
一声沉闷的、令人头皮炸裂的轻响。
就在他眉心正中央,一点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殷红,瞬间洇开。没有夸张的血花四溅,只有一滴粘稠的、暗红色的血珠,缓缓地从那个针尖般大小的孔洞里渗出,顺着鼻梁的沟壑蜿蜒流下。
他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光芒如同被风吹熄的蜡烛,迅速地黯淡下去。抓着我脚踝的手,那铁钳般的力量,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变得冰冷而绵软。
呃……一声极其短促、几乎听不见的喉音,成了他留在这世上的最后声响。
他那瘦小的身躯,失去了所有支撑,如同断了线的木偶,无声无息地、软软地向后倒去,沿着倾斜的屋顶瓦片,向下滑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我僵在原地,血液似乎瞬间冻成了冰渣。脑子只剩下那滴沿着老会长鼻梁滑落的、粘稠的暗红色血珠,在视野里无限放大,带着死亡冰冷的腥气。
下面会场的喧嚣厮杀声,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污浊的毛玻璃,变得遥远而模糊。只有风掠过屋瓦的呜咽,还有我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般的跳动声,咚咚咚,震得耳膜生疼。
下意识地,我的目光死死钉在老会长向后倾倒、滑落前最后定格的位置——他刚才死死攥住我脚踝的那只枯手旁边。
屋顶的青黑色瓦片上,静静地躺着一枚东西。
不是想象中闪着寒光的飞镖或袖箭。
那是一片……叶子
不,更准确地说,是一片被裁剪、压制成树叶形状的,极其轻薄、近乎半透明的特殊纸张。它薄如蝉翼,边缘锐利异常,颜色是枯败的深褐色,几乎与老旧的屋瓦融为一体,若非那一点极其微小的暗红血渍点在叶柄处,几乎难以察觉。
这……就是凶器
我几乎是扑过去的,指尖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小心翼翼地避开那点刺目的血渍,拈起了那片染血的枯叶。触手冰凉,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坚硬和韧性,绝非普通纸张。更诡异的是,在这枚叶形镖的背面,用极细的、几乎看不见的墨线,清晰地印着四个蝇头小楷:
**江湖百晓生**!
嗡的一声!
一股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从我的尾椎骨窜上天灵盖,头皮阵阵发麻!
江湖百晓生!老会长闻沧溟,他自己就是江湖百晓生的最高首领!凶手用印着他自己组织标记的暗器……杀了他!
这绝不仅仅是挑衅!这是赤裸裸的栽赃!是泼天的脏水!是要把整个江湖百晓生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混乱的思绪如同沸水般翻腾。老会长临死前那句嘶吼犹在耳边:稳住……一定要稳住!……背后有鬼!查……
查什么查这飞镖的来历查是谁要搅乱十三太保查是谁要毁掉江湖百晓生的公信力
这潭水,深得足以淹死一万个我!
跑!立刻!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几乎要跳起来。老会长死了,凶手还在暗处,下面那十三头暴龙随时可能把屋顶都拆了……留在这里,下一个眉心开洞的,绝对是我吴言!
我捏着那枚冰冷、染血的枯叶镖,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指尖生疼。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下方那如同煮沸了地狱火锅般的会场。
钟山掌门和梅梁掌门互相揪着对方的衣领,一个满脸油光(不知是鸭油还是汗),一个面皮涨红如猪肝(气的还是被汤汁烫的),唾沫星子在两人之间疯狂对喷。苏绣娘抱着她那件被毁的华服,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几个苏州弟子围着她,一边安慰一边怒视着梅梁的方向。彭霸天挥舞着那根烧得通红的精钢大签子,追着身法飘忽、指间刀光闪烁的江月楼,嘴里吼着要把对方片成腰花。其他掌门或冷眼旁观,或煽风点火,或试图拉架反被卷入战团……整个会场充斥着方言的怒骂、能量的爆鸣、物品碎裂的声响,混乱的能量乱流搅得屋顶的灰尘簌簌下落,如同下着一场灰色的雪。
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湖水,瞬间没顶。老会长那交给你了的嘱托,此刻显得无比荒诞和沉重。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混乱顶点,就在我捏着那枚死亡信物,身体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即将不顾一切转身逃离的瞬间——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如同九天落雷,猛地从会场正中央炸开!
狂暴的气浪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向四面八方!
整个太湖畔的会场建筑,如同被巨人狠狠踹了一脚,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我趴伏的屋顶猛地向上颠簸,又狠狠落下,瓦片像筛子里的豆子般疯狂跳动、碎裂!一股沛然莫御的冲击波混合着浓烈的硝烟味和……烤羊肉串的焦糊味,席卷而上,冲得我眼前一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差点直接被掀飞出去!
本能地,我死死抠住身下几片还算完好的瓦片,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
发生了什么!
我强忍着眩晕和耳鸣,挣扎着再次扒开瓦缝,不顾簌簌掉落的灰尘,惊恐地向下望去。
只见会场中央,原本彭霸天那个巨大的烧烤炉位置,此刻只剩下一个焦黑冒烟的大坑!炉子早已不见踪影,碎裂的炭火和烧焦的肉块散落一地,如同被炮弹犁过。彭霸天灰头土脸地站在坑边,手里还死死攥着那根通红的签子,脸上满是爆炸留下的黑灰,只有一双铜铃大眼瞪得溜圆,充满了惊愕和后怕。刚才还追着他跑的江月楼,此刻也颇为狼狈地站在不远处,指间的修脚刀都忘了收起,惊疑不定地看着那个大坑。
而爆炸的始作俑者,或者说,是爆炸的组织者
会场中央,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一个道士。
一个极其邋遢的道士。
破旧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道袍,沾满了油渍、尘土和可疑的草屑,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仿佛随时会滑落。头发用一根枯树枝随意地挽着,乱糟糟地支棱着,几缕花白的发丝垂在额前,遮住了小半张脸。露出的那部分脸,瘦削,颧骨高耸,眼窝深陷,一双眼睛半开半阖,浑浊得像是蒙了一层江南的烟雨雾气,似乎永远没睡醒。他一只脚趿拉着一只磨破了边的草鞋,另一只脚……居然光着,脚底板黑乎乎的。
他左手提着一个硕大的、油腻发亮的酒葫芦,右手……正极其不雅地抠着脚丫子。仿佛刚才那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是放了个无关紧要的响屁。
会场,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所有的叫骂声、打斗声、哭喊声、器物碎裂声……都在那声爆炸和这道士出现后,戛然而止。十三位掌门,连同他们那些同样目瞪口呆的弟子门人,动作都僵在了原地,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场中那个旁若无人抠着脚的道士身上。
惊愕、疑惑、忌惮……种种情绪在他们脸上交织。能瞬间压制住十三位掌门混战余波、弄出这么大动静的人,绝不简单。哪怕他看起来像个要饭的。
那邋遢道士慢悠悠地抬起抠脚的手,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随即嫌弃地皱了皱鼻子,然后在破道袍上随意地蹭了蹭。这才懒洋洋地抬起那双睡眼,扫视了一圈狼藉的会场和呆若木鸡的众人。他的目光,似乎在不经意间,极其短暂地、如同羽毛般掠过了我藏身的屋顶方向。
那一眼,极其短暂,甚至没有任何情绪流露。
但我的心脏,却在那瞬间漏跳了一拍!一股莫名的寒意窜上脊背。错觉还是……他发现了
道士的视线很快移开,最终落在那片巨大的、显示着初步评星结果的水幕榜单上。榜单的光芒映着他邋遢的脸,显得更加怪异。
他打了个巨大的哈欠,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和一种奇特的、仿佛砂纸摩擦的沙哑,慢悠悠地开口了:
啧……吵死了……一群……土特产……成精……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落针可闻的会场,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爽的、居高临下的鄙夷。
为个星星……打得……鸭毛与签子齐飞……醋汁共眼泪一色……出息……他晃了晃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浑浊的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滴落在脏兮兮的道袍上,丢人……现眼……
他每说一句,下面十三位掌门的脸色就黑一分。钟山掌门握紧了拳头,虬髯抖动;苏绣娘忘记了哭泣,美目含煞;彭霸天额头青筋暴跳;江月楼指间的修脚刀寒光更盛……空气再次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一触即发。
屋顶上,我捏着那枚染血的枯叶镖,掌心一片湿冷粘腻。老会长冰冷的尸体仿佛还躺在下面某处阴影里。道士的出现带来了诡异的平静,但这平静之下,是更恐怖的暗流。他那句土特产成精的嘲讽,像根毒刺,扎在下面每一个心高气傲的掌门心上。
时机!就是现在!
趁着所有目光都被那神秘邋遢道士吸引,趁着这短暂又危险的死寂!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灰尘和硝烟味冲入肺腑,刺激得我头脑一清。跑老会长临死前的眼神和嘱托,还有手中这枚指向江湖百晓生自身的凶器,像无形的锁链捆住了我的脚。不跑下面就是随时可能再次爆炸的火药桶,外加一个深不可测、敌友不明的邋遢道士。
拼了!
我牙关一咬,不再犹豫。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从藏身的瓦片阴影中弹射而起!没有选择轻功飘下那种容易成为靶子的方式,而是借着屋顶的坡度,手脚并用地向下滑去,动作狼狈但速度极快,带起一片碎裂的瓦砾哗啦啦滚落。
什么人!
屋顶有动静!
这声响在死寂的会场中无异于惊雷。十几道凌厉的目光瞬间如同探照灯般聚焦过来!惊疑、警惕、愤怒……其中几道属于掌门的目光,更是带着实质般的压力,刺得我皮肤生疼。
滑到屋檐边缘,我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嘭!
身体重重砸在下方一张被掀翻的、铺着厚厚锦缎的桌案上,卸去了大部分冲击力,但震得我五脏六腑一阵翻腾,喉咙口泛起腥甜。顾不上疼痛,我顺势一个翻滚卸力,半跪着稳住身形,恰好停在会场中央——距离那邋遢道士几步远,更处于十三位掌门目光交汇的绝对焦点!
灰尘仆仆,头发散乱,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枚染血的枯叶镖和那卷油布包裹的旧档。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钟山那要杀人的目光,梅梁的惊疑,苏绣娘的嫌恶,彭霸天的暴躁……还有那个道士,他浑浊的眼珠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下,瞥了我一眼,又懒洋洋地移开,仿佛我只是只掉进汤锅的苍蝇。
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岳,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挣脱束缚跳出来。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我强迫自己抬起头,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混杂着惊惶、焦急和某种刻意为之的镇定的复杂表情,声音因为紧张和刚才的撞击而带着明显的颤抖,却又足够响亮地响彻全场:
诸位……诸位掌门!请……请住手!出……出大事了!
小子!你谁啊从哪冒出来的彭霸天第一个吼出来,通红的铁签子指向我,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他显然没认出我这个江湖顾问的小角色。
哼,鬼鬼祟祟,爬高上低,非奸即盗!江月楼指间的修脚刀寒光一闪,冷冷地补充。
把他拿下!定是搅乱会场的奸细!有脾气火爆的弟子跟着叫嚣。
眼看就要成为众矢之的,我猛地举起右手!
手中,那枚染血的枯叶镖在会场的光线下,清晰地展露在所有人眼前!尤其是镖背上那四个细小的、却如同烙印般刺眼的蝇头小楷——
**江湖百晓生**!
看清楚了!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尖锐,闻沧溟老会长!刚刚……就在屋顶!被人用这个……暗杀了!
轰——!
如果说刚才道士的爆炸让会场死寂,那么此刻,我这句话无异于在死寂的湖面投下了一颗核弹!
什么!
老会长……死了!
这……这镖是……百晓生的!
不可能!
惊呼声、质疑声、倒吸冷气的声音瞬间炸开!十三位掌门脸上的愤怒和敌意瞬间被难以置信的震惊和骇然取代。钟山掌门虎目圆睁,死死盯着我手中的镖;梅梁掌门脸上的肥肉都在抖动;苏绣娘忘记了哭泣,捂着嘴,美目中满是惊恐;连一直暴躁的彭霸天,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中的铁签子垂了下来。
放屁!一个尖锐的声音猛地刺破震惊的浪潮。一个穿着百晓生制式长衫、面白无须的中年人排众而出,正是老会长的心腹助手之一,李执事。他脸色惨白,指着我,手指都在哆嗦,一派胡言!你这贼子!定是你害了老会长!还想栽赃我们百晓生!快!把他拿下!
他身后的几个百晓生护卫立刻抽出兵刃,杀气腾腾地向我逼来!
栽赃我猛地后退一步,避开护卫的锋芒,同时将左手一直紧握的油布包裹高高举起,声音带着豁出去的决绝,那这个呢!‘江湖百晓生’内部绝密档案!关于本次评星大会的!有人提前向评委输送巨额贿赂!有人私下接触地方门派,许诺评级!还有人……伪造了这份‘黑料’!
我猛地指向旁边一根支撑水幕板单的巨大木柱。不知何时,那光滑的柱面上,被人用利器刻上了一个巨大的、歪歪扭扭的箭头符号,箭头直指柱脚下——那里不知何时被人塞了一卷粗糙的、用劣质草纸装订的册子!
册子封面,用刺目的朱砂写着几个狰狞的大字:江苏十三太保不看后悔!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那刺目的朱砂字和巨大的箭头吸引过去!
黑料!
什么黑料!
快!拿来看看!
好奇心和某种不祥的预感瞬间压过了震惊和愤怒。离得近的几个弟子下意识地就要去抢那册子。
住手!我再次厉声大喝,声音灌注了一丝内力,压过了骚动。我捏着那枚冰冷的枯叶镖,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子,缓缓扫过十三位掌门惊疑不定、各怀鬼胎的脸,最后,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勉强、带着巨大压力和孤注一掷的冷笑。
诸位……德高望重的掌门……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在你们抢着看那本‘黑料’,急着把脏水泼到别人头上,或者……忙着把自己摘干净之前……
我顿了顿,目光逐一掠过钟山、梅梁、苏绣娘、彭霸天、江月楼……以及所有在场的掌门,缓缓地,一字一顿地,抛出了那句在心头盘旋已久的、如同毒刺般的话:
你们……也不想自己家的‘独门秘方’、‘百年清誉’……明天就变成整个江湖、乃至整个天下茶余饭后的笑柄……挂在热搜榜第一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