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去!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我一定要亲手杀了那个害死我阿娘的凶手!”
秋月春风,月黑风高,此刻不住森深处,一道身影极速略过,那人模样约十一二岁,骨瘦嶙峋,衣衫褴褛,疯狂朝着森林深处遁去。
少年一十二岁,姓叶单字倾,至于字还需等待弱冠之年由家中长辈赐字。
然而正是这么一个骨瘦嶙峋的少年,身后却有着数道黑影略过,手中寒光在月光的映射下显得格外瘆人。
蓦然间,那数道黑影停下,他们的眸光有些忌惮地看向不住森深处,死死地盯着那少年远遁道:
“大人,我们还追吗?再往前可就是不住森内圈,我们没有必要因为那个野种把命搭上吧?”
带头男子同样也有些忌惮地注视着前方迷雾一拳打在身旁杨树上道:
“要不是你们看管不严,那小子能有机会跑这么远?回去嘴巴都捂严一点,谁要是敢在王妃面前多嘴,哼!知道下场的!”
不住森,不住森,无生住扎不住森,自这座森林诞生起,就无生灵能从内圈走出。
最后望了一眼那不住森,带头男子冷哼道:
“一个没人要的野种还能在不住森活下去?痴人说梦!最后再警告你们一次,今日之事谁要是说出去了,我定斩不饶!”
身后的随从汗毛直立,他们都知道这件事要是被王府的王妃知道,他们同样也没有好下场。
“属下知道,属下绝对管好自己的嘴。”
当下,一身褴褛的少年重重靠在一处木桩前,口吐之间喘着粗气,眼神之中充斥着无尽仇恨。
若是眼神能够杀人,少年的怨恨恐怕就要在此刻冲天。
望向一处积水映射中的自己,他眼泪婆娑,用力敲打着地面道:
“对不起阿娘!是我没有用!是我没有用!如果阿娘你没有生下我,阿娘是不是就不会离开倾儿了!”
下一刻,少年眼神怨毒的看向自己的脸,一把攥紧身旁的杂草连根拔起似乎这样才能安抚内心的仇恨,语气之中更是掺杂着一丝怨毒。
“都是你,你明明回了王府,为什么!但凡你有看一眼阿娘,甚至是提一嘴,那个女人也不敢对阿娘这般,我们娘俩过得都不如一个王府的下人。
为什么!为什么我跟你长得这么像,为什么!我明明是你叶王府的子嗣!为什么你却对阿娘不闻不问,甚至连我的存在你都可能不知道!”
望着积水处的那道面孔,少年似乎在不断倾泻着自己的情绪,直到眼角的泪水流干,直到再也无力哽咽。
弃之不养,枉为人父,从小到大少年从未得到父爱。
他母亲乃是妾室,自己又是妾室所生,母子二人被主房王妃打压,二人更是在那令人向往的王府却过着猪猡一般的生活。
可母亲还是傻傻地盼望着丈夫归来,明明只要那个所谓的父亲看上一眼母亲,让王府的人认为父亲还是在意他们母子的,他们母子二人就说不定能稍微过得好一点。
而不是被就连是王府的下人都能随意使唤,脏活累活全都是由母亲干。
为了一个烧饼,在寒冬腊月给王府的下人洗衣做饭,冻红双手,为了就是在年夜那一晚为自己赚些吃食。
长久以来的打压,嘲讽如同大山一般压得母子二人喘不过气,少年的眼神带着一丝坚毅,又带着一丝怨恨。
“从今天开始,我不再姓叶,我随母亲姓陈,我叫陈倾,倾尽一切报复你叶府的倾!”
重新站起身子的叶倾擦着拳头上残留的鲜血,他望着迷雾深处,回头望去此刻也迷失了方向。
他在王府这么多年,自然听说过不住森的危险,如果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逃到不住森深处。
可少年终究是少年,望着这不住森深处的迷雾以及古怪的异响,仍然会心有余悸。
传闻之中,哪怕是武道高手都走不出这座不住森,更别说他一个骨瘦嶙峋营养不良的少年。
不知走了多久,前行多少步多少里,最终陈倾望向那熟悉的积水以及那被自己掰断的杂草内心闪过一丝不安。
“他们都说,不住森深处没有生灵,进入内圈犹如无头苍蝇一样找不到出去的方向最终饿死。”
一步两步三步,每一步都好似步履蹒跚,本就奔波数十里从叶府暗卫手中逃离,现如今再一次羊入虎口。
迷雾一层层被撕开,每当陈倾以为能够逃离,可凝视着那熟悉的木桩,少年本就崩溃的内心此刻开始动摇。
不知有奔波数十里,饥肠辘辘的陈倾扶着一旁的杨树,此时就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但他知道,他不能在这里倒下,他要找到出口,他要活下去。
望着迷雾终端,陈倾不甘地怒吼道:
“为什么!我只想活下去!我只想活下去!我有什么错!
对!我得活下去!我得活下去!我死了,阿娘的仇谁来报!我要那贱人死!”
这一刻,陈倾犹如将死之人回光返照一般,奋力朝着远处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步步艰难,本就常年没有营养的瘦弱少年终究再也坚持不住砰的一声仰天朝上。
望着迷雾层层,陈倾无力般举起右手,他的眼中掺杂着些许泪水模糊了视线。
“我好恨,我好恨自己的无能!对不起阿娘,对不起!阿娘我好想你……你不在他们都欺负我……他们说我是一个没人要的野种。
阿娘我好想你,阿娘,倾儿是不是马上就可以见到你了……”
渐渐地,陈倾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视线早已被泪水浸湿,意识也开始进入走马灯般回忆着自己这一生。
——
“你这个贱婢,谁让你在这的?脏得要死!赶紧给我滚!”
“对不起,对不起王妃,我马上离开,我马上离开。”
“你以为你生了个野种就能过上好日子?贱婢永远是贱婢,脏了我的鞋,带着你的野种赶紧滚!”
——
“倾儿来吃个烧饼,你还在长身体呢,可不能饿坏肚子里。”
“那阿娘你呢?倾儿掰一半给阿娘,阿娘也吃。”
“倾儿真听话,但是阿娘不饿也不喜欢吃烧饼,倾儿吃。”
慢慢的陈倾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泪水瞬间脸颊滑落在地,但嘴角却勾起一抹弧度。
“阿娘,我好想再吃一个烧饼,阿娘我好想你……”
骤然,不住森深处缓缓走来一道稚嫩的身影,她鼓着腮帮子,怀中包着大大的烧饼,手指指着倒地不起的陈倾道:
“爷爷他怎么躺在这里,看起来好可怜,雪儿也想要玩伴,我想他做雪儿的玩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