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万妖之王 > 第一章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血里藏着这样的秘密。
在青云宗当了十年杂役,挨过鞭子,吃过剩饭,连狗都能冲我吠两声。
直到那天,我在悬崖边救下一只受伤的狐妖。
她金色的竖瞳看穿了我皮囊下的真相。
你血里有封印,她尖牙抵着我喉咙,是最高等的九重锁妖印。
后来我才明白,为什么娘临死前死死攥着那半块玉佩。
为什么青云宗的人见了我总像见了脏东西。
我不是蝼蚁,不是杂役,而是他们镇压千年的......万妖之王。
现在,该讨债了。
1
天还没亮,我后背就挨了狠狠一鞭子。
懒骨头!水缸都见底了,还睡
王管事的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带着隔夜的酒臭。
我猛地从草席上弹起来,后背火辣辣的疼。
不用看也知道,那道鞭痕肯定又渗血了。
但我只是低着头,把破棉袄往身上一裹,抄起扁担就往外冲。
废物东西。王管事在我身后啐了一口:
辰时前挑不满十缸水,今天别想吃饭。
寒风像刀子似的刮着脸。
我缩着脖子往山泉走,冻裂的脚趾在草鞋里磨得生疼。
青云宗的晨钟还没响,但山腰的弟子房里已经亮起星星点点的灯。
那是真正的内门弟子在晨修。
不像我们这些杂役,活着就是为了伺候他们。
泉水结了一层薄冰。
我砸开冰面时,看见自己映在水里的倒影:
乱蓬蓬的头发下是一张苍白的脸,眼睛底下挂着两片青黑。
这副鬼样子,难怪他们都叫我历小鬼。
第一担水挑到厨房时,我的肩膀已经磨破了皮。
李厨娘正在蒸灵米,香气勾得我肚子咕咕直叫。
文渊啊,她偷偷塞给我半块馒头,昨儿剩的。
我刚要道谢,手里的馒头突然飞了。
周师兄捏着馒头在我眼前晃,他穿着雪白的内门弟子服。
袖口银线绣的云纹在晨光里闪闪发亮。
杂役也配吃灵谷馒头他故意当着我的面咬了一大口,喂狗都不给你这种废物。
我攥紧扁担,指甲掐进掌心的肉里。
三个月前,就是这位周师兄说我偷学剑法,害我在戒律堂挨了二十脊杖。
现在他腰带上的玉佩还是我娘留下的遗物,他们管这叫充公。
看什么看周师兄一脚踹翻我刚挑来的水桶,重挑!
冰水泼了我一身。周围响起哄笑,几个早起的内门弟子站在廊下看热闹。
我默默扶起水桶,突然听见有人惊呼:快看他的眼睛!
周师兄猛地后退半步。
我这才发现水面倒影里,自己的瞳孔泛着诡异的暗红色。
但眨眼的功夫,又恢复了平常的深褐色。
妖里妖气的...周师兄强装镇定地又踹了我一脚,滚远点!
等我挑满十缸水,太阳已经爬上山头。
早课钟声里,我蹲在柴房后啃李厨娘偷偷给的窝头。
怀里有什么东西硌着胸口,是娘留给我的玉佩,确切地说,是半块。
另外半块现在别在周师兄腰带上。
玉佩缺角处刻着古怪的纹路,摸上去会微微发热。娘咽气前死死攥着它说:
文渊,永远别让人看见你的血...
历小鬼!王管事的破锣嗓子又响了,药园的粪桶该倒了!
我赶紧把玉佩塞回衣领。
经过练武场时,几十个内门弟子正在练青云剑法。
我放慢脚步,眼睛盯着为首的教习长老。
第三式云霞出海的腕部动作,和我在柴房后偷看三个月记下的不太一样...
啪!
后脑勺挨了记狠的。
我眼前一黑,跪倒在地,听见王管事在骂:
小杂种也配看剑法
他揪着我耳朵往药园拖:
今天不把三百个粪桶刷完,老子把你扔进茅坑!
药园臭气熏天。
我刷到第七十三桶时,指甲缝里全渗进了血。
午后的阳光晒得粪水直冒泡,恍惚间,我好像看见血滴在粪水里变成了暗红色。
但定睛一看,还是鲜红的。
喂,你。
我抬头看见张陌生的脸。
是个穿靛蓝袍子的年轻修士,袖口三道金纹。
这是掌门一脉的亲传弟子。
他嫌恶地用袖子掩着鼻子:后山的龙须草该采了,你去。
弟子...弟子今天的活还没...
蓝袍修士甩下一块令牌:药堂长老急用,耽误了拿你是问。
我认命地放下粪刷。
经过库房时,听见王管事正跟人吹嘘:
...那小子他娘死的时候,我从她枕头底下摸出块好玉。可惜只有半块,不然能换三坛灵酒...
我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后山的路陡峭难行,但至少没人冲我吐唾沫。
悬崖边的龙须草在夕阳下泛着金光,我小心地连根挖起。
去年有个杂役摔下去,尸骨都没人收。
挖到第七株时,崖下突然传来窸窣声。
我扒开灌木,吓得差点松手掉下去。
岩石缝里蜷着个血淋淋的人!
是个穿白衣的少女,肩膀有个血窟窿正汩汩冒血。
她突然抬头,我呼吸一滞。
那双眼睛...金灿灿的,瞳孔像猫一样竖着。
妖族!
我后退半步,却听见她发出幼兽般的呜咽。
那瞬间我鬼使神差地想起三年前。
我发高烧被扔在柴房等死时,也是这样蜷着身子发抖。
你...我嗓子发干,能听懂人话吗
少女突然剧烈挣扎,伤口涌出更多血。
那些血...居然是淡金色的!
她痛苦地弓起背,我眼睁睁看着一对毛茸茸的耳朵从发间钻出来。
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那妖女中了封灵散,跑不远!
我该喊人的。
青云宗律令第一条:见妖邪不报者,与妖同罪。
但少女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指甲变得尖利,却控制着力道没抓破我的皮。
救...她喉咙里挤出个字,金眼睛蒙着层水雾,不想...死...
山风卷来追兵的火把味。
我低头看着自己满是粪渍的粗布衣,又看看她流出的金色血液。
鬼知道哪来的勇气,我脱下外衫裹住她:别出声。
当我把她背起来时,后颈突然一阵刺痛。
她冒出来的尖牙蹭破了我的皮。
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的刹那,我全身血液突然沸腾起来,眼前的世界蒙上一层血红。
2
我背着她钻进岩缝时,脑子里嗡嗡作响。
这妖女轻得像片叶子,可呼在我后颈的气息烫得吓人。
远处火把的光已经能照到这片崖壁,再找不到藏身处,我俩都得完蛋。
往左...她突然出声,尖指甲戳了戳我肩膀,三十步...有洞...
我差点把她扔下去。她怎么知道这山上有洞
但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顾不得多想,数着步子往左挪。
第三十步,面前是片爬满藤蔓的岩壁,哪来的洞
妖女突然挣开我的手,扑向岩壁。
她染血的手指在藤蔓间摸索,金色血液滴在某种暗纹上,岩壁竟然无声无息裂开道缝!
快...她身子一软往下栽,我赶紧捞住她钻进去。
裂缝在身后合拢的刹那,火把的光刚好扫过我们刚才站的位置。
洞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我喘得像拉风箱,怀里的人烫得像个火炉。
摸到块平整石头把她放下,我哆嗦着掏出火折子。
这是偷着生火取暖时私藏的。
微光亮起的瞬间,我后脊梁蹿上一股寒意。
岩壁上密密麻麻刻满了符咒,和娘玉佩上的纹路有七分相似!
更吓人的是那妖女现在的模样:
雪白衣裳全被血浸透了,头顶支棱着两只毛茸茸的尖耳朵,腰后还拖着条火红的大尾巴。
你...你是狐妖我举着火折子退到墙角。
青云宗的《妖物志》上说,狐妖最善蛊惑人心。
她突然睁眼,金色竖瞳在火光里像两盏小灯:
人类...为什么救我声音又冷又脆,像冰棱子掉在青石板上。
我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答不上来。
总不能说看见她蜷着的样子,想起自己发烧等死的时候吧
那也太蠢了。
伤口...有毒。她突然剧烈咳嗽,嘴角溢出一丝金血,封灵散...三个时辰不解...妖丹就...
话没说完,她头一歪昏过去了。
我举着火折子凑近看,她肩膀的伤口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周围皮肤下像有无数小虫在蠕动。
这症状我在药园见过,去年周师兄被毒蛇咬,长老就是用龙须草配的解药。
我怀里正好揣着刚采的七株龙须草。
但给妖族疗伤是死罪,《青云律》第三章第五条写得明明白白。
我盯着她惨白的脸,突然发现她左眉上有颗小痣,和娘生前的位置一模一样。
见鬼!我狠狠捶了下地面,掏出草药嚼烂。
苦汁顺着喉咙往下淌,激得我直干呕。
按记忆中药童的手法,我把糊糊敷在她伤口上,撕下衣摆包扎。
她身子猛地绷直,喉咙里发出幼兽般的呜咽。
我赶紧按住她:别动!毒血要挤出来!
手碰到她皮肤的刹那,一股奇异的暖流突然顺着指尖窜上来,我眼前闪过许多破碎的画面。
雪山、血月、还有漫天飞舞的赤色狐火...
你...她突然睁大眼睛,身上为什么有王族血脉的气息
我吓得缩回手:胡说什么!我是青云宗杂役!
洞外突然传来炸雷般的喝声:妖女肯定在附近!她中了封灵散跑不远!
是戒律堂首座玄冥子的声音!
我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火折子差点脱手。
妖女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揪住我衣领:名字!
历...历文渊。
汪静蕾。她松开手,金眼睛直直盯着我。
记住,你今日救的不是普通妖族。说着突然咳出一大口金血,溅在我前襟上。
诡异的是,那些血珠竟然慢慢渗进布料,消失不见了!
洞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玄冥子在咆哮:
搜!把整座山翻过来!
我听见剑锋划过岩石的刺耳声响,冷汗顺着太阳穴往下淌。
汪静蕾突然竖起耳朵:他们在布九星锁妖阵...她挣扎着要起身:
阵法一成,方圆十里的妖族都会现形...
我头皮一炸。
虽然确信自己是人类,但刚才血液的异状和那些古怪画面……
我鬼使神差地摸向怀中玉佩,却发现它在发烫!
你身上有妖器汪静蕾的鼻子突然抽动两下,耳朵转向我胸口,这个气息...是青丘的...
话音未落,洞口处的藤蔓突然无风自动。
我眼睁睁看着岩壁上的符咒一个接一个亮起来,玉佩烫得像块火炭。
汪静蕾脸色大变:不好!他们在用搜魂术!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扑倒在地。
这妖女看着瘦弱,力气却大得惊人。
她整个人压在我身上,毛茸茸的尾巴严严实实裹住我们俩。
别出声。她尖牙抵着我耳垂,敢动一下我就咬断你脖子。
我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
她身上有股奇特的香气,混着血腥味往鼻子里钻。
更可怕的是,我发现自己能透过她的心跳声,清晰听见洞外玄冥子的脚步声。
这绝对不正常!
奇怪...玄冥子的声音近在咫尺,搜魂盘明明指向这里...
岩壁上的符咒突然剧烈闪烁。
汪静蕾的尖指甲掐进我肩膀,我疼得眼前发黑却不敢出声。
玉佩烫得我胸口皮肤都要烧起来了,就在这时,汪静蕾突然低头,一口咬住我锁骨!
剧痛让我差点惨叫出声。
但紧接着,一股清凉的气息从她齿间渡过来,我沸腾的血液奇迹般平静下来。
岩壁上的符咒光芒渐渐熄灭,玄冥子不甘心地啧了一声:去别处看看。
脚步声渐渐远去。
汪静蕾松开牙齿,我锁骨上多了两个冒血珠的小孔。
她舔掉嘴角的血迹,金眼睛在黑暗里闪着诡异的光:果然...你血里有封印。
我捂着脖子爬起来:你干什么!
救你的命。她尾巴烦躁地拍打地面:
刚才要不是我用狐族秘术遮掩,你体内的妖血早被搜魂术引出来了!
我如遭雷击:胡说什么!我是人!从小在青云山长大的!
汪静蕾突然伸手扯开我衣领,露出左肩那块火焰形胎记:
青丘王族的血脉印记,你以为是什么她冷笑,你娘没告诉你,她是怎么怀上你的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娘生前总说爹是采药摔死的,可村里老人提起这事就躲躲闪闪。
洞外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整个山洞都在摇晃。
汪静蕾猛地竖起耳朵:破阵雷!他们要用蛮力炸山了!
碎石簌簌往下掉。
我本能地扑过去护住她,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砸在我后背上,疼得我眼前发黑。
汪静蕾愣住了,耳朵抖了抖:你...
别误会!我疼得龇牙咧嘴,你要死了谁给我解释这堆破事!
她突然笑了,尖尖的犬齿闪着寒光:往洞深处跑。最里面...有我们狐族的传送阵。
我扶着她往深处挪,火折子早灭了,全靠她那双发光的金眼指路。
越往里走,岩壁上的符咒越密集,最后简直像活物一样在石头上游动。
我怀里的玉佩烫得几乎拿不住,汪静蕾却显得精神了许多。
到了。她挣开我的手,在一块刻满狐形图案的石台前跪下。
咬破手指画了个复杂的符号:但传送阵需要妖力催动,我现在……
我鬼使神差地掏出玉佩:这个能用吗
汪静蕾倒吸一口冷气:青丘玉钥!怎么会在你手里
她一把抢过玉佩按在石台中央,整个洞穴突然大放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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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台上的狐形图案活了似的游动起来,渐渐组成一个巨大的九尾狐虚影。
洞外传来玄冥子变了调的吼声:禁地封印怎么松动了!快拦住。
声音戛然而止。
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最后看到的,是汪静蕾的尾巴紧紧缠在我手腕上。
3
我像是被塞进了龙卷风里。
骨头被扯碎又拼好,五脏六腑拧成了麻花。
唯一能抓住的实物是汪静蕾的尾巴,那团毛茸茸的东西此刻成了救命稻草,死死缠着我的手腕。
不知过了多久,后背突然撞上硬物。
我哇地吐出一口酸水,睁开眼看见满天星斗。
夜风裹着草木清香灌进肺里,这才惊觉自己躺在某处山坡上,身下是松软的青苔。
没死就起来。汪静蕾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比平时虚了八度:传送阵把我们甩到了青丘外围。
我撑起身子,眼前的景象让我呼吸一滞。
她半跪在三步开外,月光给狐耳镀了层银边,尾巴无力地耷拉在地上。
最吓人的是肩膀,包扎的布条全被血浸透了,金血滴在草叶上,竟发出细微的嗞嗞声。
你的伤……
封灵散发作了。她咬牙撕开布条,伤口周围的血管已经变成青黑色,像蛛网般向心口蔓延,再不解毒……
我扑过去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触到皮肤的瞬间,那股奇异的暖流又来了。
这次画面更清晰:血月下,九条尾巴的巨狐仰天长啸,它的眼睛和我梦里的火焰一模一样。
你看到了什么汪静蕾突然扣住我手腕,尖指甲抵着脉搏。
我喉咙发紧:一只...九尾狐。
她金瞳骤缩,耳朵绷得笔直。
正要开口,远处林子里突然惊起飞鸟。
我们同时转头,山路上火把连成长龙,隐约能听见金属碰撞声。
青云宗的追兵这么快
是猎妖人。汪静蕾鼻尖动了动,他们身上有黑狗血的味道...话没说完突然剧烈咳嗽,一口金血喷在我前襟。
那些血珠像活物般蠕动,转眼就被布料吸收干净。
我盯着迅速消失的血迹,突然想起娘临终前的话。
她当时死死攥着我的手说:文渊,你的血...千万不能...
林子里传来犬吠声。
汪静蕾挣扎着要站起来:往北走...三里外有个月牙潭...她刚迈步就栽进我怀里,耳朵无力地耷拉着,水下...有暗道...
我二话不说把她背起来。
她比在悬崖边时轻了许多,隔着衣料都能摸到凸出的肋骨。
猎妖人的呼喝声越来越近,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北跑,脚踝被荆棘划出血痕都顾不上疼。
你血里的封印...汪静蕾气若游丝地贴着我耳朵说,是最高级的九重锁妖印...难怪...
我脚下一绊:什么印
别停!她突然收紧环着我脖子的手臂,右后方二十丈,三条猎犬!
我头皮一炸。
不用回头也能闻到那股混合了黑狗血和硫磺的恶臭。
最糟的是前方出现断崖,月光下确实有个小水潭,但崖壁陡得根本下不去!
跳...汪静蕾的尖牙磕到我耳骨,相信我...
猎犬的咆哮声几乎贴到后背。
我闭眼往崖下跃,耳边风声呼啸。
预想中的坠落感没来,汪静蕾的尾巴突然暴涨,像降落伞似的撑开。
我们打着旋儿坠向潭面,在入水前一秒,她尾巴一卷,把我裹成了茧子。
刺骨的潭水淹没头顶。
我憋着气往下潜,怀里的人却突然抽搐起来,她伤口接触到黑狗血泡过的潭水,竟开始冒青烟!
眼看她要昏厥,我一把扣住她后脑,贴过去渡了口气。
黑暗中,她的金眼睛突然瞪大。
紧接着,一股灼热感从相贴的唇瓣传来,我舌尖尝到血腥味。
正要后退,后腰突然被她的尾巴缠住,力道大得几乎勒断骨头。
水底有蓝光亮起。
我这才发现潭底沉着块刻满符文的巨石,中央的狐形凹槽和汪静蕾尾巴的形状一模一样。
她挣开我,把尾巴按进凹槽。
刹那间,整个水潭沸腾起来!
无数气泡遮蔽了视线。
我感到有股漩涡正在脚下形成,刚想抓住汪静蕾,后背突然撞上什么东西。
转头看见个穿黑袍的胖子正举着钢叉刺来,是个水性极好的猎妖人!
钢叉擦着我脸颊划过,带出一串血珠。
那些血在水中凝而不散,竟然开始发光!
胖子见状面露惊恐,比划着驱邪手势想逃,却被突然窜来的汪静蕾一爪子撕开咽喉。
更多的血弥散开来。
我发现自己能在漆黑的水底看清一切细节:汪静蕾指甲上的倒刺、胖子脖子上喷出的血沫、甚至潭底细沙的流动轨迹。
更诡异的是,伤口火辣辣的疼变成了某种奇异的快感,让我想撕开更多血肉。
历文渊!汪静蕾的喊声隔着水传来却异常清晰,控制呼吸!
我这才发现自己在无意识地吞咽潭水,不,不是在喝水,而是像鱼一样用皮肤呼吸!
黑袍胖子的血丝漂到眼前,我不受控制地张嘴一吸,那些血珠竟全钻进了喉咙!
轰!脑子里像炸了个惊雷。
全身血液瞬间沸腾,视野蒙上血色。
我能听见一里外猎犬的呜咽,能闻到崖顶猎妖人身上的汗臭。
甚至能...能看见汪静蕾周身流动的淡金色妖力!
巨石上的符文开始疯狂闪烁。
汪静蕾拼命朝我打手势,我却盯着她脖子上的血管移不开眼。
那里面的金血散发着难以抗拒的香气,比李厨娘炖的灵兽肉香千万倍...
醒醒!汪静蕾一尾巴抽在我脸上,你要妖化了!
剧痛让我清醒了半秒。
借着这个空档,她拽着我冲向潭底突然出现的漩涡。
在卷入漩涡的刹那,我最后看到的,是自己水中倒影里那双赤红如血的眼睛。
和梦里一模一样。
黑暗。潮湿的石头味。滴答水声。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趴在某条地下河的浅滩上。
嘴里有浓重的铁锈味,吐出来的唾沫带着血丝。
伸手一摸,犬齿不知何时变得尖利,轻轻一碰就划破了手指。
醒了
汪静蕾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抬头看见她坐在钟乳石上,尾巴垂下来一晃一晃。
借着洞壁荧光苔藓的微光,能看出她气色好了不少,肩膀伤口结了一层金痂。
我...刚开口就被自己声音吓到,沙哑得像是吞了炭火。
喝了吧。她扔下来个石碗,里面盛着某种蓝色液体,能暂时压制妖血。
液体入喉像吞了把冰刀,从喉咙一路冻到胃里。
沸腾的血液渐渐平息,尖利的指甲也缩回正常长度。
但当我摸向眼睛时,指尖还是感受到了不正常的温度。
这是哪我环顾四周。
洞穴明显有人工开凿的痕迹,石壁上刻满了和传送阵相似的狐形图案。
青丘古道的支流。汪静蕾轻盈地跳下来,尾巴尖扫过我鼻尖,你运气好,刚才要是完全妖化,现在已经被我挖出心脏了。
她说这话时金眼睛冷得像冰,尖牙若隐若现。
我这才注意到她右手变成了利爪,此刻正抵着我心口。
为什么救我我盯着她爪子,就因为我帮你包扎
因为你的血。爪子突然收回,她转身走向洞穴深处,跟上来,带你看点东西。
穿过曲折的隧道,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个巨大的地下溶洞,中央矗立着九尊狐首人身的雕像,围成个圆圈。
每尊雕像眉心都嵌着块和我玉佩材质相似的碎片,在黑暗中泛着微光。
青丘九长老。汪静蕾的声音突然变得肃穆,千年前与人族立约的见证者。
我走近最左侧的雕像,莫名觉得眼熟。
当看清雕像眉心的火焰纹时,左肩胎记突然针扎似的疼起来。
你认识这个印记我扯开衣领。
汪静蕾的尾巴猛地炸毛:别动!她扑过来按住我的手,这是王族血印!会触发...
太迟了。
胎记接触到洞内某种气息,突然迸发出刺目红光。
九尊雕像同时震动,眉心碎片发出共鸣般的嗡鸣。
我疼得跪倒在地,感觉有团火在左肩燃烧,恍惚间听见许多声音在脑中嘶吼:
叛徒!
人族都该杀!
封印王血!
闭嘴!汪静蕾突然一尾巴抽在我背上。
剧痛让我清醒过来,发现她正用尖牙撕扯自己手腕,金血滴在我胎记上,竟让灼烧感减轻不少。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喘着粗气问,这些雕像为什么...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九尊雕像眼窝里同时亮起血光,某种古老而暴戾的气息在洞内弥漫。
汪静蕾脸色大变,拽着我就往隧道跑:该死!他们把你当成闯入者了!
身后传来岩石崩裂的巨响。
不用回头也知道雕像活了,因为我清晰地听见了石头关节摩擦的声响,还有此起彼伏的狐啸声。
隧道在身后不断坍塌,我们几乎是贴着坠落的碎石往前冲。
前面岔路往右!汪静蕾边跑边撕下衣袖缠在我左肩,遮住胎记!
右转后隧道开始上行。我肺里像塞了团火,却不敢放慢脚步。
最恐怖的是一一随着奔跑,我发现自己越来越适应当下的状态:
黑暗视物如白昼,能听见百丈外的水滴声,甚至能闻到汪静蕾妖力流动的轨迹。
到了!她突然刹住脚步。
前方是面爬满藤蔓的岩壁,隐约透着天光。
汪静蕾咬破手指在藤蔓上画了个符号,植物立刻分开,露出个狭窄的出口。
我跟着她钻出去,刺目阳光让我流下生理性泪水。
等视线恢复,发现自己站在半山腰,脚下是望不到边的枫树林。
九月的枫叶本该是红的,可眼前这片林子,每一片叶子都红得像血,红得像...像我梦里那只狐狸的眼睛。
欢迎来到真正的青丘。汪静蕾的声音突然变了调。
转头看见她双膝跪地,额头紧贴地面,属下...参见少主。
我顺着她的视线低头,发现左肩胎记不知何时变成了完整的火焰形。
正透过布料散发出淡淡红光。
更可怕的是,当我无意识抬手时。
五道赤色狐火从指尖迸射而出,将十步外的枫树瞬间烧成灰烬。
4
你疯了我后退两步,指尖残留的狐火把草地烧出焦痕,什么少主
汪静蕾仍跪伏在地,尾巴紧贴后背,耳朵却竖得笔直:
青丘王族最后的血脉印记...不会错。她抬头时金眼睛亮得吓人:
您母亲是不是叫赤璃
我如遭雷击。
娘生前从不说自己的闺名,但有一次高烧说胡话,确实反复念叨过赤璃二字。
当时只当是药童听错了,现在……
不可能!我扯开衣领露出胎记,我娘是山下的采药女,被狼咬伤才死的!
汪静蕾突然起身,尖指甲划过自己手腕。
金血滴在胎记上的刹那,那些火焰纹路竟像活物般蠕动起来。
渐渐组成个清晰的图案,九尾缠绕的赤色狐首。
王血认亲。她声音发颤,您母亲是青丘最后一位公主,千年前那场大战后……
林间突然惊起飞鸟。
汪静蕾耳朵一转,猛地把我扑倒在地。
三支玄铁箭擦着发梢钉进身后树干,箭尾缠着的符纸无风自燃。
锁妖箭!她拽着我滚进灌木丛,青云宗的人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胸口玉佩突然发烫。
透过叶隙,我看见山路上走来七个穿青云袍的修士。
为首的是戒律堂首座玄冥子,他手里托着个罗盘似的法器,指针正直直指向我们藏身之处。
搜魂盘...汪静蕾龇着牙低吼,他们用您的血做了追踪标记!
我这才发现锁骨上被她咬出的伤口正泛着诡异的青光。
玄冥子突然停步,枯瘦的手指结了个复杂法印:妖孽,还不现身!
空气骤然凝固。
我肺里像灌了铅,每呼吸一次都像在吞刀子。
汪静蕾突然掐住我后颈:屏息!他要发动言灵术!
但已经晚了。
玄冥子的声音像烙铁般刻进脑海:历文渊,速来受审!
这五个字化作无形锁链,勒得我四肢不受控制地抽搐,竟然自己拨开灌木往外爬!
王血护主!汪静蕾一口咬在我手腕上。
剧痛让我短暂挣脱言灵束缚,她趁机往我嘴里塞了颗腥臭的丸子:咽下去!
丸子入喉化作冰线滑入脏腑。
玄冥子第二道言灵袭来时,我体内突然涌出股灼热力量。
两股力道在经脉里对撞,疼得我喷出口黑血,但居然能动了!
走!汪静蕾拽着我往枫林深处冲。
身后符箭如雨,她尾巴左格右挡,还是被一支箭擦过后腰,顿时金血四溅。
分头追!玄冥子的咆哮震得枫叶簌簌掉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们像被猎犬追赶的兔子,在血红枫林里亡命奔逃。
汪静蕾的伤口又开始渗血,脚步越来越慢。
我正要背她,前方突然出现断崖,百丈深渊下是湍急的冥河,对岸峭壁上有个不起眼的山洞。
能跳过去吗我估算着距离,少说也有二十丈。
汪静蕾惨笑着摇头:全盛时期可以...现在...她突然剧烈咳嗽,金血顺着嘴角往下淌,但您应该可以。
开什么玩笑!我又不会飞!
您会。她突然把爪子按在我胎记上,王族天生能御风...只是被封印了。说着尖指甲刺入皮肤,我疼得眼前发黑,却感到有股热流从胎记涌向四肢。
玄冥子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林边。
汪静蕾猛地推我向崖边:想着要去的地方跳!
我闭眼跃出,耳边风声呼啸。
坠落感持续了半息,突然变成奇异的漂浮。
胎记处涌出的热流在周身形成气旋,竟托着我滑向对岸!
回头却看见汪静蕾还站在原地,三支锁妖箭已经对准她后心。
不!我本能地伸手虚抓。
难以置信的是,五道赤芒从指尖迸射,隔空击碎了两支箭。
第三支箭终究射中她肩膀,汪静蕾闷哼一声,竟借势前冲跃向悬崖!
她在半空就现了原形,一只火红狐狸,后腿还缠着青光。
我扑到崖边伸手去捞,堪堪抓住她前爪。
强大的下坠力带得我半个身子探出悬崖,胎记处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放手...她虚弱地挣扎,带着我您飞不起来...
闭嘴!我咬紧牙关往上拽,指甲因用力过度而翻起,血滴在她脸上。
诡异的是,那些血珠一接触她的毛皮就化作红雾,被吸进了鼻子里。
汪静蕾的金眼睛突然瞪大。
她周身腾起赤色光晕,箭伤处的青光被硬生生逼出。
借着这股力量,我猛一使力把她甩上悬崖,自己却因反作用力向后栽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条火红狐尾卷住我手腕。
汪静蕾前爪扒着岩缝,生生把我拖了上来。
我们瘫在洞口喘得像破风箱,谁也没力气说话。
山洞比想象中深得多。
汪静蕾变回人形,一瘸一拐地引路。
拐过三道弯后,眼前豁然开朗,是个天然石厅,中央有眼冒着寒气的水潭。
冥河支流。她掬水清洗伤口,能暂时干扰搜魂盘。
我瘫坐在潭边,这才发现双手血肉模糊,左肩胎记周围浮现出蛛网般的金纹。
汪静蕾看见后倒吸冷气:封印松动了...
到底怎么回事我掬水猛灌几口,我娘真是狐妖那我爹...
属...我也不清楚。她硬生生改口,耳朵不安地抖动,千年前人妖大战后,青丘王族几乎死绝。您母亲当年叛出青丘时,没人知道她怀了孩子。
叛出我胸口发闷,那我娘为什么...
石壁上的苔藓突然无风自动。
汪静蕾猛地捂住我的嘴,尾巴上的毛全部炸开。
寂静中,我听见极其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无数节肢动物在爬行。
食妖蛊...她声音绷得像弓弦,玄冥子竟养这种东西!
声音越来越近。
借着潭水反光,我看见洞顶垂下无数丝线般的黑须,每根须梢都有张针尖大的嘴。
汪静蕾抖着手解下腰间骨笛:捂住耳朵!
刺耳的笛声震得我耳膜生疼。
黑须们像被烫到般缩回,但很快又试探着往下探。
汪静蕾的笛声开始走调,嘴角溢出血丝,她伤得太重了。
我鬼使神差地把手按在骨笛上。
胎记处的热流顺着手臂涌入笛子,原本惨白的骨笛突然泛起红光。
发出的音波竟凝成实质,如利刃般绞碎了洞顶的黑须!
汪静蕾惊愕地看着我。
不等她开口,整个山洞突然剧烈震动!
潭水翻涌如沸,无数气泡炸开,每个泡里都映出玄冥子扭曲的脸。
找到了!四面八方同时响起他的声音,结阵!
冥河倒影...糟了!汪静蕾拽着我往潭边退,他在用分身定位!
石厅入口处亮起刺目金光。
七个玄冥子分身结阵而来,每人手中都握着缠满符咒的锁链。
汪静蕾突然转身抱住我,尾巴严严实实裹住我们俩。
信任我吗她尖牙抵着我耳垂,跳潭!
锁链破空声近在咫尺。
我抱紧她纵身跃入寒潭,入水瞬间听见玄冥子气急败坏的咆哮。
刺骨的潭水淹没头顶,黑暗中只有汪静蕾的金眼睛发着光。
她尾巴像舵一样控制方向,带着我往深处潜去。
越往下水温反而越高。
就在我肺要炸开时,前方突然出现蓝光,是潭底裂缝!
汪静蕾加速游去,在穿过裂缝的刹那,我清楚地听见啵的一声,像是突破了某种薄膜。
刺目阳光让我本能闭眼。
再睁开时,发现自己跪在片陌生的草地上,怀里抱着奄奄一息的汪静蕾。
她现了原形,火红的毛皮黯淡无光,肩上的箭伤周围结着层冰霜。
这是哪...我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两界...缝隙...她气若游丝,他们暂时...找不到...
我手忙脚乱检查她的伤,发现冰霜正在蔓延。
最糟的是我怀里玉佩开始发烫,表面出现裂纹,玄冥子肯定在强行突破结界!
汪静蕾突然用头蹭我手腕:少主...您能帮我...取个东西吗
她示意我摸她腹部。
指尖触到个硬块,轻轻一按,她竟呕出颗龙眼大的金珠!
妖丹...她艰难地推给我,含着它...能暂时...压制...
我顾不上恶心,把珠子含在舌下。
瞬间,难以形容的灼热感顺着喉咙流遍全身。
左肩胎记像被烙铁烫过般剧痛,眼前闪过无数陌生画面:
血月下的战场、九尾巨狐的悲鸣、还有...娘抱着婴儿在雪中独行的背影。
看到了吗...汪静蕾的声音越来越弱,您的...记忆...
妖丹的力量让我看清了更多,石厅里,七个玄冥子分身正围着水潭结阵。
但最可怕的不是这个,而是潭水倒影中...我自己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赤色竖瞳!
结界突然剧烈震动。汪静蕾猛地抬头:他们找到入口了!
她挣扎着要起来,却摔在我怀里,少主...接下来...您得自己...
我握紧她颤抖的爪子,妖丹在口中发烫。
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耳边响起古老的低语:
解开封印...拿回属于你的力量...
潭水开始沸腾。
七个玄冥子的倒影在波光中扭曲变形,但锁妖链已经穿透结界伸了过来。
汪静蕾用最后力气咬破我手指,将血抹在她额间:以吾之命...护王血周全!
鲜血相触的刹那,她周身燃起赤色狐火。
火焰顺着我的手指蔓延全身,却诡异地不烫皮肤。
锁链碰到火焰立刻熔化成铁水,远处传来玄冥子撕心裂肺的惨叫。
记住...汪静蕾的身影在火中渐渐透明,回青云宗...禁地...找...
话未说完,她突然化作一团赤光没入我胸口。
左肩胎记瞬间变得滚烫,浮现出完整的九尾狐纹。
与此同时,口中妖丹彻底融化,洪流般的力量冲垮了体内最后一道枷锁。
我仰天长啸,声音已非人类。
赤红狐火自周身毛孔喷涌而出,在背后凝成三条虚幻的尾巴。
透过火焰,我看见结界破碎后出现的玄冥子真身。
那张永远阴鸷的老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恐惧。
原来如此...他颤抖着后退,你是那个妖女的...
我抬起手,发现五指已成利爪。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撕碎他。
5
三条火焰凝成的尾巴在我身后舒展,每根毛发都流淌着熔岩般的光泽。
玄冥子踉跄后退时踩到自己的袍角,那张永远阴鸷的老脸扭曲得可笑。
赤璃的儿子...他嘶声喊道,手中拂尘炸开万千银丝,当年就该把你掐死在襁褓里!
银丝如暴雨袭来,每根都刻着镇妖咒文。
我本能地挥爪去挡,三条火尾同时暴涨,在空中织成赤色屏障。
银丝撞上火焰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化作青烟消散。
但有一根漏网之鱼,它刁钻地绕过防御,直刺我眉心!
千钧一发之际,左肩胎记突然发烫,汪静蕾的声音在我脑中炸响:左转半步!
我下意识照做。
银丝擦着太阳穴飞过,带出一串血珠。
那些血滴在半空突然静止,继而化作赤色火鸟,尖啸着扑向玄冥子!
老道仓皇结印,身前浮现八卦虚影。
火鸟撞上八卦的刹那,整个空间剧烈震荡。
我趁机突进,爪风撕开他胸前道袍,底下竟露出件刻满妖纹的锁子甲!
用妖族骸骨炼制的护心甲我听见自己声音里混着汪静蕾的冷笑,青云戒律堂首座...真讽刺。
玄冥子脸色铁青,突然咬破舌尖喷出口血雾。
血雾中浮现七枚青铜钉,排列成北斗形状。
七星锁妖!他狞笑着挥袖,这次我要把你钉在镇妖塔最底层!
青铜钉破空而来,带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我想躲,却发现双脚不知何时被地面窜出的黑须缠住,是刚才那些食妖蛊的残须!
第一枚铜钉刺入右肩时,三条火尾同时发出悲鸣。
剧痛让我跪倒在地,口中尝到铁锈味。
玄冥子大笑着催动第二枚铜钉:妖就是妖!当年你娘...
闭嘴!我嘶吼着抓住刺向左肩的铜钉。
掌心皮肉烧灼的焦臭中,汪静蕾的声音再次响起:用我的血!
我猛地将铜钉反手刺入自己左肩胎记!玄冥子的狂笑戛然而止。
铜钉接触胎记的瞬间,竟被融化成铜水!
胎记处的金纹如活物般蔓延,转眼覆盖全身。
体内有什么东西咔地碎裂,汪静蕾的妖丹彻底化开,洪流般的力量冲垮所有桎梏。
我听见无数声音在血脉中苏醒,它们用古老的语言呼喊着同一个词:
王——
第三条火尾旁,第四条尾巴的虚影正在凝实。
玄冥子面如死灰地摸出张紫符:请天尊法旨!
紫符燃起的刹那,天地骤然变色。
乌云中探出只巨手,带着天威压顶而下!
我本能地交叉双臂格挡,四条火尾盘成赤莲。
就在巨手即将压下的瞬间,胸口突然传来熟悉的温度,是那半块玉佩在发烫!
娘...我恍惚听见婴儿的啼哭。
记忆碎片如走马灯闪现:雪夜、染血的襁褓、还有娘临终前塞进我怀里的半块玉佩……
玉佩突然浮到眼前,裂纹处渗出赤金光晕。
光晕中浮现出汪静蕾虚幻的身影,她对我微微一笑,化作流光没入玉佩。
与此同时,远处青云宗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鸣,有什么东西呼应着玉佩苏醒了!
巨手压到头顶的刹那,玉佩炸成齑粉。
无数光点汇聚到我背后,第四条尾巴彻底凝实!
新生的力量如火山喷发,赤金光柱冲天而起,竟将天尊法旨撕得粉碎!
玄冥子喷血倒飞,锁子甲寸寸龟裂。
我踏着火焰走向他,每步都在地面留下燃烧的爪印。
老道挣扎着要爬走,却被我踩住后背。
青云宗为什么追杀我娘爪尖挑开他后领,露出个熟悉的火焰纹印记。
和青丘九长老雕像底座的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四条尾巴兴奋地摇曳,你们是守印人。
玄冥子突然狂笑起来:不错!青云宗本就是为镇压青丘而建!他咳着血沫:
你娘那个叛徒...偷走钥匙还想解开封印...活该被万箭穿心!
我脑中嗡的一声。
记忆最深处的画面终于清晰:娘在箭雨中护着襁褓。
一支玄铁箭贯穿她胸口...箭尾缠着的符咒,和现在钉在我身上的如出一辙!
谢谢你帮我回忆。爪尖刺入玄冥子后颈,现在轮到你了。
老道突然诡笑:你以为杀了我就能赢他猛地扯断腰间玉佩,一起下黄泉吧!
玉佩碎裂的瞬间,钉在我身上的三枚青铜钉同时爆出青光。
恐怖的能量波动中,我清楚看见有根细若发丝的黑线从玄冥子天灵盖延伸向青云宗方向,是傀儡丝!
你不是本体!我怒吼着撕开他后背,果然没有脊椎,只有团蠕动的黑雾。
假玄冥子放声大笑:太迟了!自爆阵已经...
四条火尾突然自发缠住三枚铜钉。汪静蕾的声音伴着狐火响起:王血为引,破!
赤金火焰顺着铜钉逆流而上,转眼烧到玄冥子身上。
他惨叫着想掐诀,却发现黑线那端传来更强的吸力,是本体在切断联系!
想逃我一爪掏进他胸腔,捏住那团黑雾,带个话回去。
火焰顺着黑线疾驰而去,远处青云宗方向传来隐约的爆炸声。
假玄冥子彻底化作飞灰前,我凑到他耳边轻声道:
我来取钥匙了。
铜钉离体的瞬间,我瘫倒在地。
四条尾巴渐渐虚化,皮肤上的金纹也在消退。
但体内涌动的力量真实不虚——汪静蕾的妖丹已经和我血脉相融。
踉跄着站起来,我望向青云宗方向。
主峰上空乌云密布,七道锁妖链从不同方位射向天空,正结成某种庞大阵法。
看来玄冥子本体已经启动护山大阵。
静蕾...我摸着胸口的灼热感,你还在吗
没有回应。但当我闭眼内视时,分明看见心窍处蜷缩着只小火狐,它偶尔甩动的尾巴让我想起那个总爱炸毛的姑娘。
山风送来刺骨寒意。
我这才发现四周景物正在扭曲,两界缝隙要坍塌了。
最后看了眼汪静蕾消失的地方,我纵身跃向虚空。
下落过程中,第四条尾巴突然实化,稳稳托住我身形。
远处传来群妖啸叫,无数光点从山林间升起,朝我汇聚而来。
它们触碰皮肤的刹那,零碎记忆涌入脑海:
千年前的人妖大战、娘抱着我杀出重围、青云宗禁地深处的青铜巨门。
还有那把需要两半玉佩才能打开的锁。
当脚尖触到青云宗山门的青石板时,我已经变了模样。
赤发如焰,竖瞳如刀,四条实体化的尾巴在身后摇曳。
守门弟子吓得瘫软在地,手中警讯符无火自燃。
我没有杀他,只是弹指烧毁了山门匾额。
青云宗三个金字在狐火中熔化,滴落成丑陋的疤痕。
玄冥子——我的声音混着汪静蕾的清啸响彻群山,我来讨债了!
主峰方向传来急促的钟声。
我踏着火焰拾级而上,每一步都在石阶留下燃烧的爪印。
护山大阵的威压越来越重,却无法近我周身三尺,四条狐尾自发旋转,形成赤金光罩。
半山腰突然杀出十二名持剑长老。
他们结成的剑阵我刚入山时就见过,当时只能躲在柴房缝隙偷看,现在却看得清每道剑气的轨迹。
结诛妖剑阵!为首长老厉喝,天枢位主攻!
十二道剑光如银河倾泻。
我站着没动,直到剑气临体才轻轻呼气。
吹出的气息在空中化作九只火鸟,每只都长着汪静蕾的眉眼。
它们欢叫着扑向剑阵,撞上剑气的刹那,所有长老同时闷哼后退。
他们的本命剑正在熔化!
不可能!一个长老看着自己只剩剑柄的佩剑,这是千年寒铁...
我伸手虚抓,他腰间玉佩飞入我掌心。
玉上刻着与玄冥子相同的火焰纹,只是更加精细。
守印人世家我捏碎玉佩,任粉末从指间滑落,正好带路。
长老们面如死灰地结印自保,却见火鸟们只是衔走了他们的储物袋。
袋中物品在火焰中灰飞烟灭,唯有些刻着火焰纹的法器悬浮空中,指向同一个方向,后山禁地。
多谢。我挥袖扫开挡路的众人。
有个年轻长老突然扑来抱住我的腿:妖孽!你...
话未说完,他胸口突然透出截剑尖,是周师兄从背后下的手!
这个曾经抢我馒头、害我挨鞭子的家伙,此刻笑得比狗还谄媚:
万妖之王陛下,小人愿为您...
我一脚把他踢进山涧。
惨叫声久久回荡,比当年他欺负我时的笑声动听多了。
禁地入口被九重符咒封印着。
我伸手触碰的瞬间,体内王血沸腾,符咒如遇火的蜘蛛网般蜷缩消散。
穿过幽深的隧道,尽头是扇顶天立地的青铜巨门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门中央的锁孔形状熟悉得刺眼。
我摸着胸口,那里还残留着玉佩的温度。
静蕾的声音突然在心底响起:用我们的血。
爪尖划过手腕,赤金血液滴在锁孔上。
门内传来机括转动的轰鸣,但大门只开了条缝就卡住,还缺另外半块玉佩!
在这呢。
我猛地回头,看见个意想不到的人,李厨娘。
这个总偷偷给我塞吃的妇人,此刻手里拿着从周师兄身上取回的半块玉佩。
你娘留给我的任务...她将玉佩抛给我,总算完成了。
拼合的两半玉佩严丝合缝。
当它没入锁孔的刹那,青铜巨门轰然洞开。
门后是无边无际的赤色荒原,数以万计的妖族雕像矗立其中,每座都保持着被封印瞬间的姿态。
最中央是尊九尾狐雕像,它脚下躺着具人类遗骸。
胸口插着玄铁箭,手里紧握半块带血的玉佩。
娘...我踉跄着跪倒在地。
四条狐尾不受控制地暴长,赤金火焰席卷整个空间。
所有雕像表面的封印层开始龟裂,最先苏醒的是那尊九尾狐。
它仰天长啸,声音震得地动山摇:
吾王归来——!
无数妖族同时破封而出的场景,比最绚烂的烟花还要壮观。
它们化作洪流涌出青铜门,经过我身边时都低头行礼。
最后出来的是九尾狐,它在我面前低下高傲的头颅:
青丘大长老赤焰,恭迎少主归位。
我没有立刻回应,只是走向娘的遗骸。
箭矢在我指尖化作铁粉,遗骸却奇迹般地没有风化。
当我抱起她时,她手中的半块玉佩突然发光,与锁孔里那块同时飞回我掌心。
王血钥匙本是一对。赤焰低声道,您母亲当年只偷出一半...
我轻轻合上娘的眼睑:现在齐了。
走出青铜门时,整个青云宗已经陷入火海。
玄冥子被狐族长老们押到跟前,他胸口有个血洞,是傀儡丝被硬生生扯出的痕迹。
直接杀太便宜他了。我弹指将他丹田击碎,扔进万妖谷。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我已经站在青云宗最高处。
赤焰正在宣读诏令:...即日起,重建青丘国。凡伤我族类者,虽远必诛!
山呼海啸的万岁声中,我摸着心口轻声道:静蕾,你看到了吗
没有回答。但当我展开手掌时,掌心浮现出只小火狐的虚影。
它亲昵地蹭了蹭我手指,然后指向远方,那里,新的朝阳正冉冉升起。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