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超市仓库醒来,手臂上有个带血的咬痕。
>监控屏幕里,妻子在门外被丧尸撕碎前,用唇语对我说:活下去。
>我疯狂寻找女儿的身影,终于发现她蜷缩在玩具区角落。
>可当那个虐杀幸存者的男人出现时,我认出了他背上的书包。
>——那是我亲手为女儿缝上名字的粉色小书包。
>我拍打监控屏幕嘶吼,男人却对着镜头微笑。
>收音机沙沙作响:丧尸化第一阶段:幻听幻觉,第二阶段:丧失语言……
>低头看着开始腐烂的手指,我扯下仓库门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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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像浓稠的墨汁,沉重地压在我的眼皮上。每一次粗重的呼吸都带着灰尘和铁锈的腥气,呛得我喉咙发紧。我费力地睁开眼,视野里只有货架模糊的、高耸的轮廓,如同沉默的黑色墓碑,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矗立着。我是陈默,一个平凡的丈夫和父亲。最后的记忆碎片般回闪:超市里刺耳的警报,人群惊恐的尖叫浪潮,货架被疯狂地撞倒……混乱中,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裹挟着向后冲,后脑重重磕在某个冰冷的硬物上,世界瞬间断电。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浑身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右臂手肘内侧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被烧红的铁丝猛地勒了一下。下意识地,我用左手胡乱摸索过去。
指尖触到的,不是布料平滑的纹理。
湿漉漉的,粘腻的,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温热感。
心猛地一沉,像坠入冰窟。我几乎是弹了起来,不顾后脑残留的钝痛和眩晕,慌乱地抓过掉落在身边的手电筒。咔哒一声脆响,一道刺眼的光柱骤然撕裂了浓稠的黑暗。光柱颤抖着,带着我狂跳的心脏一起抖动,最终落在我右臂手肘内侧。
那里,赫然印着两排深紫色的齿痕。
皮肉翻卷着,边缘已经开始肿胀发亮,渗出暗红发黑的血,在惨白的手电光下,像一个丑陋而恶毒的诅咒标记。伤口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正缓慢而固执地向外蔓延,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虫在皮下游走。
不…不可能…声音卡在喉咙里,干涩嘶哑得不像自己的。我猛地用手背去擦,发疯似的用力,粗糙的帆布袖子摩擦着伤口,带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却丝毫擦不掉那刺眼的颜色。手电光柱在我剧烈颤抖的手中疯狂摇晃,货架的影子在墙壁上扭曲、拉长,如同无数择人而噬的鬼影在狂舞。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仓库沉重的铁门紧闭着,隔绝了外面地狱般的世界。门缝底下,透不进一丝光亮,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门外……妻子林薇!还有我们五岁的女儿苗苗!她们在哪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几乎要爆开。
我跌跌撞撞地扑向仓库后墙角落的控制台。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监控屏幕,连接着超市卖场几个主要区域的摄像头。屏幕冰冷,漆黑一片。我颤抖的手指在布满灰尘的按键上胡乱按着,指甲刮过塑料发出刺耳的噪音。
滋啦……滋啦……
屏幕猛地闪烁了几下,雪花跳动,模糊的影像艰难地浮现出来。
光!惨白的光!是超市生鲜区顶上那几盏巨大的LED灯管发出的光,冰冷地照耀着下方宛如屠宰场般的景象。
镜头正对着超市正门入口的区域。曾经光洁的地砖,此刻被大片大片泼墨似的暗红色覆盖,粘稠得化不开。破碎的肢体、撕裂的内脏、散落的购物篮……像垃圾一样被随意丢弃、践踏。那些东西……那些曾经是人的东西……它们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拖着残破的躯体,在狼藉中留下蜿蜒黏腻的污痕。它们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低沉的嗬嗬声,像坏掉的风箱在抽气。偶尔有落单的、受伤的幸存者被发现,立刻会引来一群怪物的疯狂扑食,撕扯声、骨骼碎裂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声透过监控的劣质喇叭隐约传来,如同地狱的协奏曲。
我的胃部剧烈痉挛,酸水直冲喉咙。视线在混乱的画面里疯狂搜寻,心在绝望的深渊边缘摇摇欲坠。
突然,监控屏幕左上角,靠近收银台的一个小镜头画面里,一个熟悉的身影猛地撞入我的视线!
林薇!
她背对着镜头,正死死抵住一个倾倒的收银台,试图把它推向一扇半开的员工通道小门。她的动作充满了不顾一切的绝望。几个扭曲的身影正踉跄着从不同的货架通道向她逼近,越来越近,腐烂的手爪几乎就要够到她的后背。
薇薇!快跑啊!跑!我猛地扑到屏幕前,拳头狠狠砸在冰冷的屏幕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指骨剧痛。她听不见。她永远也听不见了。
就在这时,林薇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她抵着收银台的手猛地一滑。她踉跄着转过身,正面对着一个扑到眼前的腐烂头颅。她的脸瞬间苍白如纸,嘴唇却在剧烈地开合。
没有声音,只有画面。
但她的眼睛,透过布满污渍的监控屏幕,直直地望了过来。那双曾经盛满温柔和笑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哀伤和一种近乎燃烧的决绝。她的嘴唇清晰地、用力地,做出三个字的形状:
活——下——去——
下一秒,那个扑到眼前的丧尸张开流涎的嘴,狠狠咬向她的脖颈!
不——!!!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嘶吼从我喉咙里炸开,几乎撕裂声带。我疯狂地捶打着屏幕,指甲在冰冷的塑料外壳上刮出刺耳的噪音,留下道道白痕。眼泪混合着汗水,模糊了视线。屏幕上,更多的黑影扑了上去,淹没了她最后的身影。那片区域只剩下扭曲的肢体和喷溅的、模糊的暗红。
屏幕冰冷,无声地播放着这场吞噬一切的惨剧。
痛楚如同沸腾的岩浆,从心脏爆开,瞬间烧灼四肢百骸,连指尖都疼得麻木。我瘫软在地,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铁皮货架上,发出空洞的闷响。仓库里浓重的黑暗和尘土味再次裹挟上来,比之前更沉重百倍,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冰冷的铁砂。林薇最后无声的唇形——活下去——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烫在我的灵魂深处。活下去为了什么在这地狱里,拖着这副已经开始腐烂的身体
女儿!苗苗!
这个名字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猛地将我濒临熄灭的意识从绝望的泥沼中硬生生拽起。心脏再次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但这一次,攥紧它的不再是纯粹的绝望,而是混合着巨大恐惧的、燃烧的意志。苗苗!我的小苗苗!她才五岁!她那么小!她一定躲在某个角落,像只受惊的小兽,在无边无际的恐怖中瑟瑟发抖!
我挣扎着,手脚并用地再次扑向那方冰冷的监控屏幕。手肘内侧的伤口擦过粗糙的水泥地面,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反而让我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瞬。屏幕上依旧是地狱的图景:生鲜区那边,几个扭曲的身影正围着一具看不出形状的残骸撕扯;日用品区通道,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挥舞着警棍,徒劳地砸向包围他的丧尸,很快被拖倒在地,惨叫声被淹没;正门入口,更多的行尸像潮水般涌入……
我的视线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每一个跳动的、充满死亡气息的画面碎片里疯狂扫描。忽略那些蠕动啃噬的怪物,忽略那些绝望挣扎又瞬间熄灭的生命,我的世界只剩下一个目标——寻找那抹小小的、粉色的、应该属于我女儿的身影。时间在极度的焦虑中失去刻度,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汗水浸透了我的后背,黏腻冰冷。眼球因为过度紧张和不敢眨眼的干涩而刺痛。
突然!
屏幕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对准儿童玩具区的镜头画面里,一个微小的动静攫住了我全部的心神!
在那堆被撞倒的、色彩鲜艳的塑料积木山后面,在那只巨大的毛绒熊玩偶的阴影里,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着。
粉色的连衣裙!上面印着小小的白色兔子图案!那是苗苗生日时,林薇特意给她买的!
苗苗!无声的呐喊在我胸腔里震荡,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巨大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击穿了我,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她还活着!我的小苗苗还活着!就在那里!蜷缩着,小小的肩膀似乎在微微颤抖,她在害怕!恐惧依旧存在,但此刻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父亲的本能——死死压制住。林薇用生命传递的活下去,第一次有了清晰无比的意义:苗苗!
我死死盯着那个小小的身影,眼睛一眨不眨,仿佛只要我的视线稍一离开,她就会从屏幕上消失。我要看着她,守护她,直到……直到我能出去,或者想到办法……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希望时刻,玩具区通道的另一端,一个身影不紧不慢地走进了监控画面。
不是丧尸。
那是一个活生生的男人。
他很高,很壮,穿着一件深色的、沾满污渍但看起来依旧结实的工装夹克,手里拎着一根血迹斑斑、顶端似乎还嵌着铁钉的沉重球棒。他走路的姿态很随意,甚至带着点悠闲,与周围地狱般的景象格格不入。他像是……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我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一股不祥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这个男人……他想干什么
男人在玩具区通道里踱步,目光扫视着周围散落一地的玩具和货架。他的视线,似乎有意无意地扫过苗苗藏身的那堆积木和毛绒熊。
我屏住了呼吸,全身的肌肉绷紧。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就停在离苗苗藏身处不远的地方。他的目光,直直地投向了那个巨大的毛绒熊后面,嘴角似乎……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不!不要!
我几乎要把监控屏幕捏碎。
男人动了。他没有走向毛绒熊,而是猛地转身,球棒带着沉闷的破风声挥出!
噗!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透过监控喇叭隐约传来。
镜头角度有限,我看不到他具体击中了什么。但紧接着,一个穿着超市员工马甲的身影踉跄着从旁边一个倒塌的货架后面扑了出来,满脸是血,惊恐地捂着头。他显然是想躲藏在那里,却被发现了。
男人咧嘴笑了,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纯粹的、残忍的兴奋。他像猫戏弄老鼠一样,不紧不慢地追着那个受伤的员工。员工绝望地奔跑、摔倒、爬起,发出无声的尖叫。男人追上去,沉重的球棒再次挥落!一下!两下!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鲜血飞溅到旁边粉色的芭比娃娃包装盒上,触目惊心。
他享受着这个过程!他不是在求生,他是在虐杀!
我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咙。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住我的心脏,勒得我喘不过气。这个男人,比外面的丧尸更可怕!苗苗!苗苗就躲在他旁边!她一定看到了!她一定吓坏了!
男人终于停下了对那具血肉模糊尸体的游戏,他直起身,甩了甩球棒上的血污和脑浆。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我浑身血液瞬间冻结的动作。
他慢慢地转过身,正对着监控摄像头的方向。
那张沾着几点猩红血迹的脸上,那抹残忍、戏谑的笑容,在惨白的灯光下被无限放大。他抬起手,对着镜头——对着镜头后面死死盯着屏幕的我——极其缓慢地,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挑衅!赤裸裸的、令人发指的挑衅!
怒火瞬间冲垮了恐惧的堤坝!我猛地从地上弹起,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喉咙里爆发出不成调的、充满暴戾的咆哮。拳头、手掌、甚至额头,疯狂地砸向那块冰冷的屏幕!
畜生!我杀了你!离她远点!离我女儿远点——!!!
屏幕在我的疯狂击打下剧烈晃动,画面扭曲变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个男人脸上的笑容却更加清晰,更加刺眼。他仿佛能穿透屏幕,看到我此刻的绝望和狂怒,并以此为乐。
就在我目眦欲裂,恨不得钻进屏幕将他撕碎的瞬间,男人随意地耸了耸肩,似乎觉得无趣了。他转过身,准备离开玩具区。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一个极其微小、却足以将我整个世界彻底击碎的东西,撞入了我的视线。
在他宽阔的背上,斜挎着一个包。
一个小小的、双肩的、粉红色的儿童书包。
书包的正面,靠近肩带的位置,用歪歪扭扭的、嫩黄色的线,绣着一个名字。
——苗苗。
那是我亲手绣上去的!就在她上幼儿园小班的前一天晚上!灯光下,林薇在旁边笑着指点,苗苗趴在我腿上,小手指着书上的小兔子图案,奶声奶气地说:爸爸,绣个小兔叽!我记得针扎破手指的刺痛,记得苗苗咯咯的笑声,记得林薇温暖的目光……
粉色的书包……嫩黄色的线……歪歪扭扭的苗苗……
时间凝固了。所有的声音——仓库外隐约的嘶吼、监控喇叭里传来的杂音、我自己粗重的喘息和疯狂的心跳——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世界变成一片绝对的死寂。
我所有的动作都僵住了。高举的拳头凝固在半空,充血的眼球死死钉在屏幕上那个粉色的、刺眼的小书包上。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无法理解。只有那个书包,像一个烧红的烙铁,带着毁灭性的信息,狠狠地、反复地烫在我的意识里。
苗苗的书包……在那个虐杀者的背上……
那……刚才蜷缩在毛绒熊后面,穿着粉色兔子裙子的身影……是谁
呃……啊……
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破旧风箱抽气般的嗬嗬声。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极致恐惧、荒谬和被彻底愚弄的巨大洪流,猛地冲垮了我最后一丝理智的堤坝。
噗——
温热的液体猛地从喉咙深处涌出,喷溅在冰冷的监控屏幕上。暗红色的血点,像一朵朵骤然绽开的、绝望的花,模糊了那个男人的背影,模糊了那个粉色的书包,也模糊了我眼前的一切。
身体里的力气瞬间被抽空。我像一截被砍断的木桩,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后脑勺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剧痛传来,却远不及心头那灭顶般的黑暗和冰冷。
视野开始旋转、模糊,监控屏幕的光怪陆离地扭曲着,像一幅被打翻的油彩画。耳边不再是死寂,而是响起了尖锐的、持续的蜂鸣,仿佛有无数根钢针扎进我的大脑。
在彻底沉入那片旋转的黑暗之前,唯一清晰的念头,不是愤怒,不是悲伤,而是一种彻骨的、荒谬的冰冷:
原来,我拼命想要守护的,早已被碾碎。而我,不过是这场残酷戏剧里,一个被彻底愚弄、即将谢幕的小丑。
……
意识如同沉在冰冷浑浊的深水之下,缓慢地、挣扎着向上浮起。每一次试图接近水面,都被沉重的黑暗和尖锐的耳鸣狠狠拽回深渊。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后脑勺撞击地面的钝痛依旧清晰,像有根生锈的钉子楔在那里。更强烈的,是右臂手肘内侧伤口传来的感觉。不再是单纯的刺痛,而是一种……一种深入骨髓的麻痒,伴随着灼烧般的闷胀感,仿佛皮肉之下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蠕动、啃噬,试图破体而出。
我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仓库顶棚的钢梁在模糊的视野里扭曲、旋转。空气里弥漫着尘土、铁锈和我自己呕吐物的酸腐气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淡淡的、类似烂水果和铁锈混合的甜腥味。
爸爸……爸爸……
一个极其细微、带着哭腔的童音,毫无征兆地钻进我的耳朵!
苗苗!
我猛地一个激灵,几乎是弹坐起来,剧烈的动作牵扯到后脑的伤处,眼前顿时金星乱冒。我顾不上疼痛,心脏狂跳着,充满了一种濒死回光返照般的狂喜。是幻听不!那声音那么清晰!那么真实!就在附近!
苗苗苗苗!你在哪爸爸在这里!我嘶哑地喊着,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异常干涩微弱。我挣扎着想站起来,双腿却软得如同煮烂的面条。我手脚并用地向前爬,手肘的伤口摩擦着粗糙的水泥地,麻痒和刺痛交织,却丝毫无法掩盖我寻找女儿的急切。
爸爸……好黑……苗苗怕……
声音又响起了!带着无助的颤抖,仿佛就在左边的货架后面!
别怕!苗苗别怕!爸爸来了!我几乎是扑爬着冲向那个方向,指甲在冰冷的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噪音。绕过一排堆放清洁用品的货架,后面只有冰冷的墙壁和几个空荡荡的纸箱。
什么都没有。
苗苗我茫然地环顾四周,仓库里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和手电筒光柱扫过时投下的巨大、摇晃的阴影。刚才的声音……消失了。
死寂重新笼罩下来,比之前更加沉重。
就在这时,角落里,那个之前被我忽略的、布满灰尘的旧收音机,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电流沙沙声,打破了死寂。紧接着,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男播音腔,断断续续地穿透了干扰,清晰地播报着:
……重复……紧急……广播……疾控中心……最后通告……确认……K-7病毒……感染者……尸变进程……不可逆……
我的心骤然沉了下去,冰冷的感觉瞬间冻结了四肢。
……第一阶段……时间……个体差异……显著症状……中枢神经……异常放电……幻听……幻视……情绪……极端不稳定……
幻听……幻视……
刚才那清晰的、属于苗苗的呼唤声……是幻听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我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手电筒的光柱正好落在我的手指上。
指尖……指甲的边缘……那原本是健康的粉白色,此刻,却覆盖着一层极其不祥的、黏腻的灰绿色。皮肤变得异常干燥、松弛,像浸了水的旧纸张,皱巴巴地贴在指骨上,透出一种死尸般的蜡黄光泽。最可怕的是小指的指尖,一小块皮肉似乎失去了水分,向内萎缩、塌陷,呈现出一种……一种腐烂水果般的深褐色斑点。
我猛地缩回手,像被烙铁烫到,胃里一阵剧烈的翻腾。
收音机冰冷的声音还在继续,如同宣读我的死刑判决书:
……第二阶段……时间……不定……显著症状……语言……中枢……坏死……丧失……语言……功能……运动……神经……受损……肢体……协调性……丧失……肌肉……开始……僵化……腐烂……
丧失语言……肢体僵化……腐烂……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狠狠砸在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我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监控屏幕。屏幕上的雪花点依旧在跳动,玩具区的画面模糊不清。那个男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那个粉色的书包,那个绣着苗苗的书包,像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在我的脑海里,和广播里冰冷的宣告交织在一起。
幻听……幻觉……语言丧失……腐烂……
仓库厚重的铁门,隔绝了外面地狱的嘶吼,却将这冰冷的宣判一字不漏地送了进来。我僵硬地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货架,像一尊正在风化的石像。
右臂伤口的麻痒感越来越强烈,伴随着一种诡异的、仿佛骨头都在酥化的胀痛。指尖那灰绿色的、开始腐烂的斑点,在微弱的手电光下,如同死亡蔓延的地图。
活下去……
林薇最后的唇语,此刻回想起来,只剩下无尽的讽刺和苍凉。
为了什么活下去为了变成外面那些游荡的、啃噬血肉的怪物为了拖着这具正在腐烂的身体,去面对那个背着我女儿书包的虐杀者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最后一丝挣扎的念头。不是愤怒,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窒息的疲惫和虚无。
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动脖子,视线落在仓库那扇沉重的铁门上。粗大的铁链缠绕在门把手上,末端挂着一把巨大的、锈迹斑斑的挂锁。那是我之前慌乱中锁上的,为了隔绝外面的恐怖。现在,它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盘踞在那里。
收音机里的声音不知何时停止了,只剩下单调而永恒的电流沙沙声,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啃噬着寂静。
一股无法抑制的、冰冷的冲动,毫无预兆地从身体深处升起,压倒了所有残余的理智和恐惧。不是愤怒,不是报复,甚至不是对终结的渴望。那是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放弃。
我拖着沉重僵硬的身体,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缓缓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双腿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每一次迈步都伴随着骨骼深处传来的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我踉跄着,一步,一步,走向那扇隔绝生死的大门。
右手……那只指尖已经开始腐烂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伸向那冰冷、粗糙的铁链。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一股奇异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冰冷感传来。
没有犹豫。
手指猛地用力,扣住那沉重的锁链。
哗啦——咔嗒!
铁链摩擦着粗糙的铁门,发出刺耳而空洞的巨响。那把巨大的、锈迹斑斑的挂锁,应声脱落,重重地砸在水泥地上,激起一小片尘埃。
声音在空旷死寂的仓库里回荡,如同敲响的丧钟。
缠绕在门把手上的粗大铁链,失去了锁的束缚,像一条死去的蟒蛇,沉重地滑落下来,堆叠在冰冷的门边,发出最后一声沉闷的撞击。
门,彻底失去了枷锁。
门外,死寂仅仅维持了一瞬。随即,无数指甲抓挠金属的刺耳噪音,如同骤雨般疯狂响起!伴随着更加密集、更加狂躁的、非人的嘶吼和撞击声!铁门开始剧烈地震颤起来,门框边缘簌簌落下陈年的灰尘和碎屑。
那扇沉重的铁门,此刻不再是屏障,而是一块即将被汹涌黑暗吞噬的、脆弱的薄板。门板在无数力量的疯狂撞击下剧烈震颤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灰尘和锈屑簌簌落下,门框连接处的铆钉似乎都在发出痛苦的尖叫。门外是地狱沸腾的咆哮,是无数渴望血肉的嘶吼汇聚成的死亡浪潮。
我站在离门一步之遥的地方,像一尊正在风化的石雕。指尖那灰绿色的腐烂斑点似乎又扩散了一些,皮肤下的麻痒感被一种更深沉的、仿佛骨髓都在融化的冰冷取代。手臂内侧的伤口早已麻木,只剩下一种空洞的胀痛。
爸爸……抱抱……
那稚嫩的、带着哭腔的童音,又一次毫无征兆地在我死寂的脑海中响起,清晰得如同就在耳边。
这一次,我没有回头。
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一个空洞的、没有任何温度可言的弧度。没有愤怒,没有悲伤,连自嘲都显得多余。
够了。
都结束了。
我抬起那只已经开始腐烂、变得灰暗僵硬的手,用尽这具残躯里最后一丝属于人的力气,猛地向前一推!
沉重的铁门,带着锈蚀门轴的尖锐呻吟,豁然洞开!
门外的黑暗,混杂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和无数扭曲蠕动的影子,如同蓄积了万年的黑色狂潮,瞬间汹涌而入,将我彻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