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暴雨裁梦
暴雨倾盆,砸在云城高耸的玻璃幕墙上,碎成一片混沌的白噪音。下午三点,星辉设计公司的办公区亮得刺眼,中央空调尽职地吐着冷气,却吹不散林晓梦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意。她盯着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数字每一次微小的跳动都像重锤敲在心上。
晓梦,刘总让你去一趟。隔壁工位的莉莉探过头,声音压得极低,眼神里混杂着同情和一种秘而不宣的庆幸。
该来的还是来了。林晓梦深吸一口气,指尖冰凉,麻木地站起身。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每一步都像踩在薄冰上,通向那个预知的结局。
总监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透出里面暖黄的灯光。人事经理王姐也在,两人脸上挂着模式化的、近乎悲悯的笑容,像两尊精心雕琢的假面。
坐,晓梦。刘总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手指在光可鉴人的红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着。桌上放着一份薄薄的、打印整齐的文件。
王姐清了清嗓子,声音是训练有素的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切割感：晓梦啊,公司最近的情况你也清楚,市场环境变化快,业务线收缩调整,我们设计部……不得不进行一些优化。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公司非常感谢你这三年的付出,这是给你的补偿方案,你看看……
后面的话像隔着一层毛玻璃,嗡嗡作响。林晓梦的目光越过王姐精心修饰过的眉毛,落在刘总身后那面巨大的落地窗上。窗外,乌云沉沉地压着城市的天际线,雨幕模糊了远处的高楼轮廓。她二十六岁的人生,在云城打拼三年,省吃俭用供着那套三十平公寓的月供,像蜗牛背着沉重的壳,以为每一步都在向上爬。此刻,那壳被轻描淡写地敲碎了。补偿那点钱,还不够填几个月房贷的窟窿。
我……林晓梦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像堵了把沙子。她想说方案还有两个没做完,想说上周通宵赶出来的稿子客户还没反馈,想说……说什么呢她看到刘总避开了她的视线,王姐脸上那层悲悯的油彩下,是公事公办的冷漠。所有的辩解都显得苍白可笑。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荒谬感猛地冲上鼻梁,酸得她眼前瞬间模糊。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硬生生把那不合时宜的哽咽憋了回去,只剩下身体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
理解……公司的决定。她听到自己用尽全身力气挤出这几个字,声音飘忽得不像自己的。她没再看那份文件,僵硬地站起身,挺直脊背,像个走向刑场的士兵,一步一步挪回自己的工位。
属于她的那个小小格子间,此刻像一个冰冷的坟墓。她默默地收拾着东西：用了三年、杯口磕掉一小块瓷的马克杯；桌角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叶子蔫蔫地耷拉着；抽屉里厚厚一沓加班打车票……这些琐碎的痕迹,构成了她在这里的全部生活。没有告别,周围的同事或埋头于屏幕,或快步穿梭,目光小心地避开她这块区域,生怕沾染上被优化的晦气。她抱起那个装着私人物品的纸箱,沉甸甸的,压得手臂发麻。走出公司旋转玻璃门时,冰冷的雨丝被风裹挟着扑到脸上,她打了个寒噤。
2
断舍离殇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林晓梦抱着箱子,在公交站台湿冷的塑料棚下等了快半小时,才终于挤上一辆气味混杂、人贴人的公交车。雨水顺着发梢滴进脖子里,凉意直透心底。她疲惫地靠在车窗上,玻璃映出她苍白失神的脸。
回到那个三十平米、勉强称之为家的小公寓,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都透着疲惫。推开门,一股熟悉的、属于她和陈锋两个人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不,不对。林晓梦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
太整洁了。陈锋是个标准的乱室英雄,他的东西向来是随手乱扔的。可现在,客厅里属于他的运动鞋、扔在沙发上的外套、茶几上喝了一半的啤酒罐,通通不见了。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陌生的、甜腻的香水味。
心猛地往下一沉。
她几乎是冲进了卧室。果然,衣柜里空了一大半。陈锋那些她吐槽过无数次的格子衬衫、旧T恤,连同他视若珍宝的那双限量版球鞋,全都不翼而飞。床头柜上,孤零零地躺着一盒喝了一半的酸奶,一张便签纸被粗暴地贴在酸奶盒上。
林晓梦的手指有些抖,捏起那张刺眼的黄色便签。
晓梦：
我走了。在一起三年,我看不到任何希望。你太拼,也太要强,让我喘不过气。我需要轻松一点的生活。勿念。
锋
潦草的字迹,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反复切割着神经末梢。看得到希望她拼死拼活加班加点,省下每一分钱想着早点还清房贷,让两人有个安稳的窝,这就是他所谓的看不到希望喘不过气林晓梦看着空荡荡的衣柜,又环顾着这个承载了她所有努力和憧憬、此刻却显得无比冰冷的空间,一股灭顶的荒谬感夹杂着尖锐的愤怒和委屈,猛地冲垮了她苦苦维持的堤坝。
嗬……一声短促的、像是被扼住喉咙的抽泣冲了出来。紧接着,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出。她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纸箱里的东西散落一地,也浑然不觉。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压抑的哭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充满了被整个世界抛弃的绝望。
3
直播逆袭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喉咙干哑,眼睛肿痛。林晓梦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视线落在床头柜上那个小小的手机支架上。一个念头,带着自毁般的疯狂和宣泄的冲动,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她抹了把脸,抓起手机,动作近乎粗暴地下载了一个最热门的直播APP,手指颤抖着注册账号,胡乱填了个名字——晓晓梦游中。然后,把手机架在支架上,镜头对准了自己那张哭得红肿狼狈的脸。
点下开始直播的按钮,没有丝毫预告。
镜头亮起。直播间名字她都没力气想,直接用了系统默认的新人开播,请多关照。画面里,是她那张苍白浮肿、眼睛红得像桃子的脸,头发被雨水打湿又半干,凌乱地贴在额角鬓边,整个人像被暴风雨蹂躏过的残花。
最初的几分钟,直播间空空荡荡,只有个位数的观众挂着,头像灰暗,像几个沉默的幽灵。林晓梦也没在意,她只是需要对着一个虚无的出口,把积压的苦水倒出来。
为什么……她对着冰冷的镜头,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工作没了……三年,说不要就不要了……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滚落,陈锋那个混蛋……我为了这个家省吃俭用,他嫌我太拼嫌我让他喘不过气呵……他倒是轻松了,拍拍屁股就走了,留个纸条……还贴在我没喝完的酸奶上！恶心！她越说越激动,语无伦次,愤怒和委屈交织,像一头受伤的小兽在发出悲鸣。
【用户吃瓜第一线进入直播间】
【用户键盘侠本侠进入直播间】
【用户深夜emo患者进入直播间】
稀稀拉拉的弹幕开始飘过：
嚯,这主播哭得真惨,失恋+失业双重暴击
演的吧博同情
姐妹别哭！抱抱！渣男配不上你！
主播鼻涕泡快出来了,擦擦……
林晓梦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风暴里,根本没看弹幕。她抽噎着,断断续续地控诉着命运的不公,控诉着公司的无情,控诉着渣男的卑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砸在手机屏幕上。整个人缩在墙角,抱着膝盖,肩膀一耸一耸,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
就在这时,一条与众不同的弹幕,混杂在那些或同情或调侃或质疑的文字中,顽强地跳了出来,带着一种急切和茫然：
【用户咸鱼想翻身】：主播主播！求问！我老板刚才趴桌上睡着了,突然惊醒说他梦见被一群鱼追着咬,特别凶的大鱼！这梦啥意思啊他脸都吓白了！急急急！
4
预知惊魂
这条弹幕在快速滚动的屏幕中并不特别显眼,但那个鱼字,像一道细微的电流,毫无预兆地窜过林晓梦混乱一片的大脑皮层。一种奇异的、冰冷又灼热的感觉瞬间攫住了她。眼前仿佛炸开一片混乱的、高速切换的碎片——冰冷咸腥的海水气息扑面而来,震耳欲聋的、如同巨兽咆哮的潮声,一条巨大得令人窒息的滨海大道在视野中扭曲变形,像一条濒死的蟒蛇……画面中心,一辆线条流畅、颜色嚣张的亮黄色跑车正被一股墨绿色的、裹挟着无数白色泡沫的恐怖水墙高高抛起,翻滚着砸向狰狞的礁石！金属撕裂的刺耳尖啸仿佛穿透了耳膜！
啊！林晓梦猛地捂住耳朵,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身体剧烈地一颤,整个人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把直播间的观众吓了一跳,弹幕瞬间密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主播被吓到了
鱼梦而已,至于这么大反应
主播脸色好白！没事吧
咸鱼想翻身更是连刷了好几条：【主播还在吗急死我了！到底啥意思啊】
林晓梦急促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那些混乱、恐怖、带着末日气息的画面碎片还在脑海中闪回,海水那冰冷咸腥的味道似乎还残留在鼻腔里。她抬起头,红肿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条反复跳动的求助弹幕,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本能的冲动压倒了悲伤和愤怒,驱使着她张开嘴,用尽全身力气,对着话筒嘶喊出声,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恐和急切而劈了叉：
快！！让你老板！别走滨海大道！现在！立刻！马上！离开那里！！！
她的声音尖利刺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疯狂的笃定,穿透了直播间嘈杂的背景音,也穿透了网络,砸在另一端那个叫咸鱼想翻身的打工仔眼前。
弹幕停滞了半秒。
随即,海啸般爆发：
滨海大道什么鬼主播疯了吧
这神棍味儿也太冲了！解梦不是这么解的啊喂！
哈哈哈笑死,主播哭傻了开始胡言乱语了
咸鱼想翻身显然也懵了：【啊滨海大道主播你认真的我老板刚上车,导航好像就是设的那条路……】
林晓梦根本没心思看弹幕的群嘲。喊出那句话后,她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整个人虚脱般地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刚才那一瞬间的奇异感知太过真实,太过恐怖,耗尽了她仅存的心神。她眼神空洞地望着手机屏幕上滚动的、密密麻麻的质疑和嘲笑,只觉得无边无际的疲惫和荒谬感再次将自己淹没。
直播间的人数,却在她这声石破天惊的嘶喊后,诡异地开始飙升。从几十人,迅速跳到几百,然后是几千。猎奇和看热闹的心态,永远是网络流量的永动机。
【用户前排出售瓜子汽水进入直播间】
【用户玄学打假专员进入直播间】
【用户蹲一个打脸现场进入直播间】
弹幕彻底沸腾,质疑和嘲讽占据了绝对主流：
坐等主播翻车！
滨海大道好好的,我刚路过,连个浪花都没有！
主播为了红真是拼了,咒人车祸海啸
已举报,传播封建迷信,制造恐慌！
咸鱼兄,你老板还活着吗吱个声啊！
咸鱼想翻身没有再发弹幕。整个直播间陷入一种诡异的等待和喧嚣并存的氛围中。林晓梦蜷缩在墙角,听着窗外依旧未停的雨声,看着屏幕上那些充满恶意的文字,只觉得自己像个被剥光了示众的小丑。她后悔了,为什么要开直播为什么要回应那条弹幕陈锋说得对,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连发疯都发得这么难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就在嘲讽的弹幕达到顶峰,甚至有人开始刷骗子主播原地爆炸的时候——
【用户咸鱼想翻身】的ID,带着刺眼的、系统自动加粗的特效,伴随着一连串震撼全屏的卧槽表情包,以一种近乎狂暴的姿态,重新炸了出来：
【卧槽！！！！！！！！！！！！！！】
【卧槽卧槽卧槽！！！！！！大师！真大师啊！！！】
【主播神了！！！！！！】
【我老板！他刚开上滨海大道不到两分钟！就前面那个弯道！海！海啸了！！真的！我老板电话里都吓尿了！！】
【他亲眼看见前面那辆黄色的卡宴！对！就是黄色的！被一个巨浪！就那么卷起来了！直接拍礁石上了！！稀巴烂啊！！！】
【我老板要不是听了主播你的话,在路口硬是掉头绕路了,现在……现在铁定没了啊！！！】
【救命之恩啊大师！！！！！！请受我一拜！！！（疯狂磕头.gif）】
整个直播间的弹幕,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按下了暂停键。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连那些刷屏的嘲讽都凝固了。
下一秒,比之前猛烈十倍、百倍的信息洪流,彻底淹没了整个屏幕！
！！！！！！！
我的妈呀真的假的
卡宴被海啸卷走了滨海大道我就在云城！刚刷到本地新闻推送！是真的！有图！卧槽！！！
主播神仙
大师！求您看看我昨晚做的梦！梦见被狗追啊！
大师看看我！我梦见掉了一嘴牙！是不是要破财！
火箭！给大师刷火箭压压惊！【用户‘吃瓜第一线’赠送超级火箭x1】
【用户‘玄学打假专员’赠送宇宙飞船x1】——大师我错了！请收下我的膝盖！
【用户‘咸鱼想翻身’赠送梦幻城堡x10】——大师！我老板说改天亲自登门重谢！！！
炫目的礼物特效疯狂炸开,几乎将林晓梦那张苍白震惊的脸完全覆盖。直播间的人数像坐了火箭,从几千瞬间冲破五万、十万……飙升的速度快得令人窒息。屏幕被五颜六色的弹幕和礼物完全淹没,服务器似乎都在不堪重负地呻吟。
林晓梦呆呆地坐在墙角的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怀里还抱着那个装着她所有家当的纸箱。她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一片光怪陆离、如同末日狂欢般的景象,看着那些疯狂滚动的大师、神仙、救命的字眼,大脑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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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只是……只是被那个梦境的描述刺激到,脑子里闪过那些可怕的碎片画面,然后……然后她就喊出来了
那辆黄色的卡宴……被墨绿色的巨浪卷起……砸在礁石上……稀巴烂……
咸鱼想翻身的描述,和她脑海中闪过的恐怖画面,严丝合缝！
一股冰冷的战栗,从她的尾椎骨瞬间窜上天灵盖。这不是巧合！绝对不是！
她看着自己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指,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恐惧混合着一种诡异的明悟,像冰冷的藤蔓,死死缠住了她的心脏。刚才那瞬间涌入她脑海的……到底是什么
直播间还在疯狂沸腾,礼物和弹幕的海洋几乎要将她吞噬。林晓梦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袭来,胃里翻江倒海。她再也支撑不住,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手指哆嗦着,猛地按下了屏幕上的结束直播按钮。
世界,骤然陷入黑暗和死寂。
只有窗外,雨点依旧不知疲倦地敲打着玻璃,发出单调而冰冷的声响。林晓梦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墙,急促地喘息着,像一条被抛上岸濒死的鱼。黑暗中,她瞪大的眼睛里,倒映着手机屏幕熄灭前最后一瞬的疯狂光影,只剩下无尽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5
梦魇烙印
那辆在脑海中碎裂的黄色卡宴,仿佛一个不详的烙印,深深烙在了她的意识里。她……她刚才到底做了什么她……又变成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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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在掌心疯狂震动,嗡嗡作响,像个得了癫痫的铁块。林晓梦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过了足足十几秒,才被这持续不断的噪音从一片空白的眩晕中硬生生拽了出来。她低头,屏幕上显示的不是来电,而是无数条APP通知,像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整个锁屏界面。
【晓晓梦游中直播间热度突破100万！登顶新人榜榜首！】
【恭喜获得一夜爆红成就！】
【用户求大师翻牌请求连麦！】
【用户云城本地通关注了你！】
【用户玄学打假专员发来私信！】
【星海娱乐邀请您加入公会！】
【每日奇闻记者请求采访！】
【收到礼物：梦幻城堡x10（来自咸鱼想翻身）】
【收到礼物：宇宙飞船x5（来自匿名用户）】
【收到礼物：超级火箭x99+…】
通知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刷新、堆叠,手机滚烫,嗡嗡的震动声连绵不绝,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林晓梦手指僵硬,几乎是凭本能划开屏幕,点进那个刚刚被她亲手关掉的直播APP。
后台私信箱的图标上,鲜红的数字显示着999+,并且还在不断跳动增加。她点开,海量的信息瞬间涌出：
大师！求您帮我解个梦！必有重谢！
主播姐姐,昨晚梦见自己会飞,是吉兆吗在线等,急！
骗子！装神弄鬼！等着被封号吧！
大师救命！我连续三天梦见被火烧,是不是要遭火灾了
晓晓大师,我是‘咸鱼想翻身’！我老板赵总想亲自联系您表达谢意！这是他私人号码：138xxxxxxxx,您随时打给他！重金酬谢！
呵呵,滨海大道事故是巧合而已,狗屎运捡了个流量,还真把自己当神婆了坐等翻车。
主播,有MCN公司想签你吗我们‘造星计划’实力雄厚,分成比例业内最优,私聊详谈
已向平台举报你传播封建迷信,扰乱社会秩序！等着收律师函吧！
林晓梦只匆匆扫了几眼,就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各种声音和信息在脑子里疯狂冲撞,让她头晕目眩。她猛地退出私信界面,手指不受控制地点开了热搜榜。
鲜红的爆字后面,赫然挂着几条刺眼的词条：
云城滨海大道突发海啸事故
神秘主播精准预言海啸卷车
晓晓梦游中直播解梦救老板
解梦大师还是江湖骗子
点进精准预言那条,置顶的就是一个经过剪辑的短视频。画面里,是她那张哭得狼狈不堪的脸,背景音是她嘶哑失控的哭诉,然后镜头快速切到咸鱼想翻身那条求助弹幕,紧接着就是她对着镜头声嘶力竭喊出快！别走滨海大道！的瞬间。最后画面定格在咸鱼想翻身那几条带着一连串惊叹号和磕头表情的报喜弹幕上,背景音效还配上了紧张刺激的鼓点。
评论区更是彻底炸锅,短短时间已经盖起了几万层楼：
卧槽！这主播是开了天眼吗这都能预言到
肯定是剧本！哪有这么巧的事卡宴车主倒了八辈子血霉配合你们演这出
楼上放屁！本地新闻都报了,卡宴车主当场死亡！谁拿命配合你演剧本
主播哭得那么惨,情绪崩溃下的直觉这也太玄乎了吧
直觉个屁！我看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坐等专业人士打脸！
不管真假,这波流量是吃到饱了！主播要发财了！
大师！求您开播！我愿奉上全部家当求一梦！
林晓梦的手指停在屏幕上,指尖冰凉。她看着视频里自己那张因为恐惧和急切而扭曲的脸,听着自己嘶哑的喊叫,一种强烈的陌生感和荒诞感再次攫住了她。这真的是她吗那个因为失业失恋在直播间崩溃大哭的林晓梦怎么一夜之间,就成了风口浪尖的解梦大师
她烦躁地退出热搜,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那个被她置顶、却备注为狗东西的联系人——陈锋的朋友圈。
最新一条动态,发布于十分钟前。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
背景是某个高档餐厅靠窗的位置,窗外是云城璀璨的夜景。照片里,一只白皙纤细、涂着精致蔻丹的女人的手,正优雅地捏着一只高脚杯,杯中是琥珀色的液体。而另一只明显属于男性的、骨节分明的手,带着陈锋那块林晓梦省了三个月工资才给他买的腕表,正亲昵地、充满占有欲地覆在那只女人的手上。两只手在柔和的灯光下交叠,无名指上,一对崭新的、款式简约却价值不菲的铂金对戒,闪着冰冷而刺眼的光。
配图文字只有三个字,外加一个刺眼的红心：
新生。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一拧！痛得林晓梦瞬间弓起了身子,大口喘气,眼前阵阵发黑。失业、背叛、被推到风口浪尖的恐慌、还有这赤裸裸的炫耀……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像沸腾的岩浆在她胸腔里奔涌冲撞,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陈锋……王八蛋！她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嘶吼,眼泪不受控制地再次涌出,混合着愤怒、屈辱和一种被彻底碾碎的绝望。她猛地扬起手,想把那该死的手机狠狠砸出去！
就在手机即将脱手的刹那——
叮咚！
一声清脆的门铃声,突兀地响起,划破了房间里压抑的窒息感。
林晓梦的动作僵在半空。她红肿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薄薄的公寓门。这个时候会是谁
敲门声没有停止,反而变得急促起来。
咚！咚！咚！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躁的力道。
林晓梦胡乱地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她撑着发软的双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门边,警惕地从猫眼里向外望去。
门外站着一个女人。三十岁上下,穿着一身剪裁利落、质感上乘的米白色套装,妆容精致,一丝不苟,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焦虑和疲惫。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看起来就很昂贵的鳄鱼皮手包,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的眼神,正直勾勾地、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期盼,透过猫眼……或者说,试图穿透这扇门,看向里面的林晓梦。
林晓梦的心猛地一沉。她不认识这个女人。
谁她隔着门板,哑着嗓子问。
门外的女人听到声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身体微微前倾,语速极快,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急切：您好！请问是‘晓晓梦游中’林小姐吗冒昧打扰！我是‘云巅科技’总裁办的特别助理,我姓周！我们赵总……就是昨晚……多亏了您一句话才幸免于难的赵总！他……他让我务必立刻、马上见到您！有非常非常紧急的事情,只能当面恳求您帮忙！
云巅科技赵总林晓梦的脑子还有点懵。是那个……咸鱼想翻身的老板
赵总他……门外的周助理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说出接下来的话需要极大的勇气,赵总他……昨晚回去之后,做了一个……非常非常可怕的噩梦！他吓坏了！一夜没睡！他说……只有您能救他！他……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求您了,林大师！开开门好吗
噩梦
林晓梦握在门把上的手,瞬间冰凉。她想起了昨晚自己脑海中闪过的那些恐怖碎片,想起了那辆被巨浪撕碎的黄色卡宴,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毒蛇,悄然缠上了她的脊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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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学对决
她犹豫了。这门,开还是不开门外是能让她立刻摆脱眼前经济困境的金主,还是……另一个更深的、她无法理解的漩涡
急促的敲门声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催促。
林晓梦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转动了冰冷的门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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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将云城午后的阳光彻底隔绝在外,只留下几缕顽强的光丝,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勾勒出朦胧的金边。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雪茄的醇厚气息,混合着古董家具沉淀的木质香,本该令人心旷神怡,此刻却莫名地凝滞、沉重。
林晓梦坐在一张宽大得几乎能把她整个人陷进去的欧式沙发里,脊背僵硬得如同铁板。她身上的旧T恤和牛仔裤,与这间奢华到令人目眩的书房格格不入。她的对面,云巅科技的掌舵人赵天成,这位在本地财经杂志封面上总是意气风发的商业巨鳄,此刻却像一头被无形枷锁困住的困兽。
赵天成约莫五十岁,身材保持得不错,但眼袋浮肿,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色,脸色灰败,嘴唇干裂起皮。他穿着舒适的家居服,手指间夹着一支点燃的雪茄,却忘了去吸,只是任由烟雾袅袅上升,缭绕着他布满血丝、写满惊惧的眼睛。他整个人缩在宽大的真皮老板椅中,仿佛想把自己藏起来。
林……林大师,赵天成的嗓音嘶哑干涩,带着劫后余生的余悸和一种更深层的恐惧,昨晚……滨海大道……大恩不言谢！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晓梦,像溺水者看着唯一的浮木。我这条命,是您救回来的！您开个价！只要我赵天成拿得出,绝不含糊！
林晓梦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掌心全是冷汗。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声音尽量平稳：赵总言重了。昨晚……只是巧合,我……我也说不清楚。
不！不是巧合！赵天成猛地拔高了声音,身体前倾,雪茄灰簌簌地掉落在名贵的地毯上,他也浑然不觉,眼神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狂热和恐惧,那就是神迹！是您有真本事！所以……他咽了口唾沫,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仿佛在回忆极其恐怖的事情,所以……所以昨晚那个梦！只有您！只有您能帮我解开！救救我！
来了。林晓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您……梦见了什么她问,声音有些发紧。
赵天成的瞳孔猛地收缩,身体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他双手死死抓住老板椅的扶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猪……一群猪……黑毛的,眼睛血红……特别大……特别大的猪！它们……它们把我围在中间！不是在猪圈……是在……是在一个很空旷、很黑的地方……像……像一个巨大的……屠宰车间！他的呼吸变得粗重急促,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它们……它们没有叫……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我！然后……然后它们开始……开始……
他猛地顿住,脸上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仿佛接下来的景象太过恐怖,让他无法宣之于口。他猛地吸了一口雪茄,却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眼泪都飙了出来。
旁边的周助理赶紧递上水杯。赵天成灌了几大口,才勉强平复,但眼中的惊惧丝毫未减,反而更深了。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晓梦,充满了无助和绝望：林大师……我……我是不是……是不是要破产了是不是……要完了那些猪……它们是来索命的……对不对
破产两个字像重锤敲在林晓梦心上。她看着赵天成濒临崩溃的样子,一种巨大的压力沉甸甸地压了下来。她能说什么安慰他可她根本不知道那梦意味着什么！昨晚的预言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的生活,却只留下更深的黑暗和未知的恐惧。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地放在旁边茶几上的林晓梦那部旧手机,屏幕突然疯狂地亮了起来！
不是来电,不是信息,而是她直播APP的后台,像被投入了一颗炸弹,无数条系统通知、私信、@她的提示,如同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手机在光滑的茶几表面嗡嗡地震动着,像一只垂死挣扎的虫子。
怎么了赵天成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看向那部嗡嗡作响的手机。
林晓梦也被这异常状况弄得心头一跳,一股强烈的不安感瞬间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点开那个疯狂闪烁的直播APP图标。
屏幕亮起的瞬间,一条被平台官方置顶、标注着爆字、来自认证账号【玄学教授-郑玄明】的动态,像一柄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她的眼帘：
【郑玄明V】：直播解梦救老板噱头十足,愚不可及！】
【关于所谓‘滨海大道神预言’,本人已调阅相关气象资料及事故报告。滨海湾区域受特殊地形及当时极端天气影响,形成罕见局地强涌浪（俗称‘迷你海啸’）,属极小概率事件,与‘解梦’无丝毫科学关联！】
【某新人主播（@晓晓梦游中）利用民众对未知的恐惧心理,以巧合事件自我神化,包装‘神算’人设,实则是传播封建迷信糟粕、扰乱社会认知的江湖骗子！其行为已涉嫌违法！】
【所谓‘解梦’,不过是心理投射与概率游戏的拙劣结合！尤其听闻该主播竟妄图再次以‘解梦’之名,为商界人士释疑可笑！可悲！】
【本人郑玄明,以XX大学玄学心理学教授身份及数十年学术研究信誉担保：此风不可长！平台应立即封禁此类宣扬迷信、误导公众的直播间！呼吁相关部门介入调查！】
【警惕！网络神棍正在侵蚀我们的理性根基！@网信办云城
@云城文化执法
抵制网络迷信
净化网络环境】
这条措辞严厉、盖棺定论、并直接@了监管部门的动态,如同一颗深水炸弹,瞬间引爆了整个网络！
林晓梦的手机彻底疯了！通知栏被彻底刷爆！私信箱涌入无数条恶毒的谩骂和举报威胁！她直播间那刚刚突破百万的关注数,开始剧烈波动,后台显示,每秒都有成千上万的人在取关！
教授发声了！打假斗士！
我就说是骗子！郑教授都盖章了！
封杀！这种骗子不封留着过年
@网信办云城
快干活了！
骗子主播滚出直播界！
心疼赵总,差点又被骗！
大师呵呵,翻车了吧！
嘲讽、辱骂、幸灾乐祸的弹幕和评论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林晓梦淹没。屏幕上那些大师、神仙的称呼,眨眼间就被骗子、神棍、江湖术士取代。刚刚还炙手可热的晓晓梦游中,瞬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书房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赵天成本就惊惶不安的脸,在看到林晓梦瞬间惨白的脸色和她手机上那刺眼的骗子字眼后,彻底变了。他眼中那刚刚燃起的、名为希望的微弱火苗,噗地一声熄灭了,只剩下更深的猜疑和动摇。他看向林晓梦的眼神,不再有狂热和恳求,只剩下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被愚弄的愤怒
周助理也皱紧了眉头,眼神锐利地在林晓梦和她的手机之间扫视,职业性的警惕取代了之前的恭敬。
压力！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轰然压向林晓梦！前有赵天成那令人窒息、关乎破产索命的恐怖噩梦,后有郑玄明教授那致命一击、足以将她彻底打入深渊的公开指控！她孤立无援地站在悬崖边缘,脚下是汹涌的、名为网络暴力的怒涛,眼前是深不见底、名为未知恐惧的黑暗深渊！
冷汗浸透了林晓梦的后背,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冰凉僵硬,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能感觉到赵天成和周助理审视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在她身上。怎么办否认辩解说自己不是骗子可谁能信连她自己都解释不清昨晚那诡异的一幕！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几乎要将林晓梦压垮的瞬间——
嗡！
林晓梦的手机再次剧烈震动起来！这一次,不再是后台通知的狂轰滥炸,而是直接弹出了一个鲜红刺眼的、占据整个屏幕的系统提示框：
【玄学教授-郑玄明V】请求与您【视频连麦】！
【是否接受】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备注：郑教授正在其直播间进行‘破除网络迷信’专题直播,现面向全网公开连线对质,请主播‘晓晓梦游中’正面回应！
公开连线！全网直播对质！
书房里,赵天成和周助理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林晓梦的手机屏幕上,那鲜红的提示框如同战书！空气凝固了。
林晓梦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胸腔,发出沉闷的巨响。公开连麦在对方的主场,面对一个德高望重、手握学术权威、拥有数百万拥趸的教授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拒绝那等于坐实了心虚、骗子的罪名！她将彻底身败名裂,再无翻身之日！
接受她能说什么她拿什么去对抗一个教授的专业知识难道要她说出自己那无法解释的、如同幻觉般的预知
冷汗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滴在滚烫的手机屏幕上。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架在熊熊烈火上炙烤。赵天成那充满猜疑和最后一丝微弱期盼的眼神,郑玄明那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的、带着居高临下审判意味的连麦请求,还有网络上那滔天的骂声……所有的压力汇聚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
林……林小姐周助理试探性地开口,语气复杂。
赵天成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她,眼神锐利得像鹰隼,仿佛想穿透她的皮囊,看清她骨子里到底是真金还是败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林晓梦的目光,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猛地从手机屏幕上那刺眼的连麦请求上移开,死死钉在了赵天成的脸上！
不是他的眼睛,不是他灰败的脸色,而是……而是他因为极度恐惧和紧张而微微抽搐的腮帮子肌肉！就在那瞬间,一种比昨晚更加冰冷、更加混乱、带着强烈腥臊恶臭气味的碎片,毫无征兆地、狂暴地冲进了她的脑海！
不再是空旷的屠宰场,不再是血红的猪眼……画面扭曲、变形,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童年噩梦般的色彩——
烈日炎炎,蝉鸣聒噪。
一个巨大的、泥泞不堪的农家猪圈！
一群半大的黑色土猪,在浑浊的泥浆和粪便中拱食、打滚,发出满足的哼哼声。
一个穿着开裆裤、约莫六七岁的小男孩,胖乎乎的,脸上挂着鼻涕,正趴在猪圈低矮的土墙上,好奇又兴奋地探头往里看,手里还捏着半个吃剩的、沾着泥巴的烤红薯。
突然！一头体型格外壮硕、脾气暴躁的黑猪猛地抬起头,血红的豆眼锁定了墙头的小男孩！它发出一声沉闷的、带着威胁意味的咆哮,猛地加速,像一颗出膛的黑色炮弹,狠狠撞向那摇摇欲坠的土墙！
轰隆！
土墙坍塌！
小男孩惊恐的尖叫划破长空！
他像断了线的木偶,一头栽进了下方那深不见底、粘稠、翻滚着粪便和蛆虫的恶臭深渊！
腥臊！冰冷！粘稠！令人窒息的黑暗！无数肮脏的猪蹄在他身边践踏、拱动！他徒劳地挣扎,污泥和粪便灌入口鼻……绝望！深入骨髓的绝望和恐惧！
呕……林晓梦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生理不适让她差点当场吐出来！那画面带来的腥臊恶臭感是如此真实,瞬间盖过了书房里雪茄和木头的香气！
她猛地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但那双因为震惊和恶心而瞪大的眼睛里,却爆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一种被逼到绝境、孤注一掷的决绝！
7
权威崩塌
她不再犹豫！手指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颤抖,狠狠地戳向了手机屏幕上那个鲜红的【接受】按钮！
滴！
连麦接通！
林晓梦的手机屏幕瞬间被切割成两半。
左边一半,是她自己那张苍白、惊惶、带着泪痕未干痕迹的脸,背景是赵天成奢华书房的一角,此刻显得无比局促和诡异。
右边一半,瞬间占据了主导！背景是一个巨大的、摆满厚重书籍和学术奖杯的书架,充满了权威的压迫感。镜头中央,端坐着一位头发花白、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眼镜的老者——郑玄明教授。他面容严肃,法令纹深刻,眼神锐利如鹰,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种久居上位、掌握真理的倨傲和不容置疑。他穿着笔挺的深灰色西装,打着严谨的领带,正襟危坐,仿佛不是在直播连麦,而是在进行一场庄严的学术审判。
郑玄明的直播间人气爆棚,观看人数赫然显示着【350万+】！弹幕如同倾盆暴雨,疯狂刷过：
郑教授威武！打假斗士！
骗子主播露脸了！看她那心虚的样！
旁边那是谁赵天成卧槽！赵总真在她那
赵总糊涂啊！怎么还信这骗子！
教授快揭穿她！让她原形毕露！
封杀！封杀！封杀！
郑玄明微微抬起下巴,目光透过镜片,带着一种俯视蝼蚁般的冷漠和厌恶,精准地锁定屏幕另一端的林晓梦。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两个直播间,沉稳、威严,带着学术权威特有的、不容辩驳的冰冷质感：
‘晓晓梦游中’林小姐,是吧他甚至连名字都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勇气可嘉。敢接受连麦,至少比那些躲在网络面具后的魑魅魍魉强一点。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书桌上,动作沉稳,却带着巨大的压迫感：既然你选择面对公众,那么,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也请赵总做个见证。他目光锐利如刀,你声称拥有‘解梦’之能,甚至以此干预现实决策。那么,请你用你的‘玄学’,解释一下赵总此刻面临的噩梦困扰解释一下那些‘血眼黑猪’的象征意义让我,也让全网三百五十万观众,看看你这‘江湖秘术’,到底有几分真材实料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铁锤,字字砸下,带着赤裸裸的挑衅和审判意味。最后那句江湖秘术,更是充满了极致的轻蔑。
赵天成的脸在镜头边缘,显得更加灰败,他紧张地看着林晓梦,又看看屏幕里的郑玄明,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周助理站在他身后,眉头紧锁,眼神复杂。
林晓梦这边的弹幕早已被郑玄明直播间的观众彻底攻陷,满屏都是骗子快答！坐等翻车！教授教她做人！的嘲讽和催促。
压力如山崩海啸！
林晓梦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咚咚咚,像战鼓在耳膜内敲响。她看着郑玄明那张写满真理在握的脸,看着赵天成眼中的最后一丝期盼即将熄灭,看着屏幕上那汹涌的、恨不得将她撕碎的恶意……
刚才强行灌入脑海的那段恶臭、污秽、充满童年绝望的碎片画面,再次无比清晰地闪现——烈日,猪圈,坍塌的土墙,深陷粪坑的窒息感……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恐惧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瞬间压过！她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一次,掀翻这看似不可撼动的权威,为自己挣出一条血路的机会！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孤注一掷的亢奋而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直播间所有的喧嚣,清晰地砸在每一个听众的耳膜上：
郑教授！您……您说得对！猪！梦见猪,在一般的解梦学里,确实常被解读为财富积累的象征,或者……懒惰、贪婪的负面投射！
她的话音一出,郑玄明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意料之中的冷笑,仿佛在说看,不过如此。
赵天成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几乎瘫软在椅子上。完了！连大师也这样说……破产……索命……
弹幕更是瞬间被哈哈哈认怂了！骗子露馅了！刷屏。
然而,林晓梦的话锋在下一秒,却如同过山车般,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尖利的、穿透性的力量,直刺郑玄明：
但是！郑教授！她死死盯着屏幕对面那张权威的脸,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压出来,带着孤注一掷的锋芒,您刚才引经据典、侃侃而谈的那些‘普遍象征’,用在赵总这个梦上——全错！大错特错！
轰！
如同一颗炸弹在直播间引爆！
郑玄明脸上的冷笑瞬间凝固！他金丝眼镜后的瞳孔骤然收缩！
赵天成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弹幕瞬间停滞了半秒,随即爆发出更狂烈的浪潮：卧槽敢怼教授她疯了吧！
林晓梦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她的语速越来越快,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一种洞穿真相的、令人心悸的穿透力,矛头直指权威：
赵总梦里的那些黑猪,眼睛血红,围着他……那不是财富的象征！更不是懒惰贪婪的投射！那是恐惧！是刻在灵魂最深处的、源自童年的、对猪这种生物……最原始的、最本能的恐惧！！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剑,隔着屏幕,狠狠刺向脸色已经开始变化的郑玄明,声音陡然变得无比清晰、无比尖锐：
郑教授！您那么精通解梦,通晓各种象征意义……
她顿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抛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带着浓浓恶臭气息的问题：
那您七岁的时候……是不是在一个炎热的夏天,掉进过乡下外婆家……那个又深又臭、满是猪粪的猪圈里！！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郑玄明直播间的三百五十万观众！
林晓梦直播间残存的、以及被这惊天逆转吸引来的数百万观众！
奢华书房里的赵天成和周助理！
所有正在观看这场公开处刑直播的人！
全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镜头里,郑玄明教授那张原本威严、从容、充满学术自信的脸,在听到七岁、乡下外婆家、猪圈、猪粪这几个词的瞬间,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带着恶臭气息的惊雷劈中！
金丝眼镜后面,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瞳孔骤然放大到极致！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最不愿记起的景象！
他脸上的血色,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惨白！死灰一样的惨白！
精心梳理的一丝不苟的银发,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他交叠放在书桌上的、象征着权威和理性的双手,猛地一抖！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发出声音,想反驳,想斥责这荒谬绝伦的污蔑……然而,喉咙里却只挤出了一声短促、怪异、如同被掐住脖子的老鸭般的呃……嗬……声。
紧接着,是更长时间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郑玄明整个人僵在了他那张象征权威的高背椅上,像一尊骤然失去灵魂的石膏像。只有那双死死盯着镜头、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骇、羞耻和难以置信的眼睛,暴露了他内心掀起的滔天巨浪！
直播间,彻底疯了！
！！！！！！！！！！！
卧槽！！！！！！！！！！！！！！！
我看到了什么教授的表情
掉进猪圈猪粪七岁
教授没反驳！！！他没反驳啊！！！卧槽！！！！！
天呐！教授脸都白了！手在抖！他慌了！他慌了！
石锤了
大师！真大师啊啊啊啊啊！连教授小时候掉粪坑都知道！
哈哈哈哈哈哈救命！猪圈粪坑！这画面太美我不敢想！
年度最大翻车现场！教授自己成了教材案例！
【用户‘吃瓜吃到撑’赠送梦幻城堡x100】——大师！收下我的膝盖！太TM刺激了！
【用户‘前排出售瓜子汽水’赠送宇宙飞船x50】——见证历史！这瓜保熟！保甜！
【用户‘键盘侠本侠’赠送超级火箭x999】——大师！我错了！我是傻逼！请收我为徒！
炫目的礼物特效在两个直播间同时疯狂炸开！如同最盛大的电子烟花,将郑玄明那张惨白、失魂的脸和林晓梦苍白却带着异样光芒的脸映照得光怪陆离。
赵天成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脸上的惊惧和灰败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和一种劫后余生的狂喜！他指着屏幕里僵化的郑玄明,因为激动而语无伦次：掉……掉粪坑对……对对对！林大师！您……您说对了！不是破产！是……是恐惧！是……是小时候……他猛地看向林晓梦,眼神炽热得像要喷出火来,充满了彻底的、五体投地的信服！大师！神了！您真是神了！！
周助理也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看向林晓梦的眼神彻底变了,充满了敬畏。
而林晓梦,在抛出了那石破天惊的一问后,仿佛也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她靠在沙发里,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看着屏幕上郑玄明那失魂落魄、如同被剥光了所有体面的样子,看着那彻底逆转、如同海啸般涌向她这边的弹幕狂潮,一种巨大的、不真实的眩晕感包裹了她。
赢了就这么……赢了
就在这时,郑玄明那边,似乎终于从极度的震惊和羞耻中找回了一丝力气。他嘴唇剧烈地哆嗦着,脸色由死白转为一种病态的潮红。他猛地抬起颤抖的手,不是指向镜头,而是慌乱地、近乎失态地在自己的桌面上摸索着,仿佛想抓住什么支撑,又像是想立刻结束这场让他身败名裂的直播！
关……关掉！快给我关掉！！！一声嘶哑、失控、带着无尽惊恐和暴怒的咆哮,刺耳地穿透了麦克风,响彻在两个直播间数百万观众的耳中！
紧接着,只听哐当！一声刺耳的杂音,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响！
8
新世界门
郑玄明那边的画面,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然后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对方已断开连接！】
一行冰冷的系统提示,宣告了这场惊天逆转的最终结局。
死寂再次降临,但这一次,是胜利者的沉寂,是狂欢前的屏息。
下一秒,林晓梦的直播间,彻底被引爆！服务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观看人数以火箭般的速度冲破五百万、六百万、直奔千万而去！后台的礼物金额,数字疯狂滚动,瞬间突破了一个又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关口！
私信箱被彻底挤爆！无数条来自各界名流、富商巨贾、甚至是娱乐明星的预约请求疯狂涌入！标题清一色带着急、重金、救命的字眼！
林晓梦瘫在宽大柔软的沙发里,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厚厚的地毯上,屏幕依旧亮着,被无数疯狂的弹幕和礼物特效淹没。她看着天花板上那盏璀璨华丽的水晶吊灯,灯光在她眼中晕开一片迷离的光斑。
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夕阳的余晖穿透云层,给这座冰冷的城市镀上了一层魔幻的金边。
房间里只剩下赵天成激动得语无伦次的声音和周助理低声打电话安排后续事宜的声响。林晓梦却像抽离了这个世界。她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依旧在微微颤抖的指尖。
指尖冰凉。
刚才……就在她对郑玄明发出那致命一问的瞬间,当郑玄明的表情彻底崩塌的刹那……她的大脑深处,似乎又闪过了一个极其短暂、极其模糊的碎片——
不再是恶臭的猪圈。
而是一个昏暗的、堆满发黄线装古书的书房。
一个模糊的、穿着长衫的老者背影,正颤抖着手,将一本封面漆黑、没有任何文字的书……慌乱地塞进书架最深处、最隐蔽的角落。那本书的封面,似乎……掠过一道极其微弱的、暗红色的流光
那是什么
幻觉还是……另一个她无法理解的预兆
林晓梦猛地攥紧了手指,指尖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这荒唐的、如同坐过山车般的一天,结束了。
但一个更加光怪陆离、更加深不可测的世界,似乎才刚刚对她……掀开了帷幕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