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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寒夜叩门
雪粒子砸在宫墙琉璃瓦上,祁云阙握着朱批的手突然顿住。御书房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靴底碾碎薄冰的脆响,像极了三年前那个雪夜。
陛下,贺将军求见。
烛火猛地晃了晃,祁云阙看着案头尚未批复的密奏——北疆军私囤粮草,主将贺星衍谋逆证据确凿。指尖掐进龙纹檀木的瞬间,雕花门吱呀洞开,寒风卷着雪沫扑进来,裹着那人身上经年不散的硝烟味。
贺星衍单膝跪地,玄色大氅上落满霜花,剑眉下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臣连夜回朝,听闻有人构陷北疆军。他伸手入怀,祁云阙下意识攥紧袖中暗卫准备的毒酒,却见贺星衍掏出的是枚染血的虎符。
三日前,有人假扮北疆兵劫了朝廷粮车。贺星衍声音发沉,掌心的虎符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臣追至雁门关,只截获半块密信残片。他抬头时,睫毛上的雪水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上面写着...‘除贺,祁无忧’。
祁云阙喉间发紧。三年前贺星衍主动请缨戍边,他亲手斟的饯行酒里,也藏着同样的念头。此刻看着那人发间新添的白发,想起密奏里贺星衍手握十万精兵,不臣之心昭然若揭的字句,忽觉心口发疼。
起来吧。祁云阙将毒酒盏推到案底,朕乏了,明日再议。他不敢多看贺星衍腰间那柄自己亲赐的龙渊剑,那剑曾斩过敌首,此刻却悬在君臣之间,寒光粼粼。
贺星衍却没动,膝前积雪渐渐融化成水痕:陛下可知,北疆的狼嚎声里,总有人喊着您的名字他声音低得像在风雪里呢喃,臣每次听见,都恨不得...
够了!祁云阙猛地拍案,震得朱砂砚泼出红痕,贺将军戍边劳苦,朕自会论功行赏。至于谋逆之说...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你先回府歇着。
殿门再度合拢时,祁云阙盯着案上那半块残片,祁无忧三个字刺得眼眶生疼。窗外风雪更急,恍惚间又回到少年时,贺星衍替他挡下刺客那一剑,温热的血溅在他明黄龙袍上,像极了此刻砚台里未干的朱砂。
第二章
血诏迷局
雪停后的第二日,祁云阙站在宣政殿龙椅前,看着阶下跪着的满朝文武。贺星衍立在武将之首,玄甲上的冰碴尚未化尽,目光却始终紧锁着御案上那封密奏。
贺将军,有人状告你私吞军饷,可有此事祁云阙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贺星衍抬头,目光如炬: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北疆军饷皆用在刀刃之上。倒是这密奏...他突然冷笑一声,笔迹与陛下平日御笔颇为相似,不知陛下作何解释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祁云阙脸色骤变,他确实暗中授意御史弹劾贺星衍,但密奏之事绝无可能泄露。余光瞥见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礼部侍郎,心中顿时了然——定是这老匹夫为了攀附新贵,擅自模仿他的笔迹。
放肆!祁云阙猛地将密奏摔下,来人,将礼部侍郎拖下去严查!贺将军...他顿了顿,语气稍缓,朕念你戍边有功,此事暂且作罢。
贺星衍却没有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的帛书:臣在雁门关截获的不仅是密信残片,还有这个。帛书展开,竟是先帝遗诏,先帝临终前留下口谕,若北疆有变,可让贺氏子孙接管兵权。
祁云阙瞳孔骤缩。先帝对贺家忌惮已久,怎会留下如此遗诏再看贺星衍手中的帛书,墨迹清晰,绝无伪造痕迹。
陛下,这遗诏...贺星衍声音低沉,或许能解开所有谜团。
当夜,祁云阙以商议遗诏为由,召贺星衍至御书房。烛火摇曳间,两人相对而坐,气氛凝重。
你何时找到的遗诏祁云阙盯着贺星衍的眼睛。
三年前,臣初到北疆。贺星衍坦然回望,臣本想将此事告知陛下,却听闻陛下在暗中调查臣的动向。他自嘲地笑了笑,臣怕这遗诏会成为陛下的心病,便一直藏着。
祁云阙心中五味杂陈。三年前,他刚登基,根基不稳,听闻贺星衍在北疆威望日增,便动了猜忌之心。如今想来,竟是自己亲手将最信任的人越推越远。
星衍...祁云阙轻声唤道,这是自登基后,他第一次唤贺星衍的字,朕...错了。
贺星衍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即又恢复平静:陛下言重了。臣只希望,从今往后,陛下能信臣一回。
就在此时,窗外突然传来暗器破空声。祁云阙本能地将贺星衍扑倒在地,一支淬毒的箭矢擦着他的发梢钉入梁柱。
护驾!护驾!殿外传来侍卫的呼喝声。祁云阙看着怀中的贺星衍,两人呼吸相闻,心跳声交织在一起。这一刻,所有的猜忌与隔阂仿佛都被抛诸脑后。
陛下,小心!贺星衍突然将祁云阙护在身下,后背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刀。鲜血染红了他的玄甲,也染红了祁云阙的龙袍。
星衍!祁云阙抱住贺星衍逐渐冰冷的身躯,心中满是悔恨与恐惧,你不能死,朕不准你死!
御医们连夜施救,祁云阙守在榻前,握着贺星衍的手不肯松开。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贺星衍终于悠悠转醒。
陛下...何苦...贺星衍虚弱地开口。
不许说话。祁云阙红着眼眶,从今往后,朕再也不会怀疑你。这江山,朕要与你一同守护。
贺星衍嘴角扬起一抹微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紧祁云阙的手。窗外,初升的朝阳洒进屋内,为这对历经磨难的君臣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祁云阙与贺星衍携手追查幕后黑手,终于揪出了意图谋反的皇叔。当一切尘埃落定,祁云阙下旨,将贺星衍封为镇国大将军,特许他自由出入皇宫。
某个月圆之夜,祁云阙与贺星衍并肩站在宫墙上。月光如水,洒在两人身上。
星衍,你说...如果当初朕没有猜忌你,我们会不会...祁云阙话未说完,便被贺星衍打断。
没有如果。贺星衍转头看向祁云阙,眼中满是温柔,现在这样,便已足够。
祁云阙伸手握住贺星衍的手,十指相扣。远处,万家灯火通明,将这盛世江山映照得璀璨夺目。
第三章
暗流重涌
贺星衍伤愈归营那日,祁云阙站在宫墙之上远远眺望。春雪消融后的官道泥泞不堪,玄甲军的银枪却依旧映着冷光,唯有队伍最前方那匹踏雪乌骓的步伐稍显迟缓——贺星衍还未完全康复,却执意不肯多留宫中一日。
陛下,这是密探传来的北疆布防图。贴身太监将密函呈上,声音发颤,贺将军...似乎在重新部署防线。
祁云阙展开图纸的手指骤然收紧。原本由朝廷直辖的烽火台,如今竟标注成了贺家军驻点,更遑论那道横亘在雁门关外的新防线,将北疆大半兵力都攥在了贺星衍手中。案头先帝遗诏突然变得滚烫,他终于明白贺星衍为何将其雪藏三年——这哪里是免死金牌,分明是割据的利刃。
当夜,祁云阙微服潜入贺府。穿过月洞门时,隐约听见演武场传来兵器相交之声。贺星衍赤着上身,刀光霍霍劈向木桩,每一刀都带着残影,惊起檐角栖息的寒鸦。他胸口尚未愈合的伤口狰狞可怖,渗出的血珠却被刀锋卷起的劲风瞬间凝在皮肤表面。
陛下看够了吗贺星衍陡然收刀,寒芒擦着祁云阙耳畔钉入廊柱,木屑纷飞,三更天不请自来,是又想听臣解释什么
祁云阙盯着他腰间那柄龙渊剑——剑穗已经褪色,剑鞘却被摩挲得发亮。你在雁门关新增的防线,为何绕过朝廷调令他刻意忽略喉间的酸涩,贺将军是想学历代藩王,拥兵自重
贺星衍突然笑出声,笑声震得廊下铜铃乱响。他逼近祁云阙,带着血腥味的呼吸扫过对方苍白的脸:陛下可知北狄新王登基后,边境多了多少暗桩又可知朝廷派来的监军,私下与敌国通商牟利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布满旧疤的胸膛,这些伤,有一半是替陛下挡的箭,另一半...是替陛下杀的‘忠臣’!
祁云阙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冰凉的朱漆廊柱。月光从雕花窗棂漏进来,将贺星衍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记忆突然翻涌,那年他被刺客围困,也是这样狼狈地躲在廊下,是贺星衍浑身浴血冲进来,将他死死护在身下。
臣重新布防,是因为北疆的将士信臣。贺星衍的声音突然低下去,伸手想要触碰祁云阙的脸,却在半途僵住,可陛下不信。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祁云阙别开脸,整理好有些凌乱的衣袍:贺将军既为朝廷命官,便该恪守本分。他转身离去,没有看见贺星衍望着他背影的眼神,比北疆的冰雪更冷,也更痛。
踏出贺府时,祁云阙摸到怀中那封密函——礼部侍郎狱中暴毙前,曾用血在墙壁上画了半朵莲花。而贺星衍书房的屏风,正是并蒂莲纹。宫墙上方,弯月如钩,他忽然想起贺星衍昏迷时,攥着他的手指喃喃自语:云阙...莫怕...
掌心传来刺痛,祁云阙低头才发现,指甲已深深掐进掌心。猜忌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在帝王心中疯狂生长,可为何每次想起贺星衍,心口又会泛起钝痛他望着皇城巍峨的宫墙,终于明白——这世上最锋利的刀,从来不是龙渊剑,而是君臣之间,永远无法彻底坦诚的隔阂。
第四章
血祭残阳
雁门关的秋来得格外早,贺星衍咳着血沫将最后一道军报系在信鸽腿上时,城头的号角突然撕裂长空。北狄三十万铁骑压境,而他手中,仅剩八千伤兵。
将军,朝廷援军还有三日才能到!副将满脸血污撞开帐门,咱们撤吧!
贺星衍撑着龙渊剑站起身,玄甲上干涸的血迹在暮色里泛着诡异的黑红。他想起三日前那封来自京城的密诏,祁云阙的字迹依旧工整:若战事吃紧,可退守关内。退守,意味着放弃北疆十三城百姓,意味着将先帝遗诏里的半壁江山拱手相让。
打开城门。贺星衍沙哑着嗓子下令,目光扫过帐外飘扬的贺字大旗,告诉陛下...北疆无降将。
夕阳将城墙染成血色时,北狄的箭雨遮天蔽日而来。贺星衍挥剑格挡,却咳出更多鲜血——那夜潜入贺府后,祁云阙赏赐的疗伤圣药,原是慢性毒药。他忽然笑了,笑声混着箭矢破空声,惊起城楼上栖居的寒鸦。
将军小心!副将扑过来替他挡下致命一击。贺星衍踉跄着扶住城墙,看见北狄的铁骑如潮水般涌来,而远处地平线,始终不见援军的踪影。他摸出怀中褪色的龙渊剑穗,那是祁云阙登基前亲手所赠,此刻却被鲜血浸透。
最后一战来得很快。贺星衍被长枪刺穿胸膛的瞬间,恍惚又回到年少时。那时祁云阙还是太子,总爱偷偷溜出东宫,两人在护城河上撑船,月光碎在祁云阙笑弯的眼角,说要与他共赏千秋盛世。
云阙...他喃喃念着这个名字,任由龙渊剑脱手坠地。北狄的战旗在他眼前晃动,他却看见祁云阙穿着明黄龙袍,站在金銮殿上,眸光冷得像腊月的冰。
三日后,祁云阙收到军报时正在批阅奏折。泛黄的信纸上只有八个字:北疆已失,臣贺星衍绝笔。墨迹被血晕开,在臣字上洇出大片暗红。他猛地掀翻御案,朱砂砚摔在地上,红得刺眼。
备马!祁云阙抓过披风冲出门,却被老太监拦住。陛下!北狄大军已至潼关!老人颤抖着呈上密报,贺将军...他以八千兵力,为朝廷争取了七日。
祁云阙僵在原地。七日前他收到密报,说贺星衍意图谋反,便扣下了十万援军。此刻御书房的烛火明明灭灭,恍惚间却映出贺星衍最后那夜的眼神——带着痛,带着恨,却在他转身时,仍是下意识地伸手,仿佛想替他挡住所有风雨。
雁门关外,祁云阙跪在焦土上,捧着龙渊剑泣不成声。剑身刻着的云阙亲赐四字沾满泥土,而贺星衍的尸体,早已与北疆的黄沙融为一体。风卷着残旗掠过天际,恍惚传来熟悉的声音:云阙...莫怕...
暮色四合,祁云阙握紧染血的剑穗,终于明白——他这一生最狠的猜忌,终究让他失去了那个愿意为他战死沙场的人。而这万里江山,从此再无人唤他云阙。
第五章
寒夜重溯
祁云阙猛地从龙榻上惊坐而起,冷汗浸透了明黄锦被。窗外飘着细碎的雪粒子,砸在琉璃瓦上的声响,竟与三年前贺星衍战死那夜分毫不差。他颤抖着摸向枕边,本该躺着染血的龙渊剑穗,却只触到一方冰凉的丝帕——那是登基前贺星衍绣的并蒂莲,边角还留着未拆净的线头。
来人!他掀开被褥冲向殿外,却在门槛处生生刹住脚步。御书房的烛火明明灭灭,案头摆着的竟是尚未写完的弹劾贺星衍的密奏草稿,墨迹未干。祁云阙死死掐住掌心,疼痛却如此真实——他回到了贺星衍回朝请命,呈上先帝遗诏的前一夜。
陛下贴身太监捧着披风追出来,夜深露重......
备轿,去贺府。祁云阙嗓音发颤,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记忆如潮水翻涌:贺星衍胸膛的狰狞伤口、雁门关外的焦土、还有自己亲手写下的那封延误援军的密诏。此刻宫墙下的积雪泛着冷光,他却仿佛看见贺星衍最后望向他的眼神——带着释然,又带着永远无法言说的遗憾。
贺府的门扉在三更天吱呀洞开时,贺星衍握着剑柄的手还未放下。月光映着他眼底的血丝,显然是守夜未眠。陛下深夜造访,是又要兴师问罪他语气冰冷,却在瞥见祁云阙苍白如纸的脸色时,喉结猛地滚动。
祁云阙冲进屋内,抓住他的手腕:别去北疆。声音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哽咽,明日上朝,朕会昭告天下,先帝遗诏属实,你...你不必再证明什么。
贺星衍怔住了。面前的帝王失了平日里的威严,指尖还在微微发抖,那双向来淡漠的凤眼里,此刻盛满了惊惶与悔恨。记忆里的祁云阙总是将猜忌藏在温言软语下,此刻这般失态,倒像是回到了他们还未被江山隔开的年岁。
陛下在说什么胡话贺星衍别开脸,却没有抽回手,北疆战事吃紧,臣身为武将......
比北疆更要紧的,是你!祁云阙突然攥紧他的衣襟,额头抵上他的肩,朕错了,朕错了千万次......滚烫的泪渗进贺星衍的衣料,惊得他浑身僵硬。记忆中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的帝王,竟在他怀中颤抖得像个孩子。
更漏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贺星衍缓缓抬起手,悬在祁云阙发顶,最终轻轻落下,像安抚受惊的幼兽般抚过他的脊背。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爬上两人交叠的影子,将曾经横亘在君臣之间的猜忌与隔阂,悄然融成一地温柔。
第六章
余烬难温
晨光刺破云层时,祁云阙在御书房铺开宣纸,笔尖悬了许久才落下第一个字。宣纸上墨迹晕染,他反复写着星衍二字,又将纸页揉成团扔进铜炉。自那日深夜在贺府失态后,贺星衍称病闭门谢客,连早朝都未现身。
陛下,贺将军拒见任何人。侍卫长递上原封未动的密函,但北疆急报......
祁云阙攥紧密函,北狄蠢蠢欲动的消息刺得他眼眶发疼。曾经他将贺星衍的每一次请战视为野心,如今才知那是悬在北疆的利刃,是他荒唐猜忌下被辜负的赤诚。他突然想起重生前贺星衍咳血写下绝笔信的模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当夜,祁云阙脱下龙袍,只着一袭素色常服踏入贺府。庭院里的并蒂莲早已枯萎,只剩残枝在风中摇晃。推开书房门的刹那,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贺星衍倚在榻上,苍白的脸色比记忆中最后那刻更显憔悴。
谁让你进来的贺星衍挣扎着要起身,却被祁云阙按住肩膀。两人对视的瞬间,祁云阙看见对方眼底翻涌的情绪,有恨,有痛,还有藏得极深的、被反复磋磨过的眷恋。
朕来赔罪。祁云阙单膝跪地,握住贺星衍发凉的手,前世朕听信谗言,错信小人,害得你......
够了!贺星衍猛地抽回手,剧烈咳嗽震得床榻轻颤,陛下金口玉言,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能定人生死。如今一句‘赔罪’,就能抹去北疆十三城的冤魂就能抹去你赐下的毒酒、扣下的援军他的声音发颤,字字如刀,你根本不懂,比死亡更可怕的,是被信任之人亲手碾碎的真心。
祁云阙喉间发苦。重生后的每一夜,他都在梦里看见贺星衍倒下的身影,听见那句带着释然与绝望的云阙。此刻面对活生生的人,那些准备好的辩解却全成了苍白的托词。
朕懂。他俯身将脸埋进贺星衍膝头,声音闷得发颤,朕把心剜出来给你看好不好朕把江山捧到你面前好不好只要你......
陛下请回。贺星衍别过脸,闭眼不再看他,臣累了。
祁云阙僵在原地。铜炉里的炭火噼啪炸开,照亮贺星衍颈间未愈的旧疤——那是替他挡箭留下的。他忽然想起年少时,贺星衍说过要做他永远的后盾,而他却亲手将这后盾推向了深渊。
离开贺府时,祁云阙望着天边残月,终于明白:有些伤害一旦酿成,即便重生千次万次,也无法轻易被原谅。但他不会再放手,哪怕要用余生,也要将碎成齑粉的信任,重新拼回完整的模样。
第七章
霜刃蚀骨
祁云阙再入贺府那日,残雪尚未化尽。推开书房门的瞬间,药气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贺星衍半倚在床榻上,苍白的指节攥着染血的帕子——那些暗红痕迹,与他记忆中雁门关的焦土如出一辙。
陛下不该来。贺星衍将帕子藏于袖中,喉间泛起腥甜。窗棂漏进的冷风吹动帐幔,露出他小臂上狰狞的鞭痕,新伤叠着旧疤,泛着不正常的青紫。
祁云阙踉跄着上前,扯开他的衣袖:这是怎么回事记忆如潮水翻涌,前世贺星衍从未显露过这般伤痕。
贺星衍猛地抽回手,牵动伤口闷哼出声:不过是些旧疾。北疆的冬天,哪个将士身上没点冻伤他别开脸,却被祁云阙扣住手腕。
冻伤会流血祁云阙指尖抚过那些鞭痕,触感粗糙如砂纸,还是说,贺将军习惯用皮鞭给自己治冻伤
空气骤然凝固。贺星衍望着帝王泛红的眼眶,恍惚又回到年少时——那时祁云阙被太子太傅罚跪,也是这样倔强地攥着他的手,说我不痛。
沉默良久,贺星衍终于苦笑:陛下既然重生,该比谁都清楚。他解开衣襟,心口赫然插着半截断刃,寒气顺着伤口蔓延,在皮肤上凝结成霜花,三年前北疆遇伏,臣为取信于你,亲手将北狄的‘霜蚀刃’嵌入心口。
祁云阙瞳孔骤缩。重生前,他曾在密奏里见过贺星衍私通北狄的指控,却从未想过那所谓的通敌证据,竟是贺星衍自毁身躯的证明。霜蚀刃见血封喉,唯有持续运功压制毒素,方能保得性命。
你疯了!祁云阙声音发颤,为何不告诉朕
告诉陛下又如何贺星衍咳出一口血沫,落在祁云阙手背,烫得他浑身一颤,那时的陛下,连我的每一次呼吸都要猜忌。这柄刀,至少能让你相信,我贺星衍的命,早就是北疆的祭品。
窗外寒风呼啸,祁云阙望着那半截断刃,终于明白为何贺星衍总在深夜咳血,为何他的皮肤常年冰冷如霜。前世的最后一战,贺星衍是带着这样的伤,用八千残兵为他守住了七日。
朕带你回宫。祁云阙突然将人打横抱起,太医院定有办法......
陛下!贺星衍挣扎着抓住床幔,霜蚀刃入体三年,早已与经脉相融。你若真想救我......他顿了顿,眸光黯淡,就别再让我的血,白流第二遍。
祁云阙僵在原地。怀中的人轻得可怕,呼吸间尽是霜蚀毒的寒气。这一刻他终于懂得,那些被他视作谋逆的蛛丝马迹,不过是贺星衍用命写下的忠诚,而自己的猜忌,才是剜心蚀骨的利刃。
第八章
霁月光风
北狄大军压境的急报传来时,祁云阙正守在贺星衍的病榻前。霜蚀毒在他体内肆虐,原本英挺的面容消瘦得脱了形,却仍强撑着要查看军报。
你躺着。祁云阙按住他欲起身的动作,这次,听我的。
贺星衍闻言轻笑,咳出的血沫落在雪白的锦帕上:陛下何时学会体恤臣子了话虽刻薄,眼底却藏不住一丝期待。
三日后,祁云阙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先帝遗诏与贺星衍的密奏一同昭示天下。自今日起,贺星衍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代朕执掌虎符。他的目光扫过惊愕的群臣,最后落在阶下的贺星衍身上,朕若再疑你,便叫这江山......
陛下!贺星衍骤然出声打断,单膝跪地,臣不敢受此重诺。他抬头时,眼中泛起从未有过的动摇,只要陛下信臣,臣愿为陛下,战死沙场。
当夜,祁云阙带着太医院倾尽全力炼制的解药,再次踏入贺府。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他小心翼翼地为贺星衍喂下解药,指尖抚过对方因疼痛皱起的眉:对不起,让你等太久了。
贺星衍抓住他的手腕,借力坐起:陛下可知,我最恨的不是猜忌,而是你明明能看透一切,却始终不愿相信我。他的声音沙哑,如今,你当真信我了
祁云阙将人紧紧搂入怀中,声音闷在对方发间:信。朕把命都给你,够不够证明他想起重生前贺星衍战死的模样,喉间发紧,以后,你守北疆,我守你。
贺星衍僵了一瞬,随即回抱住他。三年来的委屈、不甘与眷恋,在这一刻化作滚烫的泪水,浸湿了祁云阙的衣襟。好。他低声回应,但陛下若再负我......
不会了。祁云阙捧起他的脸,郑重地覆上一吻,这江山与你,朕都要牢牢攥在手中。
窗外,积压的残雪簌簌落下,月光穿透云层,照亮相拥的两人。曾经破碎的信任,终于在血泪与坦诚中,重铸出比金銮殿更耀眼的光芒。
第九章
岁月长歌
十年后,雁门关外的戍楼里飘出茶香。贺星衍倚着雕花窗棂,任由祁云阙用银梳梳理他鬓角的白发。塞外的风卷着细雪掠过窗纱,却吹不散满室暖意。
北疆今年的冬雪来得格外早。祁云阙将染着龙涎香的披风披在他肩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对方后颈的旧疤——那是最后一次北狄突袭时留下的印记。如今祁云阙早已将政务托付给得力皇子,带着贺星衍常驻边关,美其名曰督导军务,实则是不愿再与他分离半步。
贺星衍转身握住他的手,粗糙的掌心覆着祁云阙养尊处优的指腹:陛下当年说要守我,原来就是把我困在这冰天雪地里话虽调侃,眼底却盈满笑意。这些年,祁云阙学会了亲手煎药、缝制护膝,甚至能叫出每个老兵的名字,曾经高高在上的帝王,如今成了最寻常的良人。
忽有马蹄声由远及近,贴身侍卫捧着加急军报闯入:启禀陛下、贺元帅,西域使团已至玉门关!
祁云阙头也不抬,继续为贺星衍别上一枚并蒂莲银簪:回了吧,就说朕在陪元帅赏雪。他的声音带着慵懒,这天下太平,少了朕一时半刻,塌不了。
贺星衍闻言轻笑,拉着他在榻上坐下,将人圈在怀中。窗外戍鼓声遥遥传来,混着不远处军营的炊烟,竟比宫中的钟鸣更让人安心。还记得重生那年,你在我书房哭得像个孩子他低头在祁云阙发顶落下一吻,那时我就在想,若能这般老去......
没有若。祁云阙仰头吻住他的下颌,眼角细纹里藏着岁月的温柔,朕说过,要与你白头偕老。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炸开绚丽的烟火。十年前今日,正是祁云阙昭告天下、与贺星衍并肩抗敌的日子。如今盛世安宁,烟火照亮两人交叠的影子,恍惚间又回到年少时——那时他们尚不知命运坎坷,只道一生一代一双人,原是这般圆满。
第十章
烟火承欢(番外)
在一个春日的午后,阳光暖暖地洒在皇宫的花园中。祁云阙和贺星衍正带着他们领养的孩子祁瑜星在花园里玩耍。
祁瑜星是他们在一次微服出巡中遇到的孩子,当时他正勇敢地帮助受欺负的百姓,祁云阙和贺星衍被他的善良和勇敢所打动,便决定将他带回宫中抚养。
贺星衍穿着一身轻便的常服,正耐心地教祁瑜星练习剑术。他身姿矫健,剑花飞舞,祁瑜星则努力地模仿着他的动作,眼神中充满了对这位将军义父的崇拜。祁云阙坐在一旁的亭中,看着他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练完剑后,祁瑜星跑向祁云阙,扑进他的怀里:父皇,我以后也要像义父一样,成为一名英勇的将军,保护您和整个国家!祁云阙轻轻抚摸着祁瑜星的头:好,小宇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位了不起的将军。
这时,一名宫女前来禀报,说朝廷大臣们已经在御书房等候祁云阙商议国事。祁云阙无奈地起身,对贺星衍说:看来我得去处理一下国事了,你好好陪着小宇。贺星衍点头:陛下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小宇的。
待祁云阙离开后,贺星衍带着祁瑜星来到湖边,给他讲起了自己当年在战场上的故事。祁瑜星听得津津有味,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傍晚,祁云阙处理完国事回来,看到贺星衍和祁瑜星在湖边的草地上睡着了,一大一小相互依偎,画面十分温馨。他轻轻走过去,为他们盖上一件披风,然后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这两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心中满是宁静与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