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年轻时过了太多苦日子,养成了事事节俭的习惯,即便如今家里条件变好了,她依旧改不掉这个习惯,总是一边自我折磨,一边自我感动。
吃饭时她从不上桌,有肉也只吃素,生病了也不去医院,每次我想对她好,她就百般挑剔,数落我花钱大手大脚、不懂节约。
把我赶走后,又骂我没良心,还逢人就说。
我常常被她气得火冒三丈,但一想到她过去的辛苦,又只能把委屈咽回肚子里。
我爸早年打工时,意外伤了人,在监狱里待了好些年,那段时间,全靠我妈一个人拉扯我和哥哥长大,她担心我们受委屈,从来没想过离婚再嫁。
年轻的时候,她一天打三份工,辛辛苦苦干了十多年,直到我和哥哥能够独立生活,家里的日子才渐渐好转,她吃过太多苦,所以即便她有这些让我头疼的毛病,我也试着去理解她。
毕竟,人无完人,更何况她是我的妈妈。
我哥结婚后,我妈打电话跟我说,嫂子总是往娘家拿东西,还处处给她脸色看,背地里说她坏话。
我信以为真,跑过去质问嫂子,结果只是因为嫂子喜欢网购,我妈看不惯她花钱,两人就大吵了一架,嫂子受不了这种委屈,就和我哥搬到了林市。
我爸出狱后一直在省城打工,我不忍心看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就把他接来和我一起住。
工作后,我经常出差,所以就算他有些坏毛病,我也没太在意。
临近端午,我刚谈成一笔大订单,老板很大方,给了我一张超市购物卡。
平时工作太忙,我很少在家,更别说自己做饭了,大哥和嫂子下午回来,全家人难得聚在一起,我就买了七八样平时家里很少吃的海鲜,像皮皮虾、梭子蟹、生蚝、扇贝、螺丝虾,热热闹闹地做了一大桌丰盛的菜肴。
而且嫂子也有半年没回来了,自从上次吵架后,我妈似乎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还托我给他们寄了两次她亲手做的酸豆角和萝卜干,这些可都是她的宝贝。
我知道这是她表达歉意的方式,她向来不会亲口承认错误,只会通过做些好吃的来示好,所以这次我满心期待她能慢慢改变。
做了这么多美味佳肴,又是难得的家庭聚会,花的还是我的钱,我想着她怎么也会给点面子,可没想到有些习惯早已根深蒂固,根本改不了。
我把满满一桌菜摆好,大哥、嫂子和我刚准备上桌,我妈皱着眉头扫视了一圈,转身就往厨房走去。
我赶忙说：妈,饭都做好了,您快上桌吧。
她却不理我,在案板上翻找着,嘴里念叨着：我的红薯稀饭呢
我拉住她,惊讶地问：啥红薯稀饭一桌子的海鲜大餐,您喝什么稀饭呀哥和嫂子难得回来一趟,菜都端上桌了,您就尝尝这些,一会儿该凉了,您不上桌,嫂子他们也不好意思动筷子。
我边说边拉着她往客厅走,可我妈一下子甩开我的手,说：你吃你的,我又没拦着你,你们都是有钱人,随随便便就能摆一桌子大螃蟹,我又不上班,哪有脸吃这些好东西。
说完,她找到了一个不锈钢盆,里面装着剩下的稀饭,她连热都不热,拿起一双筷子就吃了起来。
我见状,一下子把盆夺了过来,有些不耐烦地说：妈,今天是端午,嫂子也在,您就别闹了,咱们和和气气地过节不行吗
我妈啪的一声摔下筷子,气呼呼地说：我这穷人家出身,哪会吃什么海鲜,小时候见都没见过,哪像你舅妈,从小在海边长大。
这时,外面传来桌椅挪动的声音,我赶紧出去看,只看到嫂子摔门离去的背影。
我哥朝屋里瞪了一眼,骂道：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回来,烦死了！
说完,拿起手机也走了。
好好的一顿团圆饭,就这样不欢而散。
我给嫂子打电话,她没接,给我哥打,他说：我去岳母家了,明天直接回林市,桌上留了5000块,你给妈,今年我们就不回来了。
我走到桌边,看到盘子下压着一个红包,我知道哥哥了解老太太不会用手机,所以直接给了现金。
我妈平时特别抠门,但我们给她的生活费,她却照单全收,这也是我最烦她的一点,明明手里有钱,却非要过苦日子。
我把红包扔给她,说：你儿子孝敬你的,这些钱够买好多红薯了。
我妈接过红包,嘟囔着：就给我5000,谁知道他给丈母娘多少！想去丈母娘家就直说,一进门就给我脸色看,瞧不上我还嫁给我儿子
要不是我这些年省吃俭用,哪能给他们买大房子成天吃我儿子的、花我儿子的,还让我儿子半年都不理我！我就没见过这么不懂事的媳妇,要是在古代,早被休了！
我气得踢了一脚椅子,说：哥也真是倒了霉了,有您在,他迟早得被休。
我妈大声嚷道：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就你这花钱大手大脚的臭毛病,我都担心你嫁不出去。
我没搭理她,直接坐下吃饭,心里有些后悔叫嫂子李婷过来,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真是高估我妈了,她这毛病怕是没法治好了。
我刚吃了几口海鲜,我妈又开始找茬：你现在有钱了,就瞧不上我了,嫌我做的饭拿不出手了要不是我一分一毫地攒钱,你和你哥早就饿死了,行,要是看着我不顺眼,我现在就走,以后就在你小区门口要饭,让大家都看看我养的都是什么白眼狼！
我实在不想再和她吵下去,起身回了屋,心想有这吵架的功夫,还不如多挣点钱买房子。
我算是想明白了,就算是亲妈,有些时候真的忍无可忍。
我妈看我要走,喊道：你干什么去我还没说完呢！你要是太闲,就去省城找你爸。
我没好气地说：我疯了才去伺候他！你们俩赶紧离了算了,我不介意有个后爸。
我妈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那可是你爸,哪有你这样咒父母的我还不都是为了你们！
我拉开房门,大步往外走,一刻都不想再听她重复这些话,她已经说过无数遍了,明明过得那么苦,却不愿意离婚,就是为了在亲戚朋友面前维持为母则刚的好名声,还以此为荣。
走到门口,我又转身回到厨房,拿了个保鲜袋,说：知道您不爱吃,我放冰箱,下班回来吃！
说完,就把桌上的海鲜一股脑地装袋子里放进冰箱,我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气冲冲地回了房间。
晚上加班到11点,我才回到家,往常这个时候,我妈早就睡了,就算没睡,家里也是黑着灯,可今天刚走到门口,我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厨房的灯亮着,我妈蹲在垃圾桶旁边吃螃蟹,嘴角沾满了汁水。
我站在原地,又尴尬又无奈。
我苦笑着打开冰箱,果然,中午剩下的螃蟹和虾都不见了。
我问道：不是说不爱吃吗冰箱里还有前天剩下的饺子,您不吃
我妈呸了一声,把案板上剩下的蟹虾都倒进垃圾桶,说：我是怕浪费！难吃死了！养你这么大,真是狼心狗肺！以后再也不吃你买的东西了,我没那个资格！
发完火,她扔下一切就走了。
要说她自讨苦吃吧,她又舍不得真的亏待自己,但只要有人在,她就开始装可怜。
小时候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后来渐渐懂了,她就是想让我们多关注她,事事以她为先,只有我们求着她接受我们的好意,她才觉得被重视。
我努力工作,就是想让她过上好日子,可她非要没事找事,没有困难也要制造困难,一开始,我们会因为愧疚去关心她,陪她一起吃苦,但时间久了,真的会让人厌烦。
哥嫂被她气走后,我妈骂了三天,想给他们打电话,又怕人家不接。
她问我该怎么办,我说：您早干嘛去了明明可以好好说话,哥回来就是想您,结果您非要让大家都难堪。
她听了,开始抹眼泪：谁让你买什么破海鲜！我专门采了一大袋马齿菜,那是你哥最爱吃的,我想做给他吃,全让你给毁了！
我无奈地笑了笑,说：妈,他爱吃野菜,不是因为真的喜欢,是以前穷得只能吃那些,现在我们都长大了,有海鲜也不耽误您蒸野菜啊,您要是想说,直接说出来,没人会拒绝,那是您的心意。
我妈却抱怨道：我看见李婷那女人就来气,从进门就端着架子,嫁给你哥后,一天苦都没吃过,净享福了！
我越听越烦躁,她自己吃过苦,就见不得别人过得好,人家嫁过来又不是扶贫,就我们家这情况,一般人都不一定愿意嫁。
因为我爸做过牢,以后孩子考公都受影响,我哥也不是什么抢手货。
从那以后,不管她怎么阴阳怪气,我都不再理会。
没过几天,我爸回来了,因为爷爷去世三周年,要在老家修坟,按理说,这种事本该是长辈们操心,和我跟大哥没多大关系。
可晚上,我妈突然问我：你能拿出3万块钱吗
我爸黑着脸说：问这个干嘛你是他妈,还用求他们
接着又用命令的口吻对我说：你和你哥一人出1万5,给你爷爷修坟,我是家里老大,以前出了事,没能给老爷子送终,这次修坟,本该我们家出钱。
我忍不住反问：那您出多少总不能全让我们俩承担吧二叔家呢又不是您一个人的父亲。
我爸气得拍桌子：哪来那么多废话！家里什么情况你不清楚你爷爷含辛茹苦把我们养大,你二叔照顾了他几十年,这钱本来就该咱家出,要不是我那些年蹲监狱,老爷子也不会这么遗憾地走！
我反驳道：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爷爷养大的是您和二叔,您去给他修坟啊！他又没养过我们,您坐牢又很光荣吗
我和大哥从小被人指指点点,我妈被您拖累,您尽过父亲的责任吗我们需要钱的时候,您在哪
您出来都三四年了,给过抚养费吗把所有担子都扔给我妈,现在我们长大了,能挣钱了,您倒轻松,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您问过我妈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吗
我爸气得浑身发抖,抄起板凳就要动手,我妈赶紧拦住他。
我爸大声骂道：混账东西！我是你老子,哪有你这么跟老子说话的没有我,哪有你！你以为我想坐牢还不是为了养活你们！你妈嫁给我,那是她的命！只要你还在我们家户口本上,这钱你必须出,反了你了！
我满心期待我妈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结果她却说：思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爸,你爸当年也吃了不少苦,我把你们养大,不是让你们当白眼狼的。况且你爷爷以前也经常来看你们,没少给咱家送吃的,那些茄子、辣椒……每次来镇上卖菜,剩下没人要的就送来,还会帮衬我们。
我不耐烦打断她：
对,我哥哥想吃肉夹馍,我爷爷说去买,结果一去不回。
我得了2000奖学金,我堂弟回家一说,爷爷就生病,找我要了500块。
一边夸我孝顺能干,一边占尽便宜！
我爷爷就喜欢名声体面那一套,可我不是你！妈！我不在乎你们那些所谓的脸面！
我实在懒得再和他们交流,就对我爸说：明早我查查账,给你转过去。
我爸这才松了口气：早这么说不就得了,这点钱也不多,听说你刚谈成大生意,手里肯定有钱,你哥那肯定也不差这点儿。
我没好气地说：呵呵,您以为我们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我哥刚买了房,您又没帮忙出一分钱,他还得还房贷,这钱我出了,您就别找他要了。
我妈在一旁附和：就是,儿子手里肯定也不宽裕,就算有钱,说不定也被她嫂子管着,思晴没什么压力,比她哥好过些。
瞧瞧,这就是我妈,自己爱自讨苦吃,还见不得我们过得舒心。
晚上,我查了查账户,除去半年的房租,还剩下10万,但想让我出修坟的钱,没门！
我趁着天黑,拿走了我爸在客厅充电的手机,一番操作后,才安心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我爸脸都没洗,就迫不及待地问我：钱转了吗
我头也不抬地说：7点就转了,您看看账户,上面有5万。
我爸满脸惊喜：什么
我妈在一旁得意地说：我这闺女不错吧要3万给5万！
我嗤笑一声,穿上鞋准备出门,临走前说：您回老家修坟的时候,把自己的也顺便修了吧,5万修两座坟,够了！
我爸一下子愣住了,随即破口大骂：混账东西！哪有你这么咒自己爹的！
我啪地摔上门离开,那一刻,心里从未有过的轻松。
一个月后,我正在上班,我妈突然打来电话：思晴,你有10万吗
我一头雾水：什么10万
我妈急得哭了起来：你爸也不知道在外面干什么鬼混,欠了10万的债！人家天天打电话催债,都找到老家去了,这可怎么办啊他换了手机号找我要钱,我哪有这么多给你哥打电话,他也不接。你快想想办法,不然你爸就没命了！
我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日期,心里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说：妈,我正在开会,半小时后给您回电话。
可我妈根本不听：你爸都快被人砍死了,你还有心思上班你怎么这么没良心
我再也忍不住,大声吼道：我又不是开银行的！说我没良心他配当老子吗成天就知道坑我！他不是回去修坟吗死了直接埋那算了！
说完,我挂断了电话。
周围的同事都惊讶地看着我,我装作没看见。
以前我脸皮薄,怕被人看不起,现在我想通了,如果不整治一下这爱坑人的爹妈,这日子根本没法过,工作没了可以再找,但家人是没法选择的。
我打开网贷软件,果然显示已经过了还款日期,一个月前,我爸找我要的那笔钱,其实是我用他的身份借的,整整10万,而且利率很高。
我赚了他5万,剩下的钱在我卡里,他总以为钱来得容易,可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年轻的时候靠父母,结婚了靠老婆,老了还想靠儿女,做了一辈子的伸手党,不让他吃点苦头,他永远不知道挣钱有多难。
看来,催收那边已经把他逼得走投无路了。
临下班,我前往经理办公室,以家中有事为由申请了半个月假期,完成工作交接后,我才踏上回家的路。
我刚一迈进家门,就见妈妈躺在沙发上,她一看到我,立马哭诉起来：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天都快塌下来了！你们一个个全是没良心的！儿子买了房、娶了媳妇,扭头就不管我了,女儿大学毕业进了大公司,也只顾着自己！
我连鞋子都没换,就把包甩到她面前,说道：我没良心能给你租下这套房子你好好想想以前住在城中村的时候,过的是什么苦日子！大半夜想上厕所,都得走上三四里路！
你以为这每月3000块的房租是天上掉下来的我天天加班到深夜,拼了命地挣钱,就是想让你生活得好一些！可你呢还护着爸爸说我们没良心,他又给过你多少钱
年轻的时候拖累你,现在又来拖累我们,哥哥买的房子,那是他高中都没读完就出去打工,自己辛辛苦苦挣的钱买的；媳妇也是他自己娶的,别把功劳全算在你和爸爸身上！
妈妈听完,抄起包就朝我砸过来,怒声道：行！都是我活该！没嫁对人,还非要生下你们这两个冤家！我真是自作自受！这房子我也不配住,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回城中村去！以后就算饿死,也不会求你半句！
说完,她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起身回了房间。
就在这时,大门传来响动。
我还没来得及过去查看,房东直接开门走了进来,说道：在家呢我还以为你们跑路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说道：阿姨,不好意思,这两天工作太忙,没能及时回复您。
房东举起手机,语气不满地说：我一个月前就通知你了,可不能睁眼说瞎话啊！20天的房租外加水电费,马上结清！
我连忙求情：阿姨,您能不能再宽限几天我马上就发工资了。
房东顿时火冒三丈：我可不是慈善机构,你也不是难民！我忍了半个月才来找你,已经够宽容了！还有这房子我也不打算出租了！你们明天必须搬走,不然我找人直接清理！
我问道：那一共多少钱
2520块,现在就转过来！我当初就是看你们可怜,才没要押金,谁知道你们变本加厉,欠了一个月都不自觉！你赶紧的！
房东站在客厅,脸色阴沉,我急忙跑进屋里,只见妈妈躺在床上一声不吭,平时那么泼辣的人,此刻就跟没听见似的。
我把她推醒：妈,给我2500块！
她闭着眼说：没有！
我直接掀开被子：我也没钱！房东就在外面等着呢,要是不给钱,今晚咱们就得睡大街！哥哥上个月不是给了你5000块吗
妈妈生气地骂道：你上了这么久的班,2000块都拿不出来
我摊开手说：都给爸爸修坟了,你不是还说要走吗失忆了我就那点钱,全被他拿走了,工资又没发,拿不出钱,房东就该报警了,到时候咱们就得跟爸爸一样蹲监狱！
妈妈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你真没钱了
她又哭丧着脸：我也没多少钱了。
哥哥给的那5000块呢
全给你爸还账了。
还没等我发火,房东推门进来：再不交,我就打电话叫人了！
房东看着我,我又看向妈妈。
十几秒后,她气冲冲地走到衣柜旁,掏出一沓钱,这才把房东打发走。
事后,我赶紧发信息向房东道歉,又补了500块,虽然还是不够一个月的房租,我又在网上订了些水果,这才把事情平息下来。
其实房东催租这件事,我是故意的,这也是我第一次厚着脸皮这么做,但他们的毛病要是不治一治,根本不行。
妈,你也听见了,人家都找上门了,房子不出租了,让咱们明天必须搬走,今晚就别睡了,收拾东西吧！
妈妈犹犹豫豫地问我：搬去哪儿
我回道：城中村呗,总不能睡桥洞吧这下合你意了吧,妈！我手里就剩200块了,明天的车费和房租,只能靠你了。
妈妈立马变了脸色：疯了吧！我也没多少钱了！
那你还给我爸钱自己都快饿死了,还要管他你就这么喜欢吃苦
可你爸被人追上门了,你总不能撒手不管吧我可不像你,让人说我们狼心狗肺,被人戳脊梁骨。
行行行,你有良心！反正我没钱了！
我真是懒得理她,她就看重那些没用的烂名声,非得自讨苦吃。
我知道,就算把大头钱给了爸爸,她手里肯定还有,于是心安理得地回屋收拾东西。
早上7点,妈妈又扭扭捏捏地问：今天不上班吧
我拉着箱子说：家都没了,还上什么班我下去买些早饭,吃完就叫车！
到这会儿,她还以为我在跟她演戏,她不是喜欢吃苦吗以后有的是苦头吃。
我麻利地收拾完,叫的车也到了。
结果刚上路,妈妈就对司机说：小伙子,50块行不行
司机笑了笑：阿姨,您看看,这么多东西,500块都不够,再说这都是提前订好的,哪能改价钱啊美女,你妈不懂,你肯定懂吧
我支支吾吾地说：妈,讲不了价。
司机接着说：要是谈不拢,我就把东西卸下来了。
妈妈狠狠瞪了我一眼,不耐烦地说：好好好,又没说不给！
直到住进那间只有20平、挤得满满当当的屋子,妈妈才真正有了实感,感叹道：真是白活了！好不容易搬出去,还没开始享福,又回来了,哎。
我回怼道：那你去林市哥哥那里住啊！
去就去,等我整顿好了就去！凭什么我王秋华要在城中村受苦,他李婷就能在我儿子那儿享福
那你先帮我把这个月房租交了,要不是给爸爸5万块,也不至于被人赶出来。
她扔下手里的东西：你就不能预支下工资光知道跟我要钱！公司又不是你开的,我要是被辞了,你养我啊
妈妈不说话了,开始摔桌子踢板凳,她心里有气,可就是不说出来,一个劲地埋怨爸爸,好像贤妻良母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晚上刚躺下睡觉,妈妈的电话突然响了。
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我问：谁呀大晚上的。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是谢军老婆吧你老公欠了我们10万,已经逾期一周了,利息也不少,赶紧还了,不然利滚利,麻烦可就大了！
妈妈一下子坐直身子：他欠的钱,你去找他要！
对方冷笑一声：我要是能找到他,还找你干嘛他网贷紧急联系人写的是你！找不到他,当然得找你！我就在你小区门口,五单元608,对吧
妈妈听完,胳膊都开始发抖：你敢上来,我马上报警！
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嘛！明天把钱还了,我立马就走,要是还不上,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听说你女儿在建业大厦上班,那肯定是大公司吧
我一把抢过手机：不好意思,我已经离职了,不过我的个人信息,你是从哪儿弄到的而且我爸就算欠钱,那也是民事案件,你要是有意见,去法院告他！他以前犯过错又怎样,再进去一次也不是不行！
对面的人说：小姑娘还挺懂法律啊,但我也不是被吓大的,以后在路上遇到点什么磕磕绊绊,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明天中午12点,要是还收不到钱,你就等着吧！
电话挂断后,妈妈整个人都懵了,别看她平时那么厉害,一遇到事儿就不行了。
这可怎么办呀这人明天要是在小区里乱说,邻居们肯定都要笑话我了！
我都被气傻了,说道：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你还只担心被人笑话那些算得了什么你看看这是哪儿,这是城中村,不是高档小区雅荷！
不行,今晚就得离开安城,我现在就去买票！
幸亏昨天我请了长假,原本是想假装失业一段时间,彻底解决爸爸的事情,这下不得不提前行动了。
还愣着干嘛赶紧收拾东西！要不是因为你一直不肯离婚,也不至于到现在命都快保不住了！
虽然那些人难缠,但这是法治社会,不把话说得严重点,怎么能让我妈清醒
苦难不落到自己身上,人永远不知道害怕！
妈妈红着眼睛,急忙去拉箱子,一边收拾一边骂：你爸真是害死我了,都怪我心软！以后我再也不管他了！要是这事儿闹开了,亲戚朋友还不得笑死我！
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名声体面你到底在自我感动什么你要是十几年前离了婚,早就享福了！别再说什么是为了我们,我们承受不起！你能把我和哥哥养大,就已经很了不起了。现在人都快没法活了,名声能当饭吃吗
妈妈愣了半天,才说：你不懂！
我回道：我也不想懂！
买完票后,我急忙拉着妈妈赶往火车站。这一天过得火急火燎的,直到坐上火车,才算暂时告一段落。
妈妈问：这是要去哪儿
海城。你不是一直羡慕舅妈生在海边吗这次带你去看海。
妈妈唉声叹气：都到这时候了,哪还有心思看海啊！
那你就回去,明天那些人就会去城中村找你。
妈妈听了,再也不说话了。
这时,哥哥突然发来信息：我收到网贷催收电话了,啥情况咱爸贷款被人家追上门了
嗯,这几天你和嫂子别接陌生电话,他们应该找不到你们,妈这次要是不吸取教训,以后还得出事！
行,我知道了,等他俩离了,你要是有困难,就把妈送到林市来,我在附近给她租间房子。
那嫂子那边没问题吗
就是你嫂子的意思,他们处不来,但也不能全把妈扔给你,到时候再说吧,需要帮忙就找我,别给妈钱！
好。
和哥哥通完消息,我转头一看,妈妈已经鼾声如雷了。
第二天早上,我们到了海城,直接去了酒店。
妈妈问：你哪来的钱
找朋友借的。
哎呀,这得花多少钱啊！住酒店太浪费了,直接找个小旅馆凑合一夜得了。
那行,下去退房吧。我拿着房卡,拉着她往外走。
结果到了门口,妈妈又说：算了算了,住酒店就住酒店吧,凑合一下。
瞧她这副样子,嘴上说着要吃苦,真带她去条件差的地方,又开始反悔,非要我求着她住好的,不然就觉得我不重视她。
我说道：没事,我查了地图,后面过条街就有旅馆,一晚上才50块,就是没有独立卫生间。
妈妈立刻抹起眼泪：我这么大年纪了,两天两夜都没睡好,你怎么这么没良心自己吃螃蟹大虾,给我开个酒店都这么抠门！
我大声喊道：螃蟹大虾我又没拦着你吃,我都快给你磕头求你吃了,可你非要喝稀饭！你没睡好,我就睡好了现在这一切怪谁
妈妈喊道：怪我！怪我没把你生在富人家行了吧！
说完,她钻进被子里。
我也懒得搭理她,径直走到另一张床上躺下。
一觉睡到天黑,我赶紧带她去夜市,一开始她不愿意去,非要吃火车上剩下的泡面。
我说：那你吃吧,后面那条街就是夜市,有很多海鲜,前台说10点就关门了,现在还有半小时,我先下去了。
妈妈见我头也不回,也没有再三请求她一起去,一下子着急了：你自己去吃海鲜,让你妈吃泡面你良心被狗吃了我真是白生你了！
我回道：对,我良心早就被狗吃了,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我转身往外走,她犹犹豫豫地跟在后面：我也得去,万一你遇上坏人怎么办长这么大,一点脑子都没有！
我叹了口气,她自己要吃苦,就见不得我享福,除非我也吃泡面,不然今晚别想安生。
等海鲜上桌,她又开始挑三拣四：这虾这么小,还一股腥味！海城人可真会挣钱,专门坑我们外地人！这一桌不便宜吧
我说：300块。
300块疯了吧！这么贵,真是败家玩意,赶紧走吧！就这两只螃蟹,那点肉还不够塞牙缝的,都不够我一个月买菜的钱！
我提醒她：老板听见了,你再这么说,人家可要找你麻烦了。
她一扭头,刚好和老板对上视线,立马就怂了,等我再看她时,她已经吃得津津有味了。
看吧,除了我和哥哥,她在乎每一个外人的看法,就怕别人说她不好。
吃完往回走的路上,她问我：你借了多少钱可别像你爸一样,到时候人家上门找我要钱。
借了3000块。
那我还不上,人家不还是得找你我现在没办法上班,下个月工资肯定没多少,你可别指望我,我现在穷得叮当响,明天还是去住旅馆吧,在这儿我睡不踏实。
可等我从卫生间出来,她又已经鼾声大作了,这叫睡不踏实
凌晨我起夜,往旁边一看,顿时清醒了,人呢
我来不及多想,屋里屋外找了个遍,又跑到酒店大厅,一边跑一边给她打电话,可妈妈的手机关机了。
我吓得冷汗直冒,酒店也怕出事儿,赶紧调监控查看,结果发现妈妈在两小时前,一声不吭地独自离开了酒店。
她这是嫌我还不够累,非要给我找点事儿
我要是急出个好歹,她肯定觉得正合心意！
我带着一肚子火气,顺着保安指的方向一路询问。
就在我准备报警的时候,警察联系上了我,一开口就是指责：你是怎么当家属的你母亲竟然徒步上了高速,这多危险！要是出了意外,你负得起责吗大晚上的,真是害人害己！
我听完,心里一阵后怕,妈妈这是不要命了！
等我赶到警局,她垂头丧气地坐在角落里。
我怒道：你要是想死,找个没人的地方,别在这儿害人害己！
妈妈呜呜地哭了起来,不停地认错,交了罚单,接受完教育和一系列惩罚后,妈妈终于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
我能容忍她,可别人不会,一听说可能要被拘留,她立马就慌了,一路上不停地跟我道歉：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随便乱跑了！你说什么我都听,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都快吓死了,被关起来的时候就后悔了,我这不是没事找事嘛！我要是死了,你爸肯定也不会心疼我,我听你的,回去就跟他离婚,那些欠的账,他爱还不还,不能再让他拖累我了！
我对此不闻不问,只想能好好地睡上一个安稳觉。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妈再也没有给我找事,每天天还没亮,她就下楼去买早点；到了用餐时间,便乖乖地跟在我身旁；行李被她整理得井井有条,我说什么她都依从,全程没有半句怨言,甚至还会主动去结账。
这段时间,我和大哥互通了消息,他还宽慰我道：这次可把妈吓得不轻,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以前妈多厉害啊,看来有些道理还得靠外人来教导她。
不过这次的事情太严重了,要是真出了意外,咱们全家都承担不起后果,好在她吸取了教训,改变了许多,就连离婚的事儿都同意了。
我回应道：行,那我去找爸谈谈,要是他答应离婚,咱们就帮他把债务缺口补上,顺便签份协议,以后赡养费一人承担一半,要是他故意刁难,那就随他去,别管他了。
大哥立马表示赞同,还顺带公布了一个天大的喜讯,没错,我就要当姑姑了,嫂子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大哥历经千辛万苦,如今终于拥有了一个美满的小家庭,我由衷地为他感到开心。
要说我们全家谁最辛劳,除了我妈,肯定就是大哥了,小时候,妈妈外出打工,照顾我的担子就落在了大哥身上。
那时候他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却要踩着板凳烧火做饭；当有同学欺负我时,他总是第一个挺身而出；家里凑不出学费,他一声不响地跑到省城,搬砖、刷碗,一点一点地攒出了我高中三年的学费。
可他同样也是个孩子,却没人能理解他的艰辛,别人家的兄弟姐妹常常会打架争吵,而我们却从未有过矛盾。
毕业后参加工作,我拼命挣钱,只为了帮大哥买房子,大哥是个非常好的哥哥,他理应收获幸福。
如今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只要我妈能够改变,以后我就为她养老送终。
一周后,我们回到了安城,我没有告诉她嫂子怀孕的事,就怕她借着这个由头跑去闹事。
我妈心思复杂,总是爱胡思乱想,尤其是见不得嫂子花钱,虽然她已经改变了很多,但我还是不敢冒险。
回到城中村后,那些催收的人也没了动静,估计是找不到人回去了。
刚好我的休假结束要去上班,我再三叮嘱妈妈后,才前往公司,老板没有找我谈话,估计那些人也没来公司。
上次我借口离职,其实是因为我的社保刚刚办妥,林市那边有个分公司,可以办理人才落户,正好能把我的户口迁过去。
等我独立门户后,就不用再受任何人的约束了。
当天下午,老板给我分配了新任务,我要去林市出差。
什么你跑到林市去,万一那些人再来闹事怎么办不行,你不能去！和你领导商量一下,让他换个人,那么大的公司,少了你照样能运转。
我妈拦住我,不让我走。
那我以后也别工作了,我现在拒绝,马上就有人能顶替我,你以为工作那么好找吗妈,你是不是又犯老毛病了刚刚还说以后都听我的,怎么又开始找麻烦了
我妈顿时泄了气,低声说道：这不是一码事,我没说不听你的,我只是担心。
我拿过她的手机,重新办了张电话卡,叮嘱道：陌生电话别接,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就出去几天,最多半个月,你以前在这儿住了七八年,有什么好怕的
见我态度强硬,她终于安静下来,以前住在雅荷小区的时候,也没见她这么担心,那时候她巴不得我一直出差不回家。
行吧,那你顺便去看看你哥,这个白眼狼,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只顾着自己,电话不接,信息也不回,我看八成是李婷在背后撺掇的。
我打断她：这和李婷有什么关系还不是咱家的这些破事儿要是把我哥牵扯进来,那些人明天就会找上门闹事,说不定房子都保不住。
我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那还是算了,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你赶紧走吧,我没事了。
我追问：那你和我爸离婚的事儿呢
她含糊其辞：哎呀,我知道了,等联系上他,我就说。
行,我再信你一次。
离开整整五天,她一次都没有主动联系我,我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工作结束后,我下午去看望了哥哥和嫂子,嫂子身体状况良好,她也没有把上次端午节的事情放在心上。
除了还没找到我爸,一切都还算安稳。
临走时,大哥往我手里塞了一堆特产：给你和妈带的,爸的事儿你别操心,我已经托老乡帮忙打听了。
好,有消息随时告诉我。
我心里正轻松着,以为这份好心情能一直持续到回家,却被一通电话打破了。
打电话的是邻居乔阿姨。
你妈脚骨折了,早上刚送去医院,你赶紧回来吧。
当天下午,我哥也赶了回来。
医生责备的话语,让我想起了在海城发生的那一幕,简直如出一辙。
乔阿姨解释道：你妈真是自讨苦吃,晚上不开灯,摔倒在地上也不吭声,要不是我早上过去,都不知道她要昏迷多久。
你们俩作为子女,光顾着自己,就算不给她找个好房子,至少也别在电费上这么抠搜,唉,算了,我也懒得管闲事了。
说完,她便离开了。
我哥出去向乔阿姨道谢,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只是麻药还没失效,让我们准备些换洗衣物。
我回到病房后,看到床头柜上那根手腕粗细的蜡烛已经燃烧了大半,心里顿时明白了,我妈这是又犯老毛病了！就为了节省几十块钱的电费,非要自讨苦吃,现在好了,看病一下子花了上万元,这下她满意了
我心里火冒三丈,她还是没吸取够教训！妈,你是不是又犯病了就为了省那点电费,非要给自己找罪受
我妈满脸委屈：我还不是为了省钱,城中村的电费一块钱一度,比小区还贵,现在家里没钱,只能省着点,隔壁邻居一个月电费才不到十块钱,还笑话我花钱大手大脚,我就是想让他们心服口服。
我直接把缴费单扔到她枕边：你看看,这一趟医院下来花了多少钱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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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一下子坐了起来：这么多
这才刚开始,接下来一两个月都不能走路,明天取钢板还要再开刀,这得花多少钱啊！上次在高速路上的教训还不够吗非要把自己折腾进医院！
说着,她呜呜地哭了起来,我知道错了,这次真的知道错了！这些钱可怎么办啊你手里不是没钱吗那这钱是……
我冷笑道：你不会以为是我爸出的钱吧
她果然沉默了。
他那么自私的人,自己还欠着一屁股债,哪会管你现在人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这钱是我嫂子借的,要是没钱,医院能给你治病吗
我哥也没什么钱,嫂子一听你要做手术,二话不说就去找她爸妈帮忙借钱,人家心胸宽广,根本不记仇,可你以前是怎么对她的
我妈低下头,过了很久才说：我以前对她那么不好,她还愿意救我……呜呜,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斤斤计较了。
你每次都积极认错,可下次还是照样犯！我们每天都这么忙,哪有那么多时间来应付你我哥站在门外,我扔下这句话就走了出去。
你还挺会做人情,明明是你出的钱,却把功劳推到嫂子身上。我笑着说。
还不是为了缓和她们婆媳关系妈虽然抠门,但她心里也有一杆秤,知道自己欠嫂子的,以后应该不会再随便找她麻烦了,你和嫂子说一声,让她别露馅了。
我哥摸了摸我的头,我妹妹既懂事又聪明,对了,爸找到了,就在安城,我等会儿回去找他,你在这儿照顾妈。
嗯。
整个下午,我都板着脸,我算是明白了,只要我不轻易原谅妈妈,她就会感到愧疚,然后乖乖听话。
除了上厕所和吃饭,她一整天都没敢出声,还时不时地偷偷看我的脸色。
因为明天要上班,为了照顾妈妈,我特意请了个护工,这位大姐做事干脆利落,话也不多,把我妈照顾得无微不至,我这才放下心来,准备去处理我爸的事情。
我爸一听说要离婚,立刻破口大骂,甚至闹到了医院。
王秋华,你个老不死的,是不是你怂恿他们的
我妈本来这几天就憋了一肚子气,立刻回骂道：你才老不死的！就是我要离婚！我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你！跟你一辈子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天天伺候你们谢家老小,你欠我的八辈子都还不清,赶紧给我滚！
我爸吼道：我欠你的这两个孩子是你生的,你自己要养,关我什么事你自己喜欢吃苦,还怪到我头上,年轻时没人要你,我好心娶了你,为了养你还蹲了十几年监狱,我才是倒了八辈子霉！
他话音刚落,我哥上去就是一拳,扯着他的衣领把他拉了出去。
护士进来把我们都训斥了一顿,我妈最爱面子,只能默默地流泪,我看着心烦,护工阿姨却一声不吭,即便场面这么混乱,她依然像没事人一样照顾着我妈。
我出去找我哥时,看到他把我爸打得鼻青脸肿,还拿出两份协议,放下狠话：签了离婚协议,我就想办法借钱帮你把债务还上,以后每个月给你两千块,但你不准再靠近我妈半步。
不签的话,你就自生自灭,要是你想要赡养费,去法院起诉,到时候我会按照最低标准给你,怕是到时候你连烟都抽不起。
我爸开始求情：你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爹,你要是这么做,以后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我反问：谁戳村里人骂又怎么样我们以后又不回老家,谁爱说就让谁说！
我爸又说：可是那十万块钱,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明不白就被人追债,我得弄清楚才能签。
我拿起手机说：那我叫人来了,要债的就在安城,借款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着你的名字,谁知道是不是你在外面鬼混的时候,手机被人偷了或者骗了你要是还不上钱,人家就去法院起诉,到时候再让你蹲个十年！
我爸吓得腿一软,瘫坐在地上,过了好半天才说：我签。
我和大哥对视了一眼,终于露出了笑容。
到了月底,我们一手交钱,一手换离婚证。
我爸又在一旁大声咒骂,可谁会在意呢
那天晚上,我妈看到离婚协议后,哭了整整一夜,我知道她是真的难过,但我虽然不懂她对这段感情的执着,却明白她终于解脱了,摆脱了那沉重的苦难枷锁。
她总是喜欢自讨苦吃,无非是因为从来没有得到过尊重,觉得自己不配享受幸福,既舍不得放下过去的苦日子,又无法坦然接受现在的生活,活得十分矛盾。
如今,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只希望她能自己想明白。
不过,要是她真能轻易想通,那她就不是王秋华了。
十几天后,护工阿姨突然给我打电话,说她不干了。
我一听就猜到是我妈的问题,原来是她和别人聊天时,听说护工一天要三百块钱,当天下午就把人赶走了。
一天三百块疯了吧！这都够我一年的电费了！我要出院！
这次还没等我责怪她,她就急忙解释：我不是故意找事,我就是心疼你们花钱,反正我也快养好了,自己拄着拐杖也能行。
她说着还偷偷看我的脸色。
我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那我去办出院手续,你自己去大门口等着我。
妈妈脸色苍白,想要说些什么,可看到我一脸冷漠,便生气地把拐杖摔得叮当响。
我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离开了病房,而她却又舍不得委屈自己,喊来护士,让护士用轮椅把她推到了大门口。
办完出院手续后,我叫了辆车,把行李和她一起抬上了车。
这是去哪儿回家吗这好像不是朝南的方向啊
我脸色冰冷地说：以后不回城中村了,你不是喜欢吃苦吗我从银行贷了6万块,给你承包了20亩地,以后有你忙的,合同都签好了,用的是你的名义,要是还不上钱,就和我爸之前的下场一样。
我把相关文件递给她。
我妈不顾司机在场,当场就发起火来：谢思晴,你这是要害死我！我可是你妈！
我现在连谢军都不认了,还管什么爸妈！只要你活着,就必须每天干活,直到把6万块本金和利息都还清！
她听后又哭又闹,见我不为所动,又开始求饶：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闹事了,你就再信我一次！
我冷笑着说：事不过三,你的道歉没用了,你放心,我也会住在这里,你都不怕吃苦,我还怕什么
我妈见我软硬不吃,又没办法去哥嫂那里,只好乖乖住下。
其实我也没完全骗她,这20亩地确实要耕种,但不是我个人承包的,我只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公司和农科院合作开展项目,这20亩地是试验田,种有水稻和瓜果,项目马上就要启动了,我需要在这里全程跟进,至少要驻扎一年时间。
我妈不是喜欢吃苦吗这么好的事情,怎么能少了她呢农忙时的工作人员都是短期兼职,农科院的负责人也只是定期来验收成果,所以除了我,没人知道其中的内情。
这下她一整年都别想离开这里了,到那时候,估计嫂子的孩子都出生了。
就这样,不管我妈怎么哭闹,我都不为所动,她知道自己是承包人后,心里有了压力,不管刮风下雨,每天都坚持下地干活。
我偶尔回公司出差,她就会抱怨我哥。
她还提起以前的事：你哥新婚的时候,我打电话说你嫂子成天往娘家拿东西,处处给我脸色,还在背后说我坏话……
我笑着说：那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嫂子上个月生了个女儿,等月底有时间了,你去看看吧。
我妈惊讶地叫了一声：什么
然后使劲捶了我一拳,你个混账！你哥都有孩子了,我现在才知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敷衍道：我也是刚知道,反正嫂子之前对你有些意见,不过我毕竟是孩子的姑姑,都怪我把你留在这儿,要是你在,就可以过去帮忙照顾了。
不过,人家孩子有亲外婆照顾,也不缺你,再说了,你之前那样对嫂子,又拉不下脸道歉,人家怎么会主动请你去
我妈听了,又是一阵委屈。
看着她这副模样,我就想笑,但我知道,她心里其实已经轻松了许多。
这一年来,即便每天都下地干活,她却从来没有抱怨过,反而对田里的事情格外上心,脸上的笑容也比以前更多了。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别扭,开始坦然接受我对她的好,有时候还会主动提出一些合理的要求。她在慢慢改变、成长。
而我也在这段时间里不断成长,学着站在她的角度思考问题,学着遇事沉着冷静,学着对她更有耐心。
突然,天空传来一阵轰隆的雷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抬头一看,天色阴沉,马上要下雨了,地里的甜瓜该收了。
我妈也立刻反应过来,动作利落地提起背篓,一边跑一边催促我：快点跟上！要是甜瓜烂在地里,那就全完了！我可不想被人追债,都怪你这个冤家！要是下雨了,明天还怎么施肥
我回应道：你不是喜欢吃苦吗我这可是让你如愿以偿了。